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已开作者:未知
陌上花已开第8部分阅读
那个……漠云,我……”我咽了咽口水,正干笑着准备和漠云实话实说,看到漠云略带期待的神情,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我没想过这么多。”
漠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脸上的表情却越发柔和:“那现在想如何?”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喂,你是存心要逼我说实话吗……我避开他的视线,低头想了一会终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话,只好继续打太极混时间——
“漠云,我现在还只是把你当作好朋友,我……”
“没关系,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到时候再告诉我。”没等我说完,漠云却又急忙开口打断我,好像生怕听到我接下来的话。
再考虑也还是一样的吧……我点头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我不断回想着白天和漠云的对话。漠云的失落和期待让我不忍心说出直接拒绝的话,可我对他的感情却始终有所顾虑的保持在朋友的范畴内,不仅是因为他以后会三妻四妾,还因为……
漠云,我到底是该相信自己对你的直觉,还是相信老爷子的告诫,相信那则预言呢……——
第三天清晨,我和小朗已经坐在前往麒趾寺的马车上。
鸿妍知道我要走的那天晚上把眼睛都哭肿了。我和她天南地北地聊了大半个晚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了哭,哭了再喝,直到两个人都睡倒在桌子上。
我们两个对于彼此都是重要的存在。
对于鸿妍,我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能不在乎她性情品性与之真心交往的女子之一。我的离开,会让她重新回到以前那个寂寞的世界。
对于我,鸿妍是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同性朋友。她在我的生命中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更因为……
今日一别,不知今生还能否与她再见,因为——
那日她拉我起床时,我便已知晓她的命运。
那个曾在阳光下剑舞翩跹的红衣女子,将在一年后,香消玉殒……
抽回思绪,我看着窗外向后退去的景物,心里烦乱不安。
先知……
这个能力于我究竟是好还是坏?
探知过去,预知未来……也许在以前我会对这个能力充满兴趣,甚至引以为傲。
但是现在,当别人的生命历程就如此清晰地摆在我的面前,自己知道却不敢说,更无力改变时,那种内心的矛盾与煎熬竟是如此强烈的存在。令人心生恐惧。
压下心头的烦乱,我深呼吸调整心情。
老爷子曾说,对于先知的身份和能力,我无从选择,只能接受。既然逃避不是办法,那就勇敢的抬起头,踏上前方那条未知的路吧。
麒趾寺
在京城近郊的原山上,是历朝历代的皇家寺院,如今依然。普通百姓是无法随便进寺上香的,因而寺院里通常都是安静肃穆,少有人声。
我和漠云坐在会客的小厅里等待方丈。我看着墙上那个大大的静字,品着淡淡清茶,耳边不时传来悠远的钟磬声,烦躁不已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老衲来迟了,还请两位施主见谅。”一个苍老平静的声音淡淡传来。
我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方丈袈裟的老和尚走进厅中。慈眉善目的脸上波澜不惊,却透出睿智的光彩,仿佛能看透世间的一切。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对漠云微微鞠身,“赫连公子最近可好?”
漠云忙站起身回礼答话,态度极为恭敬,想来这位方丈肯定也是个受人尊敬的高僧了,我便也起身站在一旁。
方丈又问了赫连丞相的近况,闲谈几句后,才转身看着站在一旁的我——
“司徒姑娘。”他又稍稍鞠身,右手掌竖在胸前。
我亦对方丈鞠了一个躬,微笑道:“大师好。”
“老衲麒趾寺方丈,惠普。司徒姑娘此行的目的,丞相已和老衲说明了。”
惠普……我的嘴角抽了一下,有没有叫联想的……
“可是,”方丈又缓缓地说,“血灵珠乃凶邪之物,煞气甚重,当年我寺明德师叔拼尽全力才用冷寒玉将其镇住,旁人根本不能轻易靠近。”
我静静地听着,这些老爷子都和我说过了。一旁的漠云也没有什么惊讶奇怪的神色,想来是丞相已经告诉了他关于血灵珠的事。
“当年血灵珠重现,明德师叔镇住它不久就因元气损耗过度圆寂了。他曾说过,只有巫族的转世天灵才能治住这邪物,严禁他人触碰或是接近血灵珠。”
方丈最后那句话让我惊讶了,这些老爷子都只是略有了解的事,那个叫明德的和尚是怎么知道的?
