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中又充斥了浓浓的血腥味,眼前好像有一大滩鲜血。我疼痛难忍,想喊又喊不出来,心里一突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亮光刺得我眼睛难受,适应了好一会儿,我才能完全睁开眼——
是我的厢房。
左胸侧传来热辣辣的疼痛,好像被割开了一个口子。我扭头想抬手看看,却拉得我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我忍不住哇的叫出声。沙哑的声音难听刺耳得我都被吓一跳,怎么嗓子也像是被割了一样火辣生疼……
“碰——!”门突然被猛地推开,耳边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
然后,我看到漠云欣喜万分又焦急不已的脸,还有小朗红通通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双眼。
两人的脸色都很憔悴。想起我那时吐血不止,他们一定都很担心吧。
“快去叫方丈,若瑶醒了!”漠云对身后的小和尚大喊。被他吼得一脸惊慌的小和尚立刻急急朝外跑去。
“若瑶……你终于醒了……”漠云握着我的手,眼里的痛惜满得快要溢出来。我这才看到,自己的右手心一片红黑,好像皮下大出血留下的淤渍。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你吐血不止,手里抓着个水晶球,也在向外渗血……”漠云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仍然对那个场景心有余悸。
对了,我突然意识到,那个水晶球呢?
“姐姐……你都昏迷不醒三天多了,把小朗都吓坏了……”小朗趴到床边,小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我的脸,脸上写满担心和害怕。
三天多啊,这么黑了一会儿就去了三天,过得可真是快。我看见小朗苍白的小脸。他才十三岁呢,这样的事肯定把他吓得不轻。
我想对他笑,告诉他我没事,可扯着嘴却怎么也没力气笑出来。估计是血失的太多,身上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样,动一动眼睛都觉得累。
“为什么……若瑶……为什么你会是……”漠云把我的手贴到脸上,满脸复杂伤痛的表情,话却因为方丈的到来被打断。
“司徒姑娘感觉如何?”方丈看着漠云恋恋不舍的放开手,转头问我。
“胸口……疼……”我哑着声音,软绵绵的回答。
方丈皱起眉,转身对众人说:“老衲还要为司徒姑娘治疗,请各位先回避。”
待房里只剩下惠普方丈和我两个人,他才在我床边坐下,目光沉静,缓缓开口——
“司徒姑娘就是传说中的转世天灵。”用的是肯定句。
我艰难的点点头,心里却疑惑他为何现在如此肯定我的身份。他不是说转世天灵是能治住血灵珠的吗,我都被折腾成这样要死不活的了他反倒确定我是转世天灵了?
“先知老先生的来信只说是让自己的徒弟前来取回血灵珠,却未说明姑娘就是转世天灵,老衲本还以为这徒弟只是老先生为防转世天灵不出现而另行占卜出来的,却没想到转世天灵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惠普方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升腾的热气在空气里伸展弥漫,他瞟了一眼我似乎是受了伤的胸侧,问道——
“姑娘可是想知道那血灵珠的去处?”
当然想。那天我甩都甩不掉的破珠子,现在哪去了?看见我眼中的期待,老方丈转而微微一笑,语气和蔼——
“放心,血灵珠已在姑娘的身体里了。”
啊?
这老家伙刚才说啥?
放心?在我身体里?什么意思?
见我惊讶地瞪大眼睛,方丈反而微微诧异:“令师没有和姑娘说起过吗?”
我摇头。说起什么?老爷子不是说他算不出与血灵珠有关的事吗,怎么听这语气,好像老爷子又瞒了我什么事。
“血灵珠煞气太重,常人碰了它,都会因邪气入体而心脉大乱,七窍流血而死。当初……唉,罢了,善哉善哉。”
哇,七窍流血而死……
看来我果然不算常人了,只流了一窍,而且还没死……
“在前朝对巫族的记载里,本来即使是转世天灵,也无法镇住这邪物。若是不慎让它粘了自己的鲜血,就会不停的被它吸噬血液,直至血枯人亡。”惠普说话的语气沉重,似乎还想起了什么,脸色不豫,也不知道这血灵珠以前是不是弄出过人命。
血枯人亡……听起来好恐怖……我在心里打了个冷颤,随即又疑惑,那我怎么还活着?
