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喜娘也有些蠢笨,一看就不像做惯这个的,好些子规矩都不太懂,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跟着起哄。
在路口等处该燃炮仗的时候不知道点,过了路口反而在当街上就燃了起来,顿时搞得街上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李氏恨得暗自咬牙。
好你个张家,仗着我姚家主动提亲,你反而抖起来了,反而有恃无恐了?!真是没把我姚家放在眼里啊!
自家亲姐那软面团的脾气,丝毫也做不了张家的主,只是个任人拿捏的。幸亏生了儿子才在张家谋得一箭之地。娶了亲外甥女也不能替自己长长脸面。姐夫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丝毫不念当年李家对他的提拔之情,跟姚谦一样不是个东西,过河就拆桥的小人!一直病病歪歪的,还一肚子坏心眼,不如早死了干净!
别的倒还罢了,最可气的还在后面。迎亲时必带的一对木制大雁不知怎么的,也混忘了,这东西倒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而是吉不吉利的问题!
雁是侯鸟,随气候变化南北迁徙并有定时,且配偶固定,一只亡,另一只不再择偶。因此,雁南往北来顺乎阴阳,配偶固定合乎义礼。婚姻以雁为礼,象征一对男女的阴阳和顺,也象征婚姻的忠贞专一。
所以少了这个重头戏,这亲事就透着那么一股子不吉利。这让李氏心里种了一根刺,时时觉得寝食难安。
姑爷进门时,不少小孩子难免起哄,讨要喜钱,不过几十个,顶天百十个大钱的事儿,那张家居然也磨磨唧唧半天,死活不愿舍财,让众人真是瞧足了笑话。
所以,婚礼当天,姚谦和李氏的脸色都十分不好看。想跟张家掰扯掰扯吧,又怕闹大了更丢人,何况自己女儿最终还是得往人家那儿去。所以,只好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了。
刚刚送走来道喜的客人,李氏就一头栽倒床上了,气的饭也吃不下去。
看着青梅一边说、一边幸灾乐祸的高兴样,姚采澜却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娇蛮任性的漂亮少女来,再想想张思丞那四处留情、轻浮浪荡的样儿,就轻轻的摇了摇头。
姚采澜转而又问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那李氏被姨娘完全打压住了,她娘家李家却不管的吗?”
青梅这一年跟在章姨娘身边,姚家的内幕消息倒是知道了不少,便如此这般的解说了一番,又道:“姨娘曾对奴婢说过,谋害子嗣是大罪,要是李家找上门来,把事儿闹大了,那姚家就是直接揭破脸皮,把李氏给休了,李家也无话可说的!所以,李家只能装聋作哑了。”
姚采澜这时才明白姚家的那些弯弯绕绕。这些东西,自己以前是无论如何也无从知晓的。别人不肯告诉自己,唯一知道内情的章姨娘则不屑谈论这些。
正妻十八章归来
腊月里,大雪纷飞。
姚采澜一大早醒来,便看到窗户外头泛着白光,心里一喜,知道定是下雪了。
姚采澜把那搁在床头的豆青色小袄往身上一裹,跻上鞋便跑到窗边上,轻轻推开一条缝。
嗬,好厚的雪!外面银装素裹的,雪可厚实着呢。
姚采澜立刻乐得合不上嘴,仿佛这辈子第一次看见雪似的。
外间睡着的水草已经揉着眼睛进来,一看就咋咋呼呼的一把抓住姚采澜便往床上推:“二奶奶,天多冷啊,怎么不穿衣服就跑下来了!”
姚采澜看着屋子四个角里燃着的通红的炭盆,无奈的挪到床边去穿衣服,一面说道:“水草啊,你是不是十六岁啊,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爱唠叨啊!”
水草只管抿着嘴笑,一面帮着姚采澜穿了薄棉裤,外边又罩了个雪青色的综裙,绣着撒花金线的百合,嘴里不禁赞道:“啧啧啧,二奶奶,这件裙子真是好看。要是送到外头铺子里头,指定很多人抢着要呢。”
姚采澜把下巴微微一抬:“那是。没看这是谁想出来的式样?!”
