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独不见作者:肉书屋
清穿独不见第14部分阅读
不思,只是怕饿到了胤禛的孩子,每日强迫自己饮食。看着桌上干净的饭菜,便是惠兰的面目浮现眼前,她一身素衣,和我一起坐在娘的古筝前头,拉着我小小的手,揉、滑、按、颤,从最简单的指法一步步耐心教导。我靠在她身上,她身上的味道淡淡,混合着一点尘土味、一点熏香味、一点饭香味,是娘的味道……
夜里梦到承庆,依旧是十几岁的样子,阿玛牵着马,俯下身子摸摸我的脸,柔柔说一句:“要听哥哥的话,阿玛走了。”承庆拉了我追着马跑出去好远,直到看不见人了,才牵着手默默走回来。走着走着,觉得手上一空,承庆已经不在,我四下寻找,大声喊着“哥哥,哥哥……”
猛地坐起,浑身冷汗,脸上的泪痕还在,梦里的情景犹在眼前,仿佛刚刚与承庆走散,灭顶一般的孤单一阵阵袭来,浑身颤抖不已,承庆已经死去十几年,我这是怎么了……
不应有恨
八月初,竟是阴雨绵绵,整个人更加萎靡。十四再次来看我,进门满身的雨水,竟是面带着喜色,我诧异的抬头看他,他兴冲冲的向我说到:“如意,噶尔弼将军和你阿玛的南路军正进军拉里,不日就能攻下!”
我听到阿玛消息,犹如在数日的黑暗中看到一丝亮光,也是面带喜色的回望十四,他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在帐中来回走着,一边大声说:“大军一路捷报频传,准军闻风溃逃。北路的富宁安将军,中路的延信将军也按我的调配,形成对拉萨的合围之势,眼看着,我们就大胜在即了!”
看着十四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不禁也受到感染,岁月与战火,终于把他打磨成一个叱诧风云、纵横沙场的将军!胤禛在后方从容调度、全力支持,十四在前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们兄弟,终于凭借自己的才能,为父亲攘内安外,换得一时太平。
如果能够一直如此,该有多好……只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早已反目。
从激昂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脸色渐渐暗了下来,十四也慢慢停下脚步,转身走到我身边坐下,沉默良久,低声说:“如意,我听到捷报,一下子就想到你,直接就过来了……原来,我还是无法恨你。”
我没想到十四会这样说,心中对他残存的怨怼,渐渐都化为无奈,十四啊十四,你无法恨我,我又能恨谁呢?
两人无言坐了一会儿,十四问道:“你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是谁的吧?”我摇摇头,十四苦笑一声:“说出来,他是个死,你也是个死。”我冲他一笑:“十四爷真是明白,奴婢死则死矣,何苦再害人。”
他转身看我,面色一冷,说道:“可是我想你活!要他死!”我听他口气,不禁打了个寒战,幽幽说道:“那是不可能的。”十四愤然站起,一把把我从床上扯起来,冲我道:“你吃定了我舍不得杀你吗?”我仍是淡淡的说:“奴婢早说了,您想杀便杀,奴婢没有话说。”
十四气的脸色发白,两人正在僵持中,听的帐外有人高喊:“禀大将军,南路大军急报。”十四手上一松,正色喊道:“进账回话。”
帐外的军士满身泥泞跪在帐中,十四走过去从容问话:“噶尔弼那里什么事?”那军士额头抵在地上,缓缓说道:“大军已经进驻拉里,只是……”。
十四冷冷问道:“只是什么!”军士重重磕头道:“西泰将军殉国了。”
我脑子嗡的一下,身子一晃,十四一把扶住我,吼了一句:“怎么回事?”
那军士战战兢兢答道:“攻打拉里时,将军在混战中,不幸被乱箭射中,不治……殉国了。”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大叫一声“阿玛”,不顾一切向外面跑去,十四一把抓空,跟在身后大喊:“如意!如意……”
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浑然不觉,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也不觉得冷,只想去找到阿玛,我失去承庆,失去弘昱,失去惠兰,不能再失去阿玛……十四赶上来死死抱住我,大声喊道:“如意,冷静一点。”
我发疯一般往他手上咬去,十四吃痛,手一松,我挣开他又向前跑,脚底打滑,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跑去,十四再次赶上来抱住我,我拼命挣扎,十四站立不稳,两人一起摔倒,十四死死抱住我,喊道:“如意,你不要发疯,你这样他也不会活过来!”
