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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外传(陆第10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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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外传(陆作者:肉书屋

花满楼外传(陆第10部分阅读

“纯属意外……意外……”陆小凤干笑道。

苏远山微笑着不说话。她觉得重新看到这二人在一起,真的是很……温暖阿。

这个禅房不止温暖,也很有趣。

这位佛家的前辈并不会见个人就要玩机锋,一句好好的话都说不全。

这位道家的前辈倒真是很有飘飘仙人的模样,一头蓬松的乱发,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道袍,再给他一只鹤,估计就可以飞了。

最要紧的是,这里的饭菜真是很好吃——说好吃是太委屈它了,可是苏远山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词句了。

不但没了心思,她忽然连意识都没有了。

她的身体好像被谁塞进了一个火球,不客气地在里面打着滚耍着杂戏。

她浑身的筋脉似乎都在不停地扩大,胀开,几乎就要爆了。

她的每一寸皮肉都疼得要扼住呼吸,她已经分不清她的腿在哪,手又在哪。

周围的声音早已远去,在耳膜上交织成一片搅动脑浆的嗡嗡声。

她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了?”

苏远山睁眼,只看到花满楼坐在旁边。

“……怎么了?”

“你吃得多了一些。”花满楼摇了摇头道:“虽然通常别人吃太多只会肚子有些难受而已。”

“……”苏远山想起了她昏倒以前,充盈四周的那股已然不能用香气来形容的香气,有些惋叹着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菩萨都会动心了。”

“远山。”花满楼的语气严肃起来:“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

“不知道。”

“因为你的筋脉比一般人要细小了许多。”

“耶?”

“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

“你从来没有察看过自己的脉象?”

“我不敢。”

“不敢?”

“我怕我会忍不住割开来看。”

花满楼笑了,但是当他发现苏远山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时,神情马上严肃了:“那么你应该知道这和你的病症有关。”

“我的病症?”

“热胀冷缩。”

“哦。”

“你一点也想不起小时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是练过什么奇怪的功夫?”

“……想不起来。”

“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

“方才大师说了,蜀山剑派中有一门奇特心法,可以将人全身打通,甚至可以很大地改变脉络与|岤位。”

“真的有这个剑派?”

“虽然江湖中很少人见过,但大师从前有一位师弟和蜀山掌门人是好友。只是他失踪了许多年,大师也只知道大概的方位而已。”

“在哪?”

“蜀地。”

“……”

这时,陆小凤推门进来了。

“想不到有人平时一副酷酷的样子。”他笑眯眯道:“看见吃的就不要命了。”

苏远山果然没了平日酷酷的样子,有些气馁:“我也觉得很丢人。”

花满楼微笑道:“不要紧,两位前辈都装作没看到了。”

“……”苏远山轻咳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花满楼依然微笑:“你身体好了就可以。”

陆小凤摸摸眉毛:“你们没有把我算在内吧?”

“没有。”

“有。”

两个人同时道——至于哪个是哪个,是很自然的了。

“……”陆小凤又摸摸眉毛:“不管有没有,我不能去。”

“急事?”花满楼摇了摇扇子。

“老古抓我去商量什么绣花之类的事。”陆小凤叹了一声:“不然我也挺想去看看传说中的蜀山剑派。”

陆小凤说着拍拍花满楼的肩:“事实上你也应该去的,但是看这个情况,我只好替你请个假了。”

花满楼点点头,微笑道:“谢了。我会替你在蜀山上留个字的。”

“对了。”陆小凤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苏远山道:“如果我们隔了很久都没能见面的话,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现在是二月初……”陆小凤在心中暗算了一下,抬头道:“四个月内不要死。”

“……”苏远山想了一会儿道:“如果有办法,我答应你我四百年内都不死。”

陆小凤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转头求助地望向花满楼。

可是花满楼觉得有点懒得理他。

于是第三日,花满楼与苏远山便踏上了蜀地之行。

离去的时候,陆小凤在后面很不舍地挥舞着小衣角,心中对那个神秘的老古很是不满地小声骂了几句——据说这便是他在后来对绣花大盗的一次贴身跟踪中,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四章大宇村

春已快过尽了,这里仍是满目的白色。

地上是白雪,瓦上是白霜,听说前几日满天都在砸冰雹。

今日却是静静的。静得好像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这便是蜀山脚下的“大宇村”。

一个被遗忘在了世界之外的村子。

一个很特别的村子。

如果你仔细地去想一想,它看起来不算繁华,可是如果你没有仔细去想,你就绝不会要用“荒凉”之类的词去形容它。

——如果你真的仔细去想了,你就根本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它。

“不是只知道在蜀地么?”

