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独不见作者:肉书屋
清穿独不见第13部分阅读
……”心头的委屈一阵阵袭来,终于再难说出一句话,十四拉我到假山后面避风处站定,低声说:“在远处就看到有人靠着假山发愣,正纳闷这大冷天的,是谁啊!没想到,真是你!这是怎么了?”
我艰难的开口:“弘昱……死了。”十四愣了一下,仿佛这个名字太过遥远,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面露不忍,轻轻握住我的手,小声说:“个人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过伤神。情深不寿,须得顾及自个身子。”
我点点头,缓缓从他手中抽出手来,转身看着风雪中的楼阁,喃喃说:“这座紫禁城,真的很冷……”十四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正色道:“如意,你不要这样子。”
我轻声笑了起来,侧头看着十四,问到:“不要怎样子?这么些年,我害过谁?姑姑和弘昱又害过谁?可是结果呢?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个样子?!”十四被我问的一愣,渐渐面露凄色,垂下眼眸。
我缓缓转过身,抬脚要走,胳膊忽的一痛,待醒过神来,人已经被拉进十四怀里,我本能的抬手推他,十四的手臂却越来越用力,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如意,难过就哭出来,不要苦着自己!”
我渐渐没了力气,胤禛喜欢说‘如意,不要哭’,十四却说‘如意,难过就哭出来’……额头抵在十四肩上,泪水无声的流出来,喃喃说:“十四,这里真的好冷,我好恨这个冷酷的地方……”十四紧紧抱着我,良久,缓缓开口:“我知道,我知道……”
炭火噼里啪啦的响着,我坐在屋里,看着桌上的笛子发呆……今天的我是太脆弱,才会在十四怀里哭泣,那今天的十四呢?他是因为什么,才会不顾一切的拥抱我?
回来的一路上,我知道他都在背后看着我,隔着风雪那关切的眼神,隐隐带痛的面容,竟像极了胤禛!和十四相识这么多年,印象中的他,总是那样歪着头,戏谑的看着我的样子,今日深情,起于何处?……他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十三,如今的他,对我是什么心思呢?不是不明白十四对我的好,只是他和胤禛之间的恨已经足够多,没必要再加上一个我!
三月,萍儿偷偷告诉我,姑姑的病已经好起来,我无奈的笑笑,死亡毕竟无法阻止,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生活……
八月,边疆传来消息,举国震惊:准噶尔再起叛乱,大军侵藏,康熙派去的色楞和额伦特两军,遭遇埋伏,全军覆没。康熙勃然大怒,宫里顿时一片低沉,逢此惨变,哪个敢在这当口儿去触霉头。我和众人一样,终日低调的近乎哑巴,心中却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次重创大清的巨变,将给十四带来前所未有的机遇,他即将走进自己生命里,最最精彩的华章!
十月初,康熙昭告天下,以皇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率领大军援藏。胤礽被废之后,朝臣们和宫里的人已经很久不敢议论立嗣的事,十四这些年深得康熙器重,这次又委以军国大任,嗅觉灵敏的人们似乎闻到了来日顶戴花翎的味道,纷纷转向十四,百般迎合。
十四走之前来见过我一面,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只是微笑,康熙当年的期望,终于成真,十四真的成了大清的将帅之才。十四俯身看我,轻声问:“我要去打仗了,难道你没有话对我说?”我抬头看着他,缓缓说:“盼十四爷平安归来。”
十四不禁哈哈大笑,指着我说:“如意,你这些年在宫里是怎么混过来的,别人多少还会说个祝我凯旋而归之类的话,你就这么淡淡一句?”我笑着回他:“好话尽有,未必真心。盼你富贵的人,自然也是图你的富贵。”
十四渐渐止住笑,上前握住我的手,柔声道:“盼我平安的人,却只为我好,别无所求。”
我缓缓抽出手,低头不语,十四深深看我一眼,转身离去,走出两步,又转过身道:“忘了十三哥吧,我今日先走,他日定会带你离开。”我叫声“十四爷!”他也不回头,挥挥手,大步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十四,相伴数年,不是我不想跟你走。只是我先遇到了胤禛,已经牵了他的手。
战事一始,军饷军粮的事,全都落在了户部上头,胤禛监管户部,想也知道是忙的头昏脑胀。五十八年夏天,高福儿来御药房要解暑的汤药,说是要带到户部去。我跟在他身后出去,远远就看到胤禛站在墙边,刺眼的日光射下来,我竟有一刹那的恍惚,第一次见到他,他才19岁,现在却已到而立之年,我们已经相识了二十多年,竟还未走到一起。
