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作者:未知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44部分阅读
这病气一说,也得看甚么病才是,寻常一个风寒,我自有法子料理。”
席韧大吃一惊,心想这两日他所言所行虽不凡,可是今次这般夸口自信之言,却是第一次闻得,不免再看他两眼。只见他并没有半点自得,在自己审视的目光也无半点退却。“庆兄弟,你真的还看过医书?”
文箐点头道:“不是我自夸,也不怕大哥笑话。当年我母亲卧病在床,也指点我认得些几个字,专门认得便得医书。约略也晓得几个方子是治伤寒的,出门只要有个药铺,倒也好说。这一般伤寒,极是简单,只要发了汗,便也能好得个五六分。”
席韧半信半疑,觉得这一夜过去,有点不认识眼前的小兄弟了。他昨日说要卖酒,果真就高价卖了酒去,自是不敢小觑于他,可昨日那么谨慎有度,今日这般夸口,真正是截然不同两个人一般。仍是不放地追问了一句:“真的?”
文箐目不斜视,迎着他的目光反盯了回去,认真道:“我便是个爱夸海口的人,也不敢拿柔妹妹的身子来撒谎。这汤,便是普通的菜汤,既不是药,也不是毒,就当是吃饭喝水一般,我自己得过风寒,亦是在家別得几碗,自是无恙”
席韧听得是菜汤,虽是狐疑得很,但见他言词肯切,且坚定,又道他自己喝过,便也跟了他去灶下,同伙夫交待几句,让他听从庆兄弟安排。
文箐本来没想到卖弄,只是实是担心席柔的病,怕高烧得久了,要是犯个脑膜炎或者引发肺炎,那可成大问题了。到了古代,一个小病便要了一条命,实在是可能得很。如今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能力,只着意料理汤料。
席韧就在厨下,听他在那里指挥厨房伙夫,锅里放了点水,切了一点姜末,熬开一刻钟后,撒点盐,又切了点芫荽直接撒在碗里,便道:“好了。大哥不妨端去尝尝。就是我,昨日吹了风,亦想喝得一碗。”
说完,果真让伙夫给自己盛了两碗,一碗端给了后面跟来的文简,一碗自己便端起来吹了两口,慢慢喝着。一边喝着,一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席韧,道:“趁热喝,一喝完,发了汗,准好。”
文箐喝完,把碗一放,让厨房将一葱断切了,同白米一起熬成粥。道:“这个吃了,更好。只是效果慢些。不过对伤寒病人而言,却是不错的吃食,既是药,亦是饭粥。”
席韧目瞪口呆地道:“这便是你的药方?”心里想的却是:这不明摆着是吃的吗?
文箐笑道:“是啊。你看这肯定不会有毒吧?便是不管用,至少不会害了柔妹妹。”
席韧将信将疑地端了几盅热汤回房,又同席员外将文箐的话说得几句。席员外着急女儿的病,医生久请不至,如今虽晓得小哥略通医术,却是不放心。只是见端来的是吃食,死马当活马医,只要女儿喝得下,不吐就成。
好歹劝席柔喝了一碗,给她捂好被子。
此时请医生的下人回来道:“柳镇的医生出外就诊去了,也不知在哪里,一时找不着。”
席家上下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只是再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过去后,果然席柔大发汗,应验了文箐的话。奶妈着急换了干净被子再捂。再过得一个半时辰,高热慢慢褪了。
席员外出了一口气,席韧这时不得不信文箐所言,忙又去让厨房端来早先熬的葱粥,喂了席柔吃了小半碗。
文箐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心也放下来。心想,自己去年冬天搬到岳州时,便也是受不了寒,一时着了凉,那时也是这般吃下去的。可那时是陈嫂,周夫人,还有姨娘在自己身边,如今呢?却是自己只带了文简,给人家熬制这些。
真正是物是人非,景异时移……
正文12席韧之可爱
席韧出来向文箐道谢,又道先时实是紧张妹妹了,若是得罪之处,请兄弟一定不要见怪。
文箐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也觉得自己只怕比他更加怀疑这一切。便淡淡一笑道:“咱们都结拜为兄弟了,大哥你还同我这般客气?这也只是我张口动动嘴皮子,又没帮得甚么忙。柔妹妹这是吉人天相,就是个小病痛。马上复元,都是席家做善事的结果。”
席韧为自己当初的怀疑很不好意思,又问是不是不需吃药了?