我打一个寒战,觉得寒意彻骨,雨水泪水迷了眼睛……
暴雨倾盆,天地间一片浑浑噩噩。头昏目眩,小腹一阵阵坠胀,我抚着肚子,弓起身来,看到白衣上点点泥污。一片血渍,慢慢在裙角扩散开来,视线渐渐模糊……迷糊中觉得十四抱起我往帐中奔去,耳边依稀传来他发疯一般的大吼:“愣着干什么,去找大夫啊!”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觉得一身轻飘飘的,仿佛马上就可以飞到天边,承庆和阿玛在天边笑着等我,我伸出手去,却怎么也够不着,身后有人在喊:“如意,如意……”。我不想回头,但觉得那人喊得焦急,同时觉得下腹一阵阵疼痛,睁开眼睛,模糊看到胤禛的面容在眼前,漆黑的眼睛里尽是焦灼,我低低唤道:“胤禛……”。
他握住我手说道:“如意,我在,我在这里。”我心中凄苦无限,对他央求道:“胤禛,带我走,带我走……”说完,再次陷入无边黑暗里。
再次醒来,睁开眼,张嬷嬷正在用帕子给我擦脸,我低低喊道:“嬷嬷。”她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笑逐颜开的喊道:“快去告诉大将军,就说姑娘醒了!”
我心中一黯,知道胤禛并没有出现过,刚刚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听见帐外脚步声响,十四已经大步跑到床前,看我醒着,欣喜的扑过来,握住我的手道:“如意,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冲他无力的一笑,看他身后跟着同来的郑大夫,却不见师傅,便向他问道:“陆师傅呢?”郑大夫没有作答,径自走过来给我诊脉,一会儿功夫,把我手轻轻放下,向十四说道:“禀大将军,姑娘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身子虚弱,要好好调养才是。”
十四点点头,示意他下去。我抬头喊了一声:“郑大夫留步。”
郑大夫转身看着我,我抑制住心底阵阵的恐惧,问道:“郑大夫,我的孩子呢?”郑大夫不作答,只是抬眼看着十四,我看他和十四的表情,已经猜出答案,身上一软,倒在床上。
十四忙过来握住我的手,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满眼含泪的看着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十四爷,您告诉我,孩子是不是没了?”
十四慢慢点了点头,我默默的把手抽出来,觉得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滴下。
十四在床边静坐着,久久不语,我也不看他,听见他忽的站起来,冲帐子外面喊道:“都进来。”我转头过去,见帐中呼啦啦跪了一片人,有平时伺候我的,也有帐前当值的。只听十四大声说道:“你们这几日一定心里犯了不少嘀咕,省的你们下去瞎嚼舌头,本将军今儿明明白白告诉你们:如意姑娘怀了本将军的骨肉已经一个月多了,如今西泰参将殉国,姑娘悲痛过度,以致小产,从今天起,你们都给我好好伺候着,如果姑娘再有什么闪失,本将军送你们全部去见阎王!”
总负多情
我大惊失色,十四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这满屋子的人还有外头的侍卫,恐怕不止有十四的人,还有胤禛的人、八爷九爷的人,甚至还有皇上的人。他这话,是说给谁听的?陆师傅明明说过我已经是三个多月的身孕,他故意说成一个多月,是什么意思?陆师傅呢?他在哪里?
