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欲望,抵着她,霸道地不容忽视。泠霜全身瘫软,无力地闭上眼,已经绝望了。
终于,段潇鸣一咬牙,蓦地抽出了手,烫热的掌心握住她圆润的肩头,他的身躯与双手都炙热如熔铁,带着□。她体内有着□的火仍在焚烧,而体外有他炙热的体温一寸一寸地熨烫着,两重折磨,让她只能紧紧依附于他,头整个埋在他胸前,不知所措地轻轻蹭着他的胸膛,为还未平息的欲望,寻找一点出路。
“怕有一日,我终究要被你折磨死……”他的气息轻吐,惹得泠霜战栗不已,无助地喘息着。
段潇鸣也是气喘吁吁,伸出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得更近,一手胡乱地为她拉拢凌乱的衣衫。
似是未得纾解的欲望化为满腔怨气,发狠地用力一夹马腹,雪影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朝着冉冉升起的火红朝阳,奔驰而去。
策马狂奔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日暮时分,方才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一骑,立在沙漠里,夕阳正待西下,将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这是哪里?”泠霜回首望他。
“当今山。”
段潇鸣翻身下马,又抱了她下来。
风,猎猎嘶吼。携着细小的沙尘,一阵一阵地扬起,拍打在脸上,有轻微的痛楚。他们此刻站在沙山的顶部,举目四望,一片浩瀚荒凉。除了满眼苍黄的沙土和一座座底部被磨蚀的石丘,再无其他。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泠霜散在额前耳后的发,尽数被风拂乱,以绝对张狂的姿态,在空中抛出优美的弧线。她的眼中,隐隐含泪,干涩的风,刷过眼睫,细小的尘埃,微微刺激着眸。
“还你的承诺!”段潇鸣伸手,拔了束发的簪子,满头乌发瞬间狷狂地翻飞在脑后。“那日拉沃城外看日落,我便暗下决心,要带你来这里了。”
段潇鸣执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笑着牵着她一步一步在沙丘顶上走。泠霜回望身后,一串清晰的脚印,不一会就被风沙抹地模糊了。
沙漠里,越高的地方,沙粒越细,沙山的底下都是大块的被长年的风沙打磨侵蚀地浑圆的砾石,一层一层,越往上,砾石越少,越小,到高处,都是软软绵绵的细沙。段潇鸣脱下了靴子,赤足踩在沙山上,回身朝泠霜狂傲一笑,张开手臂,仰天长啸着,向下狂奔而去。
这一片沙海,渺无人烟,寸草不生,头顶的天是混沌的苍紫色的,然后是青灰,再是浅蓝,越往天边色彩越暖,越明朗。这就像是一轴写意泼墨画,懒惰的画师,颜料都没有调开,就这样率性地抹上去。
这一片人迹罕至的土地,就像是书中所说的太古之地,天与地的尽头,被天神诅咒过的地方,没有人会喜欢,荒凉地让人悲悯。
风,似乎特别眷恋这方土地,永远地不知疲倦。她身上的锦绣布帛,轻盈柔软,在风中厮磨,纠缠出一幕极尽缠绵的景象。
泠霜哭了。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纯粹的地方。
荒凉,纯粹的荒凉。再无其他。
她的眼泪,来不及流下来,就已干涸在风里。
她站在沙山的顶上,俯览天地浩大。她的男人,亦在她脚下。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余晖却还没有退却,映亮了西边的半面天空。