文箐坦诚地道:“这个得看医生的诊断了。我以前得了风寒,便是喝过汤后就吃粥,一生病,吃不下东西,便只能少食多餐。吃得少,饿得快,便要多喂几次粥。这粥也算是治风寒的,只是见效慢一些,但是极有用。”
席韧见他吩咐厨房用料是简单至极,不过在用量上却一再交待。便问是不是有这个米与葱的量的问题。文箐点头道:“正是。我且写几个简单的方子,便是一些日常风寒的,用的好些都不是药,便是身边没药时,也能管些用。到时医生来了,你让他帮着看看。只是这不同方子,治不同症状,不可混淆了。”
席韧此时对他再无不信任了,听他还会别的方子,更是高兴得紧,忙讨着要,自己便到旁边去拿了纸砚笔墨过来,亲自给他研墨,让他慢慢写来。且见他一笔一笔写来,极为认真,小小年纪,字却写得比自己只强不差,不免脸色越发红起来。心想:“他若到了我这般大,那岂不是更了不得。难怪爹说他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正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这第一次出门,便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不得不服。以前在家里,还认为自己很了不得,如今才晓得这个庆弟厉害得紧。”
文箐亦不想表现得过于优异,只默了几张简略的方子,搁笔道:“这些,也都是先母所教。记得仔细的也只这些日常的。”
席韧见他说得简单,不免想到只怕事实非如此,想来侍疾也是个辛苦事,便是病床前认字习医也是个极难的一个过程。虽极好奇此事,不过亦不好打听人家亡母,想来极有感情,现在还带孝在身呢。
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今来看,这也是历事多了,自是主见了。
医生到得下午终于被请来了,彼时,席柔高热全褪,只是少力而已。文箐先是早就让奶娘给她喝的水里,加了些盐水与糖水,补充体力。一番诊断,发现皆差不多好了,医生看了看方子,道:“这方子简单,也好。一发病,便用,自是管用得很”。
到得晚间,席韧亲自来请他去吃饭。好一顿丰富的晚饭,文箐却是听得席韧的满口感激的话,以及席员外也是格外的热情招待,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虽然没说“救命之恩”一词,不过言下之意,却是表达得十分明显。
经过这一事,席员外同席韧对文箐更是刮目相看。如果昨日饭前席员外还有心思,想要收他为义子,好栽培一番将来给儿子当管事的话,那么经过卖酒以及女儿伤寒两件事后,再无半点此类心思,这么强的一个人,怎可能甘心居于儿子身边作雇工?只是见周家两位小郎都有些不俗,尤其是大的这个,更是越发的叹惜,极想留这人在身边,作为上宾来看待,以期他日相处。只是这番心思却又不好说得,k人得婉转地让席韧来挽留。
文箐却不知员外的这番心思,只是见得船上的吃食越发精致,连席家随从都待自己格外的有礼,她还以为是因为帮了席柔,所以也未曾在意
次日,终于顺利起程。且待再行一天,便能到了武昌了。傍晚。
席韧又送了些“小玩意”过来,足有七八样之多,且件件精致之极。其中有一样便是席员外案台上的一个笔筒,文箐当时见得,还赞过一句,没想到,人家现下也“投其所好”来了。想来其他几样,只怕是从给人家送的贺礼中挑出来的。
席韧说的话是这般:“也不知庆兄弟喜欢甚么,只是昨日里见兄弟手实在是巧,我爹见这件物事,或可能得庆兄弟欢喜。这一路水程,实在是无聊得紧。过两日后,我也不能陪庆兄弟聊天了,不如便拿这些个打发下时间……”
文箐听明白他说的“打发时间”,那意思就是送于自己了。可席家免费给自己船乘,还管着饭食,实在是受之有愧,只是做了碗汤而已。要说谢礼,那自己岂不也是要先谢人家?她忙拿起这包裹,推回给席韧,道:“多谢大哥如此体贴。这些物事我却是拿不得。”
席韧只一个劲往他手里塞,见他不要,便要给文简。文简见姐姐不收,虽然喜欢,可也不敢要,双手藏到背后,身子也往文箐身后躲。席韧见这兄弟俩都不收,便道:“庆兄弟是嫌这些物事太简慢了?入不了眼?”
文箐一脸为难地道:“非也。大哥的这几样物事,我虽不识货,也晓得必是不凡。只是我人在旅途,一切从轻从简,实在拿不下这些物事来。再说,这万一丢了,我从大哥这借去把玩的,日后要我去哪里寻来赔还大哥?”
席韧见他装糊涂,干脆捅破道:“什么借什么还的?庆兄弟说的这是甚么话?怎的这般见外我是同你相处十分快意,这才……”
文箐这才觉得,人家这般客气,让自己坐立不安,不免想到当日自己感激于陆家仗义相帮的时候,自己亦是如席家人一样,感激的话亦是道也道不尽,可能他们也同自己心情一样吧。“大哥,我向来以为,这好的物事,赏过了便足矣,又何必非得会部据为己有。大哥对小弟的关切心意,我是真的深刻感受得到的。俗话说得好,‘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收这些,也是看重情意。大哥送我这些,莫不便是以为我是为个利?大哥若不是这般想,却要送我这些贵重之物,岂不更是拿我不当兄弟,见外得很?”
席韧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好似自己这一送,真是送出大事来了。可是,自己也只是想送几样物事来,表达一些心意罢了。
文箐怕他不高兴,只好又找了些话题问道:“前日,我见大哥手边放了一卷《礼记,想来大哥来日可是要取功名?”
