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源皱了皱眉头,整架马车给他的感觉相当不祥,没有一点活气,虽然知道车门挡着,但那纹丝不动的车帘还是让他毛骨悚然。那辆马车里的,大概就是“主人”。
他一拍那自得其乐的小厮,那人转到另一边去,又飞快地转过身来一笑:“左使大人醒了?”
“叫什么名字?”谢源随手抛给他一囊酒,拉着辔头小心翼翼地喂马吃点心。
那人抚着马鬃莞尔:“大人就叫我小昭吧。”
谢源这次不止头发,连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位可不像是张无忌家的那个完美女神……
“阿昭,这些都是你们的人?”他赶紧清清嗓,指了指围坐在东边营火处的汉子。
这些人穿着都不算寒酸。谢源扫了一眼,有几个大概是嫌热,解开了衣带,露出里头暗色的软甲。此时天已大暗,白天里赶路辛苦,汉子们吃酒谈笑很是放肆。只是有几个人还按着腰间刀柄,略微坐在外围,即使面上再怎么大笑也不松开,看来都是行家里手,而且彼此相熟,很警戒。
那小厮的话让他诧异:“不是,哪里带得起那么多家丁。这些都是封丘的商队,这次听说谢左使要去黄金城,顺道搭个伙子。”
“这可真是搭伙子——等于说,这些个商队你也不相熟么?”看见谢源盯着他们打量,看起来像带头大哥的举了举酒囊,眼看要走过来,谢源忙摆了摆手,转过了身。
背后的吵嚷就变成了窃窃私语。
“谢左使有什么可担心的?”小厮哈哈大笑着一抱头,显出你多心了的表情,“去黄金城,谁不想呢,这次又是谢左使领路,当然是打了十万个表票,黄金城里再有厉害东西,又哪里会是绯云使大人的对手。看,那个商队头子,做完这一票就准备收手了,今次一定托我入伙,这些都是谢左使的面子啊。”
谢源只当奉承,不觉莞尔,“阿昭,你家主人用过晚膳否?”
他一摸头:“啊……啊!与谢左使说话就忘了时间!”说着从马褡裢里捞出吃食,跑了几步,回过身笑着一拱手。
谢源温和地一笑,在他转身的瞬间冷下脸,走回西边的篝火边坐下。谢源把所见说了遍,“……还有就是,他家主人为什么到了这地方都不下马?”
盗曳一搭他的肩,揽过来拍了几下:“你担心什么?你这是当我们全废的么。”说着与陆铭对视一眼,拔出匕首在沙地上画了一横一竖,“别看这寸草不生,其实是中原去朔北的重要商道。我们现在往北走,不出五日折向西,顺着销金河找黄金城。”
谢源挑眉。
盗曳亦挑:“这条路可不归我们管啊,左使大人。每年在路上通行的马帮商队何其多。”
“我听闻漠北多马贼,多野兵,”陆铭接口,“来这里贩运的人,大多会武,随身也会带兵刀,不足为奇。”
盗曳“去”了一声,“什么野兵?野兵本大爷养的!”
谢源抬手要揍:“养着野兵抢路人,这有什么可炫耀的?!”
“等等等等我也有问题!御剑山庄不是向来很低调得么!怎么一走走那么老远?!”盗曳抓头,肘子碰碰陆铭,“那山庄的主人是谁?”
陆铭觉得这个盗少小动作真多,分明吃媳妇儿豆腐,烤完鸡就顺便挪了个位子,插到谢源和盗曳中间:“只知道他们家族复姓百里,在江湖中除了冶炼似乎没有什么特别闻名的地方。不过据说背后势力很强大,其他没有关心。”
谢源觉得这有什么可古怪的,若真是百里家,出来赚点钱也很正常吧?“你们……武林正道,平常哪里来的钱啊?”
陆铭想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来江湖混的,家里头社会地位都还挺不错,而且呢,往往不是长房嫡子。你想啊,寻常人家忙着种田,大富大贵谁跟你凑活儿玩呢?只有那种家中过得去的,行商的,自己没有穷到要凭着一身武艺做山贼,又有劫富济贫的侠义和闲余……
谢源觉得这整一个公民社会中产阶级的最初雏形——只是他们都很幸运地生活在中华文明圈,不必被老大夺去一切到处流浪,而且喜欢用拳头说话罢了。
盗曳却觉得既然是冶炼世家,出来不一定是为了钱:“江湖中打兵器能赚多少钱你知道么?朝廷有禁铁令!他还千里迢迢来运黄金他这……想钱想疯了吧?!”
