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说完,小花儿就顿足,心里暗叫‘坏了!’,后悔已经晚了,只见阿鸾脸色铁青地抬头瞪着他,连眼圈都红了,刚闹了那么大一个乌龙,他本就已经无地自容,此时又听到小花儿如此言论,就好像是他拖了后腿,耽搁了时辰,这——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阿鸾……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伤口刚刚愈合……哎……你……你等等我……”
小花儿还在费劲地措辞解释,阿鸾却头也不回地转身继续向前走,连手里拄的那根棍子也丢在了一旁,——贵族们的自尊当真是非常矜贵呀。小花儿硬着头皮,捡起那个树棍,默默无语地跟在阿鸾的身后。
可惜,阿鸾的倔强并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只见那抹桃红的影子,踉踉跄跄地走在幽暗的林间,一开始是脚步歪斜,接着气喘如牛,继而一跤摔倒,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等他幽幽转醒,发现自己已经伏在小花儿的背上不知走了多久,那脊背有点细瘦,有点颠簸,但却温暖而坚实,给人无限安逸的感觉,阿鸾贪恋这一刻的舒适平安,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也不动,小花儿听着他呼吸节奏的变化,知道他已经醒了,心下叹息,——这只小倔青鸾,如果刚才也这么听话,他们早已走到半山了。
黑夜并没因他们的延误而放慢脚步,夜幕降临,坤忘山中,古树拔地参天,枝桠错综纠葛,一弦弯月高悬,斑驳的月色透过纵横的枝叶洒下点点微光。
“……景……景生……”阿鸾手抱双肩,猫腰坐在篝火边,脸撑在膝盖上,双眼警惕惊恐地环视四周,他轻声不断地叫着小花儿只为给自己壮胆。因为他的拖累,他们没能赶在天黑前走出林莽,阿鸾终于醒悟到自己有点任性有点蠢。
地上千年积存的腐叶散发出潮湿霉变的恶臭,阿鸾用衣袖堵住口鼻,可仍然无法阻止臭气随着呼吸流入胸膛,比绝望更黑的黑暗包围着他,无数双兽眼却似隐在暗中静悄悄地等待,
“……景生……景生……”阿鸾以为自己仍在喃喃低语,却不料被冲喉而出的尖叫吓了一跳,——那——那是他发出的尖锐叫声?
“——阿鸾,你怎么了?”小花儿从重重黑影中钻了出来,几步抢到阿鸾身边,一把将他揽在胸前,即使有那一丛熊熊的火焰,小花儿仍然觉得阿鸾全身冰寒,他抬手用力搓抚着阿鸾的双臂,后背,一边埋怨,“你怎么不离篝火近一点,林子里到了夜晚又潮又凉,你可千万不能染上风寒。”说着就从背囊里取出一丸药喂到阿鸾嘴边,“快把药吃了,防止瘴气入体。”
阿鸾乖乖地把药吞下肚,闭着眼睛靠在小花儿的怀里,忽然觉得鼻子酸涨,这些日子他连遭劫难,受尽折磨,但多么多么庆幸,他遇到了小花儿,
“景生,你今年多大了?”
小花儿一愣,轻轻松开阿鸾,闷头将刚才匆忙中撂在一边的鱼架在火上,“我……十二岁了。”
竟比自己还小一岁,与阿浩同年,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他像兄长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小花儿又从背囊中取出几个小瓶,打开盖子,将其中的粉末撒到烤鱼上,阿鸾的眼睛顿时瞪大,“……你……你怎么往鱼上撒药呀……?”这些天吃药吃到头疼,阿鸾一看见药瓶子就嘴里冒苦水。
“这哪里是药,都是调料。”小花儿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果然,当火舌卷上鱼身,一阵难以言传的辛辣甘香腾地窜起来,撩得阿鸾直耸鼻子,“你竟然把调料瓶子放在药架子上,你……”阿鸾嘴角抽搐,哭笑不得,真不知小花儿平时给自己吃的都是什么药?