席韧正暗自有些气恼中,闻得这么一句,离眼下送礼一事千八里远。只觉庆兄弟这话题转得实在是实然,可是他自己也立时就没了脾气,反倒是笑了起来,摇头道:“非也。只是我爹道我们家不求功名,却是要晓得这些。做生意,难免不同八方人士打交道,多懂得一些,自是好的。再说,同官府来往,自是说话要讲究些,难免言谈间不谈及这些。若是被人一问三不知,虽是丢了自家丑,可同时岂不也是撂了人家脸面。”
文箐对于前一句尚能理解,至于后一句,不免笑着问道:“怎的就让人家也没面子了?”
席韧解释道:“你想啊,这官宦人之家既请了你去作陪,想来是高看你一眼。可是你要是个草包,被人问得抬不起头来,他同你相交往,岂不也是同你身价一般?你没面子,他也同样丢了脸面啊。”
文箐闻言,想像着场景,乐。
席韧笑道:“不瞒小兄弟,我爹不让我出仕,只是让我考考,有个秀才也好伴身,不说田地多少免些赋税,还能用这个身份好出门……”
文箐听着听着,觉得席家的思想真是不迂腐,这实在是个幸福的家庭啊。想想席韧席柔真正是好福气。不过羡慕归羡慕,可是周夫人同姨娘对她的母爱,想来不输于席韧他母亲。便也不再比较了,更不想自怜自艾。只是情不自禁地道了句:“确实是好……”
席韧又冲他眨眨眼道:“其实,我上回同你开了个玩笑,我上面有个哥哥,叫席韬,我排行二,此外还有一位妹妹,柔妹最小……”
文箐假做生气道:“那你还骗我?岂不是我一直叫错了?不应该叫你大哥,而应该叫二哥?”
席韧脸色略红,手碰了一下发髻,道:“那个……我不就是一直老被人叫二哥,总想着当回大哥威风些。好不容易有了庆弟你同我结拜,按年序,自是我当大哥……”
文箐平素里见他一副大人面孔,没想到还有这种童稚心理,立时觉得这人又亲近了些,想着那句有名的“不当大哥好多年”,而此人却是想当回大哥,不觉莞尔:“原来你这是想过‘当大哥’的瘾。成,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这便应大哥要求,私下里自是叫‘大哥’”。
席韧见他十分大气,反而衬得自己小心眼了,一时倒是有些局促,嘴上只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便遇到了庆兄弟。你说,这事巧不巧?”
文箐心想这个小少年实在可爱,不由道:“缘份啦……”
她这声便是现代人的语气,拉得十分长。把个席韧听得直捧肚发笑,觉得这个义弟不说笑而已,一说笑便是一两个字都能让自己乐。
上一章内容说到香菜汤,那个真是方子,各15克,煎汤为一剂药。小儿风寒感冒用药。不过误写为姜末,实际上是白葱段。已修改过来。至于葱白粥,亦是治有效之粥。不过,葱白都是要那带根的那种,没根的好似有说头,道是不行。
另外,明朝已有大葱,叫胡葱,用的就是这个。还有旱葱,小的,这在中医里好象不太可取。——此处也是个人问过一句,不知真假。有亲们要是晓得,可以帮着斧正。
正文13挽留
文箐觉得这个少年,真正是单纯,同自己前世一样,一旦相熟,半点心机也无,全然坦露出来。
席韧这时亦直言道:“是啊。真是缘份。前天我道想同你结拜,还恐你不乐意。我晓得自己性子急了些,交浅言深,怕你躲了我。没想到兄弟就是兄弟,还真是答应了。”一时说得似乎十分满足。
两人又是相互客套了一番。
席韧见他自上船起,虽对自己略有一点笑意,只是眉目间更是多几分愁容不展,担心他另有事。想来他们小兄弟俩,这般上路千里寻亲,必定后面还有一番说不得的事。便也忍不住关切地问道:“庆兄弟,休怪大哥我多事。我见你眉目不展,近日饭食亦听厨房人道你吃得亦是少少,想来有烦心事,不如说将出来。大哥我虽不经事,可是好在我有爹爹在,说不定倒也能出得一两个主意。”
文箐从出门到现在,一直挂念姨娘不已。不知姨娘说得那个会被追究的刑条倒底是不是真实存在,总是担心她会被判罪,岂不是她牺牲了自己?一直心里惴惴不安,别说是吃饭少量,便是睡觉,更是彻夜难安。抬头见席韧的双目十分赤诚,心里叹口气,这事叫自己如何说得出来?
席韧见自己一说完,没想到他越发皱眉,只怕真如自己所料,不免又追问了几句。
文简在一旁听得,只闷声不响,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礼物。文箐正想着人家好心相帮,自己要是冷着脸拒了,岂不是伤了他的一番好心?便趁说话这个当儿,支使他去找席柔玩。一待弟弟离开后,方才顺着前面的话题,说了句:“无他。如大哥所言,只是相见如故,却不知从何而起。”说完,便站到船上打开窗,看向外面道:“明日想来便是能到武昌府了?”
席韧见他说到武昌,便以为他是因为要分别在即,而投亲的日后生活不可测,所以忧心,加上自己同父亲谈过,更是认定庆兄弟是这般心思。便道:“是啊。庆兄是在想日后去杭州投亲戚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