陆铭却突然灵光一现,觉得说不定是去黄金城找稀有矿石……
三个人对御剑山庄此举终归有些怀疑,不过对阿昭那个人倒是都很满意。只是盗曳很想试试他的武功:“这人肯定不简单。诶,要不小鹿先跟他耍耍,我乘空去偷瞄一眼他家主人?啧啧,包得这么严实,大热天都不下来,保准是个大美人!诶,你们说要不我去看看?谢左使,怎么样,我很快的,他们肯定不知道!我去看咯?!”
谢源陆铭同时停下咀嚼,瞟了一眼抽风的人,扭头继续吃东西。
还没咽下,突然砰砰砰,三个大男人背后一人吃了一脚。嘤嘤牵着马,把小荷横着从马上拉下来:“每天就知道吃吃吃,吃得跟猪猡一样,连人丢了都不知道,哼。”
谢源忙把两位女大仙请下来坐好,“小荷不是在车上么?”还没扶人坐下,耳边突然一声响亮的鸣谪!
陆铭丢了鸡,飞扑着把三个人压下,那箭贴着他的耳旁噗地扎进火堆,腾起蓬乱的火苗。盗曳则忙不迭用马靴胡乱把沙踢到篝火上。不远处的商队也丝毫不惊惶,无声无息之间,东西两营火刹那都灭了。
陆铭搂着谢源,谢源搂一个压一个,感觉良好:“姑娘们有没有受伤?”
嘤嘤挣出来,气呼呼地拔刀:“混账东西,来得那么快,我还来不及说呢!”被盗曳狠狠吃了个后扑,“嘘……”
弦月的天,月光不亮星光却亮,整个营地在地势低处,都陷入了紧张的沉静之中。每个人的呼吸都透着急促,连马都不安地刨着蹄子,仄耳听着若有若无的马蹄声,恍如漫漫黄沙中隐蔽蛰伏着的一只蜃兽。
四十一、冷冰冰的野兵头子
不多时,东丘上亮起了一星火光,就三百步的距离,刚刚是一箭之地。谢源和嘤嘤抬头,又被陆铭压到沙里去,结果他一个不小心,把媳妇儿的脑袋埋小荷胸口上了。姬书荷脸一红,谢源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火光混着鼎沸的人声开始蔓延,几个人听到马蹄纷沓,甲胄铿锵。盗曳半跪在地上,把弧刀拔出一寸,精明的三角眼四下张望着,“人有点多,把我们给围了。小鹿,南面最近,等会儿我一喊,你就骑着骆驼冲阵。”
陆铭一手一颗脑袋,把眼睛从书荷脸上移开,看看不远处傻乎乎伏在地上的骆驼:“为什么是骆驼?”
“马怕骆驼!”
话音刚落,突闻东丘一声暴喝,四围弦张。盗曳以全然盖过的大嗓门怒吼一声:“慢着!”
陆铭接到指令,飞快地跑到骆驼跟前,一边跨一边就忙不迭狠抽,让那跟草泥马长着一张脸的傻二动物慢吞吞站了起来。
盗曳把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点亮:“昆仑北,折响人,你们是瀛台家底下的贼人?!”
四围一片嘘声。
火光照不见的角落,陆铭乘着一众骑手勒马包抄,踢了骆驼的肚子静悄悄地往南边跑去。
上头传来冷冰冰的声音:“既然知道有马贼,那就是老行家了。过蚩尤海不与龙骑军打招呼,谁是贼人还……”
他一句话还没来得及没说完,南面的沙丘突然腾起灰尘,战马纷纷惊吓地人立起来,在半空中攒着蹄子。只见烟雾弥漫中陆铭一跃而起,眨眼间斩落了好几个骑手。那边厢的商队一看,好机会!赶着更多的骆驼冲上去,整座南丘扬尘扬得像是起了大雾,一群骑军拿着箭也不敢放,只听到里头哭爹喊娘,不知道是谁打谁。嘤嘤拖起惊呆了的谢源小荷转身就跑。
于是一眨眼的工夫,营地里就剩盗曳一个了。
盗少气急败坏地对着迎面冲锋的骑军,回头对着一干跑远的人挥手:“回来!都他妈给爷回来!自己人!自己人!”
