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皇妃:仙履心路作者:未知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12部分阅读
苏慕容端着细瓷茶盏,笑着朝沈斯晔一扬下颌。“喏,他妹妹也喜欢去那地方。”
唐嫣好奇的问:“您说的是承华公主?”
沈斯晔举杯浅饮,并不太想多讨论这个话题,笑了笑。“不然我还哪来的妹妹。”
苏慕容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点的菜陆续端了上来,先是九道冷盘,冷盘之后第一道菜就是锅巴虾仁,然后松鼠桂鱼、蜜汁火方、荷叶粉蒸鸡等等姑苏名肴流水一样摆了上来,每三道菜后都有一道甜点,苏慕容没点红酒,点的是饭馆自酿的甜酒酿。每道菜都极正宗,芳鲜膏腴,连苏慕容都吃的十分感动。可惜宴席气氛没有多么热烈。
何江天虽然礼数周全,态度却淡淡的不见热络,明显的是对君主制不以为然。他生长在环境宽松的国外,父亲又是政治立场颇为激进的工党成员,。没有利益上的需求,沈斯晔通常也懒得格外费心思去微笑找话题,更何况他吃饭时不习惯说话;唐嫣作为唯一一位女性,自然更不方便饶舌。好在有天生就能搅动气氛的苏慕容在,谁也不好意思太驳他的面子,这一顿饭还不至于让众人郁闷到胃疼。
等到宴席中稍事休息,沈斯晔便与坐在身边的何江天寒暄:“何先生在哪里高就?”
“我在慕尼黑做律师。”何江天推了推眼镜,回以礼貌的一笑。“主要是做企业并购、资产重组方面的业务。没记错的话,殿下也是法学院出身?”
难怪。他就说苏慕容不会无缘无故与人结交。
“何先生前途无量。”沈斯晔由衷的赞叹道,然后无可奈何的笑笑。“我天天埋在故纸堆里考据,这辈子赚的钱大概都比不上何先生一个案子的收入。”
何江天只当他说笑。“我只是修身齐家,殿下是要治国平天下的,哪里有可比性。”
沈斯晔苦笑着摇摇头:“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他是说真的。”苏慕容在旁边慢悠悠旁白,“他没有选举权,还是我们这一桌上最穷的人;而且这辈子都别想上庭,连考律师执照的时间都能省下。”
唐嫣带了同情的骇笑。沈斯晔长叹一声不想再提伤心事,转头问:“何先生是何时考下的律师证?”
“读硕士的时候。”言及专业问题,何江天的微笑总算热乎了些。“博士才换到商法专业,之前一直是学民法的。说起来,我也勉强算是拉伦茨教授的隔代弟子。”
沈斯晔眼睛顿时一亮,开始见缝插针地与何江天讨论起他近来很感兴趣的物权变动问题,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居然说的很是投契。这期间苏慕容出去接了个国内的长途电话,等他二十多分钟后回房间,才惊讶的发现那俩已经吵得面红耳赤了。
苏慕容困惑了。“……怎么了这是?”
唐嫣异常淡定的吃着樱桃,满不在乎的说:“还在讨论学术问题呢,说完了就好了。”
虽然平常一个赛一个狡猾如列那狐,但仅就纯学术问题而言,不管是何江天还是沈斯晔都还没把“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的书生气完全丢掉。为了自认为的正确论点而捍卫自己攻击对方,说着说着不免就有些情绪激动了。
“他就是这样,请千万不要介意。”
唐嫣安之若素的解释完状况,显见是早就习惯了丈夫精明之外偶尔的憨直。她瞥了争辩双方一眼,眼底就含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
苏慕容悄悄抹了把汗,嘀咕道:“……吓我一跳。”
他的发小最会明哲保身与人为善,除非对什么看不过眼到极点,绝不会随意与人争执;而何江天更是好相处的人,只要对了他的脾气就会格外随和。放下心来,苏慕容拍桌子:“都给我停下!欺负我不懂德语?!”
争执双方同时盯过来,眼镜上都是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冰冷效果瞬间双倍加成。苏慕容一抖,立刻谄媚说:“不打扰了,您二位继续继续。”然后转头拉着唐嫣殷勤道:“来唐小姐,我们把这道莼菜汤五五分了吧~”
那两个人都怔了怔,均感好笑,也颇起了惺惺相惜之感。沈斯晔长出一口气,感慨说:“何先生造诣深厚,实在是我拍马也追不上的。”
“怎么会呢,我现在才觉得我是井底之蛙,眼界都局限在商法里了。”何江天拊案笑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聊得痛快,当浮一大白!”
