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箐听得阿素说这中间的烦恼,便想着他们死不开窍,老太爷远在天边,苏州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管那么些干什么!自然是先救周夫人要紧!把陈嫂同阿静叫了过来,很是厉色地说了一番话,这才让家里人晓得夫人不在了,自是小姐当家!
李诚同船家左右商量,老爷的棺柩先放船上一天,待次日安顿好了,再找个寺院停了。船家也只能同意,毕竟只要人不死在他船上就行,反正棺木放着也放在这里了,总不能直接搬下去扔码头上或江水里,毕竟行船道义还得顾及。
姨娘这次下船时看着周夫人被抬了下去,居然也清醒了,没有发疯。只是当时急着想扑上前去看个究竟:“夫人,夫人!您没事吧?这可如何是好啊?菩萨保佑……”
阿静也不知道她现在意识是好的,还是迷糊的,或者是颠狂的,拦下她哄道:“好姨娘,夫人只是生病了,咱们上岸找大夫。您别急,大夫都来了,看过后,就会好了……”
所幸几个孩子都已适应了船上的生活,虽有些憔悴,倒是都没添什么其他麻烦。此一行,文箐在船上,逐渐地同陈嫂及李诚合计,无形地众人都晓得事涉周夫人安危,第一个便是需得请示一下小姐,让她拿主意了。
李诚在岸上找了家住店,好歹是安顿下来。文箐一看,这店不大,每天费用不小,人来人往,再有个鸡零狗碎的闲杂事件,烦也得烦事,哪里适合静养的需要。忙吩咐着李诚速去安静的院子赁上。
周家到达岳州府彻底安顿下来,已经是9月底近十月初,正是深秋之际,万物开始萧条破败的时候。
前传092做鞋的麻烦事儿
岳州府,在大明地志中:一府统七县,左为洞庭,右则彭蠡,囊山带江,倚连罔,面长江,沅汀衡岳接其前,汉沔荆岗带其后,兼有江尖之胜,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兰江前阵,仙洲外薮中荆曲,人间绝境,吴楚名区。
文箐到达岳州岸上时,见周围住家,只有一个词:潇湘人家。初始住店为二层楼,近水,秋日之下,波光粼粼,映射得房间也明亮不少。周夫人奄奄一息,过了五日经了五六位医生之手,方才将烧完全退下来,周家是不计钱财,全力保其命,等得她稍稍好转,众人才舒得一口气。
忙着到到各药房去找燕窝,冰糖,一时未果。文箐有心无力,只得同陈嫂一起全力安慰于周夫人,好在姨娘的病离开了归州,似乎有明显的好转,这让众人多少又心安了一些。
李诚开始把在归州收来的东西带至集市或码头兜售。原来花了八十贯的,也能卖了百二十来贯,这让他终于有点信心,至少不会坐吃山空。又去给全家买了棉花和棉布,准备做冬衣,冬鞋。这日里,阿素阿静正带着文箐他们正拆掉布衫子,准备做布鞋。结果前院的曾婶见到了,忙可惜地叫道:“啊呀呀,我的小姐们,这上好的衫子怎的就剪碎啊?”
曾婶便是现在所住房子的东家。现在赁的房子,却是李诚费尽了周折才找到的两进院子,可惜不是独立的,同原来的主人共住,等于周家住了一进的院子。当时文箐见周夫人那般处境,自是作决定了赁了下来。
阿静笑着对她道:“原来是曾婶啊,我们这是拿掉衫子拆了,准备做布鞋底用。”阿素忙起来给她搬了个小板凳,她却捡了那一堆旧裳子拿起来左看又看,极婉惜地道:“这太可惜了!这可是上好的衫子啊!”
阿素看看阿静,又看看小姐。文箐哪里懂这个,便让阿静做主。曾婶怕人家嫌自己占了大便宜,便道:“既是做冬鞋使,我那里有专门的鞋底布,还能做上三四双,不知可够?”