十四说完,也不看我,自顾自向外走去,我拼尽力气喊了句:“我师傅……陆太医呢?”十四继续向外走去,也没回头,冷冷的声音传来:“太医陆济民,医术不精,害人性命,已军法处置了。”
夜里再也无法入睡,不断想起阿玛、我和胤禛未成形的孩子、承庆、惠兰、还有陆师傅,眼泪木然的滴下来,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在清朝这二十几年,我已经慢慢的从看戏人,变成了戏中人,西泰阿玛、惠兰、陆师傅就像我的亲人一般,一日之间,丧父丧子,我都奇怪自己怎么还有勇气活下来,抬手摸着脖子里凉凉的玉如意,胤禛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或许,他就是我未了的尘缘,我只是等着再见他。
阿玛的尸体找到时已是惨不忍睹,尸体运到时我疯一样的扑上去,十四命人死死拉着我,我知道他是怕我看了会疯掉,想不到我还是没看到阿玛最后一面。我求十四把阿玛的尸体火化,我要让他和娘葬在一起。十四犹豫良久,最终答应下来。
阿玛和许许多多将士在西征中去了,清军胜利的脚步依旧向前,八月末,十四指挥大军分三路渡过噶尔招母伦河,乘着大策凌敦多布迎战中路军、拉萨空虚的机会,釜底抽薪,在八月二十三日一举攻占拉萨,九月十五日在拉萨为“弘法觉众第六世□喇嘛”举行了隆重的坐床典礼。
一路西去,十四自是意气风发、风光无限。我自阿玛死后小产,却是身体精神都垮了,一病不起,每天都有十四的亲随在身边侍奉,半年来,竟再无法得到胤禛的消息。十四一有空就会来看我,四目相对,常常没有话说,我们心中已经对对方有太多的怨,却无法怨恨;有太多的关切,却无法靠近。
直到康熙六十年,我的身体才渐渐康复,整个人瘦了大大一圈,单薄的像一根竹竿,所有衣服穿在身上都宽大的像袍子。
十四已是多日没见,大军驻扎甘州,至此,再想西进吐鲁番,军需已是吃力,将士们更是饱受征战之苦,十四索性停止西进,整顿军务政务。他把我安置在他甘州城内的府邸,每天只能见到他的几个亲信侍卫,还有那几个嬷嬷。十四帮我找了个小丫头,叫做晓月,对十四很是忠心,对我还算体贴,人也伶俐,每天陪我说话解闷,倒是给生活添了几分生趣。
那日下午醒来,看外头的日头还不错,让晓月扶了我在外面坐着晒太阳,坐了没多久,就觉得乏力的很,昏沉沉在躺椅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却是在床上,十四坐在身边,正呆呆的望着我,我看他来了,挣扎着坐起来,十四柔柔说道:“如意,你受苦了。”
我心中一阵委屈,低下头去,十四抬手抚摸我的脸,我偏头躲开,十四的手僵在半空,凝视我一会儿,说道:“如意,我知道是四哥。”
我大惊失色,惊恐的望着他,十四的口气不是怀疑,根本就是笃定。他看我不言语,继续说道:“你还是那样不会伪装,看你的脸,就知道没猜错了。”
我木然的摇头,喃喃说:“不是,不是……”十四不理我,站起身,继续慢慢说着:“开始,我也万万想不到是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的四哥。直到那天你昏迷,郑大夫也说你不一定能醒过来,我怕极了,我恨那个男人,甚至恨那个孩子,但是我绝不想你死。那天,我对天发誓,只要你醒过来,我就不再追究。我在你耳边一遍一遍的叫着如意,希望老天听到我的祈求,不要带你走。结果守到半夜,你竟然睁开了眼睛,我惊喜的过去抱住你,你嘴里喃喃的喊着胤祯、胤祯,我很吃惊,你从来不这样喊我。”
我看着十四,哑口无言,原来那天夜里,终究不是梦,只是错认了深情。
十四转过身,继续开口道:“但是我还是很开心,紧紧握着你的手说‘如意,我在,我在这里’,你像听到回答一样,目光里有了神采,含着泪对我说:‘胤祯,带我走,带我走……’。声音里的委屈、依赖、温情,是从没有过的。我心头一惊,隐约感觉你看的不是我,而是和我有相似面容的同父同母的哥哥,你口口声声喊着的,不是胤祯,而是胤禛!”
