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二卷京城风云(四十四)相思(6)
这种冷意让云出心底发慌,她左张右望,终于看见落在不远处的披风,“你等等,我去把衣服拿来。”
说完,她立刻起来,将披风给拿了过来,然后,用南司月猝不及防的速度,用披风将他裹了起来,衣领在他的领口掖紧,再展开衣襟,绕到他的后面,就像裹一个婴儿一样。
南司月没料到她这个动作,先是愣愣,随即有种哭笑不得的哑然。
不知道是不是照顾小孩太久了,云出会下意识地将任何一个虚弱的人当成小孩样照料。
“你把衣服这样给了我,难道你不冷吗?”南司月轻声提醒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应该穿得极少。”
云出顿时一囧:还不是那个舞殇胡来,她何止穿得少,简直比不穿还糟糕。
“没事,我挺得住!”云出很大义凛然地说道。
寒冬腊月,尚且能穿着件单衣到处溜达呢,何况,这昌平谷温暖如常,稍许的寒意,她还是能应付的。
她又不是什么经不起风霜雨露的千金小姐!
“进来吧。”南司月才不理会她的外强中干,手掀开披风一角,将云出拉入了自己的怀中,披风再落了下来,盖住两人。
“厄……”这乍然的亲密让云出无所适从,想推开吧,又觉得落了痕迹,只能畏手畏脚地僵在那里。
南司月察觉她的窘迫,却不想松开,他轻轻地拥着她,下巴静静地抵在她的发丝间,异香萦绕,另一只放在身侧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拢紧,指甲几乎刺入掌心中,可面色是沉静安详的,以至于,云出转头看他时,见到他如斯的宁静自然,也不禁自在起来,正儿八经地端坐在南司月的身侧,任由他的羽毛般克制轻柔的体重,压在她的耳旁肩上。
风静静地、踮着脚掠过。
偶尔会替铛轻摇声。
还有南司月悠长均匀的呼吸声,他似乎睡着了,一只手松松地搁在云出的腰侧,一半的脸埋在她的发中,她的肩膀擦着他的胸口,南司月整个人都似根放松,大概是真的睡熟了,所以,压在她身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这样的夜,这样的静谧,云出恍恍惚惚,只觉得他们已经这样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时间,千年万年,或者一瞬半刻,其实,都已无所谓。
然后,她也睡着了。
好像此时此刻,除了安然睡去,再也找不到更应景的方式来回应如此的平和安宁,南司月的呼吸似能催眠一样,在耳侧暖暖传来,她下意识地往他又靠了靠,依偎在他平静宽厚的胸膛上,意识沉啊沉,终于沉入了不见底的梦寐。
她一直端坐的身躯松弛了下去,软软地靠到了南司月身上,一直假寐的南司月也终于睁开眼,眼眸深连如暗涌阵阵的深潭,放在另一边的手,握得那么紧,指甲几乎嵌入了肉中,却也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低头狠狠吻她的冲动。
那个舞殇……
他略微动了动,将披在两人身上的披风全部挪到了云出身上,本放在她腰侧的手,则缓缓地,一点点地上移,移到她的下颌处,用指腹轻轻地掠过,一点点,重新描绘她的轮廓,圆润光滑的脸颊,浅浅的人中,小巧而微翘的鼻子,还有紧阖的眼,微颤的睫。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即便左手的刺痛,也不能将甚至能从指尖宣泄而出的激狂抑制,他猛地放下手,将云出靠在花树上,然后站起身。
树影婆婆,月光斑驳,映着那个长身玉正的紫衣身影,如此焦灼而隐忍。
他转过身,重新向温泉的方向走了去,剩下独自酣睡的云出,先是靠在树干上,不知怎么,身体慢慢地往旁边倒啊倒啊,啪嗒一声,终于倒到了地上,脑袋砸着树根,顿时惊醒地坐了起来,“南司月!”
她下意识地叫着这个名字,盖在身上的披风也轻轻的滑了下去。
月色清明,翠色的叶子悠悠荡荡地落下,四野无人。
她惶惶然地站起来,不知为何,发觉身边的人不见了,心中竟然有点空落。
“南司月?”她又叫了一声,转了个身,在视线里寻找那个紫色清逸的身影。
然而,她没有等到回答,而是听到了从谷口方向传来的大声喧哗。
阿堵的厉喝声也隐隐约约传来,“王爷正在里面清修,四殿若是没什么事,还请早回吧!”
四殿?
云出怔了怔:老鬼他们竟然来了?