“这调料常常也能入药,”小花儿将一个小瓶举到阿鸾眼前,“这是姜黄粉,具有改善食欲,解毒杀菌,促进血行,祛散寒邪等功效,特别适合你现在食用。”
阿鸾将信将疑地凑到瓶口上闻,一股苦辛的香气窜入鼻端,鼻子一痒,——阿嘁!阿鸾打了个大喷嚏,他立刻举袖掩住嘴,不好意思地看看小花儿,小花儿却开心地笑了,“——这下好了,你大概是不会染上风寒了。”
香气愈来愈浓烈,和着烟气氤氲上飘,阿鸾喉咙滚动,不觉咽了下口水,——咕噜一声,小花儿听见了,赶紧将烤得焦黄的鱼从火上取下来,连着穿鱼的树枝一起递给阿鸾,笑眯眯地看着他,
“快趁热吃吧。”
面对滋滋冒油,香飘十里的美食,阿鸾再也顾不上矜持,他抓着树枝,埋头大嚼,因为太烫,嘴里发出嘶嘶地抽气声。
“阿鸾,你慢点,小心鱼刺。”小花儿一边继续烤鱼,一边叮嘱阿鸾,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他的奶娘。
结果三条鱼倒给阿鸾吃下去两条,虽仍然觉得意犹未尽,阿鸾却不好意思地抬手推开小花儿递给他的最后那条鱼,“你也吃点吧,今天被我连累坏了吧?”说着就侧头避开了小花儿不可思议的目光。
——嗯,有进步,这小鸾竟已学会检讨自己了。小花儿吃着鱼,觉得无比甘香。
晚饭后,小花儿将捡来的干燥枯枝慢慢添进篝火里,又用药粉在篝火外围画了一个大圈子,“睡吧,阿鸾,明天还要走很长的山路。”
阿鸾迟疑地在篝火旁躺下,头下枕着包裹,刚要闭眼,却发觉小花儿正在脱他的鞋袜,“啊……你干嘛?”他一缩腿,惊疑地瞪着小花儿。
“帮你把脚上的水泡处理一下,不然你明天就要人抱了。”
说着小花儿就扳住阿鸾的腿,将他的脚抱在怀里,用火燎过的细针慢慢挑着水泡,阿鸾开始还想挣扎,但一想今天自己的孬样,深恐明天重蹈覆辙,就安静下来,——冰凉的脚窝在小花儿温暖的怀里,说不出的遐意,睡意袭来,阿鸾慢慢闭上眼睛,一下子就沉入了梦乡。
第一卷: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叮铃铃铃铃……叮哩哩哩哩……,林中的鸟儿欢声鸣唱,彼此应和,浸透了露水的晨风穿林而过,轻轻掀动着少年们的衣襟和柔软的乌发。碎发丝丝缕缕地擦过脸颊,酥稣痒痒的扰人好梦,阿鸾不耐地微蹙着眉,堪堪从睡梦中苏醒,他迷迷蒙蒙地半睁着眼,手在面前挥赶着,
“……去去……铃铛儿……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阿鸾想翻个身继续再睡,却动弹不得,身子好像被扣在一个舒爽的巢里,他一下子惊醒,低头一看,一条精健的手臂正拦腰抱着他,他松了口气,知道那是小花儿,可一转瞬,阿鸾秀长的眉就又拧成了疙瘩,脸上隐隐沁出一抹霞色,薄怒微现,阿鸾从来不让生人近身,这山童小花儿却三番两次地与他贴身而眠,当真……当真大逆不道!心里一气就忘了背后那令人动都不想动的温暖怀抱。
阿鸾伸手掰开小花儿的胳膊,却赫然发现小花儿用腰带将他们两人绑在了一起,阿鸾顿时惊怒不已,脸上的红晕一下子转为赤霞,——这——这简直太过放肆——而且——,他慌手慌脚地想将腰带解开,却越解越乱,到得此时才看清,他们两人的腰带紧紧相系,交缠在一起,竟难解难分,阿鸾又生气又焦灼,不知怎的心慌得就像要跳出胸腔,他用力一扯,
“……呀”小花儿轻哼一声,醒了。
阿鸾不敢再动,窘着一张大红脸,死咬着牙,
“……咦……阿鸾……你已经醒了…”小花儿朦胧地嘀咕,——阿鸾不是一向懒床,不到日上三竿,不会起身吗?小花儿忘了自己昨夜为了守火,直到快天明才睡,所以此时天色已不早了。
阿鸾紧紧闭着双眼,眼睫微颤,绷着身子靠在小花儿怀里,说不出话,心慌慌,神思思,也不知是窘迫还是恼怒?