胤禛拉我走到一旁,两人同时开口道:“你瘦了!”他叹口气,皱眉看着远处,轻声说:“若来日十四弟继位,想他倒是不会为难你,总算是有件让我放心的事。”我伸手抚平他的眉头,小声说:“别这么说,最后赢的一定会是你!”他微微一笑,轻轻握住我的手,柔声说:“如儿,对不起,害你等了我太多年。”我微微摇头,轻声说:“你我之间还要说对不起吗?无
论多久,我总是等你。”
胤禛手微微一紧,高福跑过来小声叫:“爷,该走了。”胤禛轻轻拍拍我的手,缓步离去。我慢慢转身回去,能见便见,我早已放弃了心中的妄念。
康熙五十九年初,萍儿说外头有人找我,待出门一看,竟是数年未见的月蝉!
再次来到钟粹宫,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当日在这里与我相依相伴的人们,温宪、冬雪、十三、十四,此时都已经离我而去,月蝉也已经从当初的小丫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
走进内堂,一眼就看到端坐正中的德妃,多年未见,她也是老了,俯身请安,德妃缓步走过来,亲自扶起我,拉我到她身旁的椅子坐下,我赶忙低头说:“谢娘娘抬爱,奴婢不敢!”德妃笑道:“你是我这里出去的人,怎么也如此生分了?!”
我看她面露不快,只好慢慢坐下,一颗心忐忑不安,她把我找来,为的是什么?
三六九等
德妃吩咐两旁的人下去,轻声开口道:“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此番找你来,是嘱咐你,用心帮我照顾十四阿哥。”
我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德妃握住我的手,说到:“十四在西北病倒了,身边那些嬷嬷笨手笨脚,一个可心的人儿也没有,他给皇上上折子,特别提到要找陆济民陆太医到军中去,给我这儿的倒是没加掩饰,说明了就是找你去!”
我心中一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德妃伸手理着我的头发,轻声说到:“你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十四这孩子实心眼儿,他对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既然他敢求,我这做额娘的,没有不帮的道理。你好好照顾十四爷,将来一定不会辱没了你。”
我犹豫着喊:“娘娘……”德妃不理会我,接着说到:“万岁爷已经许了,明日一早,你就和陆太医一道启程。以后只管用心照顾十四阿哥,过去的人,不管是谁,该放下就放下,否则,枉费我疼你一场!”说到后面,她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手上微微使力,握得我有些疼。
我乖乖磕头退下,德妃又换上笑容,一路目送我出去。确实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大家都是在宫里那么久的人,事情到这个份上,意思再明白不过,德妃摆明了威胁我:十四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如果敢在我的儿子之间玩劈腿,就别怪我心狠。
过去的恩义不是不在,德妃真的疼过我,她只是更疼自己的儿子;德妃不是不疼自己的大儿子,她只是更疼自己的小儿子。
回到御药房,上头的旨意已经传了下来,果然是够快的手脚。没多久,陆师傅便来领我出宫,衣物本就不多,几下拿完,大步走出去,再不回头,御药房没有值得留恋的人。我割舍不掉的,是我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在太医院跟着师傅收拾了半晌,捡些必须的器材药物装好,陆师傅嘱咐人给我腾了间清静的屋子,嘱咐我好生休息,说明日一早回来叫我,我点点头,送他出去。
在屋里呆呆坐了一会儿,心中烦乱不已。十四终于把我带离了紫禁城,却是以这样意外的方式。其实早就知道我和胤禛的爱情已经拖得太久,老天很早就给了开始,却迟迟不肯给个结局,缘分早已冷透,我们只是紧紧痴缠着不肯放手。胤禛,我说‘无论多久,我总是等你’,却不是‘无论多久,我总是嫁你’,早已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我只能许你一世的真心。就此分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我一句话都不说的离去,会伤了你。
正在呆呆坐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猛地转身,一个熟悉又生疏的身影站在门口,我打量一会儿,欣喜的扑过去叫道:“惠兰,怎么是你?!”