一念及此,云出也顾不上其它,匆忙地披上披风,正想往那边跑去,刚跑了几步,又顿住脚步,冲着幽深的花丛中喊道,“喂,我答应你的事情会兑现的!”
说完,她这才撒着脚步,朝庭院门口走去。
花丛深处。
南司月从水底缓缓地浮了出来,仰起头,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慢慢下落,长长的头发在水面上舒展地铺开,他睁开眼,看着眼前依日寂静的黑夜,温热的水,从没有像今日这样,可以丝丝缕缕,渗透永恒的寒冷,暖至身心。
而那个活力十足的脚步声,已经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长廊那头。
云出跑到庭园门口的那个月形拱门时,果然看到了四殿中的阿妩正与阿堵交涉什么,而站在阿妩身侧的,正是南官羽与凤凰木。
至于老鬼,暂时还没看到。
不过四殿行事,一向是同进同退,老鬼只怕就在附近。
云出对南官羽和阿妩虽然恨极,但对真正动手的凤凰木与老鬼,才是真正恨之入骨,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想也不想,操起旁边一个锄花的铁锄头,便冲了出去。
第二卷京城风云(四十五)峰回(1)
阿堵也已经看到了云出,他还来不及阻止,云出已经举着花锄,迅雷不及掩耳的越过他身边,砸向站在旁边的凤凰木。
她没有什么高深的武功,在场的每个人,用根手指头都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在那一刻,却没人想去阻止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不顾一切冲过来的少女,有种近乎动物本能的激越,她的速度,与其说是有武艺傍身,不如说,是出于自身的敏捷与爆发力。
这让他们愕然。
——就像阉掉老鬼时,她目光坚定,手起刀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迅捷果敢得让人错愕,却又莫名心惊。
凤凰木只是怔了怔,花锄已经要落到他头上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抡起大刀挡在上面,哪知花锄像长了眼睛似的,半空中陡然转了方向,用背面狠狠地击在了凤凰木的腰上。
一击得手,她很快撤离,所以,凤凰木劈下来的大刀,只削掉了她的一缕青丝,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老三,不可在南王这里放肆!”见凤凰木提刀还要继续,南宫羽及时叫住他,至于云出,也被阿堵闪身挡在身后。
凤凰木被南宫羽叫停,恶狠狠地瞪了云出一眼,云出将下巴一抬,同样不客气地回瞪了一眼——不过此时有点狐假虎威的感觉,好歹前面还有一个手按长剑的阿堵警惕地看着凤凰木。
“三哥,算了,大事要紧。”阿妩见气氛凝重,赶紧过来圆场道,“没想到南王王妃也在这,看来……南王病得也不太重嘛。”她别有用意地抿嘴笑了笑,眼角余光瞥到了阿堵陡然阴沉的面色,赶紧干咳一声,将话题转了过去,“如今南王府与朝廷已经是一路人,应当守望相助,现在唐三那个叛徒已经将老大逼到了谷口,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才进来求助南王的。”
“老鬼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被人打到家门口了?难道,他果然是‘不行’了?”阿堵乜斜着她,不屑地问。
阿堵在云出心目中的形象一向是忠厚儒雅的,冷不丁见他这样寒碜人的模样,云出几乎失笑。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听阿堵这样调侃自个儿的老大,阿妩与南宫羽也有点动怒,可虑及形势,仍然忍气吞声,低低地提醒道,“阿堵先生,难道你想单方面撕毁南王府与朝廷的协议么?”
阿堵没有应声,脸色间也是踌躇。
“唐三便要追到昌平谷了,无论如何,届时借南王府的护卫一用。”南宫羽匆匆地向阿堵拱了拱手道,“还请知会王爷一声。”
“唐三追到了昌平谷?”云出从阿堵身后绕了出来,讶然地问了一句。
南宫羽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倒没有多少敌意,兴味的成份多一些,“虽然不知道唐三是怎么从圣山上下来的,但他确实没有被困在唐宫。”
唐三一来,这位南王心心念念的人,岂不是马上就要倒戈飞走了?
过一会,或许有好戏看了。
阿堵见云出的表情,心中也略有点担忧,只不过,此时此刻,如果唐宫之人真的追击四殿到了昌平谷,南王府确实不能坐视不理。
王爷的命脉还把在夜嘉手中呢,他们还不能撕破脸。
“你们等等,我去通知王爷。”阿堵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交由王爷自己来决定应策。
南宫羽又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见阿堵眼底有忧色,他很知趣地说,“大人放心,只要我在,云姑娘必会无恙。”
“哼。”阿堵还没有说话,云出已经率先冷笑了一声。
让南宫羽来保护自己?