——结缡——结缡——亲结其缡,他竟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小花儿施衿结褵了。当世男风盛行,娶男妻者比比皆是,——但——但他贵为南楚太子,这种正妻婚嫁时才有的礼仪又怎能用在的身上?去年许君翔的大哥许君耀娶了右相家的小公子为正妻,他作为太子前去观礼贺喜,就曾亲见结缡的仪式,那当真是曼妙旖旎。
阿鸾的脑子里嗡嗡嗡地像飞进了一群彩蝶,斑斓的蝶翅扫过他所有神智思想,奇异地点亮了他的脑海,阿鸾目眩神迷地不停胡思瞎想,竟没听到小花儿的问话。小花儿见他一动不动,身体僵硬,以为夜里他的伤情出了什么状况,急得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阿鸾大惊,抬手去挡,却被小花儿反手握住,“阿鸾,别动,我试一下你的体温。”
阿鸾脸上的红霞倏地烧向耳际,冰玉似的耳廓,耳垂立刻晕染上一丝羞涩,……他……他和小花儿两手交握,衣带相结,当真是执手结缡的姿态。小花儿的掌心温凉干燥,他的手心里却急出一层热汗。
小花儿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看了看那烫红的面色,又捏了捏他的手,汗津津的,不觉皱起了眉头,疑惑地问:“阿鸾,你不发烧呀?可为啥出了一头的汗呢?你很热吗?手心烫烫的,你还想睡觉吗?(小孩子困觉时都手心发烫。)”
阿鸾听得此言只觉得两眼发懵,心口憋闷,鼻子隐隐然已经歪向一边,脑门青筋暴跳,他狠狠甩脱小花儿的手,“……你……你为何将我和你绑在一起……”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阿鸾抖着嗓子发问。
“自然是怕你滚到火堆里去,你睡觉时可真不老实,翻来滚去的,不把你缚住,一下子就能烧着了。”小花儿边说边去解衣带,刚才被阿鸾乱扯乱拽,竟越缠越紧,一下子难以解开。
“……咦?怎么回事?”小花儿喃喃自语,撑身坐起来,低头摆弄着腰带,阿鸾不得已,也只能半坐起身靠在他的怀里,与他颈项相依相挨,立刻就闻到那股飘飘渺渺清澈至极的寒香,趁着小花儿忙活腰带没注意,阿鸾深吸口气,——啊,真是提神醒脑,刚才惶急得一团浆糊似的脑袋终于开了窍,阿鸾眸光闪动,再也不觉得慌乱,他踏踏实实地倚在小花儿的怀里,——一下子找到了那个可以将小花儿永远留在身边的理由:将他作为选侍带回家,如此,既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又解了这结缡之窘,更能一劳永逸地将他留在宫中,真真是一箭三雕!阿鸾明秀的大眼睛骨碌乱转,嘴角微勾,浅浅含笑,——以小花儿的身份,太子正妃,良娣,良媛,甚至是九品的奉仪都不堪担当,如果给他个选侍的名位,父王不会不准。
“景生,你想不想和我回南楚?”阿鸾笑眯眯地问小花儿。
小花儿手指忙碌,终于将最后一个衣结解开,松口气,嘴里含糊地回答:“我不正是把你送回南楚吗?”
小花儿从地上一跃起身,伸了个懒腰,拍去身上的枯叶,阿鸾睨眼打量他,慢吞吞地说:“到了临州,你脸上那个面具不能再戴,还要学习各种礼仪。”阿鸾在心里暗暗掂量,——是一到临州就让他进宫,还是等他熟悉掌握了所有的宫廷礼节再宣他进宫呢?
