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回过头,有些意外:“姝女不知?再过几日便是年节,这是一年最重要的节日,自是不一样的。”
司马蘅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过年节矣。她在这宅子里似乎过得有些糊涂了,这么大的节日竟然会想不起来。以往宫里过年节时,便也很是热闹。因过年节不但吃食丰盛了许多,宫里还会请来伶人唱戏,自是热闹异常。她的君父在节日里还会大赏宫人,那宫人想着可以得到不少赏赐,心情便是高兴。一高兴,那宫里的气氛便就不一样了。
司马蘅也喜过这年节,因年节一到,宫人脸上都喜形于色,似乎一切苦难都已离去。这样的情绪是能感染人的,所以司马蘅心情也会好了起来。不知是否这样已成习惯,听到年节来临,心里同样激动。只是今年这节,却是不知要如何度过。
刘曜却是没失言,就三日后会再来便就来了。只是并不是一人前来,他还领来一人。
燕燕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身形有些恭敬与拘谨的站在刘曜身后。看到司马蘅时,便不着痕迹的朝她扬了下眉眼,明显有话要与她说。
“今日里,要带你去王公府。到时自是不能失礼,你与燕燕交好,固,带她前来帮你梳妆打扮一翻。”刘曜却是认定了司马蘅会与他一块前去,应是司马蘅这几日里来的安静,给了他答案。
司马蘅很是意外,这么快便要前去。但知这事无法改变,听了刘曜的话,便也就不多问,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不必紧张,一切有我在矣。”刘曜和言安慰道。
等刘曜走后,燕燕便忙走上前,一把拉住司马蘅的手:“永明君子方才前来与我讲,说你不离开渭城,这是何意?你真的不离开?君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看着燕燕的神色不似作伪,司马蘅心里松了一气,看来,燕燕却是不知情。这刘曜果然手段过人,这样隐秘之事,他都能得知。
“此事说来话长,等日后有机会再与你讲明。如今能告诉你的便是,我的确不能离开渭城。”司马蘅反手拉过燕燕,在榻案后盘腿坐好:“前阵子,让你费心了。”
燕燕还是疑惑不已:“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转变,前几日里你可还是信誓旦旦的说过离开?我可不相信,我的几句劝解之言,能让你改变主意。可是永明君子知道了你的意图,不准你再离开?”又问道:“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是他不让我离开,可也是我愿意的。他是如何得知,我也并不清楚。”司马蘅叹了一气:“终究我却是不能心如所愿。”
见司马蘅丧气,燕燕又欺身上前安慰:“这样也是好的,起码可以看出永明君子对你也是有心。难得他如此垂青,你又有何不满呢?”
司马蘅却是无言以对,今日过后,恐怕她是刘曜未婚妻子之事便会被大家得知。到时,燕燕不知又会如何表情。也许到那时,她便会明白她这时为何想要离开。
“罢了,罢了,每当说到这些,你便一言不发。”燕燕有些无奈,她拍拍手站了起来:“君子要我打扮好你,我却是不能失职。起来罢,我定要把你打扮得最是好看。让你一出去,便把那些男人们的眼睛都看直。”
“大方得体便是好的。”司马蘅一直不太爱打扮自己,在宫里便是穿着简单,若无事,深衣华服却也是少穿。为此,母后没有少说她。说一个公主便要有公主的体面与威仪,不然,与那村野妇人有何差别。
司马蘅却是庆幸自己有此心性,不然在落魄的日子里,穿上那些粗衣之时便会更是难捱。
“这人便是要靠装扮,若装扮好,便会如换了一人。”燕燕开始给司马蘅梳头,手上动作着,不忘在嘴里念叨着。
刘曜特意差人送来不少华丽的首饰,看到那些珠宝首饰时,燕燕更是连连大惊。显然她平日里虽打扮华丽,但能用来装扮的东西并不是上好。
司马蘅看着桌案上的白玉簪珥,串饰,金盛,手镯,臂钏,还有各式的佩饰,准备之充足,却是完全符合司马蘅她尊贵的公主身份。司马蘅呆愣着看着这些精美的饰物,放在以前,是再正常不过的东西,经过苦难,才知原来这些不曾珍惜之物,却是珍贵异常。
燕燕却是误会了司马蘅的心思,见她对着首饰发愣,便道:“可是好看?你也未见过这样华丽之物,可是?唉呀呀,君子对你可真是好。给你装扮,又带你去见贵人,这等于是认同了你。这以后的日子尊宠便会不断,笑都来不及,看你可还会哭?”