“只有甜酒,多没气氛。”苏慕容立刻凑热闹,对闻声而来的侍者高声道:“给这两位先生每人一碗茅台!”
清醇的茅台酒汩汩倒进大海碗里时,沈斯晔有点发呆,然后抓狂说:“好了好了停!”
“你开什么玩笑?”他揪住苏慕容,“这是五十多度的酒啊!”
“我闻文王千钟,孔子百觚。殿下您的酒量总得向先贤看齐。”苏慕容大笑躲开,摆明了要看热闹。接收到发小不可置信“你敢坑我!”的目光,只装作没有看见。
“算了算了,我与殿下分这一杯酒便好。”何江天笑着泼掉茶杯里的残茶,分了半碗酒过来,举起杯子。“见贤思齐,今日与殿下一唔让我获益匪浅。这杯酒用来向殿下道歉,我不该在你宣誓就职那天背后议论,以为你必定是一不学无术的纨绔。”他说这番话时无比坦然,让沈斯晔一时有几分哭笑不得。“……没关系,我接受。”
“干杯。”何江天仰头一饮而尽,他严谨的律师外表下,还颇有些六朝人物的风流,倒让沈斯晔颇为心折。他看看还有点时间,于是想听听何江天对另一个问题的看法。结果两个人一言不合,又吵了起来。
直到苏慕容和唐嫣各自把他们拖走。
从店里出来已是夜里九点。沈斯晔在副驾驶位置上吹了一会儿夜风,忽然抱着头倒向挡风玻璃,脸色颇为难看。若非他的目光和神智都还清明,恐怕光这一身酒香就得被警察拦下。但苏慕容还是吓了一跳,赶紧蹩到一条岔道上刹了车:“喂,你怎么了?”
沈斯晔没出声。苏慕容大惊:“你怎么样?!”真要因为那一大碗茅台而酒精中毒了,别说祖父伯母他们,光炸毛的嘉音都饶不了自己。苏慕容一连追问几句,沈斯晔才晃晃悠悠的直起身子,目光涣散。
“我完了,我刚才应该谦和一些的……”
“本来就是啊。”并不意外于他提起这个话题,苏慕容鄙夷道。“我瞧你们俩就是八字不合,文人相轻。为了一个法律问题都能吵成那样,值得么?好在人家不跟你计较,后来还跟你喝酒一笑泯恩仇了。”
沈斯晔没说话。
毕业于哥廷根大学,在维也纳上中学,懂德语且学民商法,在慕尼黑做律师,还结婚不久正在度蜜月,以及那偶尔给他的莫名熟悉感……
这分分明明就是何锦书的哥哥啊!
沈斯晔靠到椅背上,呆呆仰望天上的繁星,心中充满被命运嘲笑的无力。连星星都好像在眨着眼嘲笑他,星光一会排成s型,一会排成b型。
他平常还自负反应迅速,今天居然迟钝到得罪了可能的未来大舅子还不知道。
“希望时间能倒流,如果太困难,就让我发现这都是在做梦吧……”
才嘀咕完,沈斯晔看见星光的排列组合又变了,天幕上亮闪闪排出一行迪斯尼风格大字:
rejected
29命运一无所知
第二天沈斯晔在sn上遇到了锦书。他战战兢兢的把昨天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锦书在那边笑不可遏。
“不用在意,他不会生气的。”锦书的回复过了好一会才过来,“我哥哥不是小心眼的人。”
“可是他看上去很不快……”
锦书发送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他跟他导师或者我爸也能吵成那样的。真的没关系。”然后她小心的问:“我哥哥不知道你认识我吧?”
沈斯晔苦笑:“假如他知道,或者我当时知道,我怎么会那么较真。”
“那就好。”锦书松了口气。“我家人对皇室其实很不以为然,一直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来阻止我。”
沈斯晔前一分钟还在为那句“那就好”郁闷,这时心里忽然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他慢慢地回复说:“阻止什么?”
锦书没回复。过了几秒她忽然下线,再过一分钟又爬了上来,不待他问已抢先解释说:“我把网线碰掉了!”