我捂着心口,眼泪止不住的流下,胤禛……胤祯……
十四慢慢走过来,抬手抹去我脸庞的泪,继续说道:“我细细回想,才觉得所有的细节都被忽略了。我们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十三哥,却忘了十三哥,从来就是四哥的影子。回忆起来,我和十三哥猎虎那天,他看你的眼神,全都是欣赏;温宪死的那天,你哭的昏过去,也是他第一个跑过去扶住;十三哥获罪的时候,你被拖下去杖责,我跪下苦求皇阿玛,四哥也跪着磕头,眼里的泪,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你来我军中,年羹尧的人处处想了法子接近、维护……隐忍深沉如四哥,失态至此,我们怎么就一直没有想到呢……”。
我听十四句句我们、我们,心中忽然明朗,在恨着胤禛的,不仅仅有十四,还有八爷、九爷、十爷他们。十四或许还会顾念我一下,他们是绝对不会手软的。想到这一层,自己抹了眼泪,镇定心神向十四说道:“十四爷本可以致我和四爷于死地,现在孩子没了,惠兰死了、陆师傅死了,您到底要怎么样?”
十四猛的转头,直直看着我说:“致你和四哥于死地?哼!你怎么会容我致他于死地,你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连累与他!”我看十四早已看透我的心思,索性不再隐瞒:“十四爷真是明白。那么您特地在众人面前说奴婢怀孕一个多月,又处死陆师傅,定是在告诉四爷,我是您的人了?”
十四看我说的坦荡,微微一愣,接着道:“不错,我要他永远记着,他爱的女人,在我身边。”我听他语气冰冷,不禁打了个寒战,冷冷看过去,十四却是眼神一黯,极小声的说了句:“而且,我不会把你让给他。”
我呆坐在床上,知道自己应该恨极了十四,但心底却恨不起来,只有无限的怨……胤禛,我那么早就遇到了你,兜兜转转了二十几年,为什么却始终无法走到你身边?……
十四走到床边,低头看着我,面目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如意,你这一辈子都要在我身边。”我蜷缩在床上不答话,十四俯身轻抚我的脸庞,手指粗糙冰冷,沙哑的声音传来:“明日我就要进京向皇阿玛述职,但我要你留在这里,一来你的身子,再也经不起千里奔波,二来……你明白的。”
我微微发抖,不发一言,他俯身轻吻我,嘴唇如手指一般冰冷,我向后躲去,他立起身子,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我抬手死死抓住脖子里的玉如意,亦是冰冷……人无力瘫到在床
上,低低喊道:“胤禛,胤禛……”恍惚中,似听到熟悉的曲调“……当时领略,而今断送,总负多情……”
碧落茫茫
十四回京里呆了好些日子,晓月偷偷告诉我,很多附近的官员都来府里走动打听,摆明是将宝压在了十四身上。他这次凯旋而归,几乎所有人都认定皇太子的位子非他莫属,府里的人甚至开始猜测十四再不会回来。我听了只是微笑,他会回来,而且这一次,就是他和康熙的永别。
十四回到甘州,绝口不提京里的事,常常留在我这里吃饭,府里的人都认准了他以后要娶我,礼数上齐备的不得了,就差直接喊福晋了。我也被耗的没了脾气,十四来,就温和的迎着,外人眼里确实是相敬如宾的一对。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的一天,晴空万里,十四神秘兮兮的来找我出去,我看他一眼,问道:“整日不许我见人,今儿又要卖什么关子?”
十四笑道:“不去,你可是会后悔的。”我不理他,还是站着不动,十四绕过来,一把抱起我走出门去,院子里的下人都忍着笑转过头去,我羞的满脸通红,不停推他,晓月在身后一路追着喊:“爷,带上姑娘的披风啊!”
马儿踢踢踏踏的向前,我好奇的凑到车窗上去看,却被十四一把拉了回来。我白他一眼,他笑道:“不许看,到了你就知道了。”
颠簸了好久,马车终于停下,十四捂着我的眼睛,拉住我走下车,在我耳边悄声说:“睁眼看看吧。”
我缓缓睁开眼看去,不禁愣在当场。眼前黄沙万里,沙丘绵延,大风呼啸而过,不断有沙粒飞起打在身上,一泓碧水,如美玉般镶嵌在黄沙之中,水边芦苇茂密,微风起处,碧波荡漾,芦苇轻摆,水映沙山,美的令人心醉。
十四上前一步,轻轻给我披上披风,顺势在身后搂住我,我下意识的躲开,他圈紧了手臂,轻声说:“皇阿玛已经许了我们的婚事。”
我不由的一愣,转过头去看他,他把下巴搁在我肩上,缓缓说:“皇阿玛起初并不愿意,不过我这次立了大功,而且我告诉他咱们已经有了孩子,皇阿玛才勉强应了。”
我垂下头去,那本来是胤禛的孩子……
十四绕到我身前,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正色道:“求旨的时候,四哥、八哥、九哥都在,他没说什么,你以后也别再念想。过去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下去!”
