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借着这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碎步的离开了车厢,扶着春燕的手站在了一座半旧的朱门之外。
这里应该是侧门,文秀看着眼前这座没有挂任何门匾,只是半开着的大门心中这么想。这座府邸看上去好像比路原的那座要小得多,但也一看就知道里边住的人家是朱门富户。只是不知道这里边的庭院与路原那边相比起来如何?
“这位就是三小姐吧,快进去禀告夫人和二夫人,三小姐回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文秀的打量。
将视线从墙壁的飞檐下调至说话的人身上,文秀这才注意到这尖细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看着像是个管事媳妇的女人。此时她正一脸假笑的带着一个年青婢女朝着她迎了上来。
“啧啧,没想几年工夫不见,三小姐真是越长越水灵了。一会儿夫人瞧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走到文秀的跟前后,这个女人一边上下打量着文秀,一边啧啧出声的道。
直觉的,文秀就不太喜欢眼前的这个带着几分夸张做作的女人。感觉到她那假得明显的笑容下隐藏着的不会是什么好意。这个发现让文秀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
不过文秀在面上却没有显出什么,只是用问询的眼神看了一下春燕和润珠。
春燕看着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才道:“你是……你是梅姨娘的嫂子,来顺嫂吧?”
这妇人听了之后,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然后朝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个丫头便立刻带着几分对妇人的谄媚插言道:“三小姐、还有两位妹妹,这位是赵妈妈,是府里负责内院的大管事。她男人正是府里的二总管,来顺总管。他们夫妻俩正是二夫人的兄嫂。”
“虽然我是二夫人的嫂子,我夫妻两人也承蒙老爷看得起,在府中担任着管事,但在三小姐跟前却是当不得一声妈妈的。”这个妇人嘴里虽然假做着谦虚的这么说,但脸上的那股得意劲儿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下子无论是文秀还是春燕润珠两个,都明白了这个丫头话里的意思。眼前这个妇人正是那个梅姨娘的嫂子,不过人家现在是负责内院的大管事媳妇。她老公、是那个什么梅姨娘的哥哥还是这府里的外院的二管家。也就是说,那个所谓的梅姨娘在这府中的内宅里权势不小。只是这情况就连文秀这种并非原装的小姐都知道很不正常,因为样好像是在暗示着那位姨娘才是这座府邸内院中的真正主事的女主人一样。
看样子这座府里的内院也不怎么太平,那个梅姨娘可是嚣张得很哪!她让这个女人来“欢迎”自己算是什么意思?是给自己提个醒儿,还是给自己个下马威?
二夫人?在“她”的记忆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梅姨娘只是一个丫头出身的侍妾。虽然生了一子一女,但侍妾就是侍妾,绝对算不得什么二夫人!看来这几年自己不在,这个女人将自己的母亲、这个府里的正室夫人给压得厉害啊。
文秀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对青衣道:“请姑娘回去后转告贵上一声,说是不必麻烦他们亲自跑这一趟了。还有,谢谢青衣姑娘这一路对我的照顾!”
然后对春燕和润珠道:“我们进去吧,母亲还等着我请安呢。”
说完再也没有看那个妇人和跟在她身边的婢女,就这么自顾自的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正文第五十九节京城君府
这赵姓妇人看着文秀离开的背影,脸上的假笑僵在了脸上。
“赵妈妈,这小姐真像传闻里的那样,傲气得很呢。”同样被文秀料在了一旁的那个丫头对妇人道。
“哼,她有什么好骄傲的?她现在可不再是那个名扬闺阁的‘才女’君三小姐了!做出了那等子事,又给被人家给退了亲。现在被老夫人从路原给送到京城来,不就是来避这风头的么?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赵妈妈这样说着,脸上那难看的假笑也转为了带着不屑的冷笑:“现在到了京城这边的府里,她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到底是谁在做主了!”
说完也没有再看这个丫头,就也跟着跨进了大门。
进了大门后的文秀当然没有等那个赵姓妇人的意思,她随意的在门旁找了个看门的仆妇让她来给自己带路。
若要说起来“她”不但在这座府里住过,还更是在这府里的出生的。可“她”离开这里被送去路原的时候也才不过三岁,所以不要说只继承了片段记忆的自己,就算现在在这里的是“她”本人,估计也不会记得府里各处的位置。
被文秀点到带路的那个妇人一路上虽然也是低眉顺眼的,但除了回答文秀开口提出的问询之外,是一句多话也没有。就算被文秀问到什么,她的回答也都是尽量的简单或是含糊。这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很像是在招待客人。
而文秀的表现也像是在参观别人宅邸的“客人”,她走路的速度放得很慢。几乎可说是走走停停,每经过一处院落便会停下来问一问、看一看。这固然与她人小腿短、身体疲乏有关,但更多的还因为她在尽量的在“她”留下的记忆里寻找与这个“家”、以及住在这里的那些“家人”相关的那些记忆,以便一会儿能更好的应对即将要面对的场面。
即使她们的速度很慢,但这府位于京城的君府在面积上还是无法与路原本宅相比的,没过多久文秀三人便被带到了一处院落。
“三小姐,这座就是位于内院最中心的兰芳堂,是平日府里招待往来女客的地方。这会儿两位夫人也正在里边等着三小姐。”
这妇人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等文秀的示下,对文秀福了个礼之后就匆匆的离开了。看她那迫不急待的样子,像是生怕文秀会让她跟着一起进去一样。
文秀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继续为难她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她逃难似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三小姐回来了!夫人正盼着呢。”
显然院子里的侍女已经看到到了门口处的文秀三人,其中一个掀了堂前的门帘向屋内报信,另一个穿着紫色衣裙一副大丫头打扮的侍女则是快步迎了上来:“三小姐可是回来了,夫人一直都在念叨着小姐呢。快,快些进屋去吧!”