余晖镀过的暮紫云彩,广袤的天空在她身后,皆成了背景。
段潇鸣站在底下仰望她。墨色的发,赭色的裙裾,湖色的裳,水色的袖,彩衣翩翩,裙袂飞扬。腰间的环佩,撩拨到一处,轻轻地撞击,隐隐叮咚,富贵的声音,在这里,听来,永远这般脆弱。
从他十三岁起,他每年都会来这里,似是永死,又似永生。行走在沙海之间,经常,会有一种恍惚生死的错觉,就像走着走着,忽然想起,却迷惘了,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就像现实中无止境的征战与杀戮,每一次的出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
只有到这生命最初之地,透彻地经历一次死亡,他才会觉得他还活着。
或许,对于他,生命本来就没有因果,只是习惯。从一开始就习惯了拿剑,从一开始就习惯了战争,从一开始就习惯了把定鼎天下作为目标,作为动力,所以,也就无谓生死,更从来没有想过‘牵挂’。一个王者,是不需要牵挂也不容许有牵挂的。
可是,他活了三十五年的信念,在这一刻被打碎了。
此刻,在这荒芜到悲绝的土地上,他仰头,看着天地万物皆成了背景,而她,就这在那个背景前面。
那幕广袤的背景前,有她,只有她。
他与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纯粹过。天、地、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风沙是调色。这样地纯粹,纯粹地让人从心底最深处开始悲哀,纯粹地让人从心底最深处欣喜莫名。
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他们,这样,真好……
所以,当他看见那个遗世独立于那巨幅背景前的小女子,仰高了头颅,学着他的样子,将脚上的鞋袜率性地抛了,提着裙角,风一般向他冲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中如温泉里小心翼翼温柔饱胀和鼓动着小泡的那莫名的感动,瞬间爆发如火山,炽热的岩浆,顷刻间融心蚀骨。
他笑了,承接她入怀的那一刻,段潇鸣的眉,眼都是温柔带笑。
“我们要去哪?”段潇鸣赤足蹬在马镫上,泠霜赤足踏在他的脚面上。
“不知道。”段潇鸣紧紧地拥着她,下巴枕在她肩上,懒懒地回答。
“不知道?”泠霜微微惊愕,问道:“若是迷路了,该当如何?”
段潇鸣闻言,忽然抬起眼眸,最后一抹天光映在他脸上,无比柔和。他抿嘴一笑,狠厉地夹了一下马腹,就在雪影受命开始狂奔的那刻,段潇鸣与泠霜四目相对,他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如同阳光的光柱一般,直接穿透到心底。
“那就永远迷下去吧……”大漠苍茫,他纵马前驰,带她远走,看不见前路亦望断了来路
他饱含深情地一答,倏地甩了手中缰绳,张开双臂拥她入怀。
第一次,她放下了全身桎梏,侧脸贴在你心上,再也不愿回首望身前身后。
闭上了眼,任马儿走下去……
那时,她真的信了,信了这样走下去,就是地老,就是天荒……
古人诚不我欺,这个世上,真的有地老天荒。
这一刻,他们真的像极了一对逃亡的恋人,不知道今夕何夕,也不用管明日后日,单纯地相拥,单纯地相爱。没有《凤求凰》,没有‘绿绮琴’,没有雪夜相从的旖旎柔婉,却有惊天动地的壮阔豪气,亡命天涯,原是这般快意。私奔可不是他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专利!
