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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开门的是位略胖的中年妇人,看见他们笑道:“严先生今天怎么来了?”

“送位小客人。”他低头看看何笙,“这小姑娘以后就住这了,得辛苦吴婶照顾着,会另外给您加工资。”

“没事。”吴婶看向何笙,迟疑道:“小姑娘不是这人?”

“对,之前生活比较艰苦些,以后得尽量多照顾着。”严柏拍了拍何笙的肩膀,“何笙,叫吴婶。”

何笙乖乖的叫了声,“吴婶。”

“哎,走,我带你去房间。”吴婶笑眯眯的应了声,接过严柏手中的几个购物袋,领着人去楼上。

屋内铺着地毯,何笙盯着自己脚下不敢随意乱瞟,还没上台阶,室内响起一道肆意张扬桀骜不驯的声音:“谁准她在这住的?”

何笙这才抬头望向声源,繁复华贵极具格调的室内,姿态狂放的少年斜倚在褐色沙发上,手托精致下巴,眉眼慵懒又嚣张的扫过何笙,薄唇一抿,透着无法掩盖的敌意,吐出两字,“出去。”

chapter3

吴婶尴尬的杵在原地,看看严柏,严柏一抬下巴,“你们先上去。”

话落的同时,砰一声响,黑色遥控器砸在严柏脚边,电池连带盖子摔飞了起来,吴婶身子一抖,带着何笙快速上楼,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姿势。

严柏迎着对方愤怒的视线,俯身捡起遥控器并将电池重新装好,走过去放到茶几上,边道:“何笙是袁总下令带过来的,我也没办法。”

少年一伸修长笔直的腿,索性直接将茶几踹翻了,冷眼瞪着严柏,指着门口一字一顿道:“带着那东西给我滚。”

严柏不为所动,神色坦然的和他对视,“若对这安排不满你可以和你父亲提意见,跟我说没用,你知道,我也不过是个打工的。”

说完也转身上楼,二楼转弯走到底便是何笙的房间,吴婶正将她的衣服整理着放进衣柜,小孩拽着刚才的那条手帕垂头坐闷不吭声的坐椅子上。

严柏走过去将一张写着手机号的便签交给她,“有事就打这电话,再不然和吴婶说也行。”

何笙接过来,点头。

这时楼下传来凌乱的东西碰撞砸碎的声响,严柏皱了皱眉,嘱咐道:“刚才看见的那个人你平时尽量离他远点,别去招惹他,明白吗?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何笙又点了点头。

“行,那我先走了。”

何笙这才抬了头,眼中是明显的慌乱,害怕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这个地方只有严柏是她认识的,好比汪洋中的一块浮木给了她绝对的安全感,如果这人也走,她要怎么办?陌生的吴婶,暴力的少年,完全不熟悉的环境,她要怎么生存?

严柏理解她的心情,也同情她的遭遇,但再不忍心他也不可能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袁崇阳正等着他回公司处理事务。

拉开何笙的手,他道:“很多东西都是需要适应的,过了这个阶段什么都能好起来,虽然这话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过于深奥,但理在这,我希望你能懂。”

何笙确实没怎么听懂,其实说简单点眼前这人就是执意要走且她又要被丢下而已,她沉默着垂下头便也没再有任何挽回的举动,一天一夜下来她已经尝试着做了太多祈求的卑微姿态,没有用的,连曾经自认为最亲的家人都能毫不留情的把她扔了,又何况是这个初认识的外人。

她只有十二岁,但已经早熟的知道绝望,知道很多东西不是自己的,做再多努力依旧不会是自己的,她要有这个觉悟,尤其是在这个陌生的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地方。

严柏和吴婶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吴婶将衣服整理完才走到何笙面前,和善的笑道:“走,小姑娘,先去洗个澡,换个地方就要穿新衣服,讨个好兆头。”

何笙一身灰扑扑的,脏的不像话,吴婶也不好说真话打击孩子,只能拐着弯的叫人去拾掇。

何笙乖巧的跟着吴婶去了房间附带的卫生间,精装的内里,那一瓷一砖都让何笙有种手脚没地方放的慌张感,看着各种从没见过的洗浴用具,她快速的眨着眼,磕磕绊绊的小声道:“吴婶,脸盆。”

吴婶将她无措的神色尽收眼底,她笑道:“没事,咱不用脸盆,来,吴婶教你这些怎么用。”