“你会不会想家,想你爹?”阿鸾继续上上下下打量小花儿,像打量他翔鸾殿中博古架上的一件珍玩。
小花儿将余火踩灭,听到阿鸾的问话,想也没想就答,“我经常下山卖药,我和我爹都习惯了。”
阿鸾心里松了口气,明秀的眉眼笑得弯弯,——这就好,那个疯疯癫癫的花袭人是绝不可能登堂入室,进入东宫探望的,小花儿一入宫,恐怕和他爹就再难相见了。
小花儿根本没注意阿鸾古怪的神情,他从背囊里取出牙盐,转头叫道:“阿鸾,你怎么了?一早上都愣愣怔怔的,快点和我去溪边洗漱。”
阿鸾一默,悻悻地站起身,和他一前一后地钻进林子,心里暗想:为何他明明身份低下,又比自己年少,却事事照顾周到,自己竟毫无反抗拒绝的余地?想也想不明白,只好另做打算:等他进了大兴宫,一定要请最严格的教导宫侍来训诫小花儿,才能改掉他没上没下,随便呼喝的坏习惯。
洗漱早餐完毕后,两人继续赶路,林莽幽深,阳光穿透层层枝叶点点滴滴洒下,在他们的身上燃起浓碧的光影,嬉戏跳跃。
“阿鸾,其实你不必担心虫蛇,我已经在你的身上衣上撒了蛇药。”
阿鸾一听,扭头不置信地瞪着小花儿,“……那……那你昨天不告诉我…”害我出那么大丑,这句话阿鸾没说出口,可在心里已把小花儿狠批了一遍。
小花儿暗笑,——告诉了你,你还能那么轻易地被藤条吓住吗,……还能……还能那么可爱地一下子窜到我的背上吗?
“阿鸾,我还是背着你走吧,这样可以早点出林下山。”想起昨天背上那纤瘦,秀致的身体,小花儿到底没忍住,强力稳住声线,轻声问,虽明知如此定会伤他自尊,但总比再在林中夜宿要好。
阿鸾并不理睬,只当没听见,一味咬牙向前赶,脚上的水泡虽已上了药,可还是钻心地疼,小花儿看着他痛楚辛苦又倔强的样子,不敢再问,只得陪着他慢慢向前赶。
等他们终于出了古树遮天的老林子,已是烟笼横林,残阳滴血时分,站在半山坡嵴上,只见苍山起伏,连绵无尽,壮阔如海洋,小花儿拉着阿鸾,默默观赏,——苍天无语,江山如画,熊熊烈阳西挂。
阿鸾凝目看着眼前壮丽的画卷,再微转头偷看与他并肩而立的小花儿,顿觉豪情万丈,携美同看江山,大抵就是指此情此景。
小花儿哪里知道他心里转着什么念头,手指着坡下一丛竹林,开心地笑道:“阿鸾,快看,那就是我们今晚夜宿的小庙。”
阿鸾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心想:我在看江山,你在找小庙,咱们果然不是一个境界。
小花儿搀着阿鸾,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下到坡下竹林里,绿竹掩映,一角飞檐渐渐显露,阿鸾心里顿喜,像在沙漠中长行的人看到了灯火,自问:已经多久没有住过一间真正的砖石房屋了?他打起精神,强拖着步子奔过去,到了门前,抬头一看,却大失所望,原来那不过是早已荒废的一座破庙,今晚洗浴卧床的愿望又落空了。但转念一想,至少今夜有瓦遮头,不用露宿野林了,不觉又感到有点宽慰。
小花儿扶着他走进庙门,只见大殿供台上坐着一位木塑大仙,才一打眼,小花儿就觉得气闷,扭头远远走开,服侍阿鸾坐在大殿的另一个角落,那里的地上铺着些干草,看起来还算爽净。
“这是什么庙?怎么就废了呢?”阿鸾好奇地问。
小花儿看了一眼大仙手里扯着的那根红绳子,低头坐在地上继续收拾背囊,“不知道。”他嘀咕了一声,心里恨得直咬牙,——那个老家伙假冒月老,怪不得这庙会废掉。
阿鸾歇息了半晌,喝了水,啃了干粮,又去屋外转了一遭,好不扰攘,等他施施然回到大殿,自然要去向大仙问安,所谓——见庙就拜,神仙不怪嘛。
阿鸾在烂蒲团上跪下,俯身便拜,忽听身前头顶上方传来小花儿的讪笑,阿鸾大惊抬头,却见小花儿拍着大仙儿的木头身子,正笑得不亦乐乎,阿鸾皱起眉头,
“景生,不得无礼,神仙会怪责的。”
“就他——”小花儿抬手直指那大仙儿的木头鼻子,果然有点歪,“我不怪他便罢,他还敢怪我?”小花儿咕哝着,也知道在阿鸾面前不可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阿鸾,神仙都忙得很,顾不上你我,咱不拜也罢。”小花儿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大仙,分明便是天上浮游城中星屋里的那位往生司司长,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他就改任月老了。供台上的神仙老头儿看见他,也分外眼红,心想:要不是因为你这倒霉孩子,我又怎么会被调换工作,这姻缘司的活计岂是好干的?