即使,早已预知这场逃亡的戏剧性,可是,依然在心中这般渴求。
“如果,可以就这样走下去,永永远远不要回去,该有多好。”
因为他是段潇鸣,所以她才会问。
“傻桑儿,只要你喜欢,每年我们都可以回来一次。”虽然他已经能很准确地发‘霜’这个音,可是他就是不肯改过来。
也因为他是段潇鸣,所以,她早就预见到了这个答案。
最后一抹余晖消沉,天空幻化成了暗紫色。泠霜忽然觉得寒冷,她使劲地往他怀里钻,只希望,那一轮落日可以永远不要沉下去,只希望今天这短暂的美好可以持续地长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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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君欢颜醉一场
沙漠里的昼夜温差特别强烈,白天,太阳焦灼着沙石,闷气熏人,到了晚上,太阳一落了山,温度骤降,寒冷异常。
段潇鸣频频夹马腹,催促着□神驹提高速度,希望可以在就近处尽快找到牧民聚点,不然,泠霜肯定受不了。
拉沃城本身就建在沙漠与草原的交汇地带。当今山实际也只是在拉沃西面的沙漠的外围,并没有深入腹地,所以,到了半夜,便已经见到远远牧民的篝火了。
段潇鸣明显地松了口气。
“冷不冷?”略低了头,他体贴地轻问。
“……”泠霜模糊地咕哝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这一路上,他一直不断地反复问这句,其实也不是真问,只是怕她倦极睡去,吹了晚风着凉。所以一直帮她强打精神,不许她睡去。
“我看见火光了,前面就有人家,再忍一忍就到了。”
泠霜果然睁开了眼睛,从包着的貂裘里探出头来,眼睛眨了眨,清醒了不少。
段潇鸣说得不错,果然不消片刻,一个牧民聚落点就出现在眼前。方才老远就看到的火光原来是一大堆篝火,约莫二十多个男女老少正围着篝火饮酒歌唱,似乎是在过‘纳克斯’节。
看着段潇鸣在跟前驻马,原本坐着的男人们全体站了起来,一副戒备模样。
“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从哪里来?”一位领袖样子的长者走过来,用鄂蒙语问道。
“从来处来。”段潇鸣利落地将泠霜抱下马,拍了拍雪影,让它自己去觅食,转身对老者微笑地行了一个鄂蒙礼,恭敬从容答道。
老者捋了捋山羊胡子,呵呵笑了起来。
刚刚一副如临大敌的男人们见状,神色缓和了不少。
泠霜静静地倚在他怀里,听着他与老者的对话,虽然听不懂,但是看他们神情愉悦,频频朗笑,想来,她们今晚休息的地方是有着落了。
因为段潇鸣和泠霜忽然闯入的‘纳克斯’节又开始热热闹闹地继续。马头琴悠扬的旋律再度响起,刚刚戛然而止的歌舞又重新恢复。
这些牧民大多都淳朴善良,没一会便与段潇鸣热络起来,大家聚拢来,海阔天高地谈着什么,爆出一阵又一阵的大笑。
由于草原上汉人与各族杂居,所以,年轻一代的牧人大多数多多少少都会讲点汉语。泠霜就这么歪在他怀里,从他们交谈中偶尔跳出的几个汉语发音揣测他们的谈话内容。
草原上的男人似乎特别地热衷于斗酒和角力。酒过三巡,段潇鸣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年轻人都笑着闹着出来拉他,那边一个光了膀子的大汗也笑着频频呼喝。泠霜这下看懂了,他们是在邀他去与那人比试摔跤。
草原上的习俗,拒绝主人的热情是极为不礼貌的,何况,段潇鸣两眼放光,似乎也很感兴趣。
“我去去就来,等我给你赢个彩头回来!”段潇鸣显然已经被煽动了,在泠霜耳边轻念一声,便起身脱了外袍和上衣,朝场中走了过去。
围着篝火坐着的男女老幼全开始呼喊,想是在为谁加油。
两个人各朝对方鞠了个躬,角力开始。
场中的气氛越来越热烈,泠霜冷眼看去,那些围观的人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脸上洋溢着激动。表现地最明显的应该要数那些少女了,泠霜看见方才围着篝火跳舞的几个妙龄少女,此时正簇拥着一个红舞裙,满身银铃为饰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满脸兴奋。
泠霜远远看着那女孩望段潇鸣的眼神,热烈奔放,果然不负草原女儿。旋即淡淡一笑,也跟着众人望向他。其实,段潇鸣长相还是十分俊朗的,就是长年行军,晒得黑了些,不然,倒也是个翩翩风度的倜傥君子。
英俊伟岸,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是这草原上女儿家的梦中情人,就好像江南的深闺梦里,个个都憧憬嫁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二十功名居庙堂,儒雅柔情,金龟婿。
地域不同,民风不同,但是那份心如鹿撞的怦然,却是无论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望向那些女孩子。谁知,那红衣女孩也正望着她,被发现偷窥,不由地眼神尴尬起来。泠霜朝她遥遥一笑,心下了然。
摔跤虽然是角力,却不是单纯地比力气,也是讲技巧的。对于泠霜来讲,输赢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他高兴就好。
所以,当段潇鸣拿着一把精致的小佩刀到她面前炫耀式地晃晃,仿佛是在等待她的夸奖时,换来的只是泠霜的冷眼。
“怎么了?”段潇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把衣服穿上。”泠霜看也不看他,淡淡道。
“我不冷。”段潇鸣心中一暖,为这句小小的关怀。
“谁怕你冷!冻死了我也不管。”泠霜侧首睨他,脸上微微噙着笑,声音说不出得怪异,道:“我是不要你被人看!”