手把手将各种器具和洗浴用品教了一遍,又让何笙自个操作一轮,一切顺当后吴婶道:“只要别忘就成,以后要记不清了就说,我再教你一遍。”

何笙看着自己手中的泡沫,“谢谢吴婶。”

吴婶捏了捏她的脸,对于她的乖巧礼貌说不好是同情还是欣慰的叹了口气,淡道:“没事。”

吴婶很快去了楼下,偌大的卫生间里顿时剩了何笙一个,她脱了衣服在温水的冲刷下开始洗澡,因为不习惯淋浴被呛了好几口水,她撑着墙壁开始咳嗽,瘦弱到骨骼分明的身躯剧烈抖动着,直到最后咳出眼泪,水一刷又瞬间冲掉,鼻翼颤了颤,但很快又停下,抽着鼻子拧毛巾开始擦身体,除了眼底染红,刚才的哭泣仿佛只是错觉。

何笙十二年来次穿上了新衣服,粉色带花好像公主一样的衣服,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稍稍咧了嘴,笑容还没扩展开下一秒又收敛下来,她往前走几步,谨小慎微生怕碰坏碰脏了边角,漂亮是漂亮,穿在不对称的人身上就是太累人。

吴婶上来见了她直夸耀着说好看,还好心的给她挽起常年乱糟糟的头发,不是顶好看的脸至少看着也稍微干净些。

“成了。”吴婶拉着何笙在面前转了圈,“这样就清爽了,走,咱下楼吃饭。”

去了厨房,雕花的小圆桌上已经放了精细的饭菜,扑鼻的香味让何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刚才暴怒的少年正坐在那慢条斯理的用饭,有些人生来便是被上苍眷顾的,一个夹菜的动作,一个吞咽的举动,都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优雅尊贵。

何笙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吃饭都能吃的这么漂亮,她低了低头,原本饥饿的肚子好像也没那么饿了,在吴婶的推动下被动的坐到少年对面。

那个男孩抬起漂亮的眼帘带着显见的轻蔑扫视她,“谁准你坐这的?滚下去。”

何笙一愣,连忙起了身,吴婶谴责的看了那男孩一眼,“袁植,别欺负何笙。”又把人重新按到位置上,给她盛了饭,笑道:“吃吧,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

“谢谢!”何笙捧住碗,看着里面颗颗饱满分明的白米饭,又加了句:“挺好的。”

对面嗤笑了声,吊着眉,“你能说说什么是不好的吗?”他拿筷子指了指桌面,“看看,美味佳肴,你张这么大见过几次?”

下一秒他突然用力将筷子掷了过来,跳跃了几下,一只掉到地上,一只撞了下何笙的脸也落了地。

筷子上有菜汁,何笙的脸和今天刚才的裙子就这么脏了,她震愣过后用手指轻轻搓着裙摆,但没用。

少年冷眼看着,这时长腿一迈起了身,淡声道:“不吃了,真是倒胃口。”说完径自出了厨房。

“袁植!”吴婶吼了声,冲着他的背影,“跑哪去?”

“呼吸新鲜空气,懒得看碍眼的东西。”声音已经飘远。

吴婶皱眉瞪了那个方向一会,转向自顾发呆擦着裙子的何笙,叹了口气道:“何笙,别生袁植的气,他本性不坏。”

随后拿了毛巾过来给她擦了擦脸,“吃饭吧,别管他。”

何笙听话的重新捧了碗机械的往嘴里扒饭,吴婶笑了笑,转身去收拾别处了,饭是香的,菜是美味的,何笙吃的哽在了喉头差点吐出来,眼眶热了一瞬,又恢复平静。

吃了饭趁吴婶没注意的档口自己去水槽,把碗洗了,一只碗一双筷子端端正正的摆在橱柜上,吴婶走进来看见愣了下,“洗了?下次放着就行,我会收拾。”

何笙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没事,习惯了。”

吴婶把碗放进橱柜里,低头看何笙,稚嫩的双手和同龄孩子比粗糙很多,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

她道:“在家里的时候是不是常常干活?”