微笑从他心底一点点漫起来。“我记得你说过你工作室用的是台式机。想把网线碰掉,可真不容易。”
“……你那篇文章我看过了,水平还不错。有几处不大的修改都有做标记,已经发到了你的邮箱里。”
“谢谢。”沈斯晔笑:“不过这次没掉线?”
结果锦书真的又掉线了。
沈斯晔好笑的盯着锦书变灰的名字,又想笑又懊恼;忽然看见锦书说她家人的态度,不禁悲从中来。
※※※※※※※
锦书望着电脑屏幕有点失神,她拍了拍微烫的脸颊,心虚的关了电脑,溜到工作室门外的走廊上吹风。心情刚刚因为晚风而平静下来,从廊中经过的教授看见了她,大惊道:“劳拉你发烧了?没有?没有你这是怎么了!”
有种被撞破的莫名尴尬,锦书面红耳赤的编了一堆理由,好容易才把心存疑惑的教授打发走。想了想还是心虚,锦书回屋给哥哥打电话,不顾高昂的越洋电话费东拉西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把话题绕到了沈斯晔身上。
“你说到皇储,我昨天还见到真人了呢。”何江天在那边不知为何笑的很欢畅,“这人比我想象的好,看起来人品还不错,也不是草包。对了,小嫣给你买了一个纪念品,我是寄到你的公寓去还是等你暑假回来拿?”
锦书很郁闷,再把话题绕回去,只怕她哥哥就有所察觉了。“……那寄给我吧,代我谢谢嫂子。你还记得地址吧?”
“那当然,那我明天就去邮局。”何江天满是愉快地说,“大概两三天就能寄到。”
锦书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
何江天似乎是捂住了话筒在问唐嫣,然后无可奈何的偷笑道:“小嫣不让我说。”
“……”锦书深沉的说,“哥哥也早点休息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你这死丫头!”何江天顿时狂化。锦书大笑,不待他咆哮抢先挂了手机。脸颊上不多的一点热度也因此随风飘散,让她以为那不过是错觉。
五月里是帝国建国六百五十周年纪念。国内举办了各种大型的庆祝活动,锦书所在的同学会也准备组织一场晚会。又因为领事馆也要组织庆典,两下一合计,索性便联合筹办。在波士顿读书的同学们踊跃报名,不几天就有足足二十个节目备选。
周末上午嘉音不请自来,进门就兴冲冲的嚷:“你们缺不缺伴奏?”
锦书正在厨房里泡茶,探出头说:“你能提供哪些?”
嘉音坐到沙发上,顺手拿了颗提子吃,掰着手指算:“我会小提琴、古筝和二胡,钢琴肯定比不上你就算了,但我能请我们乐团的人来,那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恐怕想趁机搞事是真吧?锦书端着茶壶出来,给自己斟了一杯红茶,笑而不答:“我在茶里滴了几滴白兰地,所以就不请你喝了啊。”
“红茶白兰地?”嘉音好奇的凑过来嗅了嗅,皱着眉头躲开。“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锦书起身去拿节目单,含笑摇头:“没什么,前几天看欧战胜利纪念,看到你哥哥穿的军装,想起了一本以前看过的小说。”
嘉音咬着提子,若有所思。她忽然回过头盯着锦书问:“皇帝和杨提督,你更喜欢哪一个?”
“杨。”锦书下意识地回答了才觉得意外,这本书出版时,嘉音大概还没出生。
“难怪,我哥哥也喜欢这书。”嘉音把一颗提子抛向空中,用嘴去接。“只不过他是看战略,我是看帅哥。”她啊呜一下接住了提子,咯吱咯吱嚼起来,看得锦书一阵哑然。
锦书如今对皇室也有了些了解,看到这样乐观向上的嘉音,只能猜测是那个人很好的保护了妹妹,为她遮蔽了绝大多数风风雨雨。第二天中午聊天时,沈斯晔又向她抱怨嘉音的淘气,大发感慨:“养孩子可真是麻烦啊。”
锦书颇为赞同:“就是。”想到新年时在冰上的摔倒,她的脚踝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
“……”沈斯晔回复道:“怎么说的就跟孩子爹妈一样。”
锦书默默地回复给他一个囧脸:“……你自己忙,我要回实验室了。”
周六晚上,帝国驻波士顿领事馆。
锦书捧着巨大的盒子,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好奇的目光跟了一路,锦书但笑不语装高深;等到盒盖打开,四周登时一片抽气:那是一个天坛祈年殿形状的蛋糕。
蛋糕足足有十四寸,一眼看去气势俨然,仔细看看,祈年殿的琉璃瓦其实是翻糖制作,但装饰的非常精细,甚至用巧克力屑撒出了殿前方砖。草莓酱堆出弯弯绕绕的“650”和“生日快乐”,引得学生们一片赞叹。过了一会总领事过来看见这个蛋糕,也是大为赞扬。等到自信心已经满的像快要爆炸的牛蛙,锦书才笑眯眯地走到了角落里,跟熟识的同学打招呼。
虽然蛋糕坯是玛丽做的,她只是负责装饰,但创意是她自己的嘛。
“劳拉!”