“我想我说多了也没有用处。你知道蜀地在什么方位已经很好了。”

花满楼的声音一向很温和,温和得可以气死个人。

到了一个新地方,总是要先找客栈的。

苏远山看了一圈,只有前边一棵树下有个人在弯着身子挖着什么。

于是两人走了过去,还没开口,那人很警惕地转过头来:“你们干什么?不要妄想偷我的老婆!”

……难道他的妻子正是埋在了这棵树下?

两人心中这样猜测着,都有些黯然,还未及开口,又听那人忽然柔和下来,缓缓道:“听说春天把老婆的种子埋在地里,秋天就有一大堆老婆了。嘿嘿……”

“是这样。”花满楼微笑着问道:“我们想请教一下客栈怎么走?”

“往前走往右拐再左拐再直走。”那人说着,抽了抽鼻子:“我刚才不小心烤焦了一份翅膀,结果它生气了,扑腾几下,自己飞走了……如果你们看见一对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焦翅膀,能不能回来告诉我?”

花满楼很镇定地点头:“好的。”

两人答谢了便转身离去,装作没听见后方那句小小声咕哝:“只要你们一转身,我就会给你丢个死死团的诅咒……囧囧囧……”

苏远山有些惊异:“你怎么会这么镇定?”

“恩?”

“你不觉得他说话很奇怪?”

“还可以,习惯了。”

客栈很快便到了。

和这里的酒楼、铁铺、钱庄等等一样,该有的都还是有的,看上去都是破破的,走进去都还是不错的。

初见时,苏远山觉得老板是一个很好看的中年男子。等讲了几句话后,她发觉这人好玩的程度实在远远超过了好看。

“如果你跟我说超过四句话。”他说:“我就告诉你这里最大的秘密。”

“这真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是白的。听说蜀山就在附近。那么这个秘密是什么呢?”花满楼微笑着一口气说完。

“这个秘密就是……”他缓缓道:“如果你跟我说超过四句话,我就会告诉你这里最大的秘密。”

苏远山当然笑了。

那个老板却又转头对她道:“你有猫吗?”

苏远山还在笑:“没有。”

“哦。”老板很镇定地点了点头,转向大厅中缓缓道:“家有肥猫一只,未及弱冠,容姿端正,兼有成为加菲猫之潜质,欲寻一知书达理、温柔婉约的母猫做未婚妻,有意者请托梦接洽它的主人——在下。”

他说得很轻很慢,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

然后旁边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两位这边来!”

于是在廊里,花满楼随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老开。”那小孩子头也不回地道。

“老开?”苏远山抬了抬眉。

“我不叫‘老开’,叫我的时候要叫全名‘叫我老开’而不是‘老开’。”那孩子还是没有回头。

“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好好说话的么?”苏远山轻轻叹道。

“没办法。”那小孩终于回过头来,耸了耸肩:“我们都是小水滴。”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坐屋顶?”花满楼终于忍不住问道。

“地上不舒服,树上虫太多。”

“其实椅子也是可以坐人的。”

“……”苏远山点点头:“下次试试。”

“这孩子是不是从这村子里跑出去的?”花满楼脑中忽然兴起了这么个想法。

“你说什么?”

“我说……”花满楼微笑道:“你为什么又总喜欢比较远的屋顶?”

——他常常听见风声,跳窗声,却从未听过天花板上有人走动的声音。

“因为左边那户人家的屋顶太斜了,右边那一家的太脆弱,一踩就破……”苏远山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只是说它看上去很容易被踩破,并不是真的踩破过。”

“这么说,你那一日向我借钱,并不是为了赔人家的屋顶?”

