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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外传(陆第9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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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儿说着,又抽了抽鼻子。

你可以看出他不是个很聪明很会说话的孩子。否则他不会不把苏远山加进去的。

不过苏远山也不觉得她有什么理由该被算进去,她不过是给了他几颗栗子。于是她淡淡开口:“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做对别人不好的事。”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世上的别人本来就没有道理非要对你好。各人生来有各自的身体,各自的命。一个人不愿意关心别人,虽然不算很对,也不能算有什么错。可是一个人若做对别人不好的事,那就是错了。

苏远山的心里一向是这样想的,可当到了嘴边时,她忽然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可怕。至少绝不是该对小孩子说的话。于是她缓缓道:“因为对你不好的不是世上的人。”

“那是什么?”

“命,或是其他什么见鬼的东西。”

“那我就只能饿死了么?”

“不会的。”苏远山说着,把身边那一包栗子递给他:“拿去和你的妹妹一起吃。”然后从身上掏出了几粒大一些的银子:“在你花完它们之前,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个不再让自己饿肚子的法子。”

“……谢谢。”小乞儿嗫嗫着接过。

“如果你实在没办法了,可以到镇上郊外的万味园去。”苏远山重复道:“没办法的时候。”

“好。”小乞儿这次答得很干脆。他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是有退路的,所以他不必害怕。可是退路都不会是太好的路,在此之前,他一定要先试试别的法子。

“你答应我,你一定不能去偷去抢或者干去赌博一类的事。”

“好,我一定不会的。”

“如果你不听话,我会让花满楼来抓你的。”

“花满楼是什么?”

苏远山没有答话,轻叹了一声,然后微笑看着他:“小鬼,保重。再见了。”

小乞儿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很严肃地说了一声:“再见。”便跑开了。

他们今后再也没有见过了。

就算同样曾是小乞儿,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会成为南宫灵,有的人会成为一个平平凡凡的人。

这个孩子在流离中迁到了北方,开了个小店,娶了个媳妇,生了好几个孩子。

他再也没有回到过南方。一个人有了家,有了很多孩子,却没有太多银子的时候,不是想去哪就可以去哪的。

但世上对他好的人,已经不止有他死去的妹妹。

他有了个总是埋怨他不会赚钱,却又每天做好了饭等不到他便不肯吃的老婆,他有了一群整天绕着他转,弄得他一个头比两个大的孩子们。

他一直很满足。

他也一直记着那一天,一直记着他听过的那些话。

所以他每次教训孩子时,都只有那一句——你要是再不听话,花满楼就会把你抓走!

任凭别人怎么说,他心中早已认定了,花满楼,一定是个专抓不听话的小孩子的妖怪。

因为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阿。

当苏远山再回到那个酒楼时,花满楼也正好吃完了最后一口饭。

他轻叹着道:“以后若只是点给我的,有两个菜便够了。”

苏远山笑了:“纯属意外。”

花满楼也笑了:“我真的有那么可怕?”

苏远山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说没有,你会信么?”

花满楼沉默了很久,说:“其实本来,是会信的……”

正午,太阳很好。

第二章真走了

花满楼听着苏远山放下了筷子。

她吃得很少——大约已经吃了不少栗子了——动作也很轻,听起来就像一只啃着果子的小松鼠。

“我去买马。”花满楼微笑道:“你先找个房间歇一歇吧。”

苏远山知道花满楼这一去肯定要去不少时候,然后回来微笑着对她说:“天晚了,明日再走吧。”

可是虽然她有些急着想离开,但身上确实没有很多气力。于是她也只好点点头。

没想到花满楼没多久就回来了。回来时身边有两匹马,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趴在一匹马的背上。

“你最近怎么总是捡到人?”苏远山皱了皱眉。

“我也很奇怪。”花满楼微笑道:“他只是饿昏了?”

