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春苦笑道:“他们这个架势,你说该怎么回绝他们?”
文氏道:“若是你录科中了,以后去了县学里,或许能在那些私学里做个教书先生,赚些银钱,若是不中,却哪里有空来教他们。”
齐长春道:“便是如此,我今晚吃过晚饭就去,就说地里活儿多,忙不过来。”
正说到此处,忽然又有人敲门,二人俱是一怔,齐长春道:“莫不是他们去而复返?那正好回绝了他们。”
于是便出去开门,结果却是刘老人刘得标。
只见刘得标身旁跟着孙子刘润,一手提着一串几包礼品,对齐长春拱手笑道:“刘二爷,听说这次院试得中,恭喜恭喜啊!”
齐长春见刘得标带着孙子过来,又拎着礼物,心中暗叫不妙,但也只得陪着笑道:“哪里哪里,不过得了个四等,能不能去参加乡试,还未可知呢!”
刘得标笑道:“齐二爷天纵之材,岂会不中的!”
齐长春谦了两句,刘得标道:“我这次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些事要相托。不知齐二爷可方便?”
齐长春忙道:“无妨无妨,且进里屋再说!”
刘得标笑着带着孙子进去,文氏正把苏涣和于氏送来的东西提在手上,准备还给他们,却见是刘得标和他孙子两个进来,也是一怔。
刘得标见孙氏手上的东西,也是一怔——他家住在村南,与苏涣家不在一个方向,故此没有看见苏涣一家离去。
文氏知道自己误会了,便对他笑了笑,道:“刘大叔怎么来了,我这正忙着归置东西呢,倒让您见笑了。”
说着让齐敏儿叫人,齐敏儿上前叫了一声“刘大爷”,刘得标笑着说:“敏儿便还是如此乖巧!”
文氏便趁这机会进去把东西放好,再出来到厨下去弄热水泡茶。
那边齐长春让刘得标二人坐下,道:“却不知刘大叔有什么事要差遣在下。”
刘得标笑道:“哪里敢说差遣二字!”
说着把来意道了出来,却与那苏涣一家一样,也是要齐长春教他的孙子刘润念书。
齐长春心中微觉尴尬,便道:“润哥儿是顶聪明的,考个功名原不在话下,只怕我才疏学浅,耽搁了他的前程。”
刘得标笑道:“哪有这么回事,这次齐大爷家的福哥儿,不是差一点就得了个秀才嘛!莫不是齐二爷只肯带携自家侄儿?”
齐长春忙道:“刘大叔客气了,莫叫我什么二爷,长春如何敢当,便叫我长春就是了。”
刘得标道:“也好,我与你爹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那就喊你一声长春好了!”
齐长春面上陪笑,暗中却腹诽道——“过年时见面,你还叫我长春和齐家二小子呢!”
只听刘得标又道:“我的这个孙子,如今到你家里来念书如何?也不忙,等你录科回来,便跟着你念书,你若是高中了,县学里面,我也有熟人,包管你每年的年考都在四等以上,如何?”
这一点刘得标倒不是瞎说,他和县里面的人,的确是有些来往,不然也得不到老人这个职位。
文氏这时进来,听到刘得标的话,便笑道:“哟,那可是感激不尽啊!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吧!”
文氏才来,刚才的话没听到,齐长春赶紧把刘得标的来意说了,文氏更是错愕不已,齐敏儿在一旁听得直想笑——不过这样也好,齐长春可以一边教书一边念书了。至于田里的活,由教书的钱来帖补,也该没有问题吧。
不过,看来这村子里的人,都想着考功名啊——果然当官是正途!
刘得标把手上提的东西递给文氏,笑道:“我知道线娘是管家的,是贤内助,这东西都给了你才是正理!”
文氏伸着手,只得接了过来,然后只把眼来瞧齐长春。
齐长春只好硬着头皮道:“承蒙大叔看得起我,但我那地里,尚要耕种,只怕心里挂念着田里,分了心,教不好润哥儿。”
刘得标呵呵笑道:“你那不过是五亩地罢了,我看前段日子也都是你大哥在替你打理。你的地也不多,我有五十多亩地,与你隔得也不远,有事时,都包在我身上。”
齐长春知道刘家平日里耕种也都是雇了人来做的,只是怎么好之担他这个人情,忙道:“这如何使得。”
刘得标笑道:“这算得甚么,你不知,我听说村里有多户人家,都想要你教他们的孩子念书,到时你地里的活,我们一力承担了便是,包管活儿做得漂亮,不让你后顾之忧。”
齐长春听得吓了一跳:“什么?有很多户人家都要我教他们的孩子念书?”