“嗯。”何笙应着,“我会干好多活,吴婶,以后我都帮你。”

听话点,乖巧点,多干些活以后可能就不会再被送走了,她这样想着。

吴婶拍拍她的头,“好孩子。”

之后帮着吴婶收拾完屋子拖完地何笙回了房,这是她在这个城市要度过的夜,往后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等着她。

宽大的床铺,柔软的仿佛云絮一般的棉被,这是何笙连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但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好,到凌晨勉强睡过去,没多久又被噩梦惊醒,梦里钱召娣举着菜刀在后面追她,骂她狼心狗肺,何笙不停跑,跑了很久掉进一个大坑,然后醒了。

薄纱窗外的天还没亮透,只泛着淡淡的灰蓝,何笙再也睡不着,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底下陌生的一景一物,直到天光大亮,她才拿着昨天换下的衣物去了楼下,这里的室外没水井,但有一个水龙头柱子,何笙端着厨房找来的水盆就着清水洗衣服。

吴婶听见声音走出来,看见蹲院子外的何笙惊讶的微微张了嘴,走到她身边,“起这么早,怎么自己洗衣服?放着吧,到时我给你洗。”

何笙活了十二个年头,这个时间段于她的一生而言短的微不足道,但自她有记忆开始衣服向来都是自己洗,那个小山里这是最正常不过的。

湿漉漉的手指捏着滴水的衣领,仰头望着她,何笙小声道:“没关系,以前我也都自己洗。”

小孩的紧张局促感还很明显,吴婶便也没再说什么,望了眼盆中依旧清澈的水,回身去屋里拿了洗衣液出来,教了一遍何笙怎么用后笑道:“等会洗完了再用洗衣机甩干,等天冷了,就不用自己洗了都可以扔洗衣机就行。”

何笙点头,“麻烦吴婶了。”

“没事,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别太生分,有事就说知道吗?”

何笙扯了扯嘴角,“知道。”

这时院子里咋咋呼呼冲进一个愣头愣脑的少年,手中拎着个小笼子,里面装着汤团般大小毛茸茸的老鼠。

“袁植!给大爷死出来!”他一手放在嘴边对着楼上笑弯着眼吼道。

二楼窗台的白色窗户很快开了一条缝,劈头盖脸扔下来两只鞋,咋呼少年左右跳了跳,盯着又瞬间关上的窗户继续吼:“你要砸死我啊你,给你带好东西来了,你这没良心的。”

二楼的窗户没再开,也没什么响动回应他,倒是吴婶笑着道:“守司,拎着什么东西呢?”

“吴婶啊!”少年转头笑嘻嘻的唤了声,抬了抬手,“小仓鼠,买着玩的。”

眼一转看见了一边也好奇张望着的何笙,他咦了声,“这黑不溜秋的小孩是谁?以前没见过呀!长得跟非洲难民似得。”

何笙立马低了头,直愣愣的盯着水盆,吴婶皱眉,训道:“说什么浑话呢!有这么说人的吗?你学的都学哪去了?”

二楼的窗子又开了,袁植斜倚在窗口朝下望,盯着乱糟糟的头发,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嗓音,粗暴道:“还不滚上来。”顿了顿,“带上我的鞋。”

“来嘞!”何守司吆喝了声,“你说你刚才扔什么扔,累的还不是我!”弯腰快速拎起两只鞋冲吴婶嘻嘻一笑,蹿了进去。

何守司直奔二楼袁植卧房,进了门将鞋随手一扔跑到里面,袁植已经舒舒服服的靠坐在了床上,眼眸半睁的盯着来人,眼见要往自己床上扑,冷声道:“离远点。”

何守司堪堪停了只差一步的双脚,不屑的撇嘴,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了,“就你干净,你可真干净,什么毛病。”

袁植没搭理他,视线扫着他手中的小仓鼠,径自道:“你带这干嘛?”

被他这么一提,何守司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又兴奋起来,“你不是要和顾威那小子抢吕思思嘛。”他眉一挑,得瑟道:“我给你出的主意,吕思思那小妞就爱这东西,她私下告诉我的,显然她有心给你放水,我今天特意让我老爸从花鸟市场带过来的,怎么样?够兄弟吧!”

袁植没多大反应的转了转他手里的笼子,里面黄白色的仓鼠缩成一团在角落蹲着,就跟刚来那女的似得,一股子窝囊劲。

“我不要,你带走吧,看着烦!”

“别呀,我特意给你买的。”

袁植皱眉看了他一眼,“我又没让你买,不然把这放生得了。”

“拉倒吧,这宠物鼠本就用来养的,放生死的更快。”他把笼子往旁边的书桌上一放,“不管,爱要不要就放这了。”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楼下那女的是谁?”