阿静也心疼实上好的衫子需得拆了,见她可以换,自然同意。便道:“也好。只是我这还差了好几双。”
曾婶手里的衫子舍不得放下来,便道:“我拿些别的布同你换手头上的衫子可好?”
阿素忙让她拿过去。没过一会儿,她便取了些米粉过来,又提了半蓝子破布片过来,笑道:“今日太阳真大,是个好天气。便是今日就要浆布底吗?可有黄粗纸?”
阿静忙笑着接过来道:“多谢婶子费心,还准备了米粉面儿,纸我们已经买了。”
文箐原来以为做布鞋便是用几层布铺起来便是,没想到是先将这些碎布铺布在大纸上,一层又一层,中间再夹一层纸,再拼一层布。整个便是用米粉面儿熬的浆糊给粘起来的,然后放在风地里,由日晒风吹曝干。这才制成鞋底布。
然后依鞋样片儿,将这些厚鞋底布剪了,这样n多层底布再用浆胶了,然后晒制成鞋底儿,接着用粗线扎鞋垫一样,给扎得密密实实的,终于纳成了成品鞋底了。
文箐见这般费事,心想古代的千层底何止是千层啊,真是费时费功啊。这要是下雨天,又如何才能风干啊?
阿静见小姐跟在后头,一点一点地学,自然是乐意解答:“那便想法子啊,比如放火上烘烤啊……”
文箐一拍脑门,自己真是傻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又看她们如何做鞋面。
三寸金莲,鞋是真短啊,那足也是实在小巧玲珑。文箐见阿静手里托着给姨娘做的布鞋,正用楦子将厚棉鞋楦通。看着做鞋的工具真是一套又一套的,光是楦体,就是不同大小尺寸,看得她眼花缭乱。
曾婶时时来后院串门,见得阿素那脚虽然裹了些,却不够小巧,便同阿静嘀咕道:“不是我说你家小姐啊,这年龄也该到裹脚的时候了,再不缠,只怕以后缠的时候有得痛了。”
阿静只笑着道谢。过后方才与阿素提及这事。阿素却忙阻止她道:“你快别同小姐说这等子事。你不知,上次她见你给姨娘洗脚,居然吓得不敢吃饭了。”
阿静不理解地道:“这有何吓的?姨娘的脚多漂亮?便是小小的,手上便能托得起来,又白白葱葱的。你看,你我缠脚就晚,便是不能了。”
阿素白她一眼道:“你何不去同她说这些话?”
阿静作势打她一下,道:“不是你同小姐亲热一些,也好说这事吗?你要不说,我可同你阿姆说这事了。”
阿素忙制止她:“静姐,你可别找这事儿!到时小姐还不找生气才怪呢。这事儿,我也不是没同她讲,迟早终是免不得疼的,晚缠不如早缠。”
阿静点点头道:“是啊是啊。”
文箐正拿了一匹布过来,叫道:“阿静,阿静,快教我裁衣吧。我针脚终于练得平整了。”
阿静看她一下脚,便想着说也不说。看得文箐头上发麻,便一脸疑问地转向阿素。阿素指指自己的脚,见她仍不明白,便转过脸当作没看见小姐的求助。
阿静想着陈嫂如今顾着周夫人的病,自是难以想到小姐的事,自己便是大的不能不为家里着想,终于没忍住,便道:“小姐,你的脚该缠了”
文箐一听她的话,便似触了电一般,吓得直后退,嘴里道:“不会吧?你们也打上了我脚的主意了?”
阿静被她那吃惊与抗拒地模样也给吓了一跳,觉得这是年龄到这个地步了,理所当然的事。
文箐见她很执著地要说服自己,便忙道:“我才过了七岁呢,就是要缠脚也还早着呢。缠脚,那骨头多痛啊,都是拧折了,扭曲着的,连站都站不起来,太难受了。我不干,我不干。”说到最后,她已经用急得用现代语言了。
陈嫂此时出来道:“何事这般热闹?”