刘得标笑道:“是啊,咱们村,本也少个教书的先生,我看你便开个私塾,如何?”
齐长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听了愣住了。文氏在一旁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刘得标却笑着道:“这事我便只是随便提一提,若你贤伉俪有意,我便与里长去说,把村西头那破屋整一整,便改做了私塾。”
齐长春想了半晌,道:“这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
刘得标道:“那便如此,等你这次参加了录科回来,我便把润儿送过来。”
齐长春心中纷乱,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他,便只得唯唯地胡乱应了,把他们两个也送走了。
结果还没把二人送到门口,就又有人来敲门,开门看时,却是村西边的一户人家,平时也少来往,如今也带着孩子拎着礼物来了。
那人姓李,平时村里人只叫他李老二,他见到刘得标,便行了礼,刘得标笑道:“你也是来托长春教你小儿子念书的?”
李老二道:“便是呢,原来刘大叔也在这里。”
刘得标道:“我把润哥儿带来给长春看看。”
齐长春看着二人说话,脸上笑容尴尬,待得刘得标离开,便与李老二周旋。简单点说吧,从这天的中午到傍晚,一共来了五户人家,晚饭后张老人也带着他的孙子张标来了。
结果他们没走,又来了一户人家。
这一天齐长春家里罕见地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起来。
齐宝儿倒是挺高兴——如果一起来念书的人多了,他爹的精力就要分散,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盯着他了。
齐敏儿冷眼瞧着他——你别高兴得太早,你爹若真的开了私塾,你作为他的儿子,更要起表率作用,他一定盯你盯得更紧!
刘宝儿那张小脸,喜怒哀乐都在上面,齐敏儿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送走了客人,齐长春苦着脸对文氏道:“这可怎么办?还都是乡里乡亲的,再加上还有两位老人,不好推脱啊。”
文氏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样子,也只得先应着了,你早些去凤阳吧,躲开他们,等考完了录科再说。”
齐长春道:“也是,我明日便县里,到张永宁家住上几天。”
文氏道:“他这次考得不了,你这时候去,不打紧么?”
齐长春道:“不打紧,他还让我直接去他家住着呢。”
文氏点了点头:“那便是如此吧。若是你中了秀才,便去县里读县学,就别回来了。”
齐长春道:“那怎么回他们?”
文氏道:“我正想跟你说呢,你若真到了县学里去,便注意着有没有兑房出售的,我便也搬去城里住,找些个替人缝补浆洗的活儿,也可养活这一家子。”
齐长春惊道:“那怎么行,光靠这些个怎么能补帖家用。”
文氏看了一眼齐敏儿,道:“敏儿,天不早了,你且去睡吧。等会儿娘给你温了汤婆子送来。”
这时齐宝儿和齐福还在书房里灯下苦读,齐敏儿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过了片刻,文氏端了热水进来,替齐敏儿洗了脚,又塞了汤婆子到她的被窝里,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乖敏儿,你喜欢官哥儿不?”
齐敏儿一愣,心想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小就要把我许出去?人家能看得上咱们家么!又不是说玩伴就能成亲的!
看着齐敏儿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文氏叹了口气,道:“娘若是带你去城里,你会舍不得这里么?”
齐敏儿心里公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
于是便道:“不会啊,有爹娘在就行了啊!”
文氏笑着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好好睡吧,明儿娘教你一个新的绣法儿。”
说着便走了出去,只留齐敏儿一个睡在这里。
齐敏儿抱着汤婆子,想了一会儿,觉得若真是当个教书先生也不错,像苏睿那样聪明又家里不缺钱的人,大概会高中的吧,那样的话打响了名声,也许齐长春会成为十里八村有名的教书匠。
想着想着,也就倦了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齐长春便出发去了县里,甚至齐敏儿起床后都没见到他,不过齐福倒是与他一起起来的,然后陪着齐宝儿念了半天书,便回自家去了。
到了午后,又有三家人家来,都被文氏以齐长人不在打发了回去。
到了傍晚,居然连苏里长也带着苏睿来了,这让齐敏儿也感到十分意外——苏睿应该是有自己的先生的,怎么会也赶这个时髦。
因为齐长春不在,苏睿也就不用拘束地待在主屋里,而是来了齐敏儿的房间——这个时候,齐敏儿正在刺绣,齐宝儿正坐在边上看着。
这是文氏上午才教的新花样,齐敏儿和刘宝儿一个绣一个看,各得其所。苏睿倒是一边跟齐敏儿说话,一边觉得烦闷,就道:“你现在天天都绣这玩意儿么?”
