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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香(柳寄江)第12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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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陌香无奈道,“雪儿不是普通的狐狸,它曾经修行过,有一定的道行,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可是它从没有这么晚还没回来过啊。”唐唐总是不放心,“而且,她要是真的那么神通广大,当初怎么会流落街头。”

“是啊。”唐希言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关于狐狸精的小说电视,越想越不放心,“若是她刚好撞见了一个会收妖的道士怎么办?那些道士可是不分好坏是妖就收的啊。不行,我还是出去找找。”闷着头走了出去。

素来不信妖异之事的唐希言,因为担心心上人,却是连胡诌乱扯的小说电视都信了。陌香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秦绢从二楼怯怯的探出头来,担忧唤道,“二哥,雪儿还没有回来么?她会不会,真的有危险?”

“放心好了,小绢,雪儿没事的。”陌香安慰道。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有着法力修行的雪儿,在这个城市来去数十年,如何会在这一个夜晚出什么事情?只是或爱或愧,关心则乱。有了这样的情绪夹杂在里面,赌不起微小可能的万一。

“可是……”秦绢咬唇道,“我还是不放心。”她踏着拖鞋走下楼梯,“我换了鞋也出去找找吧。二哥,你陪我去好么?”

“你说什么呢?”陌香没好气的弹了弹她的额头,“你现在出去。会出事的不是雪儿,而是你。你省些事儿吧。免得我们在找那只狐狸的同时,还要搭上找一个你。”

天际一抹微光渐渐洒了下来,一夜已过。品香坊遭此变故,便没有心思再开业,继续挂了今日休息的牌子出去。过往的行人看见,小声议论着。

八九点的时候,唐希言疲惫的回来,问道,“雪儿回来了么?”

唐唐摇了摇头,不忍心的看见自家堂哥眸底的希望渐渐黯淡下去。

“唐希言。”陌香淡淡道,“你自己也知道,雪暖只是暂时不想面对你,才不肯回来。她不会出事的。你们两个,都需要仔细好好的想想,想清楚了,雪暖自然会回来。”

“我早就想清楚了。”唐希言蓦然吼道,惊的秦绢一瑟。

他挫败的抹了抹头发,“又不是天裂了地塌了,又不是再演许仙白娘子,还需要想一年十年的么?我昨个夜里就想好了。我喜欢的人,不管是人是狐狸,我都喜欢。这年头,总没有一个法海硬要拆散人家恩爱夫妻吧?我可以继续出去找了么?”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年头呢?陌香慢慢的垂下了眸子。若是在他从前生活的大唐,一个人知道了自己身边有非人的生物,最可能的反应,是哭着喊着妖怪,找人求救去了。

唐希言却可以只用了半天的时间思考,然后坚定的告诉世人,只要是他喜欢的,不管是人是狐狸,他都喜欢。

最不信妖异之说的人,到最后,对妖异的接受度最高。

“那么,你可以不必去找了。”陌香慢慢道,“我想,我大概知道雪暖在哪里。”

唐希言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回头道,“她在哪?”声音急促。

“我会告诉你她在哪,但不是现在。”陌香摇头道,“也许你已经想清楚了。但是我想,她并没有想好。你最好再给她一点时间。”

“现在,先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明天再去找她。”

雪暖漫无目的的在城市中行走着,慢慢的,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一只狐狸,不远处红灯闪烁,人行横道对面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看着自己,兴奋的喊着,“看,好漂亮的一只狸猫。”

“是啊。”牵着孩子手的大人看了过来,弯下腰耐心的教着孩子,“那是一只狸猫。长的有些像狐狸的一种猫。天天喜欢么?喜欢的话,明天妈妈去买一只给天天养,好不好?”

她到底是一只什么呢?

如果,有一千个人都指着自己说,这是一只狸猫,说上一千年。会不会,到最后,连自己都忘了,原来自己是一只雪狐狸。

世所罕见的雪狐狸,最有灵性的雪狐狸,长命百岁的雪狐狸,少动情却长情的雪狐狸,有家归不得的雪狐狸。不是狸猫也不是人的雪狐狸。

品香坊里,秦绢细声细气的说,“雪儿虽然长的像狸猫,但唐大哥可不要忘了,它是一只狐狸,又不是真的猫。”

狐狸不是狸猫,所以,她不可能去喜欢一只公猫,同样的,人不是狐狸,唐希言,又怎么可能喜欢一只身为狐狸的她?