“除非,把血灵珠移入体内。”
“当年的大司命师司徒韶曾预言,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就将血灵珠移入转世天灵的胸腔内,即可以止血,还可利用其本身灵力净化血灵珠的邪气。”
惠普喝了一口茶润喉,接着说——
“那日姑娘吐血不止,手心中也一直渗出鲜血,情况十分危急。老衲想起这个预言,无奈之下,决定冒险一用。所幸血灵珠吸了姑娘鲜血后邪性大减,老衲才能成功将其移入姑娘的胸腔。看姑娘现在的样子,那预言该是属实的了。”
“老衲以为令师在姑娘出发前,已经告诉姑娘关于血灵珠的事。”惠普说完,目光闪闪的看着我。
我却还在他刚才的一番话里有些找不着方向。把血灵珠移入胸腔?怎么放?谁出的烂主意,把一块石头放到胸腔里,不想让人活啦……
等等!
貌似我就是那个被把石头放进胸腔的无辜受害者……
确认这个事实后,我嘴角僵硬不死心地再问惠普:“大师……你说那颗血灵珠……在我胸腔里?”
见惠普点头,我绝望。
有没有搞错!!那么大一颗水晶球啊,放进胸腔里?……把我当蚌壳吗,扔个石头进去,改天给吐颗珍珠出来?那个血灵珠可不可以降解的啊,会不会变成结石啊……
老天爷,你就不能稍微对我好那么一点点吗……别人穿越都是吃香的喝辣的给人当主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潇洒到不行,你就把我扔来这儿给人开胸腔洒热血地当垃圾净化处理器啊……
“老衲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寺院中只老衲算得是通晓医术,所以……”惠普见我面色惨淡悲愤,急忙解释。
这里不是古代吗,不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你个老和尚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提起屠刀将我开膛破肚?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怎么见你的如来佛祖去?……
我怨念地看着惠普,心里哀号不断。
“那大师……这血灵珠放进去之后……该怎么办呢?”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下情绪,我小心翼翼地问。放都放进去了,还是问清楚怎么善后吧。
“这……”惠普顿了顿,脸色有些尴尬,“前朝记载和预言都未说明,老衲更是无从知晓了。”
啊?!无从知晓?大爷,没有把握的事不要乱做啊,这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呐……我真服了你了,拿我当活体试验的吗?
心中郁闷,我蔫蔫地缩在床上装死,让惠普别让人进来打扰。
可能是失血过多,我精神不太好,惠普离开一会儿之后我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恍恍惚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灵山,看到老爷子站在小屋前向我微笑挥手。我朝老爷子跑去,想问他关于血灵珠的事,可无论我怎么跑,怎么喊,老爷子却离我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我猛地睁开眼睛,脸上已是冷汗连连,才发现已是晚上了。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可一旦想探知,胸口便又传来剧烈的疼痛。
是与老爷子有关的事,我心里莫名的肯定。
老爷子出了什么事吗?——
第二天漠云和小朗就急匆匆地过来找我。
果然有事。
老爷子几天前已昭告天下,他将隐退江湖,司命先知由他的徒弟——千年一遇的转世天灵,我,司徒若瑶继任。消息一出,天下一片哗然,猜测议论不断,甚至已有人宣称要上门拜访新的先知。
当漠云神色复杂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呆住。
老爷子,你怎么了?
记起老爷子说过,只有上一任先知仙逝之后,其徒弟才会成为下一任先知。而老爷子也说过他是可以预知自己的命运的。
难道……
心里那种强烈的不安又涌上来。我心烦意乱,问道——
“老爷子怎么样了?没有消息吗?他还在灵山吗?”
漠云面色为难,摇摇头算是回答。
死老头子,你在搞些什么,难道是一个人在山上寂寞了要找些热闹来看吗?还是嫌自己知名度不够,要大力炒作一番?
单在我来的这三年里来请老爷子下山的人就数不胜数,都想请他做幕后军师为其谋事,统统被老爷子婉言拒绝。看那些人谗言媚语的讨好样子我就心生厌恶。说什么仰慕钦佩,敬重敬仰,真正发自肺腑的又有几个?全是为了自己的势力与利益,不过把先知的能力当做利用工具罢了。
而今老爷子什么都没和我说,一声招呼都没有就放出这些话,他从未对外宣称转世天灵已经出现,现在这么说是要把我放到什么处境里?