说完就侧过身子,让文秀走在前面。
“你、你是紫苏姐姐吧?”忽然文秀身后的润珠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向这个侍女问道。
“啊,你是、是平福婶家的二丫头,好像是叫……叫润、润珠什么的吧?”这侍女虽然也认出了润珠。
“是、我是润珠,紫苏姐姐还记得我啊。”润珠很是兴奋。
“当然记得。小丫头也长大了,记得那年跟着老爷、夫人去路原的时候你还没有当差呢,可现在已经在服侍三小姐了。”紫苏也颇为感慨了一下。
润珠见紫苏还记得自己,还想要再与她多说些什么,不想就已经走到了兰芳堂的门口。从小就被教着内宅规矩的她立刻忍了下来,闭上了嘴。
对于这个紫苏,“她”也是有些印象的。她也是路原府中的家生婢女,是文秀的母亲嫁入君家后老夫人挑给文秀母亲近身伺侯的人。文秀虽然想要问问她这府里的一些情况,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她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再尽力放松了见“母亲”的紧张,然后就让门口的小丫头给自己掀了帘子,跨过了这兰芳堂的门槛。
进到了堂屋里,文秀也没有来得急看这府里专程用来待客堂的兰芳堂是个什么样的布置,所有的注意力就被堂上那个站起了身子,快步朝着自己扑过来的青衣妇人所吸引了。在她还没有来得急回过神的来时,她身子在下一刻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之前这一路上文秀也曾多次的想过自己与“父母”见面会是个怎样的情景,自己应该要怎么样表现才算是正常。可当这个时刻真正的来临的时候,感受着这将自己紧紧抱住的温暖,那些考量全都被她给忘到脑后了。
当看着眼前这张饱含着热泪、让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与“记忆”中的那张脸完全的重叠融合时,一股带着酸涩之意的淡淡暖意涌上了她的心头,心中更是有着一种心潮澎湃的激动。一直自己脸上传来一阵湿意,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同样是泪流满面了。
这种感觉、这种激动、还有这份热泪,都属于是“她”的吧?文秀在心中暗想到。也是,曾经的那个“她”所有的争强好胜为的都是眼前这个人。直到“她”不得不离开的时候,那个最被她牵挂不舍的也还是这个人。
“秀儿,我的秀儿。这些年真是让娘好想,快让娘好好看看!”带着克制激动的温柔声音在文秀的耳畔响起,也同时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娘,秀儿也想你!”文秀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能如此顺口的就将这声“娘”叫了出来,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有些难以唤出口的。
“姐姐,别光顾着说话啊。文秀才刚回来,一路上也很辛苦了,你们母女俩还是坐下来吧。”从右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正待文秀想要转头将这个称君夫人为姐姐的女人看个清楚的时候,她的小脸被君夫人捧住了。
“正是,秀儿这一路上辛苦了。”君夫人已经放开抱着女儿的手,改为心疼捧着文秀的小脸看了看。在看到眼下的青黑之色后,更是心疼的道:“秀儿的样子好像很累,要不要先跟娘回房去好好歇一会儿。”
正文第六十节发作(上)
“不,不用了。”文秀道:“秀儿在回来的马车上睡了不短的时间,现在精神好着呢。”
这话也不完全是为了让君夫人安心才说的。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有多糟,但现在她的精神正处于一种亢奋的情况也是真的。
听到女儿这么说,君夫人就没有再勉强文秀去休息的意思,毕竟她也很着急着想要知道女儿的近况。
君夫人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轻轻的为文秀擦去脸上的眼泪,然后才改为拉起文秀的手将带她带到了一旁的坐椅上坐了下来。
直到文秀挨着君夫人坐下之后,她这才有机会看向那个刚才出声说话的女人。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现在坐在她们母女对面的女人并不是一个,而是有两个。其中一个是穿着一身桃红绸衣、梳着个双缨妇人髻、看上去年约三十岁许的妇人。当看清这个妇人的脸之后,文秀的心中几乎是立刻的就产生了一阵名为憎恶情感的浮动。
赵红梅!跟着这个妇人的名字也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的还有这个妇人的资料:这个赵红梅就是为她父亲生下了一子一女的那个侍妾梅姨娘。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梅姨娘赵氏是父亲过世发妻的陪嫁婢女,她跟在父亲身边的时间远比文秀的母亲要长得多。早在文秀的母亲进门之前,她便已为父亲生下了一子。而在三年之前,又为父亲再次生下了一个女儿。
虽然“她”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才不过三岁,但在那时便已经对这个女人种下了“仇恨”的种子。那时的“她”年纪虽小,对什么是妻是什么妾的世事明白得也不多,但却已朦朦胧胧的感觉到自己母亲经常会以泪洗面,以及自己很少能见到自己的父亲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讨厌女人的缘故。
再加上后来“她”虽远在路原老宅,但也有在一些老宅的闲言闲语里听到了更多关于母亲在这个家中被这个女人所“欺压”的传闻,“她”对这个女人更是憎恶愈深。
“她”在本家争强好胜,竭力出头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这个家里给这个女人好看,为自己和母亲争一口气。而“她”本来也算是快要做到了,“她”不但才名卓著成为了君家这一代中最被看好未来的女儿,还得到了一门能让人人称羡的显赫亲事。只是不想这这天意却不遂人愿,就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便让“她”几乎声名全毁,不但“壮志未酬身先死”的连小命都给赔掉了,就连“她”的身体、身份也给穿越而来的她给捡了个便宜。这也难怪会让“她”对这位姨娘的恨意到了现在还执念的留下在了她记忆里不愿消散而去。
虽然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她”了,但她早在接收“她”的身体甚至是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决意要奉“她”父母为自己的父母了。所以为她(“她”)母亲出头的这种事,她自当也是接下了!