“我不。”长街对面的男孩子撒娇的摇着妈妈的手,“我不要其它猫,我就要那一只。”

“可是,”妈妈为难道,“那猫是有人家养的吧?”

“有人家养的怎么会独自在外面走呢?妈妈,我们把她抱回去吧?”

红灯跳成了绿灯,车辆停止了开动,路那厢,天天拉着妈妈的手,快步的朝这边走来。

如果跟着他们回家,就不用再回品香坊面对唐希言了吧?

“小猫猫,”那个叫天天的男孩快乐的像它张开了手,“你看,妈妈,猫猫没有反对和我回家呢?”

这样,也好。

可是,一年限期未到,唐希言还没有忘记她,她就要先抛弃掉这段记忆了么?

不可以不可以。她比谁都清楚,被抛弃在身后的人是多么难受,这苦痛,让她一个人来尝就好。她不想他也那么怅然若失。

天天抱起了自己,开心的抚摸着自己的颈毛,“猫猫的毛真舒服。哎呀,”他脱口惊呼,雪儿从他的怀里窜出来,灵巧的向前射去。

“猫猫别跑啊。”

“猫猫回家了,算了吧。”

“猫猫……”

她几个纵身,不见了踪迹。

天,渐渐暗了下来,暂时不想回品香坊,这城市天大地大,她可以去哪里呢?

无处可去。

她漫无目的的在北京城中走着,速度不是太快,也不是太慢,只是一直不停下脚步,直到听到有些熟悉又没有听一段时间的那个声音,“飞飞乖孙子,奶奶抱。”

那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奶奶,姓余,她的上一任主人。刚刚失去了老伴,在年头捡到了她,相依为命。

原来,她一不小心,走回到这里了。

“不嘛不嘛。”小孙子扭动着身子,“奶奶手没劲,才不要奶奶抱。”

那是余奶奶唯一的孙辈,最是任性刁钻的,有一次,性子起来,想拔光她全身的毛,却哪里抓的住她。余奶奶看不过去,护着她,他就朝着自己奶奶喊,“你是疼飞飞,还是疼这只猫?”

飞飞跑掉了,只留下余奶奶落寞的坐在那里,看着老伴擦的干干净净的遗像。

雪儿从阳台跳进来,悄无声息,却故意弄出一点声响。

“呵。”余奶奶从窗子看出去,见了她,惊喜的笑出来,“好漂亮的狸猫,你从哪里来?是哪户人家养的呢?”

纵然如当时一样的和善,却还是记不得她了。

余奶奶走到窗前,伸出手,想摸一摸她,却又怕她发狂咬了回来,有些畏缩。

狭长的狐眸一黯,伸出舌头来,温和的舔了舔奶奶的手。

余奶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打开了阳台上的门扇,“乖猫儿,进来玩一下吧。”

她摇了摇头,转过身,纵身跃入夜幕,徒留余奶奶殷殷的呼唤声。

北京城里通明的路灯,不留一个黑暗的阴影。但再光亮,也照不亮她心底的角落。

她的步伐渐渐有了方向,开始快速的向南奔跑,那里住着一个靠码字为生的网络写手,是在余奶奶之前与她相依相伴的人。

窗户里传来他的咳嗽声,他的身体不是很好,深夜里打字,要靠吸烟来提神,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只是已经成了习惯。那一年,他经常沉迷在屏幕前忘了给她喂食,但一旦他想起了自己,总是待自己很好很温柔。那一年,她的三餐水准,是依着他的收入水平来的。这个月写的多,自然就丰富一些,写的少,就寡淡一些。

她伏在屋顶很久,他都没有察觉,回头看一看她。

转身离开。

她走过了知名女明星的香居,从乡下到首都打工的打工妹宿舍,工作安定的银行女职员按揭下来的新房,看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平淡老夫妻,中年离婚有些寂寞无以为继的女工程师。少年情侣吵了架,分了手,女孩子又眼巴巴的等着他的电话。电话铃的响起,她赶过去接,却又踢到了凳子,眼泪刷的掉下来,那厢的男孩听了心软,吼道,“你这么不小心,没了人陪怎么行?”