闻言,段潇鸣楞了一下,抬头,看见那边女孩子果然都热辣辣地盯着他看,这才明白她的话,低低地闷笑,满是得意。
段潇鸣赢的那个人,据说是他们最彪悍的勇士,于是,一帮男人越发不依不饶,连碗也不拿,一人抱一个酒坛子,围上来要轮番敬酒。
段潇鸣笑得好无力,他再能喝也经不起这么个灌法呀!到时真的两腿一伸倒下了,那可怎么办。
“草原上有没有女人为男人挡酒的习俗?”泠霜看着盛情难却的场面,知道推是推不掉的,所以,拉了拉段潇鸣的衣袖,问道。
“你……?”段潇鸣意外地看着她。
看着段潇鸣这个表情,泠霜就知道肯定有了。于是,也不管他,站起身来,抄起了身前的陶碗,抡起酒坛子就倒酒,倒完拿起来,与围着的大汉们手里的酒坛子一一碰过,仰头便是一饮而尽,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好不英姿飒爽!
泠霜略数了数酒坛子的数量,她以碗代坛,有多少坛子就喝多少碗,等到她全数喝完,朝那群比自己高一个多头的男人们亮一亮空碗,率性地一抛,人就软在段潇鸣怀里了。
事实上,袁泠霜真的不会喝酒。
方才一个个木头一样杵着的男人到此时才明白了她的意图,旋即一声声赞叹激赏瞬间爆发,男人们大叫着为她喝彩,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汉家女子,竟也有这样的胆魄!这些草原汉子们无不对她肃然起敬,各个抄起了坛子,猛灌一通,而后全部散去,没人再敬段潇鸣酒了。
“不能喝还逞能。”早已醒过神来的段潇鸣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拥着她坐下来。
“我醉总比你醉好,我可不想伺候一个醉鬼!”这样烈的酒,酒性猛,后劲大,像泠霜这样量浅的,一喝就上脸。所以,才短短一会功夫,已经是双颊酡红。
段潇鸣疼惜地抚抚她的脸,正要说什么,一个忽然冒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尊敬的客人,我可以请你跳舞吗?”脆生生的嗓音,宛转悦耳,夹着马头琴的旋律,还有小银铃似有若无的叮当。闭着眼,已经知道是谁了。
泠霜睁开眼,仰视这个满身怒红,灿烂地就像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一样青春亮丽,会说流利汉语的女孩。其实,看年纪,她应该比自己小不了几岁。
“拒绝主人的邀请,会不会很失礼?”泠霜看向段潇鸣,故作沉思地眨了眨眼睛。
段潇鸣很郑重地点着头,可是那笑容却是狡猾地像狐狸。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这一项古老的草原风俗围着篝火,邀请跳舞即表示求爱。
“如果他们觉得我们很失礼,会不会就这样把我们扔出去?”泠霜再度很严肃地问。
“可能会吧。”段潇鸣思忖着回答。
“这样啊……”泠霜沉吟一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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