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生BL作者:肉书屋
花景生BL第4部分阅读
稽的恶名早已传遍天下,——因为蜀王‘以身作则’,所以川地龙阳风盛,民间常有男孩儿被人贩子偷抢拐卖之事,就连南楚也深受其害,平民人家的漂亮男孩多有丢失,以致父母常以此事警戒吓唬自家子弟。
花袭人眼看着阿鸾的面色红白交替,眼珠一转,接着喟然长叹,“——你看,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全家老小就指望着小花儿出山干活儿维持生计,他若不乔装改扮,恐怕——”大铃铛儿不知何时听到风声,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它闪闪烁烁地飞进了草庐,低头认罪般地趴在榻上。阿鸾看看颓废地盯着他的那一老,和趴着的这一小,再瞅瞅容颜如画的小花儿,不觉泄气,——一个村童,长成这般模样,确实是祸不是福呀,但为什么花袭人沮丧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悲哀和无力,好像刚才的一番话已经抽去了他全身的力气。
阿鸾来不及深究老花阴郁的神情,他的眼睛又瞟到了那个面膜,“——可这面具薄如绢纸,莫非就是江湖传说的人皮面具?”阿鸾嗓音发颤,手指遥遥地对准那皱成一团的‘人皮’。
这次连小花儿也要长叹,——难道铃铛儿的想象力还不够强大?——还是金庸大侠并不是杜撰?连身居深宫的太子殿下都开始妄谈江湖了。
“这还确实是一种‘纸’,一种草药和树脂混合特制的面膜纸,带上能遮面也能养颜。”小花儿咧嘴笑了,两根手指小心地夹起那多用途的‘纸’,举到阿鸾眼前,“公子可愿一试?”
阿鸾吓得急向后跳,不料‘哐当’一声巨响,竟将竹凳撞翻,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眼看就要非常‘美妙’地摔个屁股墩儿,阿鸾大惊,额上腾地飙出热汗,倏地,只一瞬,小花儿已经伸臂一把捞住他,将他揽到榻上。
——啊,虚惊一场,阿鸾咬住下唇,暗自庆幸,可下一秒就又脸色发青,他猛地发现自己竟靠在了小花儿的怀里,鼻端又闻到那缕清如冰雪的香氛,这次他十分十分地肯定香味正发自小花儿的胸臆间,那么清冽雅淡,他很想凑头去嗅,但终究不能也不敢,于是更加羞窘难堪,袖子一甩,阿鸾撑臂从小花儿怀里站起身,却不料一下子碰到新愈合的伤口,‘呀’地痛呼出声,阿鸾脸色骤然一白,热汗化为冷汗,他勉强靠在桌边,一夜未眠,反复思量的恶果终现,他觉得两眼发花,头晕目眩。
小花儿不知道他昨夜未眠,以为他的伤口出了状况,也跳起身伸手想要查看,手指还没碰到他的衣襟,就被阿鸾一掌拂开,
“……村野骗子……别碰我……”阿鸾转身,忍住钻心的痛楚,‘大义凛然’地蹭回里屋。
小花儿再次感到莫名奇妙,他望着少年倔强的背影,脑仁儿隐隐发懵,明明疼得钻心,却还如此逞强!
“……爹……要不……要不……你送他回南楚?”
小花儿回头问,却不料花老大已经闪身躲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小花儿轻易不叫‘爹’,只要喊‘爹’,那必然是有要事相求,花老大不等小花儿的‘爹’字落地,就立刻走人,害得不明所以的花铃铛儿也急飞而起,慌不择路地往竹门里闯,结果匆忙之间,竟一头撞在门框上,咕噜一声落在小花儿的臂弯里。
小花儿一脚踩住他爹飘飘的衣带,“——哪里走!花老大,一遇事你就跑路,你——到底是不是我爹?”
花袭人顿住脚步,心下黯然:——我自然不是你的爹,但我却一样地疼你爱你,只是这次,却无论如何帮不到你了。
“小花儿,人家不是往家里捡金就是捡银,只有你别出心裁,捡太子!这是你的缘还是债,你自己去偿还,我却无能为力,只是——”花袭人眉头微蹙,转身走进屋,“——只是,你万事需为自己打算,万万不可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小花儿听了心里暗惊,晨风蓬蓬勃勃地涌进门窗,也撩动着他的心扉,他不懂花袭人为何如此小题大做,不过就是出山走一遭,月余即归,和缘,债,牺牲,成全,又有什么关系?今世之人果然比较喜欢故弄玄虚。而且,——‘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这是多么古老而不切实际的做法,——将自己献祭后,就真能换得他人的幸福快乐?