她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南宫羽瞟了她一眼,摇着折扇,慢条斯理道,“连同王妃到处造谣,给本人抹污的事情,也一并不追究了。”
云出更是一声冷笑,却懒得和他辩论,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移向了谷口的方向——
唐三,来了吗?
他终于,再次出现了吗?
谷口方向的喧闹越来越大,似乎是很大很大的风声,飞沙走石般,席卷着整个昌平谷,那种惊魄的动静很快便波及到庭院这里,南宫羽的脸色微微一变,与阿妩对望了一眼,然后吩咐仍然瞪着云出的凤凰木道,“老三,去帮大哥。”
凤凰木刚才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锄子,一直不甘心,瞪着云出不肯走。
南宫羽之所以将他支使来,也是怕他胡来。
“我去看看。”结果,云出的速度比凤凰木更快一筹,已经朝声音来处,飞跑而去。
“丫头站住!”凤凰木更觉得受到奇耻大辱,抡起大刀紧追了过去。
“等着阿堵的消息,我怕老三坏事。”南宫羽见状,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管,急速地吩咐了阿妩一声,也紧随着云出他们的身影,赶往了谷口。
舞殇显然已经回去了,这一路上,并没有见到舞殇的身影,从小庭院通往谷口的道路不过一条,云出跑得很快,皓月悬天,那条山中小道被照得亮堂堂的,磷光阵阵,仿佛直通天宇。
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快的缘故,越是靠近谷口,她的心跳就越快,以至于,等她跑到谷口时,心脏已经快得不负重荷,几乎要骤然停止了。
果然是唐三。
确实是唐三。
月辉下,那人蓝发雪剑,半浮在空中,他的对面,是四殿之首的黑袍老鬼。
一黑一白,在上空沉沉对峙,分外醒目。
而南王府的护卫,则拦着一群唐宫弟子,双方互不相让,好在,并未打起来。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云出在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她只看到唐三被剑光映亮的脸,与月色交相辉映,蓝色海藻般的长发,因为周身真气的鼓胀,四下飞扬,也染上了如水月华,莹然生辉,白衣翩跹,修长挺拔的身躯,如神祗一样矗立在那里,他的眼睛那么冷那么冷,可手中的长剑,却亮得足可与日月争辉,光芒耀眼夺目,世间无匹。
老鬼虽然看不到,却也感觉到针芒一样的剑光,他勉力稳住自己的身形,让自己不至于从半空中坠下来,粗噶的声音尚能如洪钟一样响起,“唐宫主,朝廷与唐宫的事情已经罢休,我们此番只是追捕叛贼夜泉,并没有招惹唐宫之意,还望唐宫主不要逼人太甚!”
这是实话,他们本没想过再去招惹唐宫。
虽然隐隐地知道唐宫之人并没有困死在圣山,而是不知用什么法子下了山,但唐宫所有的秘密都被封锁在冰天雪地、万仞之高的圣山之巅了,他们也不会自个儿巴巴地再为自己竖一个强敌。
这一次,他们纯粹是追捕夜泉,夜泉在傍晚给许家诸人行刑时故意露出了痕迹,命许家庄的余孽扰乱刑场,自己则一马单骑,曲曲折折,刻意将四殿引到了这个昌平谷,而且,万想不到,唐三竟会在中途追击过来,只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在夜泉的算计之中?
“你说罢休便罢休吗?”唐三唇角讥诮地往上一勾,衬得秀美无双的脸更冷更傲,形如冰晶,“任何试图染指唐宫宝物者,杀无赦。”
他既已下山来,并且没有了后顾之忧,就断没有再放过他们的道理。
老鬼闻言,心重重一沉,看来,唐三这个强敌,他们算是结下了。
与其留着以后做个威胁,不如趁着今日,将他解决算了。
老鬼心思电转,也不忙着与唐三周旋了,他袍袖虚张,使了一个虚招,人却往相反的地面落了去。
哪知,唐三根本不上当,剑芒所指,笔直刺向老鬼的心口。
老鬼闻风便知不对,在空中硬生生地折改方向,口中则急问刚刚赶至的南宫羽他们,“南王的救兵呢,什么时候到?!”