惠兰解下披风,拉住我的手道:“小姐,陆师傅来家里说您又要去西北了,我心想您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就溜出来见见您。”我拉着惠兰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惠兰,十几年了,我真想你!”
惠兰笑着点点头说:“是啊,十几年了,自从四十年小姐进宫,就再没见到您。”我抱住惠兰道:“惠兰,离家之前能再见到你。真好。”惠兰温柔的揽住我,轻声说:“当初小姐离开家时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已经出落得和雅音小姐一般,是大美人了!”
我轻轻靠在惠兰身边,这个在我来到这里的最初几年,给过我母亲般关怀的女人,竟然在这一刻,又回到我身边。
和惠兰絮絮叨叨说了半晌话,天色渐渐转暗,我望着外面的雪花,不由得叹口气,看来真的要和胤禛不告而别。
惠兰缓缓走过来,揽住我道:“小姐望着窗户发了好久的呆了,以前您盼着承庆少爷回家也是这个样子。”我回头问她:“是吗?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惠兰笑着点点头,说道:“小姐可是有想见的人还未来?”我叹口气说:“他是不会来的,他根本不知道我要走。”惠兰接口说:“既然这人这么要紧,小姐该去告个别才是。”
我站起来摇摇头,看着窗外喃喃说:“我又何尝不想?只是我奉命离京,太医院不是我想离开就离开的了的。晚上他们见没有人在,陆师傅要如何交代呢!”
惠兰拉起我的手,温柔的说:“小姐自管穿了我的披风出去,我在这里候着,反正这些人也不认得您,有人来,我就推说不舒服睡下了就是。”
我摇摇头说:“不妥,这样会连累你的。”
惠兰也摇摇头,直直看着我眼睛说道:“小姐和我还要说这些吗?雅音小姐待我如亲姐妹一般,说句僭越的话,您在我心中和自己的女儿是一样的!”我心中感动,握住惠兰的手叫道:“惠兰!”
惠兰接着说:“当年老爷离家去东北之前,雅音小姐碍着大奶奶的面子,没敢去送行,没想到那次一别竟成永诀,小姐死前,一直盼着能再见老爷一面,却最终是含恨而终。小姐,千万莫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啊。”
我想起娘死后阿玛在灵堂对着牌位低声哭泣的样子,心不由得揪紧,我和胤禛怎么能重蹈他们的覆辙?
惠兰把披风塞在我手里,缓缓说:“小姐,去吧。”我点点头,进里屋换了男装,走到惠兰跟前冲她跪下,惠兰赶紧扶起我说:“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我郑重向她磕了个头,抓起披风走出门去。大恩如此,我已不知如何言谢。
凭着记忆来到雍亲王府,大门紧闭,心砰砰直跳,强自镇定伸手去拍门。
一个瘦削脸的家丁来开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请问小爷有何事?”
我犹豫一下,答道:“我是十三爷府上的,奉了福晋的吩咐来找四爷。”那家丁摇摇头说:“四爷在户部还没回呢。”
我从怀里摸出锭银子,塞给他道:“麻烦小哥通融一下,我真的有急事!”