泪水忽然就湿了眼睛,胤禛也曾欣喜的搂着我,说皇阿玛已经许了我们的婚事,他也曾在我耳边温柔的说,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过下去……
十四拉着我的手走到水边,自己蹲下去,一边随意的拨弄着水花,一边说:“皇阿玛许了你做我的侧福晋,等咱们回京里就大婚!来日……我能许你更好的东西!”
我蹲下身子,坐在他身旁,若是看电视,这美景中的表白,我一定会激动的热泪盈眶,但是此情此刻,脑中却只有一句话,良辰美景奈何天。到底没能等到胤禛继位,命中良人早已相见,却是情深缘浅,来年相逢,必无一言。我们早已经告别过了,今后只有各自过下去……
京里的书信频频寄到府里来,十四夜里常常一个人在书房,一站就站很久,我读得懂他眉间的愁思,康熙越来越老,大位的争夺,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我是唯一知道结局的人,我只是不能说出来。
十一月末,甘州的天气已经变得非常冷,十四不忙的时候就窝在房里不出去,我做什么他都倚在炭火边看着,晓月觉得我捡到了绝世的好男人,常常替我感动的不得了。刚到下旬,甘州就飘起雪来,十四那天正好回到府里,留在我屋里吃晚饭,热腾腾的饭菜刚端上桌,府里的管家就急急跑过来,在十四耳边小声说:“爷,京里的旨意来了!”十四霍的站起,大步走出去,走到门口,转身看着我,轻声说:“外头冷的很,如意你就躲在屋里,不要跟出来接旨了。”
屋里的人霎时走的干干净净,我忐忑不安的坐下,心砰砰狂跳,我知道康熙是在这一年死去的,难道今日传来的就是他的死讯?!
过了许久,晓月满脸焦躁的跑回来,一进门就急急的叫:“姑娘,快些去劝劝咱们爷吧!”我抓住她问道:“别急,慢慢说清楚,十四爷怎么了?”
晓月喘了几口大气,开口说道:“圣旨上说,万岁爷驾崩了,继位的是四王爷,叫咱们爷回去奔丧呢,还说……”我急急追问:“还说什么?”晓月答道:“还说,从今儿起,为了避讳四王爷的名讳,咱们爷就得改名字叫允禵了。爷听完旨意一句话也没有,一直直挺挺在雪地里跪着呢,这大冷的天,冻坏身子可怎么办?!可是府里的人没哪个敢去劝,管家让我来找姑娘想法子!”
我不待她说完,一把抓起床上十四的披风,就冲出门去。一路急急跑着,脑子里却是思绪万千,康熙终于走完了他的一生,和他相伴的日子映入脑海,怨恨已经不再,伤痛之外,我竟有一丝释然,他终于可以摆脱世间的烦扰了,六十几年,他也累了吧……胤禛终究还是当了皇帝,是康熙传给他的?还是像野史说的那样篡位而得?这两种情况,无论那一种发生在胤禛身上,我都不意外,他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手段。我不介意他是怎样取得的皇位,十四却不可能不介意,他们争了这么多年,十四一脸骄傲的跟我说‘来日……我能许你更好的东西!’的时候,对夺位,一定是胸有成竹的吧?如今凭空飞来一纸诏书,告诉他皇父病逝,兄长登基,他如何受的了呢。
跑到庭子里顿住脚步,十四直直的跪在雪地里,管家带着府里的人远远站着,谁也不敢过去。我慢慢走过去,跪在十四身旁,轻轻把披风披在他身上,轻声说:“十四爷,回吧,这里太冷!”
他转过头看我,缓缓笑了起来,猛的抬手把我推倒在一边,笑着说:“你好聪明,你早就选对了人!四哥是何等的本事啊,雍正皇帝!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啊,我呢?前抚远大将军……允禵!哈哈……你听到了吗?允禵,从此以后你叫胤禛,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