想不到,区区几月不见,唐三的功力竟强到如此地步。
他的力量好像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甚至越来越炽烈。
今晚月色甚好,这苍茫的月,便如他无可竭尽的力量来源,连剑刃都似月光如斯,千年万载,流转变幻,不可羁留,却又无所不在。
他刺向老鬼时,但觉满目华彩盈天,一股仿佛来自远古的压力,千军万马般澎湃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即便是站在下方不远的云出,也被激得发带崩断,头上的纱巾随风飘出老远。
第二卷京城风云(四十六)峰回(2)
眼见着老鬼陷入险境,刚刚才站稳的南宫羽出手了。
这还是云出第一次看见南宫羽出手,从前只觉得这个人总拿着把扇子优哉游哉地装书生,又在四殿中排行老二,功夫也不见得高到哪里去,可此时,云出彻底地推翻了自己的判定:南宫羽很厉害,甚至于,比老鬼更胜一筹。
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纸扇子,他便能将唐三无双的剑气挡了回去,虽然很吃力,可他毕竟只用一个动作便力挽狂澜,折扇翻转,瞬息间,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恍若一个硕大无朋的屏障,将老鬼他们护在屏障后。
不过,这个陡然出现的屏障显然也耗费了南宫羽的大半真气,他的额头沁出了薄薄的汗,声音倒一如既往的平稳,“撤回谷中。”
老鬼已经趁机落到了地上,正想回头叮嘱南宫羽一声,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一脸煞气地转向云出。
虽然被浓浓的香气掩盖住,他还能闻出云出在场。
只怪这个女子,与他的渊源实在太深,便如云出恨他一样,他同样将云出恨之入骨!
云出不仅毁掉了他的眼睛,还将他沦为所有的人的笑柄,焉能不恨!
南宫羽虽然察觉到老鬼陡然升起的杀气,但此时分身乏术,唐三的冲击仍然一波一波地传来,他没办法援救云出,只能在上空高声提醒道,“大哥,你若是动了她,南王便会与陛下决裂了!”
南司月对这个丫头的用心,普天之下,怕是无人不晓了。
老鬼却被怒火恨意冲击着,哪里去听南宫羽的话,云出的注意力也从唐三那里挪了回来,见老鬼气势汹汹而来,她也不至于坐以待毙,两者实力悬殊,她现在迎上,根本连伤都伤不了他,又没有阿堵这个靠山了,云出权衡了片刻,脚底抹满油,稍有不妥,便打算开溜之。
不过,她的开溜计划并没有实施。
因为,另一个声音的出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包括老鬼的。
“慢着!”
是夜泉的声音。
竟然是夜泉的声音。
云出愕然地朝声音来处看过去,只见夜泉从唐宫弟子后面排众而出,他也是一身唐宫特有的服饰,可见刚才一直浑水摸鱼,混杂在里面,所以,竟没有人发现他。
南宫羽刚才还在琢磨:为什么追夜泉,追着追着,夜泉不见了,反而出现了一个唐三。
如今看来,果然是被他算计了。
只不过,他算计的人中,除了他们四殿,也还有唐三,只怕唐三也饶不过他。
这样一想,南宫羽心中一宽,折扇顺势一收,等着看鹬蚌相争,打算当那个得利的渔翁。
唐三也在同时收住剑气,那让天地为之变色的力道,也陡然一松,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正的收放自如。
南宫羽的心又莫名地沉了沉,不知为何,一阵后怕。
夜泉倒没多少畏惧之心,他从众人中缓缓走了出来,微抬下巴,笔直地看着如天使般轻降在面前的唐三,那双可媲美他发色的蓝色双眸,微微敛起,异常尊贵骄傲,“三哥,你还记得我吗?”
他叫他三哥。
当初在小渔村,他死活不肯开口,可到了今时今日,这个称呼却很自然地泻了出来。
云出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百感交集,直恨不得时光倒流,他们重新回到粤州,中间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唐三静静地看着他,漂亮柔媚的眼睛无波无澜,“是你拿走了神器。”
这才是他唯一的记忆。
夜泉笑了笑,没有解释,“我拿走它时,曾告诉你,我是夜氏后人,拿走唐宫保管的神器,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不错,你能拿走它,就已经证明了你的话。”唐三冷淡地回答道,“所以,我没打算追究。”
只有那些配不上神器之人的觊觎,他才会将之绝杀。
“那你还记不记得,在你们唐宫,有一个祖上留下来的契约,要为真正的夜王做一件事。”夜泉仍然在微笑,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气定神闲,运筹在握,俨然,已经有了一代夜王的风范。
“你与夜嘉?br/
迷糊王妃冷王爷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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