“老头送过来的人,谁知道哪冒出来的。”和那边有关系的人袁植向来不待见。

何守司撇嘴,“怪不得,长得也忒难看了。”

袁植笑着看了他一眼,故意损他,“难看?配你正合适,给你当媳妇呗!”

“啧!”何守司拉出背后的抱枕砸了过去,“说点好话能死啊你!”

袁植大笑着往旁边躲,眉眼的疏朗使得清俊少年犹是带着晨起的落魄状态看去依旧鲜亮动人。

媳妇,媳妇,他们谁都不会想到,多年后何守司缠着何笙笑眯眯喊媳妇的时候会被袁植追着满院子打,谁敢叫他姑娘媳妇?活腻了!

而彼时的何笙还带着高原红,被天然暴晒的黝黑肤色,就算身着名贵衣衫也掩不住大山出来的穷酸相,令有些人打心眼里不待见。

何笙是要上学的,隔了几天严柏便再次出现在小洋房里,准备带人去学校看看。

严柏的出现让何笙很意外,也很激动,她对严柏有着极大的好感,这是个在她最无措的时候对她好的人,尽管好的很有限,但依旧让她少了几分绝望,个永远都是特别的,何笙快步跑到严柏面前,扭着手,嘴角微扬,眼里带笑的看着他。

严柏挑眉对于何笙如此欣喜的反应有些意外,随后摸摸她的头,笑道:“生活还习惯吗?”

何笙点了点头,“吴婶很好。”

“袁植有欺负你吗?”

何笙摇头,随后从口袋里小心的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洗干净了。”

这是机场用来给她擦脸的,严柏没接,“自己收着吧,上次就说送你了。”

何笙愣了下,微抿嘴,又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谢谢。”重新怕手帕收进了口袋。

严柏和吴婶说了声,很快带着何笙去了学校,十二岁已经是可以上初中的年纪,到教办做了一份试卷,结果当场测试出来,成绩居然连20分都不到。

山里的教育水平落后,师资力量差,可想而知何笙知识面的有限程度,连着又做了几份,她的成绩也就堪堪达到这边学校的三四年级而已,升初中想都别想了,就算破格让她进了,进度跟不上,受苦的还是小孩。

从学校出来,何笙低着头很受打击,严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上了车,他给何笙出主意,“要么先在三年级呆几天,学差不多了就到四年级去,以此递增,用一年时间把成绩跟上来,明年夏天过后争取上初中。”

何笙心里没底,盯着放膝盖上的双手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小声道:“如果跟不上怎么办?我不聪明。”

“不行咱们就接着学,总有一天可以,努力过就行。”严柏发动车子开出去,边笑道:“走,先去书店买些资料,回家后你自己也多用功复习,周末或其他有空的时候我会抽时间过来给你看看。”

何笙侧头看他,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高挺鼻梁上架着那副金边眼睛,嘴角含笑,衬着车窗外泄漏进来的光线好不温暖儒雅,她觉得严柏是很好看的,比很多人都好看,她道:“你会帮我吗?”

“当然。”

何笙捂了捂咧开的嘴,后小声道:“我会努力的。”

严柏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到了书店,严柏领着人逛了一圈,将各年级需要用到的习题教材买齐后又去了办公用品区,拍拍何笙的肩,“喜欢哪种自己挑。”

玲琅满目的铅笔橡皮,造型多彩可爱,灯光下错觉能闪闪发亮,何笙拿起一块鸭子样的橡皮,戳了戳它腆着的肚子,这里的每一样都是大山里望尘莫及的距离。

又拿了一只笔,抬头看看严柏,“两样可以吗?”

“可以。”严柏又拿了些其他形状的文具,还有几本草稿本,对何笙笑道:“这些当你的奖品,每进步一点就拿走一点。”

何笙眼睛闪了闪,“这么多?”

“对,你加油,这些都等着你来拿。”

何笙用力点了下头。

两人结了账回家,进门时候正巧是饭点,吴婶出来道:“回来了?严先生在这吃了饭走吧?都准备好了。”

他低头看看还在摸橡皮的何笙,思忖片刻后点头,“好,麻烦了。”

“没事,我去拿碗筷。”

厨房里袁植已经坐在餐桌前吃起来,银筷子夹在他修长白皙的指间矜贵的不像话,看见人进来,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挑衅。

严柏面不改色的坐到他对面,拿起筷子,“我们似乎有段时间没这样坐一块吃饭了。”

他不置可否的挑眉,“难得,不过和你吃饭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之前这样的用餐附带都会有袁崇阳,而两父子关系不是一般的生分,场面尴尬可想而知。

严柏自然知道他话里意思,笑了笑,“希望今天就算不是好事,也至少不会是坏事。”

视线一转,他蹙眉,对一旁正收拾的吴婶道:“吴婶,何笙呢?刚还见她在这的。”

吴婶的表情有些尴尬,搓着手中的抹布看了看外面,“何笙……在客厅吃饭呢!”

