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众人只见他匐到了慕天鹤的遗体上,嚎啕大哭。不明所以的人们面面相觑着,老皇帝也用眼神询问着面无表情的慕绯瑟。
她微微摇头,手里攥紧了慕天鹤赠予的象征慕家大权的玉佩。一直没机会还回去的物件,成了老者最后的请求,她踌躇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就在众人静默之际,慕少华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少女身前,用说不清意味的眼神凝着她。
“我爱芊黛,生平仅有的爱恋,全部给了她。可是,她顶着我夫人的身份,我却碰不得,挨不得。我只是个裤带儿,三十多年来只能遵循父亲的话行事。我恨父亲,恨他左右着我的人生,恨他剥夺了我追求梦想的权利。对你下手,对他下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痴狂的话语让众人神色一紧,老皇帝正要出声斥责,却被慕绯瑟轻轻截下了话头。
“结果呢?你得到了什么?用你父亲的性命,换来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当真值得么?万人之上又如何?弑父的事实会永远缠绕着你,日夜煎熬,如蛆附髓。慕家又会因为闭魂草一事被整个幻魂大陆唾弃,你所谓的梦想,就是毁了所有爱你的人么?”
慕少华动容,回头看着已然惊恐得说不出话来的女眷们,满目悲凉。
他蓦地夺过了护在皇帝身边的侍卫的剑,直直指向少女。众人惊呼,被剑尖所指的佳人却面不改色,依旧平淡地看着他。
“绯瑟,对不起。”微不可闻地说完这句话,慕少华的剑锋陡然一转,猛地划过了自己的脖颈。
鲜艳的红液喷涌着,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她听清了男人那声如稚童纯真的轻唤,“爹爹……”
残酷的真相,因慕少华的自刎,愈发惹人深省。
慕绯瑟没有再看向哭号中的女眷们,仰头看着飘起了细雨的天空。她可以阻止的,但她无法原谅慕少华曾经对她和慕天鹤做过的事情,终究没有动弹。
曾经风光的慕家,要成为历史了……
149慈父还是明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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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慈父还是明君(上)
二月的暗羽皇城,没有春回大地的温暖,尽是刺人心扉的寒意。
一代宰辅死于独子毒杀,罪魁祸首在老皇帝驾到后,幡然醒悟,自刎于其父遗体前。
短短数日,慕府两代男主相继离世,曾经依附于这个家族发展的势力在一夜间纷纷撇清了与其的关系。
慕少华被草草入殓,就连有姻亲之实的家族都不曾前往悼念。大夫人秀琴承受不住这份刺激,一头撞死于夫君灵前。
太子侧妃慕清韵瞬失双亲,昏死后被送回东宫,太子以爱妃受惊过度需要静养,将她禁锢在了宫殿里。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老皇帝发旨厚葬了慕天鹤后,三夫人倩娘独自挑起了一系列丧事的处理。勒令其尸身不得葬于慕家祖坟,慕少华和秀琴的遗体在夜商额外开恩后,被倩娘挑了个山中尼庵附近的地方葬下。
在康国,没有经过火化就下葬的尸首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种种传言迅速在暗羽皇城内蔓延着,而最受关注的,则是一举侦破了慕少华恶行的少女领主。
众口铄金的诋毁不攻而破,备受皇宠的慕绯瑟不但连日伴于老皇帝身侧,连她那个美若天人的未婚夫也被特批住进了宫中。
原先忧心少女魅惑皇帝扰乱纲纪的臣子们也悻悻闭上了嘴,因为宁洛所受的优待,比起皇子,有过之无不及。
另一个言之凿凿的传闻也应运而生,慕绯瑟是皇家的遗尘明珠,出于不知名的原因,被慕家收容。如今老皇帝正在想方设法赢回其女的信任,因此才会有此等恩宠。
流言四起,却影响不了充当着临时护卫的少女。时间滑向了二月中旬,扰人的重臣之殇随着时间的流逝,尘埃落定。
慕绯瑟一直担心的反扑没有到来,太子一党反常的安静让她满心戒备。晏宏和晏庆已经在排查闭魂草的来源,而无煞也在宁洛的暗中调动下,全力配合着昔日说不上友好的七绝门。
