第十二回:前程似锦
唐鹤琮重新订立了契约,子刚看了之后对一切条件都很满意。条约定的月银已经足够自己和妹妹的生活,而且吃住都在作坊可以省下很多钱。不过唐鹤琮似乎没有答应把贞儿一起带去,子刚忙说道:“对了,唐少爷。我妹妹......”子刚看了一眼贞儿道:“我可不可以带我妹妹一起去呀?她也会一些简单的工序。”
“当然可以!但是......”鹤琮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这行都是男子。令妹可能......不过如果令妹不介意,可以在我们作坊的伙房做事。工钱好商量。”
“好啊!好啊!这样我就能照顾我哥哥了!”贞儿很愿意去,无论做什么只要能在子刚身边照顾他就行了。
鹤琮见子刚已经答应这才松了口气,“那你们好好收拾一下,我们尽快启程回杭州。”
当晚,子刚便和贞儿开始收拾行装。其实家里面家徒四壁,细软就没什么了,不过要带走的琢玉工具就有一大堆。父亲留下来的刻刀、磨具子刚都已经用顺手了,他都要一一带走。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贞儿便道:“哥,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城里买点东西。”
“噢,好啊。”子刚收拾了很久也累了,于是和贞儿早早地熄灯休息。
子刚的手伸到枕下摸出了那个青玉兔,心道:我离开了这里去了杭州,如果元葵小姐回来就找不到我了。不过......子刚翻了个身,心想道:过了这么久,说不定元葵小姐已经忘记了我,忘记了让我做的这只玉兔。陆子刚只是一个小小的玉工,元葵小姐是千金小姐,我与她能有几面之缘就已经是我的造化了,不过若是能将这玉兔亲手送给她的话那就更好了。子刚起身把玉兔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包袱,然后就睡下了。
亥时,明月高挂。贞儿听到子刚沉沉的呼吸声,确定他已经睡着了。于是她穿上衣服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贞儿这么早劝子刚休息就是为了能在这一晚去旧居辞别,明天她就要跟着子刚离开江苏去杭州了。
从子刚家到苏家老宅需要半个时辰的路,贞儿快步赶路终于到了外婆的旧宅。这里已经荒废了一年多,廊柱沉灰、杂草丛生,已然没有了当初的雕梁玉砌。站在荒芜的废居中,贞儿恍若隔世。这里曾经有她欢快的童年,小时候她们三姐妹经常来这里陪外祖母,那时候她们喜欢在这个院子里嬉闹,荡秋千、踢毽子,贞儿仿佛都能听到当时的笑声。
“姐姐,元蓁要走了。”贞儿不舍地说道:“蓁儿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你们。我想我是等不到了,这次蓁儿离开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不过蓁儿相信若是我们姐妹缘分未尽,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你们都能找到我。”贞儿含泪环顾月光下的宅院,萧条、落败,一种黯然的忧伤涌上心头。“姐姐,你们到底在哪里呀?我好想念你们哪!”
子刚睡到一半就听到门“吱呀”一声,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贞儿从外头进来。“贞儿,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呀?”
“哦,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去看看。原来只是野猫。”贞儿忙找了个借口瞒了过去。幸好子刚没有再追问下去。
第二日一早,贞儿上街买了些干粮。下午他们就跟随唐鹤琮一行人离开太仓往杭州去了。
路上鹤琮和子刚闲聊起来,“子刚,你技艺非凡不知道师从何人?”
“我没有拜过师,都是我爹教我的。”子刚说道。
“你爹?”鹤琮问道:“敢问令尊尊姓大名。”
“我爹名叫陆宗南。”子刚笑道:“唐公子一定没有听说过吧?”
鹤琮惭愧地一笑道:“恕在下孤陋寡闻。”
“不是你孤陋寡闻,是我爹从来未曾扬名。”子刚说道。
“看你的手法便可知令尊的琢玉功夫了得,怎么会未曾扬名呢?”鹤琮又些困惑。
“这个说来话长,而且也不想再提。”子刚不想提起让父亲命丧黄泉的原因。
鹤琮点头道:“好,不提。”
马车没走多久子刚就跑去问妹妹是不是口渴,或者问她是不是饿了。鹤琮见了笑道:“看来你这个哥哥很疼你的妹妹啊。”
“贞儿又乖又懂事,现在她身边只有我一个亲人,我当然要照顾她,疼爱她。”子刚说的很有责任感。
“我家里也有个弟弟,不过很淘气。都十七岁了还像个孩子,不过他琢玉的本事也不错,很多老师傅都说他有天赋。”鹤琮提起弟弟雉珩就很骄傲,“改日你们可要好好切磋一下。”
子刚认真地说道:“唐公子,我说过要从低做起。我会从最简单的工作开始,不会马上拿刻刀做玉。”
鹤琮微微一笑道:“我明白,我不会跟别人说。让你慢慢熟悉治玉的所有工序。”
唐雉珩在鹤琮离开的这段日子跟随曾显祖去了一次京师,朝廷的玉作坊为了采集运输的方便在全国几个大省会都建立了分作坊,而曾显祖就是杭州分作坊的主事。设在京城的玉作坊是交给景王朱载圳管理,朱载圳极好美玉,对手下的工匠的任命也颇为严谨,所有新进的工匠都要经过他的考核才能使用。
雉珩到了京城后就在驿馆等候景王的召见,这一日景王府派人来通传说景王会在今夜召见曾显祖和唐雉珩。雉珩虽然出生富贵也算见过世面,但要见朝廷的大人物还是头一遭,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晚上到了景王府后经人引领到了一间偏厅,管事的吩咐二人在此等候。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见景王,雉珩有些着急起来。“曾大人,怎么王爷还没有来呀?”
曾显祖倒是显得很笃定,他喝了口茶笑道:“二公子不要急,王爷一向如此。我想这会儿他应该还在温柔乡里呢。”
这位景王朱载圳是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第四子,嘉靖皇帝生有八子但能活下来的只有皇三子裕王朱载垕和皇四子景王朱载圳。原先嘉靖皇帝册立出生仅两个月的长子朱载基为太子,但才两个月太子便夭折,追封为哀冲太子。之后又册立皇次子朱载壑为太子,可是没多久又夭折,谥庄敬太子。嘉靖皇帝笃信道教,他找了高人指点,高人只告诉皇帝一句话“二龙不相见”,所以此后嘉靖皇帝就再也没有册立太子。在明朝不立太子是国家的大事,这代表着国本不明,大臣们屡次上奏都被固执的嘉靖皇帝驳回。太子之选不明,所以仅存的两位皇子都有希望,而且两人只相差一个月。嘉靖皇帝十分迷信,他坚持认为自己的儿子会克自己,所以很少见两个儿子,对他们的事情也不太过问。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有意无意地问内廷太监几句关于皇子的情况,从问话的频繁程度来看似乎年幼一点的景王更为皇帝所关心,所以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纷纷前来攀附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