“身上虽然有其他伤,不过不是很严重。”苏远山点头道:“可能是路上遇见劫匪之类。”

他们在说的这个人就躺在床上。他的眼紧紧闭着,他的眉紧紧锁着。

他本来应该是很斯文很白净的一个人,但由于饥饿和奔波,消瘦得有些变了形的脸色已然蜡黄,几缕头发被汗水打湿,答答地黏在了额上。

等等——似乎还有只小虫子也被黏住了。它奋力地拔着翅膀,却一次一次地被拉了回去。

苏远山微微笑了,伸出食指,轻轻掠过他棱角分明的额。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妙。

如果这个人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时候睁开眼,或许他只会看到两位救命恩人。

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

他眼前只有一个人,一个轻得像梦一样的女子,浅浅笑着,温柔替他擦去了额头的汗珠。

他的心一下抽紧了。他的魂魄仿佛融化在周遭空气的芳香中。

这样鲜活的欢喜,几乎将他的心都搅得疼痛起来。

那只小虫扑腾着翅膀,很快飞远了。

“在下郭青。”他憔悴的脸上有真诚的感激:“多谢二位搭救。”

“郭兄不必客气。”花满楼微笑道。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郭青如此问着,双眼却不能转开地望着苏远山。

“……”苏远山开口道:“苏远山。”

“苏远山?!那是……”郭青心中一凛。

看着郭青本来苍白而泛黄的脸色变得铁青,苏远山有些惊异,但没说什么。

花满楼敏感地觉察到这个人似乎并没有很想要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微笑着没有说话。

反正到第二天,郭青自然而然地便知道了。

又过了几天,他们也知道了郭青的很多事。譬如说他来自西北的一个小乡村,自幼丧母。譬如说他路上虽是被抢了,但靠着聪明机警,总算保住了一条命。譬如说他虽然不会武功,却很有股硬气,宁肯饿死也绝不偷不抢不求。

他这人虽然有些书呆子气,却也是很开朗很有趣的一个人。

“我一直以为窦娥是我们那儿的人,因为我们总是在五六月的时候飘雪。”有一日他是这么笑着说的:“漫天梨花一样清澈的雪,在阳光里落下。两边是望不见头的油菜花,像是一大片金蝴蝶,在风里兀自轻扇着翅膀,却又栖着不肯走。”

他望着微笑的苏远山,心中有些迷醉。以后,还能看到这样的笑么?

然后他看到了旁边同样微笑着的花满楼,忽的愧疚袭上来:“花兄,对不住……”

“不要紧。”花满楼淡淡笑着:“大家都一样只能用想的。”

在相聚的最后一日,郭青一身青衫,眉目清朗。

他的伤已好得差不多,肚子饱了几日,气色很是健康了。

他说:“我这次出来,是为了进京赶考。”

苏远山笑了,因为她觉得这个人比她还不会认路。

至少她知道西北在北,京城在北,这里却是很靠南。

而花满楼,却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果然他继续道:“我特意绕行此处,是为了老父临终所托。他让我一定要到这里,找一个叫做千芳斋的地方,找一个叫做苏远山的人。”

苏远山的笑容很快止住了。

“他要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为什么?”

“因为他做了一件他至死也不能原谅自己的事。”郭青缓缓道:“他害死了一个好人。”

苏远山没有答话。

花满楼想起了,当初冯夫人是在坐车回家中去的途上,被推下山崖的。

——我让他们带我去找老大,他们带我去了。我打断他们双手,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苏远山当初是这么说的。这个“他们”里,有一个是那个老妈子,有一个是个车夫。

老妈子早已被送到了官府。那个车夫,似乎却一直没有消息了吧?

郭青继续道:“我哥哥好赌,几月前欠下了一大笔赌债,我们把家当全卖了还是赔不起,只好写信求爹爹。后来我爹带着不少银子回来了,可惜那时哥哥为了不再连累我们,已经跳河自尽了。爹后来一病不起,临终前让我一定要找到你,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郭青说着,在苏远山面前慢慢跪了下来:“真的对不起。”

苏远山不再看他,淡淡道:“你走吧。”

郭青没有走。他一直跪在苏远山房门外。

天色暗下了,回廊间来往的目光,不停地带着嘲笑或诧异投了过来。他一动也不动,跪得直直的。

到了半夜里,房门终于开了。

郭青呆呆望着面前的人,半晌蹦出一句:“你……你还没有睡?”