文箐头疼,只怕又出来了个老古板坚持自己缠脚却,这可怎么办?得想个办法才是啊。越是急,便越是想不着办法。急得忙去捂了阿静的嘴,生怕她说与陈嫂听。偷偷地在她耳边道:“好阿静,先别同陈妈说,等母亲病好了,再说这个,如何?反正这缠脚民不是今天非缠不可的事。”
阿静见她吓得如此紧张,现在同自己这般低声下气地求情,只怕是实在不乐意缠脚,总不能绑了她缠吧。便点点头道。
文箐是无辙,所以才想到“拖”字诀。且等她过几日想个好法子,到周夫人面前说一说,求求情,撒撒娇看能否免了。文箐一见她同意,忙笑着对陈嫂道:“陈妈,我发现阿静做鞋真正是一把好手,鞋做得太好看了!”
陈嫂拿起阿静做的一只鞋,端详了半天,方道:“阿静做的鞋,自是没得说。小姐这几日可是又学得如何了?”
文箐苦着脸对她道:“陈妈,你就会揭人家的短儿。我不就是针线活儿不行吗?再说,有阿静,哪里有我下针的地方啊?”
众人都笑。小姐哪里都好,就是针线活儿苦练起来,行针也如弯弓走蛇,天天老拿个补丁在练,总算是能看得过去了。她日日只道:“我只求能做缝好一件衫子就行,衣不露体便可。”
阿静拿着鞋跟,同陈嫂商量,用哪一种更好一些。文箐看着古代的绣花鞋还都是带跟的,难怪人走起路来,袅袅娜娜的。只是那高跟鞋太粗,太不好看了。
文箐找出自己的鞋来,道:“我的鞋便不用加那个跟了吧?太笨重了!”
阿静看着她,道:“只是这冬日里,岳州府怕是雨雪多,要是无跟,鞋太容易湿了。小姐只怕是无法出门了。总得备一双才是。”
文箐不以为然地道:“那便穿靴子!我觉得这靴子便是极好的,那防寒又可以外穿,还能在院里多练练身子骨儿。”
陈妈在旁边看完鞋,问阿静:“今年做了几双靴子?”
阿静道:“去年冬天的厚靴子倒是做得多,奈何今年……”突然想起小姐刚才求自己别提她的脚,便转口道:“少爷的脚长得快,只怕还得再给小姐同少爷再做一双才是。”
陈妈便忙着去找毛皮准备了。
文箐忙向阿静道谢,说不如所有的人都做一双靴子得了。
她这话却被正来串门的曾婶听得,自是十分羡慕地道:“哎呀,你们都穿靴子啊。”
阿静不好意思起来,忙道:“我家老爷是五品官,所以家里所有人都能穿。”
曾婶恍然道:“是喽,是喽,我都不晓得。原来是官家的,那自是可穿靴了。”
文箐等她一走,才好奇地问阿素,曾婶说那番话莫不是眼红?
阿素却认真地看着她道:“小姐,咱们做的这种靴子也不是平头小民能穿的,她自然是羡慕了。这也是托老爷为官,小姐同少爷才能穿。”
文箐没想到还有这个原由。忙想她打听这靴子的事。阿静道:“何止是靴子,便是小姐你让我教你裁衣,那是样式尺寸都错不得半分的。尤其是老爷原来的衫子……”说到后来,想起老爷已去世,一下子便说不出其他话来。
093尺寸须记牢
文箐却听得紧张起来,便好奇地道:“难不成,我们穿哪样衫子,如何裁剪,都有律法不成?靴子难不成还穿不得了?”
阿静肯定地道:“可不是!”
阿素见文箐问得一本正经,想来小姐也是不知这般事体,便在一旁道:“小姐,象曾婶这般庶民之家自然是不能穿靴子的。你以后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这个。”
文箐点点头:“既然律法有规定,平民穿不得,难不成在雪地里还着的布鞋加不成?”