阿鸾一挑眉,大而明亮的杏子眼闪闪生辉,诧异地看了小花儿一眼,仿佛是怪他无理取闹,仍是虔诚地拜下身去,再抬头时,见小花儿还在嬉皮笑脸地拍打神像,不觉有些气恼,“神仙们自然都是忙的,下界凡间的诸般事务都要他们操劳,你我只需诚心,说不定就能感动上苍。”
小花儿又笑,哈哈出声,——据他亲眼所见,大仙们确实很忙,不是忙着和耶和华调换装备,就是忙着和他的十二门徒比赛足球,因为太上老君醉心制药,王母娘娘热心种桃,他和苏怡常以替补队员的身份上场。——至于诚心,神仙们恐怕并无心脏,无心之神又怎能被有心之人所感动呢?
笑着笑着,小花儿忽觉萧索,唇畔的笑意渐渐隐退,只余一丝纹路漾出点嘲弄,“你既然知道他们没工夫搭理咱们,你还拜个啥?你有那么多诚心不如奋发图强,干点别的,倒比求神拜佛有用处。”小花儿慢慢走回栖身的角落,不再理会跪在神前的阿鸾。
——这个小花儿,竟敢教训自己!阿鸾很不服气,又想他不过是略识几个字的山野村童,自然没什么见识。如何才能防备他以后不在宫中出丑闹笑话呢?阿鸾有点为难。又抬头看看坐上的大仙儿,那老人家喜眉笑目的似在跟他点头,阿鸾越看越觉得恍惚,轻声喊:
“景生,你……也过来一起拜吧…”此时阿鸾已经看清大仙手里褪色的红绳,知道这是座姻缘庙,不知怎的,就脸红心热地想起了小花儿,他小时候也和阿浩,君翔一起玩过拜堂成亲的游戏,被||乳|娘撞见骂过几次,还罚君翔跪过殿角,只得就此罢休,现在再想起这件往事,倒觉得有一丝丝甜泛上心尖儿。
阿鸾虔诚地俯身静等,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些什么可又说不太清楚,就好象暮色里神仙脸上的笑,感到了笑意却朦朦胧胧地瞧不真切。阿鸾等了半晌又半晌,没等到小花儿,抬头转身一看,不觉大恼,——那——那村童竟然倒在干草上睡熟了。
第一卷: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阿鸾一腔的绮思遐想全化作失落,呆呆地望着躺在干草堆上的颀长身影,他懊恼的轻吸口气,却也无法可想,只得讪白白地走过去在小花儿身侧躺下,将睡未睡时,鼻端又闻到小花儿胸襟里散发出的清芬,阿鸾唇角微弯,恬然睡熟。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清冷的夜风呼呼地刮过山林,吹入破窗,寒气逼人,睡梦中的阿鸾本能地想往小花儿怀里钻,可背后温暖的怀抱已消失无踪,阿鸾落了空,正朦朦胧胧地暗自着恼,忽听小花儿在他耳边轻声叫,“——阿鸾,阿鸾,阿鸾,”
阿鸾实在困倦,睁不开眼,陡然间小花儿一把将他抱起,向前疾跑,阿鸾一下子惊醒,挣扎起来,小花儿一个没抱稳,脚下一滑,他们俩同时摔倒在地,不等他们爬起身,就听四周响起嘈杂纷乱的脚步声,像无数的野兽奔行于丛林,小花儿拉着阿鸾跳起来,夺路要逃,却已为时太晚,大殿里密密麻麻涌进来无数人,早已将他们团团围住,阿鸾大惊失色,挣扎着抬眼去瞧,只见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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