“不是。”苏远山镇定地点点头:“当然不是。”

“可是百花楼的屋顶既不斜也不算太脆弱。”

“百花楼是一座很漂亮的楼。”苏远山缓缓道:“所以周围的小鸟大鸟都很喜欢百花楼。”

“你总不是要告诉我你不喜欢鸟?”花满楼笑了。

“我只是不太喜欢它们留下来的东西。”苏远山继续缓缓道。

那是……鸟粪?……

花满楼想着他的温暖的清雅的已然倒坍的小竹楼,心情有点复杂。

“对了,你猜……”苏远山微笑道:“小水滴是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的意思吧。”花满楼摇了摇扇子:“莫名其妙,又蛮可爱的意思。”

这儿的人的确都很莫名其妙。

譬如两人中午刚下楼打算去大厅吃饭时,便听到里面有人大喊:“小仓抹茶意大利面一份,不加韭菜!”

然后老板很镇定地把抹布扔了过去:“今天只有馒头。”

还真的只有馒头。

于是两人只好啃起了馒头,这时又有个人走过来问道:“你能换我一点橘子味的馒头么?我自己是蓝莓味的……”

花满楼和苏远山甚至都不知道蓝莓是什么,但还是跟他换了两个馒头。

然后两人很好奇地把换来的馒头大大咬了一口……

果然还是一样的馒头。

“才不是那个意思。”忽然又一个声音响起。

苏远山转头,一个人从屋檐下也慢慢爬了上来。

“其实当主角比当小水滴好玩。”他说着在旁边坐了下来:“可是企划大人不让我当主角,我只好跑来当小水滴了。”

两人还未答话,他又长叹着继续:“其实当怪物也比当小水滴好玩,可是怪物又没有对白……”

“你就使劲说吧。”苏远山转回头来:“反正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想,”花满楼微微笑了:“这实在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养老?”苏远山笑了,很惊诧的样子。

“这儿的人很有趣,这儿的风光,我想也是不错的。”

“可那实在太远了。”

“我听说很多人都会害怕变老,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花满楼轻轻叹道:“但我总觉得,一个圆圈中的每一段,都是应该珍惜的。”

“是阿。”苏远山点点头。

“可是你好像没有。”

“如果不珍惜,我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苏远山缓缓道:“而且……话题为什么忽然变这么沉重?”

“我想你会来这,大概是因为蜀地是个好地方。”花满楼微笑道:“五花海听说是很美的。”

“对了,等我们从蜀山下来,可不可以……”苏远山还未说完,旁边那人忽然开始叫了:“喂喂喂……你们知不知道这儿还有一个人?!”

“不好意思。”花满楼摇摇扇子:“真的忘了。”

“假的忘了。”苏远山微微笑道。

那人没有说话,忽然往旁边挪了一点,把身子蜷了起来,一手抱着膝盖,一手在地上不知画着什么。

“你在干嘛?”苏远山好奇问道。

“画圈圈……”

他指下划过的地方,忽然散出了幽幽的光。

一圈一圈近乎透明的浅紫色,柔柔相互缠绕着。

如果站远一点去看,好像整个天幕都被染成了遥远的紫色。

这是很神奇的事,可是苏远山没有开口去问。

她只是抬头看着还没有被染到的地方。它近得像是挂在天花板上的一顶大帽子。

又像是情人掌心躺着的一颗蓝宝石。

夜很静。鸟雀都休憩。

那人还在不停地画着,一圈又一圈,像攀援的紫藤交缠着升上了天际。

“很美吧?”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得意地望着两人。

“怎么了?”花满楼问道。

苏远山扯着他的衣角,把他扯到了那一片紫色的中央。

花满楼闭上双眼,微微笑了。

苏远山不知道他会感受到什么,就像花满楼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一样。

但那一定都是很美的。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苏远山微微笑了。

“养老的好地方?”