水草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心里却暗自纳罕:那二少爷新婚之夜愤而出走,再没露过面儿。都两年了,没想到自家奶奶整天跟没事儿人似的,整天过的那叫一个滋润,精神熠熠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敞亮。
水草最佩服的就是姚采澜这一点,更加心甘情愿的跟着她。
水草帮姚采澜梳了个简单的桃花髻,姚采澜自己动手插了只百合白玉簪,又捡了一串嫩黄的堆纱迎春插在鬓边。
收拾完了,水草去准备早饭,姚采澜斜倚在窗前看雪。
不一会儿,早饭端上来,姚采澜催促水草:“快点吃!吃完咱打雪仗去!”
“真的?!”水草也是小孩子心性,正是爱玩的年纪。再说,这一年跟着姚采澜历练得越来越无法无天,早就把原来在江府学的那些规矩忘得干干净净。
今天雪这么大,肯定没人走动,把院门一栓,爱干啥干啥。多么好的机会啊。
俩人把头上的钗环摘了,换上往年的旧棉靴,俯身抓把雪攥个雪球,开始互相掷起来。
尽管姚采澜一直没间断的锻炼身体,终究比不上镇日里干活的水草身子骨结实,身手也利索,闪转腾挪的,非常灵活。
不久就被击中了好几下,身上满是白雪,脖子里也灌进去一些,冷的姚采澜直打哆嗦。
姚采澜笑骂道:“好你个死丫头,胆子太肥了,居然敢不让着我!你等着!”
说罢,俯身抓了把雪就去追水草,作势给她灌到脖子里去。
水草吓得掉头就跑,嘴里也不服软:“二奶奶,您耍赖!愿赌服输啊!”
姚采澜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我就耍赖怎么了!”
两个人正闹的兴高采烈的,忽然听得有人敲门,姚采澜机灵的一个转身就钻进了屋里。
水草却吓得呆住了,一看姚采澜跑进了屋,才回过神来,赶紧整整衣裳,心虚的去抽门闩。
姚采澜正坐在桌边看着狼狈的水草幸灾乐祸的偷笑,却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
不一会儿,水草却是咋咋呼呼的跑进来:“二奶奶,快!夫人唤您去春晖院,二爷回来啦!”
一边又惊又喜的,茫茫的在屋里转圈,嘴里念叨着:“快,二奶奶,快换衣裳。。。穿哪件好看呢。。。大红绣牡丹富贵的那件,还是鹅黄绣百蝶穿花的那件。。。”
姚采澜却动也没动,闷闷说道:“不用换了。”
只四个字,水草才发现姚采澜脸色不太好看,忙站住了,嘟着嘴不敢再说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姚采澜慢慢腾腾的到梳妆台前拢了拢头发,重新插了一下发饰,又看了自己的棉靴有些被雪打湿了,水草便会意的重新拿了一双来换下了。又重新穿上刚才脱了的褙子,外边再罩上厚实的披风,又戴了皮暖手,周身上下打扮利索了,这才便慢慢领着水草向春晖院走去。
进了院子,门外的小丫头早看见了,朝门里喊了一声,又笑嘻嘻的替她打起了帘子。那个笑意里颇有点促狭意味。
姚采澜见了略略皱了皱眉,进屋一抬头,一眼便看见一个身影正笔直的跪在了地中央。
上面,江老爷正一脸怒容,江夫人则不动声色。身后的崔姨娘一脸惶恐。大奶奶刘氏脸上有点不安的看着几个人。
姚采澜把暖手、披风摘下来递给水草,才稳稳的给老爷、夫人行礼:“媳妇见过父亲、母亲。”
江夫人忙道:“大冷的天,快坐下喝口热茶!”
姚采澜笑道:“谢母亲体恤。”
看也不看江清山一眼,就坐下了,手里握了茶杯暖着手。
姚采澜冷眼看着那人挺拔的身影,成亲时匆匆一面,然后又离别整整两年,姚采澜几乎要忘了江老二长什么样子。
如今看他个子高大,身材好似结实了不少。头低着,只看到黑黝黝的脸庞。恩,原来好像是个小白脸,打了几年仗,变黑了。
怎么忽然回来呢?回家过年来了?还是仗打完了?要不然人家大概不愿意回家看见自己吧?