心中回想这些,文秀看向这位能以妾压妻有着不凡手段的梅姨娘的眼神也就变得格外的冷漠。只是这件事也并不在急上,自己这也才刚回对这边府里的情况也不甚了解,来正所谓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
有了这种想法的文秀自然的将视线转到了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个人身上。这个人是个年约十五、六岁未出阁的女子,上身穿着一件绣着艳红海棠花的粉色丝袄,下半身则穿着一条与身上海棠花同色的的石榴红裙。头上虽然也戴着一对海棠花形的缧丝金簪,但她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能看出其出生绝对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
文秀原本对她身份的猜测在发现她的容貌与坐在她身边的梅姨娘有着四、五分的相似之后,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那少女见这边君夫人的全副心思全都用在了关心多年不见的女儿上,完全没有心思理睬她们。她便小道的对梅姨娘道:“姑姑,这个就是那个名称‘才女’的三小姐?我看也没什么特别嘛,就连长相也像她娘一样只是一般般而已。难怪会被姬家那位七少爷给退了婚。文华妹妹这么聪明去了路原之后,将来一定要比她要强得多的。”
她有些无聊的又看了文秀这边一眼,然后又打接着问道:“对了,姑姑,不是说今天成熠表哥也会回府吗?怎么现在还没有看到人?”
这称梅姨娘为姑姑的少女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除了身边的自家姑姑之外应当没有被别人听到。但她却不知道那边的文秀一直都有留意着她们这边的动静,而且耳尖的她还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全都听到了。从这话里得知了这少女的身份的文秀,对这少女话里提及自己母女时毫无一丝敬意时在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娘,她们两人都是什么人啊?”文秀很是突然的问道。
君夫人正想要回答,那边也同样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梅姨娘便已先声道:“文秀不记得姨娘了吗?姨娘这些年可是一直也都记挂着我们文秀呢。”
“这是你二哥和妹妹的母亲梅姨娘。”君夫人怕文秀离家太久记不清梅姨娘的身份:“坐在她边上的是她的侄女,海棠。”
“梅姨娘是谁文秀当然记得,只是这位海棠姐姐文秀就没有什么印象了。”文秀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对了,这位海棠姐姐,文秀刚才进府时候有个赵来顺家的管事媳妇也自称是梅姨娘的嫂子,不知道她与海棠姐姐可也是亲戚?”
“你才见到的就是我娘,我姑姑只有我父亲一个兄弟。”赵海棠对于文秀那样称呼她的母亲心中有些不快,这府里的人哪个不称呼自己母亲一声赵妈妈。
“原来是这样,”文秀的声音陡然的变冷了:“既然你的父亲是这府里的二管家,母亲也是内院的管事,那也就是说你的身份也只是这府里的侍婢之流。为何本打从本小姐进门之后不但不见你来向本小姐请安问好,还以一个侍婢的身份一直安身稳坐于堂上?还有,在回答本小姐的话时竟然不用敬语,甚至还直接用‘我’啊‘你’啊的这种不分尊卑的称呼。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的就是规矩,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没上没上奴婢不奴婢,小姐不小姐的!”
正文第六十一节发作(下)
第六十一节发作(下)
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文秀说话的声音有些软糯,但她这番话听在屋里的人耳中却是给人一种很有气势的感觉。一时间不但震到了对面的梅姨娘姑侄俩,就连一直都拉着文秀小手没有放的君夫人也给女儿这突然的变脸给震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文秀此番针对的对象赵海棠,她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猛然的从坐椅上弹了起来。一张还算得上有几分姿色的心型小脸涨得通红,两只带着几分媚色的杏眼也同样有些发红,那涂着艳色胭脂的红唇哆嗦着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才伸出有
名门之秀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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