晨风也似不解,围着他旋起一碧草木清香,小花儿轻吸口气,跟着他爹走进屋,“我知道你轻易从不下山,自然还是我去送他,只是我不想再耽搁了,明天就走吧,那只青鸾,太难伺候,再呆下去,我恐生变。”心里掠起一丝不舍,想拉住话音,却终究让那话冲口而出。
明媚的晨曦伴着碧青的晨风照亮了小屋,花袭人望着眼前的小花儿,竟有一丝恍惚,——他此时还只是个少年,再过几年,又将如何美不胜收!
“那把滟痕你带上,还有——”花袭人毫不犹豫地从颈间摘下一条丝绳,递给小花儿,“你把这个戴上,轻易不可示人。在路上,如遇不测困厄,或能得救。”
小花儿接过来一看,见丝绳下悬着一枚指环,竟是罕见的墨玉,其色重质凝,纹理细腻,一条蛟龙首尾相连构成指环,小花儿合拢手掌,那微型玉龙竟似活了,在掌心中蠢蠢欲动,——真乃神品!
小花儿猛地抬头盯着花袭人,电光石火间,仿佛想起什么,竟不敢置信,老花对他的惊异视而不见,只微微一笑,“从此它就归你了,我戴着也是废物一个。”
“……可我……可我……我……”少年的嘴唇翕动着,终究没有说出心里的话:——可我不过就是一个过客,今世的风云变幻又与我何干?
“我们人人都是过客,既生于此世,就要活这一世,根本无法作壁上观。”
花袭人的声音像重锤似的砸在小花儿的心上,——他既不能魂飞魄散,也不能死而后已,更不能作壁上观,今生是否一定要偿还前世庸碌无为,混混僵僵的债呢?
花袭人掰开他的手掌,取起丝绳,将那条墨龙贴身挂在他的胸前,“几年后,待你行冠礼时就可佩带这枚指环了。”
那条龙,不温不凉,贴在胸口上,倒好似一环火焰,透胸而入,环住他的心,熊熊燃烧。
“——什么?明天就走?”
阿鸾惊声问道,小花儿站在竹架子前收拾着那些瓶瓶罐罐,没回头,嗯了一声。
午后的阳光烂漫地闯进后窗,窗外响起小羊们咩咩的叫声,天地眨眼间似乎换上了新装,变得柔软明亮。
“……这么突然……说走就走……我……”阿鸾坐在榻上,眼睛逡巡着整洁狭小的草屋,忽然觉得万般不舍。
小花儿背对着他,心里一滞,阿鸾话中的不舍藏也藏不住,不禁暗叹口气,——他虽是位少年贵胄,虽然脾气怪异,但骨子里却真的有情有义,
“你不是想家了吗?你的家人一定也想你了。”小花儿淡淡地说,——想念过他的家人从来就只有国生姐姐一个!
“……我……我的伤还没好全呢……”阿鸾动动肩膀,隐隐作痛,“你没有将我治愈就要赶我走!你……你太无情了……”后面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控诉了,但话一出口,阿鸾就后悔了,想抬袖掩唇,又觉得太着痕迹,急得涨红了眼圈。
小花儿听了,并没觉得古怪,他只是觉得好笑,——这个任性的小鸟儿,竟然还倒打一耙了。
“你家里的条件一定比这里好得多,到时候会有更高明的大夫替你疗伤。”小花儿转身走到矮几前,将手里的药瓶放进包裹。
“……可是……可是……”阿鸾涨红的眼圈里沁出点水光,他想说:‘可是我不要那些腌臢老头儿碰我,我只要你替我疗伤。’但转念一想自己刚才对小花儿的态度,这话就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又想到日夜思念的征战中的父王,年幼的弟弟,一时心潮起伏,百味杂陈,眼中的水光更盛,阿鸾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花儿收拾好药,想了想又往包袱里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转眼一看阿鸾,正低着头拧着长眉生闷气呢,——这家伙,性子别扭,脾气倔,如此做太子恐怕要吃亏呀。
阿鸾的心里乱成一团麻,也不知到底该生谁的气,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将矛头指向小花儿,自从遇到这朵花儿,他就频频出错,失控,毫无一国太子的风范,这小花儿莫非真的擅长巫术懂得魔法?想起小花儿和铃铛儿,阿暖相处的情景,阿鸾打了个颤。
“你冷吗?要不要添件衣服?”小花儿扭头,关切地问。
阿鸾嘴角抽搐,看看小花儿的俊脸,想想花老大的俏颜,再逡眼扫视四周,——这里——这里莫非是什么狐妖大仙的洞府?