还是,他另有苦衷?
“我要回灵山!”我大声宣布,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亲自证实。老爷子这个做法太突然了,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不行!”两个声音。
我诧异地看着漠云和惠普。
“司徒姑娘现在的情况,怕是不宜车马劳累,还是留在寺中休养为好。”惠普缓缓转着手里的佛珠,语气平和却不容反对。
漠云也在一旁使劲点头。
我才想起自己如今可是个三级残废的重伤员,生活不能自理,抬抬手都会疼得龇牙咧嘴。下床走路都不行,更何况长途跋涉。
“可是……我担心老爷子他……”我不能预知关于老爷子的任何事,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觉得心里有强烈的不安。
“姐姐,让我去吧。”小朗从床边站起来说道。
小朗?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小朗坚定的表情。
“小朗也担心爷爷,姐姐不方便远行,就留在这里养伤,让小朗回灵山看看吧。”
“可是你还小,你一个人姐姐不放心。”
“我已经不小了!”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个有些倔强的孩子。怎么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就让小朗回去看看吧,这样你也能放心养伤。小朗已经十三岁了,我会让陆荣和他一块回去,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漠云和小朗,突然意识到,对古人来说十三岁可不再是小孩子了。有道是娉娉袅袅十三馀,女的都能嫁人生孩子了……
漠云的话更坚定了小朗回去的决心,我没法阻止,只好答应。
心里却仍然惴惴不安。
伤了又伤
早上九点,我正坐在后院榆树下晒着太阳喝着香喷喷的赤豆红枣粥。
那次碰了血灵珠真的是让我大出血了,害我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还手脚发软,怕是把这三年多我每个月都没来的那玩意儿一次性补够了吧……(血淋淋的穿越教训:不认识的东西别乱碰……)
过去了就不想了,省得心里难受,我摇摇头,吞下一大口粥,幸福得直眯眼睛,厨房那个胖师兄做的粥真是好吃。从能从床上爬起来到现在,我的补血计划已经实施了半个多月了。
胸侧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有动作剧烈些才会感觉到隐隐的疼痛。想着身体里多了块石头,刚开始时实在是浑身别扭,总觉得难受。可随着伤口的愈合,渐渐的感觉不到异样了,就好像血灵珠已经和我的身体融合到一起了,预知事物的能力也渐渐变得稳定。
惠普昨天还说起,照预言的说法,也许我能将血灵珠彻底净化,使其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或者使其完全消失。
我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这算什么?真人版犬夜叉?四魂之玉?不要开玩笑好不好,那么一大坨石头我能把它消化掉吗……
神啊,救救我……
漠云也留在寺里陪我,对鸿妍却说是要和我在寺里和惠普方丈讨论佛法。
虽然“讨论佛法”这个借口放到我身上实在是不搭调,但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让我留在寺里的正当理由。我也不希望鸿妍知道我的事,不然照她的性子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那个红衣翩翩却即将离去的爽朗女子,每次想到她我都会心里难受。
小朗他们现在还没到灵山。遇上洪灾后的灾民潮,他们得绕远路过去。还有五天才能到达,而且路上他们将会遇上一伙流民劫匪,不过完全没有威胁性,用不着担心。
这些,当然不是漠云告诉我的。
我大概理解那时老爷子说的找到血灵珠后我的占卜能力会改善的意思了。
随着胸侧伤口渐渐愈合,身体里的异样感逐日消失,我对事情的预知能力开始逐渐增强。不再像以前一样要靠触摸来了解,而是可以直接呈现在我脑子里。
除了与自己有关的事,只要我想知道,静心冥想便可得到答案。
只是这种能力现在还不稳定,时有时无,多数时候还会引起胸口和后脑的疼痛。我也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只是在心里诧异,难道我真的是什么转世天灵?虽然我是一直不肯相信,可这个事实的确是让我没办法解释,像是做梦一样,太神奇了。
“司徒姑娘又在补血了?”在我正怔懵发呆时,惠普微笑着走进院子。
“大师。”我放下碗站起来。
还记得那天我和惠普说要补血时他一脸为难的样子。
我讨厌喝中药,提出的进补食材又多数都沾荤腥,在寺里是不允许吃这些的。可我的情况又的确有些棘手,折腾了半天我才选定红豆红枣这两种既方便又符合要求的食物。
本打算外用药加上食疗就足够了,无奈漠云是中药的超级拥护者,觉得我这样不利于伤口愈合,不知去哪弄来的药方,每天都带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准时出现在我面前。连哄带骗,连喂带灌,软硬兼施,决不手软,害得我现在见了他就想躲。
但是漠云现在除了逼我喝药外很少与我单独相处,见面话也不多,只是客套的问候和寒暄,更没有提过让我留下的话题。偶尔告诉我小朗他们的行程情况。感觉就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般尴尬。
我心里虽然失落,可也许这样,也好。漠云知道我身份后的态度,让我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毕竟,他也是对先知有所企图的人。我想起得到的与他有关的那个预言,心里就有些黯然。真的,会如预言所说吗?