东丘上的骑手勒马冲到近前:“谁是你自己人……”
盗曳跳起来一巴掌把人拍下马:“哟呵!胆子大了是不?谁他妈你是你自己人!亲爹看清了没?!——喂!我都叫你们回来了你们还跑个屁啊!回来回来!一场误会!”
那人冷冰冰地挣开被揪着的领子,捡起地上滚了几滚的兜帽拍拍灰尘:“全军下马,生灶。”
“装,让你装!”盗曳骂骂咧咧地踹他一脚,没踹着。
没一会儿,陆铭谢源领着两个小姑娘坐着骆驼回来了,跟难民似的。一大家子灰头土脸地看着冷冰冰的龙骑军头子和气鼓鼓的盗少,眼光在小女儿的领导下出奇地一致。
谢源把嘤嘤小荷哄去马车里睡,坐下来指了指盗曳:“这事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陆铭尤其愤慨,帮腔道:“没完!”
一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昭撸着短发上的沙:“是久闻大名的龙骑军么?原来背后的人就是盗坛主啊。”
龙骑军头子冷峻地擦着刀:“不止。飞陀坛养不起这么多人马。”
谢源登时明白了,敢情这就是盗曳口中说的野兵,好家伙抢就算了还抢到资助人头上来。
言谈中得知这一块马贼众多,有些是华族人,有些是草原人。出了昆仑又不是魔教的势力范围,过往马帮一般都得向地头蛇——龙骑军——请个安。你自己有这能耐从南北各家马贼口里讨下条命,平安去到朔北,再平安地换得美酒骏马归来,龙骑军就不管你。你若没这能耐,乘早请龙骑军护行,不过得抽成,说到底是个路护。谢源看着那个脸色阴白的年轻人,心想,说不准不找他们还背地里捅刀呢。他总觉得这家伙不是个善茬,说话爱答不理,跟块冰似的,坐那儿只知道一气灌酒,像个闷葫芦。
那些商队老大和阿昭倒是对这个叫龙夜吟的年轻人很有兴趣,凑那儿唧唧歪歪到很晚。
“那这是以后有人做路护了?”
盗曳一拍胸脯说那是啊,本来就打算明天放了疾风去叫他了,谁知自己就找来了,乖儿子。说着一揽龙夜吟的肩,被不着声色地避开了。
谢源和陆铭看看时候不早,卷了铺盖自己生了堆小篝火,从马车里捧出白篷布。陆铭手脚麻利地钉木桩扯麻绳,把帐篷支起来,谢源就在一旁打瞌睡。迷迷糊糊被拖进了帐篷里,谢源下意识地避开一些:“龙骑军以前是做什么的?听他的口音是中原人,这一带这么荒芜,怎么会想到来这做野兵?”
陆铭帮他掖完被子才躺下:“刚才那个龙夜吟,好像以前是西凉的一个少年将军。后来西凉刺史易主,他就逃了出来……”
谢源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他江湖事好歹是靠着《武林年鉴》恶补过一阵,却不知道中原现在到底是哪个皇帝,什么年号,国力如何。刺史一换将军居然逃走了,看来乱得一塌糊涂吧。
从那一天起他们的日子就舒服得紧,凡事问龙夜吟就好,哪儿有绿洲哪儿有温泉他全知道,整一个googleearth。阿昭拿着份地图,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写写画画,“龙将军是神人吧!这蚩尤海其广千里,戈壁黄沙,龙将军却怎么都不会迷路……我光测绘地图就觉得很麻烦了!”
龙夜吟拿过他的地图看了一眼,盔甲下的脸登时如腊月霜雪,只听见“呲”得一声,好端端的一张地图撕成了两半,随手将半张扔进火堆里。阿昭拿着笔目瞪口呆地取过剩下那半张,发现他只留了销金河以北的地图。销金河正是蚩尤海的北界,到了销金河他们就要往西折了,这龙夜吟竟然是连一星半点蚩尤海的行途都不肯透露。
冷不丁谢源走到他身后:“你绘地图做什么?”