江清山正老老实实的跪着,期待江老爷的火气赶紧降下去。姚采澜一进来,本来早就熄灭的屈辱之意又烧将起来,忍不住把自己受的委屈都怨到姚采澜身上。
都是这个死女人给害的。要不是她,自己不会认错人。不认错人,就没有后来的一系列的事。
反正,就是很没面子,很丢人。现在又害我被老爷子训。
不觉就抬头狠狠瞪了姚采澜一眼。
冷不防正撞上姚采澜漆黑的眼睛,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大婚那日浓妆艳抹的,自己又气的晕头转向,也没瞧清楚她的长相。现下一看,虽然不是那么出挑,却长得不算难看。身材比一般女人要高上不少,面庞白皙,那眼睛黑白分明的,很有几分神采。
不知怎么的,江清山不自然的就挪开了眼。转念又深恨自己心虚,登时又去瞪她,才发现人家早就低头喝茶去了。
江清山颇有点无处着力的感觉,不免有点气弱。
其实,姚采澜低头喝茶,只是掩盖心里的惊讶。
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暗叹江小二不愧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经过鲜血洗礼的,浓眉亮目,眼神颇有点锐利。尤其骇人的是,他眉间多了一道两寸多长的伤疤,斜斜经过左眉骨。可以想见,这一下有多凶险,差一点眼珠子就不保了。
江清山可能早就杀人无数了吧。原来的纨绔哪里去了?居然给我换了个杀神回来!买糕的!坑爹啊这是。
姚采澜心里暗暗叫苦。觉得命运好像又跟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自己这两年过的顺风顺水,可是,忽然之间,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回来了。。。
江老爷在上面早就瞧着他眼睛乱转,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早气的胡子乱颤,一个茶碗就砸向山,嘴里骂道:“你这畜生,让我丢尽了脸。还敢在那挤眉弄眼!”
江清山下意识的稍稍一歪身子,茶碗落空了,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在场的女眷不免被吓了一跳。
江老爷更怒了:“臭小子,你还敢给你老子闪开!”
站起来便踢,江清山一看这一脚不敢再闪,又怕被踢到,灵机一动,不后退反而往前一扑,正好抱住江老爷大腿,大叫道:“爹啊,我不敢闪了,你打死我吧!”
嘴里这样说,双臂却抱着自家老爹的大腿不撒手。江老爷甩了好几下,江老二的胳膊却铁打似的,纹丝没动。
气的扬手就想打他,却被反应过来的江夫人拉住了胳膊。
江府又要上演全武行了,这个死老头,这些年还没改过来,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粗俗恶习!还真是改不了了,这一辈子就是一个大老粗!
江老爷动弹不得,更气,嘴里不住叫着:“来人,给我拿家法来,给我打死这个不孝子!”
家里的婆子想听命去请家法,却被江夫人一个眼色,便都站住不动了。这内院啊,居然是江夫人说了算,不听江老爷的。
姚采澜早在一边看的愣住,自己前生前世、今生今生加起来,都没看过如此肉搏战啊,不禁十分惊奇。
又一想自己不不能不动弹啊,人家毕竟是亲父子啊,就等着自己说话呢!要是不说情的话,反倒成了自己不识大体了。
姚采澜看闹得差不多了,才站起来,细声细语的劝道:“父亲息怒。为了我们的事如果伤了身子,就是我们的罪过了,更让儿媳寝食难安了。不如先坐下来,好好从长计议吧。”
江奎正骑虎难下,正好就坡下驴,借此便挣脱了众人,重新坐下,嘴里犹自骂咧咧的,兀自问候自己儿子的列祖列宗,当然也就是自己的列祖列宗。
江夫人听着直皱眉头。姚采澜却暗自好笑,觉得自己这公公着实有意思。
江夫人懒得去睬他,转脸却对庶子正色斥道:“清山,你都二十一了。不用我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了。你私上战场的事姑且不论,我就问你,采澜哪里对不住你了?让你撇下她就一走了之。你给我说出来,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江清山被问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吱吱呜呜的说不出来,他又没脸说自己弄错了,把妹妹当成了姐姐。谁叫那个姚府如此讨厌,只说“小姐、小姐”的,从来没听说有个“大小姐”!
最后支吾半天,甩出句狠话:“我就是不喜欢她!”
正妻十九章一夜
江清山被问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吱吱呜呜的说不出来,他又没脸说自己弄错了,把妹妹当成了姐姐。谁叫那个姚府如此讨厌,只说“小姐、小姐”的,从来没听说有个“大小姐”!
最后支吾半天,甩出句狠话:“我就是不喜欢她!”