“老纳今日来,是想征求司徒姑娘的意见。”
征求意见?什么事?我回过神,却又被惠普的话弄得有些懵。
“大师请讲。”我请惠普坐下,等他发言。
“姑娘以后可愿意留在我寺?”
啥?我惊讶的抬头,留在麒趾寺?当女和尚啊?
“先知老先生一个月前的话,已经让天下流言四起,毕竟之前老先生从未提起过转世天灵已经出现的事。如今各色人物都已赶往灵山,或是想证实此话,或是想拜访新任先知。”
我静静地听,没有说话。拜预知能力所赐,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那些人不敢贸然上山,便全都守在山下,把山下的小镇都快要挤爆了,小朗他们到时候都得从后山的小路悄悄上去。
“若只是谣言,那自然是好。但若是事实,以司徒姑娘的年龄阅历,现在的情况恐怕对姑娘不利,姑娘下了山甚至可能会有危险。故老衲妄下结论,也许姑娘留在寺里,对姑娘对天下都是有益无害。”
怕我年幼不懂事,滥用先知能力,或是被有心人利用?
老爷子也和我说过,天下窥视先知的人不计其数,不仅是泽国,其他国家也是一样。为了把先知“请”到自己的阵营,甚至有人会使用武力。历代司命先知也是为了躲开世人的纠缠才一直隐居于灵山,并习有武功防身。
其实在寺里并没有什么不好。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钟暮鼓。听前院隐隐约约的诵经礼佛声,和悠远飘渺的钟声,品一杯清茶,呼吸带着湿气和香火味道的空气,遥看山里雾气朦胧的景色,心境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旷达宁静。这是和在灵山时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
可要我一直留在这里,那跟隐居又有什么区别?
“大师,现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若瑶也不好轻易下定论。但是,若瑶毕竟是女子,长期留住在寺里并不方便。”我可不要把我的大好青春葬送在这个全是光头的和尚庙里。
惠普闻言,没有说话,好像是在思考。
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便开口问道——
“大师曾说若瑶并非此世中人?”
惠普愣了愣,随即点头。
“那大师可知道我能否再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灵山时老爷子对这个问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生怕我自己跑了回去。现在好不容易又遇上个能知道我来自其他世界的人,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惠普看着我,神色严肃,良久不语。
“若是以前,老纳不敢妄下断言。但是如今,司徒姑娘怕是不能离开这个世界了。”惠普掂着佛珠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为什么?”我心里猛地一沉,不能离开?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吗?
“姑娘本就是转世天灵,拥有先知的异能,如今还有血灵珠在体内,与这个世界已是密不可分。且不说司徒姑娘作为司命先知的责任,单是血灵珠的力量,就足以把姑娘留在这里。”
回不去了吗……我僵住,随即心里泛起阵阵凉意。要一个人呆在这个世界,作所谓的转世天灵?司命先知?
我可不是那种清心寡欲之人,可以像老爷子那样过一辈子的隐居生活,当一辈子的司命先知,外加和那些形形色色的“崇拜者”斡旋应对……可如今的情形,又岂容我自己选择?
现代的家人朋友,还有现代的生活,真的再无法见到了吗……我忍不住抬头仰望头顶那片明亮的苍穹,湛蓝无边无际,心际一如天际在温暖的阳光中延伸,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孤寂无助——
“若瑶?”
不知看着天空发呆了多久,回过神来,惠普已经不在身边,却见漠云一身月白站在我面前。
“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不搭理。”漠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石桌上,含笑坐下。
桌上放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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