齐敏儿也不抬头,就点了一下:“嗯,我娘说这东西早一点学也好,熟能生巧的玩意儿,多练几年就会比别人更好一点。”
苏睿道:“那以后你给我绣块帕子吧。”
齐敏儿笑道:“你又不是女孩儿家,要什么帕子。要不等中秋,我给你绣个香馕吧。”
苏睿笑道:“也好,你绣的,我一定要的。”
齐宝儿在旁边说:“我也要我也要。”
齐敏儿笑道:“你的让娘绣吧,娘一定绣得比我好。”
齐宝儿一指齐敏儿,说:“你偏心。”
齐敏儿好笑道:“我哪里偏心了?让你得个好的,还不成么?”
齐宝儿嘟嚷道:“娘做得有什么稀罕……”
齐敏儿拍手叫道:“好啊,你编排娘的不是,我告诉娘去!”
齐宝儿忙道:“没有,我是说,娘要照顾升儿芸儿,哪有空来给我做这个。”
齐敏儿听了只是笑——你也变得机灵了嘛,马上就能找到借口。
苏睿这时在一边道:“敏儿你为什么不读书?”
齐敏儿看着他,笑道:“女孩儿家的,读书做什么,又不能科考,难道还作学问么?”
苏睿听了,不由得一时语塞。
齐宝儿道:“女孩儿家为什么不能考试?若是我做了官,就上书给皇帝,让他许女子科考。”
齐敏儿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愣住了看他。苏睿在一旁嗤之以鼻:“你还知道上书么?”
齐宝儿点了点头:“前两天我爹还给我说了缇萦上书的事。”
苏睿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齐宝儿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来:“你不懂吧,我来告诉你。”
不说齐宝儿在这边又跟苏睿在显摆,那边齐敏儿却想到——现在皇帝如果是个现代的穿越者,说不定真的以后会做出让女人上朝堂的事来。不过齐宝儿有这种想法倒是挺不错的,倒是苏睿,居然连缇萦上书也不知道,看来果然现在念书的人,只读四书五经了么。
不过看来齐长春不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人,居然还知道看看《史记》什么的——看着齐宝儿摇头晃脑地在给他背史记,齐敏儿如是想。
苏睿道:“这是《史记》么?”
齐宝儿道:“是呀,你没看过啊?”
齐敏儿见苏睿脸涨得通红,便去打圆场:“官哥儿,你不是有先生的么,如何还要来我家?”
苏睿听了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刘润和张标都来的话,我也要来,大家凑在一起也挺有趣的。”
齐敏儿听了笑笑——的确是这样,大家在一起也有个互相促进的作用,只是不知会不会顽皮打闹罢了。
这时苏睿又道:“不过,最重要的是,可以天天看到你了啊。”
齐敏儿奇道:“看我做什么?”
苏睿笑道:“跟你一起玩儿嘛,我前两天学了吹笛子,你要不要听?”
齐敏儿笑道:“怎么不念书,倒学这个?”
苏睿道:“你不知,县学里分设礼、乐、射、御、书、数六科的,月考和年考都是分科的,六门都好的才能做廪生。”
齐敏儿点了点头——古人也一样要求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啊!
说到这里,门外传来里长的声音:“官儿,我们走吧。”
苏睿应了一声,然后对齐敏儿道:“我先走了啊——我听说村西的那个草屋暂时不动呢,咱们几家人要出钱,在你家后面造一个学堂,说是离你家近,才能丫到福气。这次福哥儿院试没中,就是因为过年时没在你家住呢!”
齐敏儿听得一愣,苏睿却已经出去了。
看着关上的门,齐敏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这都是什么理论啊!那要这样说,齐宝儿从出生就住在这里,岂不是能考中状元了么!
齐宝儿这时对齐敏儿道:“这两日你都自己睡了,如今爹又走了,你要睡过来么?”
齐敏儿想了想,道:“不必了,我一个人睡,也挺惯的。”
齐宝儿笑道:“你不怕么?”
齐敏儿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睡。”
其实齐敏儿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好几了,怎么还会怕黑,所以才会这样回答他。但是很快齐敏儿就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早——不怕黑,但是不代表不怕别的东西。
比如,老鼠!
有了汤婆子,睡得还是挺香的,但是晚上也仍是要起夜,哪怕是睡前减少喝水,但不能保证没有尿意。
于是在一次起夜时,听到了悉悉娑娑的声音。
齐敏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贼,吓得动也不敢动——但很快知道不是,因为听到了磨东西的声间。
四十?br/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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