阿昭尴尬笑道,“多少人想要啊……”
谢源拍拍他的肩膀,“赚钱可以,不要断人财路——特别是不好惹的。”
走得不远的龙夜吟听到他的话,捧着兜鍪回过头来,额头唇上一溜细汗。他约莫二十岁左右,一张脸轮廓分明,像刀削一样深刻,衬得五官及其英挺,虽然也年轻,但是跟陆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已然是个成年男子。他死死盯牢谢源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睫上承不住汗水,才一句话不说地走了。
谢源觉得奇怪,莫不也是个熟人?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野兵头子会跟魔教左使有什么关系,摇了摇头,亦是转身跳上了马车。
蚩尤海日头晒得凶,头脸都要裹得严严实实,身体哪一处暴露久了都不行。白日赶路赶久了,身体弱的肯定是要中暑,还好不论是商队还是龙骑军还是青莲坛,来的都是人瑞。马车里至少还能坐人,留给了嘤嘤和小荷两个姑娘,同行的还有那架行棺,只不过驮马都换成了骆驼。
嘤嘤那个猴精,有马车不要坐,成天蒙着面骑着个傻骆驼,精力十足地蹦来跑去,肩上停着爱答不理成天睡觉的疾风。她一会儿跑在最前面跟龙夜吟搭话:“喂,你怎么不快点儿?”一会儿跑到最后面,狠命抽着阿昭的骆驼。驼她的畜生可怜得直吐白沫。一到晚上揭开头巾,小孩晒得满脸泡,急得谢源恨不得拿回生给她做面膜。嘤嘤这时候就特不耐烦:“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洗把脸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马车空着是空着,谢源也就不怕人笑,大袖一挥窝里头,带着绯瑞云翻线花,好跟小哑女做个伴。陆铭盗曳都被太阳晒蔫了,两个人坐在骆驼上,包着头,像四处坑门拐骗的阿拉伯人。谢源有时候一打开车窗,迎面就是夹杂在热风里的、充满异域风情的disvery壁纸,耳旁回响着耳熟能详的开场音乐:“蹬蹬蹬蹬…蹬蹬,蹬蹬,蹬!”
再远处,隐隐可以看到龙骑军骑乘着朔北纯血马,像刀鞘一样牢牢护着这群混乱的出行者,在最前面领路的,是一身玄甲的龙夜吟。
窗前探出陆铭放大的脸,裹得像植物大战僵尸:“大热天,把窗户关好!他有什么好看的?!”
谢源白他一眼,啪地把窗户关上。
陆铭慌了。
龙夜吟虽然是个野兵,风吹雨淋太阳暴晒,居然还能入眼——当然等他长开了绝对绝对会比那个野兵头子更有男人味,问题是他还没有长开啊!死断袖那个色鬼,看到美人从来都忍不住,想当年他怎么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年少无知的我!现在居然又、又想跟人私通?!
陆少侠觉得头顶绿云冲天,当晚喝酒的时候猛灌了谢源几口。
龙骑军几百来号人,都是彪悍的汉子,大戈壁的干这种难以想象的体力活,是故军中不禁烈酒。这些天在外颠簸,商队也开始跟风,每到晚上喝点酒,好好睡一觉,反正有龙骑军守夜。盗曳那个死人大概一早就准备好了,在车座底下挖出好几坛。
四十二、龙头头酷过头
谢源以前酒量挺好,是属于那种喝不醉的体质,但是成年之后他爷爷就告诉他六个字:少饮酒,多静思。于是不常喝。这个“谢左使”他就不知道了,每次喝酒就要出事儿,第一次是教主要霸王硬上弓,第二次是跟熊孩子结了孽缘,第三次是跟熊孩子和j……怎么都不是好事儿。
他就更不喝了,每天装模作样喝点明煌。明煌说是酒简直更像血,一点酒味都没有。他也说不出喝酒喝血哪个更好。
但那天晚上,一群人来疯围着篝火又唱又跳的,一副精力无限的模样。他被盗曳那破锣嗓子还要唱到死的义勇精神逗乐了,陆铭又在旁边悉悉索索一直磨:“喝,喝一点嘛,喝一点嘛……”不知不觉就被灌了许多。
他一喝高,神智还清醒,但是觉得手脚不太灵光,过了一会儿,浑身都麻,登时有点惊慌:“小鹿!”