苏远山冷冷:“有人在门外,睡不着。”

郭青低下头,满心的酸涩。

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可他在她面前却这样的卑微。

她那样美丽,而他却一身尘土与伤疤。第一次见面,他已经饿昏在她面前。而在见面很久以前,他的父亲为了要点银子来还哥哥的赌债,害死了她的娘。

他本可以不告诉她,那样她至少不会这样讨厌他。可是他做不到。别人已经看不起他,他不愿意让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可是,他说出了又如何?他跪在她面前,她连看都懒得看他。

苏远山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我……”郭青忽然答不出了。

苏远山又问:“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郭青抬起头,目光忽然坚定:“因为我喜欢你。”

苏远山没有说话。

看起来像是丝毫不为所动,但事实上她是愣了一下。

——因为这也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这样认真而坦白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我喜欢你。我希望在你讨厌我之前,至少你能……”郭青的头慢慢垂下:“你能知道,我真的……不是坏人。”

苏远山还是没有说话。

“我爹……我们对不起你。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一点,无论要我做什么,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没杀你爹,何必杀你。”苏远山终于开口。

“你不杀我,可你永远也不能原谅我,是不是?”

“我原谅你。你走吧。”

郭青慢慢用手肘抵住地。他已经跪了很久,他的膝盖就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他咬着牙,一点一点地站起来。

“你只是想让我走。”他缓缓道:“可我会再来找你的。一定。”

苏远山看着他走远,远处,月色黯淡,星辰稀疏。

她回身坐下。窗外,依旧是熟悉的景色。因为他们才启程半日,便被困住了。

可是,日出以后就可以走了,是么?

苏远山有些忍不住了。她急着想离开这个地方。

或许她早就可以离开,她也离开过一次,可那不过是一双腿托着一个身子,到外面晃荡了一圈而已。

她到此刻才真的意识到,她是可以走的,想走多远便可以走多远——我们说过,有些人,从知道一件事,到意识到一件事,常常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同路同行的那个人在休息,或者说至少在自己房里,很安静地呆着。

苏远山知道他不太可能在睡,于是她走到了他的房门口,抬起了手,停在空中片刻,又灰溜溜垂下,转身回房。

可是她刚要关上房门,却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响起——

“我们走吧。”他说。

这一回,是真走了。

第三章恶趣味

如果你没有试过在月夜下乘着风和马奔驰,你很难想象到那是怎样的一种快活。

空气清泠得像泉水,星月点缀,清浅宛如涟漪。

天地间好像只剩你一个人——顶多再加上你身边的一位佳人或佳公子——四野回荡的,只有风声,马蹄声,还有你心里吼出的没吼出的叫喊声。

一颗心轻得什么都没有了,却又什么都不缺。

又或者在漫天绚烂如花的金色日光中,一手一串糖葫芦一手一串棉花糖地从人群熙攘中招摇而过。

又或者立在淅淅沥沥的清雨中,赤着脚踏过溪水中光滑的石子,将天地连同自己都画成了一幅水幕。

也到过荒漠,连绵不绝的黄沙衰草把眼帘全都盖住,过了不知是十天还是半月,两个人差点变成了两块被晃晃荡荡挂在了店铺门口的经年久远的肉脯。

也在绿水中泛舟。有时候坐船的人立在船头,想摇晃起浆却差点把自己晃进了水里,渡船的人闲闲坐在木板上啃着西瓜,看着屁股下的船一圈一圈地打转;有时候坐船的人乖乖坐船,在倏然落下的小雨中采了一片莲叶做伞,在遮不尽雨的伞下一颗一颗剥着莲子。

那浅薄的芬芳里有淡淡的苦涩。淡淡的苦涩润了味蕾,却又在唇齿间蕴育出清甜的香。

一路就这样,走过了许多地方,也停过了许多地方。见过了许多地方,期盼着还未见的地方。

时光从指缝间漏下,轻悄悄刻在了掌心纹路上。

这两个人,依旧是一个温温和和,一个清清淡淡的样子。

但是多少,可以看出一些变化来的——

“远山。我去拜访一位前辈,晚些回来。”

“苦瓜大师?”

“你怎么知道?”