“养老的好地方。”

“还是没人理……”那人抽抽鼻子,又坐了下来。

屋顶上的圈圈,越来越多了。

第五章下雪了

次日清晨,天上开始飘起雪花。

雪落下的时候其实是柔软而温暖的。凛冽寒风没有来凑热闹,雪融的冰冷是明天的事情。

今天,一切都柔软,柔软而温暖。

花满楼还没有出房门。他也没有把手或者头伸出窗口。

可是他知道,下雪了。因为他听见了它们飘落的声音。

北方人可能会因了这雪花带来的诸多麻烦而不快,性子豪爽些的搞不好要使出国骂。可是南方人却总是觉得欢欣而惊喜的。

因为这对他们来说还很新奇。因为他们还没有习惯。

对于还没有习惯的事情,人常常总是只看得到好处的。

其实花满楼已经见过好几次雪了。

不止是雪,山洪、旱涝、蝗灾……他脚下曾踏过很大的一片土地——或许因此,百花楼才显得珍贵。

想想自己还没有见过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龙卷风了。

可是多年前第一片雪落在肩上时那微妙的欣喜,花满楼从未能淡忘——不知道为什么,雪总是显得和天上落下的砸下的刮过的飘走的其他东西不一样——所以,他十分体谅一个南方人第一次见到雪时的激动心情。

于是,当隔壁传来跳窗声时他只是笑了笑,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事实上,苏远山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雪了。

第一次,是在一个小马车里见到的。

那辆马车好像载着她跑了很远很远,很久很久,可她却似乎一直在睡,几乎记不起什么。

只记得有一次拨开了帘子,一股清新美妙的寒意沁来,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笑了。

然后很快又睡着了。

这一次她不会睡着了。

她一个人在望不见边的雪白草原中走着,步子轻快地有些想要跳起来。

谁知道这雪地太滑,踏屋顶如平地的苏远山却不小心摔倒了。

裸露在外的双手擦过了冰凉的雪,身子底下这一地松软,好像是很大一碗被捣碎了的豌豆黄,苏远山忍不住笑起来。

笑完了,她便坐了起来,静静望着这异世界。

她一向是很能静也很能坐的,于是等她想要走了的时候,太阳已经转到西边去了。

站起身来那一瞬,眼前那一片在晚霞下连绵泛起绯红的雪白,忽然就变黑了。

天地都黑了。

苏远山扶着地,慢慢坐下,闭起眼睛。等她缓缓睁开时,一切就该变回来了——她是这样想的。

可是她想错了。

眼前还是黑暗。只有黑暗。

说不怕是骗人的,苏远山不喜欢骗人。所以她颤抖的五指深深插进了雪地,她张口轻轻地叫了几声。

没有人应她。

她瑟缩在雪地,一遍一遍地念着那个名字。

“阿嚏!”还在房中悠闲的花满楼有些欣然:“不知谁在想我?”

“阿嚏!”马上又来了一次,花满楼不禁愕然:“谁骂我?”

“阿嚏!”不想竟然还有一下,花满楼释然:“原来感冒了……”

等到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不止地向他涌来的时候,花满楼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于是一阵轻风,又一个身影从窗户中跃出。

“小心台阶。”花满楼轻声道。

他小心地扶着苏远山——用扶着似乎不太恰当,因为苏远山几乎是整个儿贴在了他身上。

她倒不是故意要占花满楼便宜,她只是很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害怕——这黑暗似乎是噬人的。

“你是行医之人,怎么会连雪盲都不知道?”花满楼轻叹着皱起了眉头。

“我是行医之人,又不是……”苏远山说了半截,忽然发现实在没有话可接了。

“我先扶你回房吧。不要害怕,过几日会好的。”

苏远山点点头,表示她同意先回房。可是害怕……是不能止的。

花满楼离去时把窗户关上了。

房里的空气有些憋闷,苏远山忍不住想起身把它打开。

她喜欢那些清泠的风,那些透进皮骨的风,那些让她总是着凉的风。

可是她刚刚坐起身来,脚还没有够到地,却忽然一点也不敢再动了。

她慢慢缩回脚,缩起身子,藏到了被窝里。她甚至很想哭。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害怕?

这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什么会伤害她。

她也不怕什么来伤害她,她只怕这连成一片,摸不着抓不住的黑暗。

可她一向不是习惯黑暗的么?

——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习惯黑暗的。

她从小就喜欢早早地灭了灯,望着窗外零星摇晃的烛火。等那些窗户也一个一个地暗下去了,会忽然有一股寒意从背脊上沁来。

因为没有了人间的光,月光凄凉得就像一团很大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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