那家丁赶紧摆手拒了,说道:“小爷可别为难小人,四爷府里不许随便收人东西,四爷真的不在。”
我叹口气问:“那高管家呢?我见见他成不成?”那家丁答道:“高管家带了轿子去接四爷了,四爷没回,他自然也没回。”
我无力的后退两步,怎么会这样?那家丁看我一眼,说道:“小爷等会儿再来,四爷这些日子都忙,兴许晚些就回了。”说罢关了大门。
我退到门外,心想前方打仗,胤禛在户部当然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到底要多晚才会回来?别说我不知道户部衙门在哪,就算知道,也不能去找他,那里那么多朝臣命官,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我来。
想来想去,到门边上的台阶上坐了,心想就这么等吧,他总是要回来的,还好我今天穿的够体面,不会被当成乞丐撵走。
把手揣在怀里,看着天上的雪纷纷扬扬飘落,不由得笑了,十二岁的时候,在大阿哥府上,他被我冒冒失失的撞倒在地上,板着一张脸,满眼的无奈。二十岁的时候,在御花园里,他偷偷在梅花丛中亲吻我的脸颊,满眼的爱恋温情。二十七岁的时候,在咸安宫的门房,他抱着痛哭失声的我,满眼的痛惜……我和胤禛一路雪中同行,如今却要离他而去了……
不知道在雍亲王府门口等了多久,只觉得脚渐渐冷了,手也冷了,胤禛却迟迟不回来……对面的店铺已经亮起了灯笼,瞅着那几点橘黄|色的亮光,只觉得那灯笼下一定很温暖,想站起身来,却已经动弹不得。
终于听到官轿“咯吱咯吱”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抬眼看去,高福正扶他从轿子里出来,两个家丁过来推我,一边推我起来,一边说:“去去去,别在咱们王府门口坐着啊!”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脚却不听使唤,眼看他要走到门里去,心中一急,使劲喊道:“胤禛、胤禛……”
梦也须留
他转过身来,脸色先是疑惑,接着变为惊慌,大步跑过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声音夹杂着惊喜与疼痛:“如意,怎么是你。”我靠在他毛茸茸的皮裘上,缓缓闭上眼睛,终于等到了,他的怀抱真温暖……
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淡蓝的帐子,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屋里生着炭火,烛火昏黄,照的一室暖融融的。掀起被子想站起身来,才发现身上已经换了睡衣。
正在四处打量,门“吱呀”一声开了,胤禛端着药碗闪身进来,见我醒了,脸色一喜,接着眉头微皱,走到床边,把药递给我说:“喝了。”我看到黑糊糊的一碗,皱皱眉头哀求的看着他,他也皱起眉头,说:“听话。”
我端起药咕嘟咕嘟喝下去,他面色渐渐转好,把空碗从我手里接过去,叹口气道:“这辈子,早晚被你吓死。”
我看着他无奈的样子,冲他微微一笑,他瞪我一眼说道:“说吧,怎么回事?”
我深吸口气,缓缓开口……未待我说完,胤禛霍的站起身来,满脸惊怒,冲着我道:“额娘真的让你明天一早走?”我点点头,小声说:“皇上许了的。”
胤禛狠狠把药碗摔在地上,紧皱着眉头,恨恨的说:“额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军中那么多人,就差你一个?太医院那么多老的少的,就非得你去?!”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握了他手,默默的看着他,胤禛板着脸看了我一会,忽的转身向门外走去,我从床上跳起来,叫道:“胤禛,你去干什么?”
他看我一眼,一字一顿的说:“去畅春园,求皇阿玛给我们指婚!”我冲过去抓住他,说:“你疯了?!不许去!”他转身看着我,缓缓说:“我把你放去西北十四弟那里才是疯了!我让你在这大雪天千里奔波才是疯了!”说完推开我的手,拉开门就要出去。
我不再拦他,幽幽的说:“听我一句话,再去不迟!”胤禛转头望着我,我看他停下,缓缓开口说道:“你这半生,步步为营,刻刻隐忍。这么些年,你是为了什么?好不容易才取得皇上的信任,你要就这么毁了它吗?若是你输了,十三又会怎样呢?”
胤禛呆呆的看着我,眉头紧皱,猛的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微微摇晃。
我走过去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眉头,温言道:“佛家说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一切都要随缘,你本就比我更明白。”
他默默伸手关住门,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放回床上,我靠在床上看着他微笑,胤禛,果然不会为一个女人舍弃天下,还好我明白的够早,否则心存妄念,怎么会不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