阿素见她仍然想着靴子的事,想着便要将此事说个透彻才是:“北地苦寒,自是可用牛皮靴。只是那有讲头的,只能是直缝靴,加不得其他花样儿。便是冬天夏雪,庶民之家也只许穿皮札。”
文箐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门第级别,便是在一只鞋上也这般有讲头。阿静见她拿了匹,接过去,同阿素展开来道:“小姐,你这是从哪里找出的小匹布来?”
文箐道:“便是我那小箱笼里找出来的。我觉得花纹好看,正想问你做什么可好?”
阿静皱了皱眉头,道:“这缠枝菊花的,只是眼下咱们守孝,也不能穿。”
文箐听得这才想着确实是给周大人守孝呢,哪里能穿这带色的?忙道:“你不是说小匹的吗?我看才一丈左右,你说是不是?”
阿静瞧阿素一眼,也不知她知情不知情,便道:“虽是小匹的,这可是上好的云锦。小姐总不是拿这个裁衣用来练手的吧?”
文箐被她说中,便吐了吐舌头,问道:“莫不是这个很贵?”
阿静把这个仔细叠起来,道:“这布料还是当初夫人特意给小姐留的,准备过生日时做件衫子,正好是中秋重阳节还能应景的。小姐这个还是收起来吧,我另给你找个素色的旧布料来裁剪便是。”
阿素也没想到她翻出这个来,从阿静手里小心地接过去,自是收回房中去。阿静那边找出一匹布来,文箐见宽也是差不多,都是三十不到四十厘米宽,便问道:“你不是说我那个是小匹的吗?怎的这足匹的也只这般宽?”
阿静笑道:“我的小姐啊,你是没见过织布机吧?便是这十二三寸的已经是足够宽的了。说的小匹,也只是见小姐适才的云锦是一丈长,这个是三丈来长罢了。”
文箐一算,刚才的云锦便是三米多长,这个展开来,便是十米长。只是这般窄,确实是做一件成|人衫子,一匹也只能做得一件了。她这也算是开眼界了,这尺寸大小,自是比后世要小得多。
文箐道:“你适才说,做衫子有规矩的,可得把这尺寸讲与我听才是。”
阿静认认真真地拿了个尺子来,道:“小姐,今日我先拿李诚的衫子来做个样子。我量了尺寸,画好标记,你便按这个剪了便是。”
文箐随她手里量着,嘴里念着:“小姐,第一个需记得:这袖子啊,需得长过手六寸左右,复回不得超过肘部三寸。”文箐点点头,默记了几遍,方才让她接着标记下一个尺寸。
“第二项呢,则是袖口只五寸即可。”阿静见文箐又记住了,方才量下一个事项,“第三项则是袖桩要广,约一尺。”
文箐记完,便道:“阿静,这光是袖口便是这多尺寸,难不成其他的更要复杂不成?”
阿静见她记得有点不耐烦了,便道:“还有一个,便是这衣长离地须得五寸以上。如若不然,便是违禁。”
阿素见小姐很是严肃地记得这些小细节,心里有些好气,又有些好乐。知道这是阿静在有意刁难小姐,晓得小姐唯有在针线活上最是拿不出手,所以乐得看热闹。
文箐一一记了下来,便怀疑地问道:“我上次怎的见秀才穿的那个直裰,却是很长啊,都快盖住脚了啊。”
阿静见小姐记得甚快,还能举一反三,心里自是十分高兴。便继续乐于担当这个老师一职,道:“那是生员衣吧,自然是长,离地一寸不为过。”
文箐想原来庶民的长衫同秀才的长衫便是一个长度上就能体现出级别了。更不用说在花色上,绣样上,更是突出。
陈嫂出来见三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姨娘却在隔壁醒来没人理,便有些不乐意,走了过来道:“这是说哪件事,这般热闹?”
阿素见她娘过来,态度马上端正了,回道:“阿静姐教小姐裁衣呢,讲规矩呢。”
文箐抬头见陈嫂脸色不太好,心想周夫人莫不是这会儿又病情加重了?便问道:“陈妈,母亲可是好些?”
陈嫂见她一心挂念周夫人,心里自是?br/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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