司马蘅也曾觉得及笄后嫁一良人,便是一生。直到这时,她也从未否定过燕燕的说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司马蘅还不太懂男女之情,但这美好的情景,哪个女子又不心心念念?虽不懂,但她却是知道刘曜不会,也不可能是她的良人。所以燕燕这么多的感叹,只会让她更觉得悲伤。
刘喜便说过司马蘅身上有贵气,燕燕曾是不服,只觉得她除了一双眼眸流转间能动人之外,却是再无更多美好。可当自己一手慢慢的把司马蘅打扮起来之后,才猛然发现,司马蘅犹如自己屋中那块白玉。平日里不觉得它有多光润,可一但对它轻轻抚摸过后,便会发现,它的光泽与温润便会从骨子里透露出来。让人除了惊艳,对它更是心生赞叹。只有这样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美,才更让动人心魄。
燕燕看着面前身穿华服,装扮华丽的女子,呆愣了好一会,只觉得这并不是她认识的司马蘅,这样的司马蘅,并不可能为她所认识。她就如天上的云雾,清雅高洁,又怎么会与她这样近乎俗尘般之人相交?
燕燕回过神后,不由得就有些自形惭愧,她往后退了两步,可很快她那一点骄傲让她镇定下来,看着司马蘅便勉强恢复了往日的轻快笑意:“我不由得要佩服自己,却是把你打扮成了天仙般的人物。”
司马蘅看着久违的华衣披上自己的身上,却是有一瞬的不适,听到燕燕的话后,便抬头朝她一笑:“你的手艺却是不错,一点也不比寺人差。”
“寺人?”燕燕一怔。
司马蘅一惊,才知自己说漏了嘴,便也不多解释,只是一笑:“我是夸奖你的意思。”
燕燕心神有些恍惚,见司马蘅这样说,也就不再深究:“是你长得好,稍一打扮,便能如此动人。“
司马蘅便只是一笑,她从不觉得自己长得有多美好,所以也不把燕燕之话当真。
第五十七章吾妇
更新时间201282922:00:30字数:2912
司马蘅在桑与燕燕的陪同下走出大门时,就看到刘曜已经等在门外。身边停了一辆鸾铃车架,架车的却是一脸看上去不太情愿的三五。
刘曜听到动静,抬头朝司马蘅看来。也许他从未见过司马蘅盛装打扮的模样,先是怔了下,然后便释然。司马蘅是公主,就算她再怎么落魄,但骨子里的高贵却不可能一下就被磨灭掉。
“走吧。”刘曜回过神,便对司马蘅说道。待桑扶着司马蘅上马车时,便又一边叮嘱她小心,一副关怀体贴的模样。
燕燕见了这样一副画面,心里是又羡又妒。只觉得同为女子,还同是落魄之人,司马蘅的运气却是要比她好上许多。有这样一个男子真心为她,就算是作个妇君,又有何不可?