“是司徒瑶告诉他的。”
见我一脸惊讶和迷惑,似乎是知道我的疑惑所在,惠普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令师的师妹。”
司徒瑶……老爷子的师妹?据说她也是先知来着,知道这些也很正常了。我了然地点点头,正想要询问更多有关血灵珠的事,漠云却霍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声音有些颤抖——
“你师父?!”
看他诧异的样子,我突然想起来,老爷子一直对别人说我是他的孙女,从未对外人说过我的真实身份,也不让小朗透露半个字。
现在想想,老爷子这么做无非是想在找到血灵珠之前保护我不受马蚤扰和伤害,毕竟转世天灵这个名号太惹人注意了,而我的占卜能力又仅限于“碰”别人了解些皮毛小事,实在是没法胜任。
可这个惠普方丈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老爷子是我的师父,在漠云面前说穿我的身份?又或者他以为漠云已经知道了?
还有一点,他好像不知道我是转世天灵。不然怎么不打算让我拿到血灵珠?
我现在该说些什么?这个方丈摆明是不想让我拿走血灵珠的,我又不愿当着漠云的面说出自己就是转世天灵。
再说,我又如何证明?
脑子里一片混乱,再加上漠云在一旁目光闪烁地看得我心里发毛,我只觉得唇干舌燥。
“大师,这些家师都已经和若瑶说过,若瑶也清楚其中凶险。”我想了一会儿,对方丈诚恳的说——
“只是这血灵珠本乃巫族之物,又如此凶险,多留它在这世间哪怕一日都是威胁。因此师父才让若瑶前来取回。若瑶或许不一定能完成师父的交待,但若是不尽力而为,也无颜回去面对师父。”
老爷子说他不能确定我能不能搞定这个血灵珠,也只是让我来试试运气。不过倒是我对那个传说中的“邪物”很有兴趣,常人不能靠近?难道是有辐射吗?这个血灵珠该不会是什么放射性物质吧……
惠普闻言静静看我,那双澄澈睿智的双眼仿佛要望到我灵魂深处,洞悉一切。
沉寂良久,惠普缓缓开口:“原来,姑娘并非此世中人。”
哎?我心里大惊,他说我并非此世中人?他已经知道我是穿过来的了吗?还是知道我是转世天灵?这样看看就能知道?真是神仙和尚啊……小说里都说得道高僧能一眼认出穿越主角的身份和来处,此言果然不假啊。
“大师何出此言?”我有些兴奋,急忙开口问道,心想也许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比如怎么回去之类的。
惠普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又说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让两个小和尚领着我们到后面的厢房休息,说是明天再谈。
估计这些高人们都是按心情办事,我虽然还想继续打听,可见惠普一副“今天到此为止”的表情,怕自己太急躁了惹得人家不高兴,只好悻悻的放弃。明天就明天吧,反正我时间也不急,就慢慢跟你耗好了。
走到我的厢房门口,漠云叫住我——
“为什么,骗我?”他语气淡漠生硬,似乎有些隐忍。
从刚才他看我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他肯定会这么问,是责怪我一开始就对他隐瞒身份吗?我静了一会后还是转过身看他,同样语气平淡:“我没有骗你,我一直都是老爷子的孙女。”本来就没把老爷子当师父看过,即使师徒关系被别人知道了,我也仍然把他当作自己的爷爷。
漠云看进我的眼里,幽黑双瞳深不见底,俊颜上面无表情,只有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看着那双几乎和鸿妍一模一样的黑瞳,我心里一痛,垂下眼眸——
“如果可以,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是司命先知的徒弟。”
不去看漠云的脸,我转身回房,紧紧关上门。
纵使是现代人,不会碰上这样的身份,不会经历类似的事情,但想想也能知道,作为先知,要能够淡然冷静地看待世人的悲欢离合,内心是注定要孤独萧索,要经得起寂寞的。我不想接受这样的身份和局面,所以一直选择逃避——
夏露微凉,夜色凉如水。
我坐在房里练字,小朗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我。
练字是个放松发泄的好方法。看着手边一大堆写得乱七八糟的纸,我压抑的心情缓解了很多。
小朗早已经趴在一旁睡着了,打着小小的鼾,口水把桌上的宣纸都糊湿了。我看得摇头失笑,心里却暖暖的。即使在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亲人,但至少这个“弟弟”一直是真心关心我的。