吵吵闹闹或者冷冷清清,温馨或者孤独,幸福或者破败,都是生活的气息。什么都正常运行着,只是,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了她插足的余地。

好疲惫。

天渐渐亮了。

“妈妈,”社区门外,和唐唐差不多年纪的少女穿这飒爽的警服英装,拎着从菜场买回来的菜,笑盈盈的道,“警校放假,我回来陪你过周末,一整天,开心不?”回过头来,容颜明艳无双。

眼角有了些许皱纹的女教师笑了开来,“好雁儿,”她拍了拍女儿的手,眼睛红道,“要不是你爸爸……”

“不提他好么。”女孩连忙截道,“妈妈,我们回家。”从雪儿身边路过,眼神依旧陌生。

我们……回家?

她的家在哪里呢?

她又能回哪里去?

她站在风里,10月底的天气,北京的清晨,渐渐有些冷了。她的狭眸却很热很热,热到凝出了水珠。

“看。”几个五六岁的孩子笑着闹着跑过她的身边,其中一个指着她道,“那只猫在流眼泪。”

她怔了一怔,自己哭了么?连忙用爪子抹过,却呛起了满目尘沙。

孩子们清脆的笑。

她不想听下去,转身离开。

她不停歇的走啊走啊。时间的长河于她是一条折线,她沿着这条折线逆流而溯,从城北到城南再到城北,仿佛不知疲倦。又或者精神的疲倦已经麻木了肉体,就算一辆飞车经过,将她撞死在北京街头,她都不知道,在来年,她是否还是会出现在那个雨夜的明珠广场,等待有缘人的相逢。

在曲折的时间河里,连死亡都没有意义。

就算每一次望断都是绝望,她也停止不下她的脚步,去寻找一个个将她忘记的人,是否有一丁点的可能,还将她藏在心底。

她想要寻找希望,寻找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但每一次得到的都是更深的绝望,让她更觉得应该停下来,不必继续这段感情。

一次,两次,三次……

十次,二十次,三十次……

在第五十次后,她精疲力竭的来到西城七里弄,雪白的皮毛,已经被北京城扬起的沙土染成了灰白色。太阳渐渐大了,照在巷弄尽头的谭氏中馆门庭,渐渐照成一种雪白的颜色。淡淡的中草药味弥漫在鼻尖,她呆呆的看着,忽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傻傻的不敢靠近。

巷弄里面的住户夏爷爷慢慢的走进中医馆,诊了脉后,传来谭夏懒洋洋的声音,“脾肺受损,按我开的药方,抓一个疗程的药,按时服用。六百元现金不打折,请付。”

“谭小子,”夏叔叫起撞天屈,“我可是看着你从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长大的,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黑心,不就是点小毛病么,那家中医开这么高的价的?”

“那揭露个人隐私,再收个精神损失费一百元好了。”谭夏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倏然转淡,“嫌我贵,我家药价贵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是不知道吧?既然进来,又何必还说这话?”

“算了。说不过你。”夏叔嘟囔着付了钱,提着一挂十帖药走出中医馆,瞥见了雪儿,脸上并没有惊异神色,只是回头喊道,“谭小子,你家迷途的羔羊找回来了。”

“羔羊?”谭夏讶异道,起身走了出来,恰好雪儿抬起头来,彼此望进对方眼睛里去,怔了一怔,都是无言。

许久不见,他还是从前模样。长长的头发垂到腰际,用一根白色发带绾系起来,古香古色的长袍伏贴的贴在身上,像是从古典画卷里走出来的浊世佳公子,又像是长白山上飘飘洒洒落下来的雪花。当他笑起来,温煦如春江,雪花也有了温度;当他不笑的时候,眉目凝缓,像是用最纯净的雪堆成的雪人儿。

良久,谭夏微微叹息的弯下腰来,将她抱起,“长颐,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她难以自制的贴在他的胸口,狠狠的闭住了眼睛,也抑制住了汹涌而来的感动。她奔跑了一天一夜,汲汲所求的,不就是一个温暖熟悉的目光,一声叹息,喊出她的名字。

总算如愿。

“长颐,”谭夏将她举到眼前,仔细审视,逗她道,“你看起来,不像一只雪狐狸,倒像一只灰狐狸了。”

她懒洋洋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万里长征后终于到达了终点,也就懒的计较他的恶意嘲弄了。

谭夏打来热水,将它抛进盆里。水的温度温暖适宜,她舒服的叹了口气,简直要蜷起来。他一直是一个细心的男人。

“哎。”他拿了毛巾出来,哭笑不得,“我打热水是为了将你洗干净,不是为了让你在水里面睡觉。你这样子,会感冒的。我那一手陈腔滥调的中医术,糊弄人可以,医狐狸可不会。”

她不耐烦的睁开眼,这个男人真啰嗦,让她安安心心的睡一下不可以么?