“……我……我不……不冷……小花儿你……是是……人……是……妖?”
——呃?!小花儿闻言大窘,眉毛高耸,浑身上下漫起一阵冷颤,这阿鸾连说个笑话都这么冷,
“我自然是————”小花儿故意停顿,眼睛大睁,定定地看着阿鸾,阿鸾紧张得双手握成拳头,想起小时候||乳|娘偷偷讲给他听的那些神怪故事,阿鸾的鼻尖儿都开始冒汗,“我自然是——人!”
小花儿出其不意,大喝一声,随手弹向他的脑门,阿鸾发怔,竟没有躲开,小花儿一惊,赶紧收式,手指已经轻轻地拂过他光洁的额头,
“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不知都在想些什么,简直像梦游!”
小花儿笑着念叨他,阿鸾却被他明亮的笑容晃了眼睛,额头上火辣辣地痒,不料小花儿手指的那一抹竟将那痒抹进了心里。阿鸾自幼身居东宫,除了弟弟阿浩和曾做过太子伴读的许君翔,他从没有过任何朋友,更别提同龄的伙伴,即使是阿浩和君翔对他也是恭敬崇拜,从未像小花儿这样和他平辈相处,真挚随意。阿鸾对此又惊又疑又窘又喜,更多的还是不舍,万分不舍!
“小花儿,你和我回南楚……”阿鸾盼望地问。
“是呀,我送你回南楚……”小花儿从容地答。
怎么才能将小花儿从此都留在身边呢?阿鸾倚在榻上,撑着头,冥思苦想,小花儿看了他一眼,心想:阿鸾才十三岁,正是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年纪,
“阿鸾,明天走的时候,你还是扮作女孩子吧?”
小花儿收拾好包裹,把那套桃红的裙衫递给阿鸾,阿鸾像见了妖怪,一缩身躲开,“我不要扮女子!”他头一梗,大声拒绝。
小花儿无奈,只得好言和他解释,“那种丑陋的脸膜子你不要戴,再不做女装打扮,咱俩这么一路兵荒马乱地去临州可有点悬!”
“你爹不跟着?”阿鸾惊讶。
“他留在红河谷,就咱们俩上路。”小花儿倒很坦然。
阿鸾看看那套裙衫,再想想那黄乎乎,皱巴巴的‘人皮’,不觉一激灵,赶紧把女装抢在手里,“……好……好……我穿女装……”
小花儿咧嘴笑了,拍拍他的肩膀,“——真乖,听话就好!”说着就站起身走出了草屋。
肩膀被他拍过的地方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痒,像会游动一般直往心里钻,阿鸾倚在榻上咬牙切齿,此恨绵绵无绝期,——这个目无尊卑的野人小花儿,一不留神,竟又让他占了便宜!——回去就跟君翔学功夫,总有一天要将小花儿压在身下痛揍!
窗外碧空如洗,暖风阵阵,鸟儿啾啾,花铃铛儿躲在窗后观赏良久,心下陶醉不已,——那两个少年小人儿,如宝如珠,真是赏心悦目!