陆铭虽说少年心性,但媳妇儿肯定是放第一位的,忙凑过来问怎么。
“我想回去睡了。”谢源直冒虚汗,手脚怎么都动不了,只好装醉酒,一头歪倒在陆铭肩上。陆铭大喜,握着他的胳膊搭在肩上,跟旁边的小荷打了个招呼就走。
刚把谢源放进帐篷,背后突然传来龙夜吟冷冷的声音:“他喝多了酒肢体会麻痹,你按他阳池|岤,一会儿就好了。”
陆铭简直是被雷劈一般,嗖地回头戒备盯:“你怎么知道?”
龙夜吟抱着胸,那双冷冷的眼死盯着瘫在褥铺上的谢源,又看看陆铭,若有所思。
陆铭顿觉受了奇耻大辱:有个姬叔夜就够他心烦了,还来个姬叔夜他妹,他妹的现在又来了个野兵头子,一个个不是青梅竹马就是了解透彻,没完没了这是,不由得狠狠瞪了谢源一眼,撩着帐幕就想逐客,却被龙夜吟一挡。
陆铭这时候反倒成稳起来:“你是他什么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讲!”
龙夜吟却闷声不响挤进帐中坐下。
这帐篷小的前胸贴后背,再挤个人简直就要塌掉了,陆铭被人抢先一步,红着眼坐在帐外,手高高擎着幕帘。
那野兵头子是箕坐的姿势,不动声色地解下腰间挂着的马刀,啪一声放在膝上。
谢源和陆铭都是一惊。谢源哪里还顾得上发麻,一咕噜爬起来却退无可退,勉强盘腿坐稳了。
龙夜吟冷冷扫了一眼陆铭,打了个眼风,陆铭愤愤地瞪大眼睛:“箕坐拔刀,你是要做什么?!”
龙夜吟不说话,半阖着眼看着谢源,谢源没办法了:“小鹿,你再去喝会酒。”
陆铭皱着眉头,龙夜吟微微一颔首:“谈正经事情。”
把陆铭搞走,谢源反倒轻松起来。他觉得龙夜吟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不显山不露水,他高兴不高兴你看不出来。但是没人高兴会抽把刀放在跟前,又不是自宫,估计“谢左使”肯定跟他有过节。但龙夜吟既然能当着人的面和他相约,显然是不想翻脸,他还不必太过担心,何况陆铭就在外头。
龙夜吟把帘幕挂到一边,夜明如水,宿星如珠。他回过头看了看脸晕得通红的谢源,狭长的凤目像是一把锋锐的刀:“谢左使,我放过你一次,可就不会再放你第二次了。”
谢源被他的气势吓得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盯着马刀——完了完了,猜错了,还真的是来搏命的?!
龙夜吟随他的意,抄起刀若有若无地摩挲着:“说吧,黄金城里到底怎么回事。”
幸好……不对,完了!
谢左使居然去过黄金城,还跟龙骑军打过交道!
其实他本来就觉得不对头。那阿昭几次三番请他出山,可“谢左使”的名头怎么都跟雇佣军联系不起来。好,他这个大魔头一加入,盗曳啊商帮啊,一个个争先恐后,简直把他当护身符了,喂喂喂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家里蹲着没事,结果“谢左使”真的去过黄金城!看来这一趟怎么都免不了的。发生在谢源身上的事情,他只晓得一些残片,要不动声色地收集起来太过困难。所以他得赚钱请听风楼把“谢左使”的生平调查个透,甚至得自己“谢左使”去过的地方统统再走一遭。
谢源回神,对上龙夜吟沉静冰冷的眼光。
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说你忘了,这煞神不会信。谢源索性破罐子破摔:“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
“全部?”谢源揉了揉太阳|岤,装醉酒,“事情过去那么久,我记性不好,从头讲起可没这能耐。龙将军说要知道全部,可见不诚心,连自己最想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恕难从命。要问什么先想清楚了,我自然一个个答。”
龙夜吟点点头,道了句有理:“从古津口到黄金城,要走多久。”
谢源在阿昭的
无心插柳作者:公叔度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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