让小和尚把小朗背回他房间。我又坐回桌前。那首在小说里见过多次的禅诗清晰的映在脑中,我考虑了一会儿便提笔写下——
身是菩提树,
心若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莫使惹尘埃。
可与它对应的另一首我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休息吧,明天还要接着和惠普老和尚谈判呢。看那方丈高深莫测的样子,也不知道好不好说话。
伸了个懒腰,我放下笔,吹熄烛火——
耳边好像有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是回到灵山了吗?我模模糊糊地想。
不对,灵山上怎么会有钟声?我睁开双眼,却发现天已大亮了。门外的小和尚告诉我方丈和漠云都已经在昨日的小厅里了,我收拾完毕,就急忙赶了过去。
方丈和昨日无异,一身袈裟端坐在座上,正低头看手里的一张纸。
听到我进来的脚步声,方丈抬起头,神色莫测的看着我。
我走近,却发现方丈手里那张纸上,是我昨晚睡前写的那首诗。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这诗怎么到了他手里的?我原来还打算谈判不成后才用这首诗的呢。
“我今早叫了你很久你都未醒,就推门进去,看到了桌上的诗。见你还睡得熟,就没有再叫你。”漠云对我淡淡地说,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神色。
我略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忙着揣测惠普方丈会有什么说辞。
“司徒姑娘果然非同常人,小小年纪竟能做出有如此深意的诗作。”方丈缓缓的说着,眼里有赞赏的神色。
有门!我脑中灵光一闪,忍住了说这不是自己原创的冲动,只故作高深地浅浅微笑——
“让大师见笑了,若瑶还有一首与之对应的诗,还想请大师帮忙比较比较。”
见方丈点头应允,我拿过笔纸,写下刚刚想起来的诗——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佛法讲究万物在心,其实尘在外,心在内,常拂之,心净无尘;心中有尘,尘本是心,何畏心中尘,无尘亦无心?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以前看小说时见多了这两首诗,便也想去研究其中的禅意,可无奈佛法艰深,我这种凡夫俗子是没办法真切领会的,不过对于诗的解释倒是记住了一些,没想到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方丈震惊地看着纸上还未干透的墨迹,手有些颤抖。听完了我的话,看向我的目光再没有之前的平静无波,而是闪烁着复杂难懂的光芒。
静默考虑了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
“或许,老衲是该让姑娘见一见那血灵珠。”
成了!我心里暗暗欢呼。经验没错,果然对付老和尚都要用这招。见人说人话,见佛自然就要玩佛语了,彩票中头奖也是要有技术的。
没有多说废话,方丈便领着我从小厅的另一个门向寺院深处走去。
“若瑶,你难道……真的是……”
身后传来漠云模糊的低喃,我假装没有听见,加快了脚步。
第14章血灵之灾
跟着惠普方丈在寺院里七拐八拐地走了半天。路上许多僧人和尚见到惠普和我都恭敬的鞠躬行礼,看到我们前行的方向又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我没太多研究他们脸上表情的含义,只是低头紧紧跟在惠普身后不让自己掉队。不愧是皇家寺院,真够大的。我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大小庙堂,只感觉自己已经走得两脚发软了。
“司徒姑娘,已经到了。”惠普终于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我抬头,发现自己站在一座不大的无名偏殿前。
这里已是寺院的偏僻处。这座偏殿贴着山崖而建,显然极少有人来,周围的草木肆意生长,地上已经堆满厚厚的残叶尘土,一片荒芜萧瑟之色。
火热的阳光直直地照下来,却无法驱除我站在殿门前时心里不由自主生出的阴寒之意,如同冰凉的藤蔓缠绕在全身,让人忍不住颤抖。
“司徒姑娘仍执意要进去吗?”惠普看着我淡淡地问。
废话,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争取到手的机会,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太对不起老爷子的期望了……压住心里莫名翻腾的寒意,我点点头。