“多谢燕燕姑娘相帮。”等司马蘅上了马车,刘曜便回过头对呆在一边的燕燕微颔首表示感谢。
不但身份显贵,对人如此温和有礼。燕燕看着面前这位年轻俊雅的男子,心里又是一阵泛酸,这人却是太过正人君子了一些。若不然,能与他一度春宵也不枉做人一场。
刘曜自是不知燕燕的心思,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倒也没有怪罪,只有笑笑便也就上了马车。
司马蘅见刘曜上来后,便紧捏往宽大的衣角,与刘曜有了一场那样的对话,再面对他,却是有了一丝不适应。只觉得心里有话要说,却又偏偏说不出口。
刘曜坐定后,马车便碌碌的转动了起来。刘曜却似乎并没司马蘅的那种不适,他一如往常般开了口:“王公为人有些威严,但总归不是什么可怕之人。虽表明立场,与他有了分隔,但他定也不会立马翻脸。固,进了王府,倒也不用太紧张。多听少说便行,一切有我在。”
刘曜把司马蘅的忐忑当成了是要进府时的紧张。司马蘅再大的场面也经历过,这样的场合并不会难倒她。只是听刘曜这么一说后,才明白过来她的身份就要在今日被告知世人。而她过了今日,便就要以另一种身份过活。
司马蘅把衣角抓得更是紧了,这样一来,她的名声便从此不再是晋国的清河公主,而是另一男子的妻子。她,清河公主,却是以这样的一个方式成了别人的妻子。没有慎重的选择,没有父母的同意,没有期待而又喜悦的心情。她就以这样一种交易的方式,成了别人的妻子。虽是假的,可日后就算回到了南方。这有过的事实和心里的阴影,却是不可能驱除出去。
司马蘅用眼角看向刘曜,刚好他的脸被车窗外一晃而过的光芒照耀了下,于是,司马蘅便看到一张闪着光华的脸庞。幸好,这样的男子,除开是胡人的身份外。若是配她,却也不算差的。这个念头一起,司马蘅便觉得全身燥得慌。
“你在想什么?”刘曜看到司马蘅似乎越来越坐立不安,便再出声问道。
“我只是在想,过了今夜,我的生活是否又会不太一样了。”司马蘅却是越来越佩服自己,明明想的不是这个,但却能脱口而出。
“当然会不一样,你的身上会有更多的人投来疑惑与审视的目光。你也不可能再像以前般无所事事,或许会有许多人来拜访你。你也不能再像平日般,无所顾忌的在大街上闲逛,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所注视。”
“听起来,在这场交易里,我是很吃亏的。”
“吃亏在人心,你觉得亏可能就会亏。然,换个方向想想,也许你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我到如今还在怀疑,这样公开我的身份,还是一个与你有这样关联的身份。对王公,是否真的有用么?”
“如此一来,王公要么不再轻举妄动,等到国君有了时间与精力,到时便一切好说。要么,王公不敢再等,马上有所行动。这样,我在城里,却是能握住他的把柄。”
“你真的能防住他?”
刘曜却是不语,朝司马蘅微微一笑。那笑意一如往常般平和,但细看之下,那笑里却是有着自信。是了,这样的一个男子,能把一国之墙都攻破,又何怕一个王公。
“如此一来,你便会背上忘恩负义之名声,你难道就不怕?”
刘曜还是不语,但他的眉头微皱了起来。司马蘅的问话,却还是让这个一心想着民众的男子,一时说不出话来。王公对他有恩,可他却只能为了国君,为了忠诚,选择与他不一样的道路。就算有再光明正大的理由,但在人伦之上,却还是说不过去。
刘曜,他终将会被一部份人指责。也许史书上有记他的功劳,但也有可能也记住他犹如弑父般的行为。
司马蘅不知怎么的,心里对他的怨恨便就少了一些。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甚至心里想着他将可能受到的指责,竟有些心痛了起来。似乎这样一个更多时候如月光般光洁的男子,是不应该受到任何这样的待遇的。
刘宣王公府因年节举行宴席,当刘曜与司马蘅从马车中下来时,那王府门前空的地上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看来趁这机会向王公祝贺的人不再少数。
刘曜的到来自是引来不少人的注意,那些穿戴华贵,气席不俗,显然不是大富就是大贵之人,脸上都带着谦卑的笑意,前来与刘曜寒喧。
这样的情景,让司马蘅想到了刘曜去到那村庄时的样子,那些村民便就是这样前来与刘曜说话的。看来,无论权贵或是平民,在刘曜面前都是一副模样。
司马蘅安静的呆在刘曜身边,她的出现同样被许多人打量着,但一时弄不清她的身份,那些人便也不好开口与她说话。待进了府里,投在司马蘅的身上的目光便更多了起来,这其中包括府中下人们。司马蘅在众多目光中,轻抬着步子中又微昂着头,举止从容。
“看她,身枝如柳叶般,却是一副好模样。”
“这有什么,那些艺妓馆中,太多人便是她这副样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能伴在永明将军身边,定不可能是那种下流之地之人。依我看,说不定是哪家权贵家中的女公子。”
“呀呵,不可能,这渭城里中有她这样好气度样貌之女公子,我们怎么会不知?”
“不想,在这里却是能遇到与我们翁主媲美之人。”
府中侍人们惊奇的看着在府中走过的刘曜与司马蘅,待他们身影消失后,便聚拢在一起细声细语的议论中。猜想着一向不近女色的永明君子,怎么会突然带来这样一个女子?这样能够有幸与永明君子走在一起的女子,又是何身份?