严柏愣住了,看着袁植近乎幸灾乐祸的视线,放下筷子起身走出去,客厅的茶几旁,小姑娘正乖乖的蹲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个大盘子,里面零散的放着一些菜食,一筷一筷吃的仔细而缓慢。

走到她对面蹲下,皱眉道:“来了后一直就这么吃饭的?”

何笙将嘴里的东西咀嚼着咽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这样也没事。”

“不累吗?好好的位置干嘛不坐?”他顿了顿,“袁植逼得?”

何笙连忙摇头,“没有,是我自己不习惯和人一块吃饭。”

借口很明显,只要是了解袁植的人都不会信,何笙自己可能也清楚这一点,她还小,很多东西都不甚了解,但她还知道一个词,寄人篱下,这四个字承担的分量于现在的她来说再分明不过,安分点,就能活的好一点,她没能力,只能这么忍着。

严柏淡淡的看着何笙勉强伪装的轻松表情,他从小长于都市,耳濡目染的他并非多么良善的人,性子温和也很有限,然而12岁的何笙给了他很多意外,这是他成长到现在都不曾遇见过的,或许也是这个原因他忍不住会给何笙更多宽容。

半晌后他笑了笑,“好,那我今天也试试这个吃法。”

说完在何笙惊愕的目光下起身走去厨房,袁植双腿交叠在一块优雅的倚靠在椅子上,手拿筷子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面前的碗盘,见到严柏进来,嘴角一扬,“对你见到的还满意吗?严大助理!”

对于袁植时刻炸毛的状态严柏很无奈,他端起自己的饭碗夹着桌上的菜,眼都不抬的道:“袁植,不要总想着自己,你不了解何笙,不懂她的苦,等有一天你了解了可能你会后悔。”

袁植本性不坏,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纯粹是被逼得。

他说完转身走出去,袁植懒懒的仰了仰脖子,嘲讽的自语:“后悔?呵!”

在他看来这话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后来每次回想这一刻他不但后悔了,还后悔的死死捂着何笙的嘴巴教育她不准老唠叨严柏,惦记着这个男人对她的好,嫉妒的像个孩子。

chapter4

严柏重新坐到了何笙对面,看着对方微张着嘴十分惊愕的模样,笑道:“怎么?我和你一块吃饭你不愿意?”

“没有!”她只是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喜欢和她这样的人处一块,她还不能用很好的语言来说明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区别,但心里知道他们比自己高出很多,那段距离是她难以触碰的。

“快吃,凉了就不好了。”严柏说道,随后自己低头缓慢吃起来,斯文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比袁植逊色多少。

何笙看看自己碗中的小鸡腿,又看看他碗里的几颗青菜,犹豫几秒后将盘子往前移了移,接收到对方疑问的视线,她不好意思笑了笑,指着盘子,“鸡腿,你吃。”

可能很少做主动的事,尤其是对着不怎么熟悉的人,何笙显得有些紧张,又带着点期待,严柏看了那鸡腿几秒,最后夹了旁边的一个小鸡翅,“我吃这个,鸡腿你吃。”

犹是如此何笙还是很高兴,应了声,便将鸡腿夹过去自个慢慢啃了。

这天之后何笙开始上学,背着个书包上小学三年级,她是中途插班进来的,整个班里又是她年龄最大,因此在一帮比她还小的萝卜头里何笙依旧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

自从来到这之后除了严柏和吴婶,每个人都对她保持着或多或少的敌意和疏离,次数一多她也习惯起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况且就算不满她又有什么办法?这个时候的何笙已经有了这样的自知之明。

严柏每周都会过来给何笙看功课,顺便帮她讲解一些题型,何笙不是那种天生读书的料,说简单点就是不聪明,但好在肯花时间用功,因此进步也不小。

她只要有时间就会搬着平时吴婶摘菜坐的小凳子跑门口看作业本上各类错题,繁复的琢磨思考,起初吴婶见了她这样挺稀奇,人缩在那看书多不舒服,还不如回房间直接趴书桌上,结果何笙回答说就喜欢这样以前在家也这样学习,吴婶便不再说什么,时间一长连袁植都习惯了她这一不会享福的德行。