惠普示意我自己上前开门。随着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我不停的在心里念:我是转世天灵我是转世天灵我是转世天灵……
外面明亮的光线从门口投入大殿,一片白蒙蒙的尘土飞扬中,更显得空荡荡的殿内一片昏暗。只在中间一个供桌上有一团白森森的亮光。
我眯着眼睛,仍然看不清楚,情不自禁地就抬脚进了殿门。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惠普迟疑惊讶的声音——
“司徒姑娘,你居然……”
我回头,却见惠普仍站在殿外台阶下,满脸的诧异——
“这殿邪气极重,还有当年师叔下的禁制,姑娘竟然能进到殿里……”
惠普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却只说——
“老纳无法进到殿里,就在门外等候姑娘。”
我点点头,转身朝里走去。
邪气?禁制?这些东西对我这个现代人来说根本就是封建迷信,完全没有可信度。倒是那团阴冷莹白的光亮,让我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恐惧。
随着距离的缩短,我渐渐看清楚,发出那团亮光的原来是一块不太规则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走到桌前,我才看清那块“石头”似乎更像琥珀——有着白玉一般温润的色泽,却像琥珀一样半透明,荧荧的发出白色的淡光,里面好像还嵌着一面镜子……
镜子?我正疑惑,目光却又被放在“石头”上的东西吸引住——
一个水晶球。
比拳头稍小,晶莹圆润,本应该是晶莹剔透的澄澈球体,却一半透明一半鲜红。
如鲜血一般触目惊心的红。透明的那一半上也爬有几条细细的红丝,在白色莹光的映衬下格外诡秘妖异。
好像受到蛊惑一样,仿佛听到有谁在召唤,我不由自主地就伸出手,把水晶球握在手里——
好痛!!
把水晶球握到手里的一瞬间,冰凉的触感过后胸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如同被人猛地扎了一刀,痛得我两眼发黑,心脏骤然紧缩,耳边急速回荡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我立刻松手想把水晶球扔掉,它却像是粘在了手上,并渐渐变得灼热起来,怎么甩也甩不掉。张嘴,发不出声音,抬腿,移不开步子……我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彻底慌了,不知所措的看着那水晶球上的越来越灼眼的红色,只感觉到胸腔剧痛,手心滚烫,脑子里一片空白。
“噗——!”
疼痛上升到极点,我突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殷红的血,吐到了水晶球上,刺眼得让我不禁有些眩晕,身子开始发软。
我的嘴里仍然血腥汹涌,感觉到好像还有血在向外源源涌出,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刹都刹不住。
然而我却在疼痛中愈发感到浑身无力,眼前的景象开始渐渐模糊不清,那片莹白的光也好像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这个东西怎么这么怪异,莫非真的是高辐射的东西?核物质?陨石?也不至于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吧……难道我要死于失血过多……我胡乱地想着,意识如同抽丝剥茧般慢慢消散——
黑暗,一片浓重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电影放映一样,眼前渐渐亮起来。
闪过一幅幅画面——是我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既有现代的,也有我穿到这个世界后,在灵山上的日子,在丞相府里的生活,还有……
还有无数一闪而过的画面,我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
画面持续不断的出现又消失,我努力想看清楚,后脑和胸口处却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剧烈到我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