锦书一回头,嘉音正快步走过来,手里一串装饰气球迎风招展。锦书不由得失笑,当看见上次见过的俞小姐也跟过来时,便敛住表情,微笑着静然而立。
大概是因为有俞颖在,嘉音表现得十分斯文。俞颖这次却没像上次那样孤傲,很客气的与锦书握了手,只是仍带着刻意的亲切与疏离。过了几分钟,俞颖的手机响了。她道一声歉,便走到边上打电话。锦书方对着嘉音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嘉音却紧张的扑了过来:
“我来不及解释,但这几句话你一定要记住。”
“第一,我哥哥一会过来。”
“第二,不管他们表现的怎样,其实我哥哥一点都不喜欢她。”
一口气生生堵在胸口,锦书瞪着嘉音,很想质问她“你哥哥不喜欢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但俞颖已经走回来,她便抿住嘴唇,悻悻的收回还没出口的话。
嘉音轻咳一声神色俨然,好像刚才的话题从未发生。“你今天有没有节目?”
锦书于是只好也恢复了温婉微笑,“我出蛋糕。别的不是有你们么?就不献丑了。”
“——那个蛋糕是你做的?”闻言,俞颖漂亮的凤眼里终于浮起讶然,重新仔细打量起衣着平凡的锦书:“我最近一直在读烘焙学教材,真没想到……连我家厨师都未必能想得到呢,你居然比他还厉害。”
嘉音在旁边咳嗽的像是花粉过敏了。锦书倒是直觉觉得俞颖并没有恶意,莞尔道:“其实也没什么,因为喜欢吃才做的。”
俞颖对锦书的神色立时亲热了不少,当下与锦书探讨起烘焙学来。嘉音在旁边插不进嘴,就听“高筋面粉”“蛋白霜”“明胶”“植物鲜奶油”“可可粉”“1/4勺”之类可怕的名词乱飞。她自然知道锦书真实的烘焙水平是用微波炉转香蕉,未免为她担忧。但看锦书谈笑风生毫不露怯,反倒是俞颖不断点头称是,只差没拿个本子记下她随口说的诀窍。嘉音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在心里不免又把锦书往“神”的方向抬了一格。
其实无他,锦书跟玛丽一起住了三年,耳濡目染之下把理论知识拿出来足够了。
当下相谈甚欢。等到总领事讲话、节目开始,学生们便纷纷找位子坐下。
嘉音是本场的京戏伴奏。第一个节目就是京剧联唱,嘉音便拎了二胡上台去。台下口哨声欢呼声四起,嘉音笑眯眯的在台侧坐下,琴弓一抖,起了西皮二六的调子。锦书在台下都看得见小女孩神采飞扬,心里不免感叹。
等到这个节目结束,全场掌声热烈,锦书转头看见俞颖有些魂不守舍的表情,便善意的问:“俞小姐也有节目?”
“啊……是。我有一首钢琴独奏《梦中的婚礼》。”
俞颖轻轻点点头,娇美的脸上泛起红晕。锦书不由笑了笑,这时台上一胖一瘦男生开始说相声,锦书便结束了这个话题,专心的看向台上。
“……兄弟读研那时候,有次期末考试砸了锅。那叫一个郁闷,同寝的小哥看了万分同情,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旅游胜地!结果我一看到路标,我就哭了——”他的搭档捧哏说:“咋了?”
“我一看那路牌,上面它写着yell啊!”
现场哄堂大笑。锦书慢了一秒才明白,一口可乐几乎没喷出来,还是呛到了。这时候嘉音已经回到她和俞颖之间坐下,赶紧给她拍背顺气。别人或许不觉得如何,锦书对所谓身份之差没感觉,俞颖却不免有些疑惑起来,又不好问的,只能把疑惑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