第一卷: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坤忘山中,一日一景,此时春光已老,带风伴雨如驰骤,吹尽繁红。夏馨来临,却不问春逝何苦匆匆,只有少年愁春老,那愁也只是,人间有。
时近正午,初夏的阳光变得有些霸道,虽时有暖风穿林而过,气温已渐渐升高,小花儿和阿鸾走在山林里,简直是挥汗如雨。
“铃铛儿,你快回去吧,家里还有一个美人儿等着你照应呢。”
小花儿挥挥手哄着铃铛儿,一边叮铃铃地吹着口哨和它说着悄悄话,不惟是叫它盯着老花别真的一醉不起,小花儿每次出行最牵挂的还是他爹。这次离家时间恐怕会比较长,归期遥遥,他边走边在心里一步三回头,但愿老大能安然自处,但愿他能解开所有的心结,再世为人。
阿鸾跌跌撞撞地勉强跟在小花儿身后,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他却偏憋着口气,不肯认输服低,无论如何不能让小花儿瞧扁了自己。抬袖摸了把汗,眼前的万点阳光明晃晃地好像已化作炙烈的光雨,兜头盖脸的砸将下来,他只觉头晕脑胀,胸里像塞了团布,憋闷得喘不过气,
“阿鸾,你还好吗?”小花儿忙问,早已察觉身后的异常,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又要哄撮忙乎铃铛儿又要顾及阿鸾,却并不觉得繁乱,小花儿随手捡起一根粗树枝,将枝桠削断,递给阿鸾,“拄着这个,能省点力气。”
阿鸾剜了一眼那只有老朽们才用的拐棍,倔强地摇头,根本不欲接,可好死不死地正于此时脚上绊到一块石头,一头向前方栽去,小花儿敏捷地回身抓住他,顺势将大树枝塞进他的手里,“别逞强了,还是用这个吧,能走得稳当点。”
阿鸾勉强站稳,大窘,赶紧从小花儿的扶持中挣脱,涨红着脸,死咬着牙,一瘸一拐,拄着树棍子往前挪,铃铛儿见他走得吃力,明丽的小脸儿上汗水已将颊边的碎发浸湿,不觉怜惜,啾啾叫着就要飞上他的肩膀,却被小花儿一掌拍开,“铃铛儿,快别添乱了,你没见阿鸾已经难以支撑了。”
阿鸾一听,更是羞气无奈,他抬头狠狠瞪着小花儿和胖铃铛儿,心里咬牙切齿,却实在无力再开口反击了,——等着,小花儿,等回到宫中,定叫你求饶!
小花儿可不知这别扭人儿在心中暗暗策划着什么,他凝目看看天色,有点焦虑,一边伸手赶着大铃铛儿,“快回去吧,铃铛儿,等走出这片林子,就到半山了,”小花儿偷瞄了一眼阿鸾狼狈的形状,“那时恐怕天也黑了,你再不回去,爹要着急了。”
铃铛儿贼亮的小眼睛一眯,咕咕咕咕哼叫了几声,头上的羽冠颤动,轻拂着小花儿蒙着面膜的脸,似是难舍难分,小花儿抬手轻轻摸着它的羽翅,“我去去就回,别急,你在家里等着我,帮我照顾好老大和阿暖。”
花铃铛儿晃晃脑袋,腾身飞起,七彩尾羽宝扇般展开,流光溢彩,小花儿冲它摆摆手,撮唇长鸣,那通人性的大鸟儿一飞三回头地消失在皑皑流云之中。
——去去就回?!阿鸾心里冷笑,小花儿你想得倒美,等回到宫中,就是我阿鸾的天下,到时侯可不是你想走就能走,想回就能回的。阿浩肯定会喜欢小花儿,还有君翔,大家一起读书玩耍,将多么开心!阿鸾想到乐处,水红的唇上不觉浮起了一丝笑意。
“小花儿,你姓花,却又是何名呢?”阿鸾忽然很想知道有关小花儿的一切。
——嗯?小花儿停顿了一瞬,‘景生,景生,景生……’他时常在梦中听到别人如此呼唤,“我……叫景生。”他轻轻地说。
“——花景生——”阿鸾喃喃复念,“倒也别致。我就叫你景生吧。”阿鸾略侧着头想了想,恬然一笑,——别人叫他小花儿,我却偏要叫他景生。
“……这……也行……”听到‘景生’二字从阿鸾嘴里说出,小花儿猛地怔住,有一丝恍惚,仿佛很早很早之前就曾听阿鸾如此唤他。
“——啊啊!蛇!”
小花儿心里正自迷蒙,忽听耳边阿鸾一声狂喊,接着背上一沉,阿鸾已经神勇无比地窜上了他的肩背,双臂死死勒着他的脖子,小花儿没被他吓死,倒是差点被他勒死。无奈地摇头,小花儿背着阿鸾,弯腰从他的脚踝上解下一段湿滑的藤蔓,
“是这条‘蛇’吗?”他捏着那藤条在阿鸾眼前晃晃,阿鸾一开始不明所以,猛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他自幼最怕虫蛇之物,此时面色已然煞白,待到看清小花儿手指间捏着的不过是一条小藤,他的脸刷地一下子涨得通红,窘迫不已地松开小花儿,小花儿转过头看他,见他正羞怒悲愤地猛踩着那条藤,
“……咳咳……阿鸾……我还是背着你走吧,这样能快点到今天的宿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