“通常来说,你礼貌上应该问我一声要不要去的。”

“我猜你一定不要去的。”

“虽然对人不一定有兴趣,我却很想看一看传闻中连菩萨都要动心的斋菜是什么样子的。”苏远山微笑道:“可是和尚庙我却是进不得的。”

“……苦瓜大师的禅房倒不像一般和尚庙,”花满楼摇了摇扇子:“只是,确实也未曾见过女子进出。”

“连男女都看不平,哪来的众生平等。”苏远山叹了一声:“你放心,我绝不会要跟去的。”

“也好。”花满楼放下心来:“那么我先走一步。”

“记得帮我偷一些出来。”

“……阿?”

“我吃了一辈子斋,如果没有尝过最好吃的斋菜,你不会觉得太可怜?”

“我只怕你吃过了,今后再也吃不下别的斋菜了。”

苏远山不再答话,转身走开。

“你去哪?”

“换男装。”

“……”

陆小凤说过,年少的女子都刁蛮。

无论多么善解人意或者多么冷淡自矜,无论用的是惊天动地还是风淡云轻的法子,总有那么一些时候,她们会是刁蛮的。

按这种说法,那么这段时日里,有个人身体里的刁蛮正逐渐苏醒。

虽然花满楼更倾向于把苏远山的这种归类为——恶趣味。

当听到了禅房里那个熟悉的爽朗的让人忍不住想和他一起笑的声音时,花满楼心中的那么一丝丝愁苦便一扫而空了。

“花满楼!”陆小凤欣喜地叫道:“快来!”

“你也来了。”花满楼欣然走过去。

“是阿,我们真是有缘。”

“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

“……”

比起从前能让苦瓜大师下厨的日子来说,今日来客不多,除了他们两个,只有木道人了。

苦瓜大师好像也不是很有心情的样子,不过有了陆小凤,死乞白赖地蘑菇着,他不下厨也不行。

于是当一干人焚香沐浴,在外晾干了之后,终于坐在了桌前。

“记得你答应的事。”花满楼悄声道。

“放心。”陆小凤豪爽地摸摸胡子。

花满楼果然放下心来。因为偷东西这种事,司空摘星是第一,而接下来很可能就是陆小凤了。

他当然没有想到陆小凤是这么个偷法——

他把几个很漂亮的小袋子平放在桌上,然后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其中各自夹进了一些菜肴。

如果他尚有任何一点掩饰的意思的话,那么我们只能说,他至少没有把这些袋子凑到苦瓜大师鼻子前面去。

花满楼觉得自己这一天真是乌云罩顶。

这时候,苦瓜大师当然要问:“陆小凤,你在做什么?”

“嘎!”陆小凤很是惊异地叫了一声,然后对花满楼无奈地摊开手:“被逮到了……”

花满楼一脸通红地下山去了。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位胡子都发白了的大师,怎么会这么有兴趣的非要见见他的朋友,听到她是女子时都不肯罢休?

而山上,陆小凤很是悠闲地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扔着。

他俊俏的两撇小胡子随着一起得瑟着。

而那两位老人,很是意味深长地捋着长胡子……

陆小凤对苦瓜禅师挑了挑眉毛:“你看,我说了有法子整到花满楼的吧?”

苦瓜禅师微笑点点头。

陆小凤又对木道人飞了个媚眼:“你看,我说了有法子让这禅房进女人的吧?”

木道人点点头微笑着。

苦瓜禅师忽然很想把陆小凤扔出去。

事实证明,年少女子或许有她们特有的刁蛮,而恶趣味这种事,却是大家都有的。

——差只差在谁更恶一点而已。

“见过两位前辈。”

苏远山对两位老人行了一揖,直起身来。花满楼站在她旁边,觉得气氛很有些诡异。

木道人看着面前两人,一样的青衫白巾,一样的眉目清朗,忍不住笑道:“这位公子若说不是花满楼的朋友,老衲恐怕都要不信了。”

苦瓜禅师微笑着点点头。

“说真的,苏雪山。”陆小凤也笑道:“你如果是男人可能比女人好看点。”

“谢谢。”苏远山便跟着笑:“你新的眉毛也比以前好看点。”

陆小凤每每想起自己以无眉毛形象示人的时候,就觉得像是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公鸡。于是他很快转向苦瓜禅师:“我们可以吃饭了么?要不要再沐浴一次?”

“今日既有女客,还是算了。”苦瓜大师摇头道:“上一回连花公子都差点被你看到了……”

“你偷看我?!”花满楼手中扇子“啪”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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