大堂中坐着的都是一些有身份之人,那些身份略低者都在堂前的院子里坐着,自是另一翻情景。
当刘曜领着司马蘅走进大堂中时,司马蘅便一眼看到了坐在大堂上方的一个略带威严,四十上下年纪,身穿金边绸衣的男子。他身材不高,有些发胖,眼睛也不大,笑起来时便眯成一条线。让人一见,却是心生和蔼之感。只是认真看去,才会发现那带着笑意的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这应该就是刘宣王公,一个跟随先王上过战场,在这渭城里有着不小权势。甚至于汉王迁都后,对他还是颇多顾忌之人。
“你这小子,却是来得最迟。”刘宣王公也是第一眼便看到了进门而来的刘曜,坐在榻案后大笑着对刘曜指责道。
刘曜朝刘宣王公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朗朗回道:“王公恕罪。永明来得迟了。”
席上有些大人们也是带了家眷而来,只是男女不同席,这会那些夫人们却是都是在后院中王妃那里聚拢。所以,这会看到刘曜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竟前来这里,便都是好奇。
不知是谁最先问了出来:“刘将军,你这身边女子是何人?”
话一完,众人目光便投到了刘曜与司马蘅身上,就连刘宣王公也是看了一眼司马蘅,然后眉头便微皱了下。
“此乃吾妇。”刘曜面带微笑看着众人,语气略提高了些。
此言一出,众人都倒吸一气。然后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曜。可能因太过震惊,不知是谁,竟扑哧一声,把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接着便是猛烈的咳嗽声,好半晌才再平静下来。
司马蘅在刘曜话完后却是把头一垂,一副羞娇模样。待众人略有些回神过来后,再看向她时,却再看不清她的表情。
“善,大善。”刘宣王公征愣后,却是站起身来走到刘曜面前,用力一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第五十八章屋子里的妇人们
更新时间201283022:00:33字数:2897
刘曜究竟是何跟刘宣王公说她的来历的,司马蘅并没听到,因她很快便被喧来的侍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后院。
而她的身份也如风般,随着她的到来,吹到了后院里那王妃与夫人们的耳中。这一消息对她们来说,也是太过不可思议。只因这消息来得太过突厄,一直以来却是未听到一点风声。
在来时的马车中,刘曜便有简单跟她讲过刘宣王公府中的情形。所以在看到坐在屋里上首榻案后面,那贵气逼人的王妃黄氏时,心里也有个底。
司马蘅礼数周全的给黄氏行了大礼后,便规矩的站在一边。
司马蘅公主出身,举止礼数却是做的都不可挑剔。看得那些审视着她的夫人们,都暗暗点头。这样一个女子,似乎与刘曜倒也般配。
“都愣着做甚,还不快快给姝女端个榻案过来。”那面容富态,笑得和气的王妃在司马蘅行了礼,便忙着指唤着侍人们。说话间竟站了起来,走到司马蘅身边,拉起她的手,又道:“把榻案放在我身侧,我要与这如玉般的人儿坐一起。”然后又对司马蘅道:“这样可好?你可不莫要嫌弃我这妇人家。”
王妃这样一说,不等司马蘅表态,那众夫人中就有人忍不住说道:“什么嫌弃,若是能坐到王妃身边,就是爬着去我也会照做的。”
这位夫人这样卖力巴结,换来众人大笑,当然王妃也不例外。
司马蘅笑得含蓄,轻声说道:“是我的荣幸。”又道:“我姓司马,名蘅。王妃不介,可以唤我阿蘅。”
司马蘅的话完,又有夫人回道:“一听这名字,便知是大家之族。倒不知司马蘅姑娘,家从何方?”
司马蘅便回道:“来自洛阳。”
此言一出,众人一征,然后便都是迟疑的看着司马蘅。黄氏也是有百般疑问,但此时也不便问得详细,便看着众夫人嗔怪道:“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如村妇般,只知问个不停。”话完,便拉过司马蘅走到上首,亲切的对她道:“莫理会她们,她们都是闲得,一有陌生的人儿来,便个个好奇的要命。”
众夫人陪笑外,有人又道:“前几年因战乱,个个都是难得一笑。这下可好,国君打了胜仗。我们便都不再提心吊胆,一直压抑着的心放松下来。还不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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