姚采澜一听这话,这还了得!?你说这个,还让不让我活,我以后怎么有脸面在这个家里立足?
红着眼就给二老跪下了,眼泪已经滚落下来:“媳妇自从进门,便竭尽全力孝顺公婆,友爱兄弟姐妹,自问没有逾距之处。夫君居然。。。这样说媳妇。。。。还请父亲、母亲为媳妇做主。。。。”
山见她忽然泪盈于睫,哭得悲悲切切,不免有点傻眼。这一年来心里经常想起她横眉立目的跋扈样子,却不想她也是会哭的、会流眼泪的。
这这这,究竟谁怎么回事?
江清山心里忽然很迷惑,忽然有点反思,自己莫不是,真的做的太过了?
江老爷眼睛又瞪起来,拍着桌子高声骂道:“逆子!还不悔改!这样的好媳妇那里找去?还敢跟我胡说八道!给我上家法,打到他认错为止!”
旁边的婆子看着江夫人,见她微一点头,便下去很快取了把戒尺来。
姚采澜犹自抹着泪,却用余光好奇的看了看那把传说中的行刑专用器具,只是乌油油的一杆竹子样的,厚厚的,宽约两寸,看着沉甸甸的。
江老爷早就按捺不住,一下就窜过去接了戒尺,劈头盖脸照着江清山便打将起来。山“疼”得抱着头大叫,却又不敢跑,只在原地跪着躲。
江夫人见他挨了几下子,两父子一个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另一个左闪右躲、叫声“凄惨”,看着实在不像话,便去拉江老爷,却被江老爷一把推开,撞在了江嬷嬷身上。
姚采澜一见这种情形,知道自己又该上场了,便上前几步拦下,跪在地下高声道:“父亲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江老爷怕打着自己这个娇滴滴的二媳妇,况且打了几下气小了些,心里又开始心疼起自己的儿子,便顺势丢了戒尺,瞪着眼睛、撅着胡子下了“处罚通知”:“把这孽子拘到春草堂去,禁他的足,一个月不能出来!”
其实,江老爷倒不是气她冷落媳妇,反正媳妇娶回来便跑不了了,主要还是心疼他不听自己安排,私自上了战场。幸亏囫囵着回来了,害得自己这两年都没好好睡过一觉。
恩,把他禁在屋里,让他好好收收心,还能增进增进小两口的感情,关键是,最好能给自己造出个孙子来才好呢!
这几年,大儿子那边没动静,小儿这边又这个样子。江老爷虽然不向江夫人那样整天挂在嘴上,其实心里急得冒火啊。
哎,真是祖宗保佑啊,让清山平安归来了,赶紧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吧
姚采澜一时愣住,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禁足一个月?在春草堂?天呐,刚才实在不应该给他求情来着,再打狠点才好呢!
早有小厮扶着江清山一边哎呦哎呦叫唤着出去了,姚采澜赶紧示意水草,让她跟着去看着。这时江嬷嬷才把跪了好一会儿的姚采澜扶起来重新坐下。
江老爷顺了半天气,才温声对姚采澜说道:“老二家的,我知道你委屈。放心,我和你母亲肯定给你撑腰,管保这畜生不敢对你怎样!”
江夫人也抱歉的看着姚采澜:“采澜,我知道,是江家对不住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个公道。”
姚采澜心里跟黄连似地,嘴里还是做通情达理状,一面擦着微红的眼睛,一面惭愧的道:“采澜倒没什么,只怕累到父亲母亲操心了。”
心里却暗自叫苦,你们要怎样给我讨回公道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其实,我一点也不委屈,你们不用给我讨公道,真的!
江清山原本就累得不行,骑着马赶了好几天的路,又跪了半天,还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下子,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肩上、背上的伤倒没什么,对他而言早就被打习惯了,自己的躲闪也很有技巧,伤的并不重,自己哎呦哎呦叫几声,只不过是糊弄糊弄自家老爹而已。
就是累得慌。
因此回了院子,进了主屋,一看跟自己原来住着时的冷锅冷灶大不一样了,收拾的干净整齐,简单大方,屋里暖意融融的,一看心里就舒坦,更是困倦。
勉强让水草伺候着擦了手、脸,换了衣裳,一下就扑到床上去,那枕头软软的,闻着又好像有什么香味
嫡女正妻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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