这两人平时接触的机会很少,袁植不待见她是摆在明面上的,何笙也很识相的尽量少出现在他面前,因此自搬来到现在偶尔被袁植讽刺挖苦几句也没发生大到收拾不了的场面。

这天是周末,何笙按着往常的习惯蹲守在门口看题,旁边还整齐的堆放着其他课本和试卷。

袁植和何守司这时吵吵嚷嚷着走进来,破门而入的少年脸上带着格外生动的表情,阳光照射下那些璀璨的分子似乎都能舞动起来。

何笙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随后又快速低了头,那两不安分的小子自然也发现了她,袁植平时心情好是懒得搭理她的,今天心血来潮走过去瞧了瞧新鲜,何守司自然尾随其后。

两人走到何笙面前,何守司最先发话,惊讶的指着旁边的书,“三年级?我说黑皮,你几岁了?”

他不知道何笙名字,瞧着人长得黑,有时私下和袁植聊起这位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小姑娘就会用黑皮来代称。

何笙见他们站自己面前不走了便有些紧张,手指一下一下划着书角,“十二。”

“十二才读三年级?”何守司更惊讶了,双眼圆睁,“你智商负的吧?”

何笙抿了抿嘴,羞愧的低下了头,手指滑动书角的速度更快了,但她闷不吭声的也不打算解释,而且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好解释,她确实笨,比不上这里的人。

袁植俯身抽出一张数学试卷看了看,满满一张错了一大半,旁边有解题步骤,字迹对比起来明显不是她写的,视线一转看着最上方,挑眉,“57分?不错。”

他甩手用试卷拍着何笙低垂的脑袋,薄弱的纸张发出清晰的声响,不疼,但这动作有够侮辱人的。

袁植依旧不自知的继续拍了几下,才停手,又道:“错了这么多,这种题估计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能做了,哎,我建议你要么去幼儿园吧,可能会更合适。”

说完‘嘶啦;一声,何笙愣了下,猛地抬头,果然看见那张试卷已经成了对半,并且还在不断的划分中,她愣愣的看着,随后将目光转到袁植那张满是嘲讽的脸上,轮廓五官明明是那么漂亮,怎么看着突然就恶心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何笙起身双手捏着衣摆皱眉看他,表情胆怯中带着少有的不满,对于袁植她是打心里感到害怕的,但此时的愤怒也让她难受的无法忽视,自认为从见面到现在都不曾有丝毫招惹过他,何笙不明白为什么袁植要处处和自己过不去。

袁植收起表情,将手中已成废纸的试卷揉成一团毫不犹豫的砸到何笙脸上,冷道:“就是看你不顺眼。”

纸张的拍打稍稍掀起她微黄的鬓发,何笙侧了头,那张不甚好看的脸蛋就此埋在了阴影里,拽着衣服的手又紧了紧,心中的委屈因着对方侮辱的举动肆意勃发,咬咬牙,忍着眼眶的湿热沉默着忍了下来。

袁植看着她这副闷不吭声的行径眯了眼,里面闪出危险的光芒,他靠近何笙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怎么?听着不舒服?不舒服就动手呀!”

他用力推了她一把,见人狼狈的踉跄了下后又嚣张道:“以为有严柏那小子给你撑腰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果然还是天真的小姑娘,我告诉你,严柏也不过就是袁崇阳身边的一条狗,他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会怕他?”

何笙脸上的线条僵硬的绷着,低垂的眼眸中透露出明显的愤怒,她是个走哪都被人歧视欺负惯的,似乎生来就是扮演这样卑微的角色,她几乎已经失了抵抗的能力,但严柏不一样,那个温柔和善的男人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像阳光一般存在的人,她没多少文化,但也知道知恩图报,又怎么容许别人侮辱严柏?

可现在袁植却这样肆意谩骂着那个和善的男人,这让何笙非常的难以接受,低低的喘着气,眼中都是满满的挣扎,好一会袁植又动手推了她一把,就这一次推动宛如银针扎破了膨胀到边缘的气球,啪一声爆裂开来。

何笙终于抬起头,眼圈血红,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气的,袁植的嘴巴张张合合还在不断辱骂着,何笙却一个字都听不清了,下一秒伸手也用力的推了过去。

山里做惯了粗活的孩子和城市娇生惯养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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