不过,论到啰嗦,谁又及的上唐希言?

在品香坊的唐希言,是个很家居的男人,没有他那个年级的男子该有的成熟气概。当她作为一只狐狸的时候,听够了他的唠叨话语,渐渐练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习惯,真不知道,他既然不知道自己听的懂人话,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说那么多话。习惯了这样的唐希言,以至于当她化身雪暖,进入新悦公司,见到工作中的唐希言,差点怀疑他是不是同一个人。工作中的唐希言很深沉冷静,不是关心的人,绝不多说一句废话。她花了好久,才将两个唐希言给统一起来,而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已经渐渐有了不同意味。

她的心上忽然泛起丝丝难过,垂下眸,小心的掩去了眸底的怀念。

谭夏将毛巾放入盆中,准备为雪儿洗拭。毛巾轻轻抚过雪儿的脸的时候,雪儿突然醒过神来,身子一僵,愤怒的挣扎,“吱吱”的叫出来,瞪着面前的男人磨牙。

“好。”谭夏无奈道,“你是淑女,不要男人帮你洗澡,你还是自己来。我不过是看着你很疲累,想为你代劳一下罢了。”最后一句他咕哝道。

雪儿的叫声高亢起来。

“好,”谭夏举手投降,“我不看,我走的远远的还不行么?”他转身走回店中柜台,背对着她坐下,也不在意,捧起一本古医书看起来。

雪儿举起前爪,捞起毛巾,将身子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浑身恢复了雪白的颜色,湿嗒嗒的从盆中跳了下来,优雅的走到谭夏脚下,咬了咬他的裤脚。

谭夏无奈往下看道,“淑女雪狐长颐小姐,你不觉得很矛盾么?既然不要我帮你洗澡,干吗要我帮你擦身子?”

因为我自己擦不到。她理所当然的抬起头来,炯炯的看着谭夏。

这样的场景在很多年前或者是不久前经常的上演,谭夏也并不真的指望雪儿回答,抽了一条干毛巾,将雪儿盖住,仔细的擦干皮毛,秋冬之交,就算是终年生活在雪山最最不怕冷的雪狐狸,也是要小心身体的。

雪儿懒洋洋的躺在阳光里,晒着太阳,不一会儿,皮毛就完全干了。左看右看,又是一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雪狐狸。

一天一夜的奔波太劳累,她睡着了。

谭夏怜惜的抱起她,走上了楼,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低低道,“长颐,你太劳累,先睡一睡吧。”

先睡一睡吧。

所有的烦心事,都丢到醒来之后再考虑。那些爱的,恨的,开心的,悲伤的往事,请暂时走远,先睡一睡吧。现在,天塌下来,也让我先睡一睡吧。

她的狭眸微微上扬,睡的香甜。

第十四章得说爱时必说爱

她醒过来的时候眨了眨眼,看了看周围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所在,茫然了片刻,才记起了那些事情。

外面天色已经亮了,原来,又过了一夜。

时间从脚缝中溜走的很快,闭了眼再睁开,就已是一个昼夜;时间又环绕着她的身体一圈又一圈像打了个死结,用力睁大眼睛,也望不到边际。

被子很软,和她的皮毛一样,是雪的颜色,很干净,埋进去,有外面那个人的味道。作为一个二十八九岁年纪独居的男子,谭夏有着轻微的洁癖,难得的勤快,将自己的家居打理的很好。

当她变回狐狸的时候,身体没有人那么大,睡在宽大松软的床上,翻了一个身,就像陷入了温暖的海洋,每一寸皮毛都妥贴的包裹,让她眷眷留恋,不肯起身,有些觉得,就这样溺毙在这样的温暖里,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香味。

雪儿跳下了床,熟门熟路的往外走,就算过了这么久,一切还都是从前模样啊!

她这样感慨着,然后,在转角处一头撞在摆在墙边的鞋架上。

厨房里围着围裙做早餐的男人爆笑出声,转过头来,凤眼眸闪着光芒,亮亮的像天上的星辰,道,“前些天收拾东西,心血来潮,将鞋架移了个位。”

雪儿以杀人的眸光瞪着前方那个头发长长的人。身子没有多少痛,但身为雪狐狸的自尊跌的一塌糊涂。这世上有见过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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