几男的书信通过特训的灰鸽源源不断传来,领地如世外桃源般,全然未受皇城变动的影响。该进行的事项有条不紊地开展着,除了对她的牵挂,几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及任何事情。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能感觉出,有股无声的力量在操控着夜梓皓与夜梓旸的博弈。
老皇帝也明白这个当口不能再出岔子,太子和平王都被他调动暗卫严严实实地监控了起来。而有关闭魂草的祸乱,神佑天师通过秘法传到了天魂宫,慕绯瑟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天师,便是天魂宫明摆在各国皇宫里的眼线。
天魂宫么?少女脑中有些纷繁的念头,每每在试图串联的时候,总会想到云若澜那张云淡风轻的俊脸。他们都不愿揭露的身世之谜,想必,与这个超然于世的第一门派,逃不了干系。
越想越乱,慕绯瑟在宫中接到了一份意外的礼物——芊黛的牌位。这是倩娘求人送来的,示好之举也让她了然于心。
慕家还有个九岁稚童需要人保护,娘家的势力指望不上,而今只能哀求冷淡的少女顾念昔日情分,保他平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慕家家业颇丰,被旁系以极快的速度尽数侵占,孤儿寡母的,确实独木难支。
少女收到娘亲牌位的当日,慕鸿书就被一道圣旨接进了宫,与他的三姐同住在宫中的丽潜殿。离了娘的孩子总有些惶然,但毕竟经历了无数变故,往日骄纵的小少爷也懂事不少,乖巧地跟在少女身边,不哭不闹。
“鸿书,你母亲会在庵堂带发修行,为家中逝者守孝三年。这些日子,你就跟着我,有何需求,但讲无妨。”少女皱眉看着男孩渐尖的小脸,声音也很是柔和。
“三姐,你不会不要我吧?”进宫后,慕鸿书说了第一句话,眼泪夺眶而出。
慕绯瑟微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我答应了爷爷和三夫人会好好照顾你,言出必行。”
“我以前总是欺负你,你不恨我么?”九岁大的小少爷问着,挂着晶莹泪珠的小脸稚气而认真。
恨?那是多么耗费心力的事情,何况他只是个被人利用尤不知的顽童。成|人的世界总是污秽不堪,又何须浸染了这些原本纯真的心灵?
“恶作剧是男孩子的特权,再说,你不是早就改过来了么?”轻拍着他的背脊,慕绯瑟微叹,“如果跟着我一块到领地,你会认识很多同龄人,只要你保持着一颗淳朴善良的心,可以开心地生活,可以肆意地欢笑。爷爷和你爹爹,都会欣慰的。”
慕鸿书扑进了少女怀中,头一次感受着他这位领主姐姐的怀抱,哽咽着:“三姐,我会做个好孩子。人人都说慕家家门不幸,我会努力让慕家再成为被人称赞的名门”
“好,三姐相信你。”嘴角微扬,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顽劣孩子有这等志气,慕府也算得上后继有人了。
就在她难得的温柔中,疲累的慕鸿书沉沉睡去。刚将他抱上床,身子就被两只纤长的手臂圈住,少女无声笑笑,轻轻倚了过去。
“瑟瑟,为何还要容纳这小子?仅是为了慕丞相的遗愿么?”宁洛问着,拥着她往寝殿的另一头走去。
慕绯瑟点了点头,黑眸中闪过思念,“算是吧。哥哥的血亲已经不多,我不想再枉添人命。”
“你还真不怕我饮醋生事啊……我可还没答应让你跟他们再有牵连呐。”宁洛轻哼,俊脸写满醋意,生动的模样驱散着少女的些许伤感。
转身牢牢抱住一直伴她左右的病美男,少女温声问着:“操劳了这些天,身体可还受得住?魂源力还有暴的迹象么?”
邪魅的微笑再现于精致的面庞,宁洛满意地轻啄着她的额头,答得柔情似水:“有你在,什么都好。”
“等这事儿一过,我会专心帮你疗养。魂源珠里的寒毒,时日匪浅,是要有什么药引或辅助才能根治么?”脸上微热,她明媚的双眼斜了那张得意的笑脸一记,细致问着。
宁洛凑近了些,贴着她的娇颜,低低呢喃:“就是你这个样子,要我怎么舍得放开你?瑟瑟,真这般在意我么?”
答非所问的,惹得慕绯瑟俏脸更红。她拉开了些距离,对上了那双深情眷眷的琥珀眸子,软言轻语:“对,很在意。近期变故太多,无一不在提醒着我,要珍惜眼前人。宁洛,我只想跟你们在一起,不留遗憾。”
张嘴惩罚性地咬上了她纤秀的脖颈,病美男眼中有无可奈何,也有些许深藏的释然。按她的性子来说,若不是他一直纠缠不休,哪里能守得云散见日?
好看的唇瓣带来了阵阵痒麻,少女燥意大生,又不知如何拒绝,干脆眼一闭,任他疼爱。
察觉到自家未婚妻不再抗拒与他亲密时,宁洛喜出望外,正想再有所动作时,殿外便传来了圣驾到的宣号。
怨艾丛生的病美男眼疾手快地捉住了飞快离开他怀抱的心上人,不满地重重亲了她几记,这才悻悻放过面红耳赤迎圣驾的少女。
“孩子,慕家娃娃呢?”老皇帝精神奕奕地问着,对慕绯瑟以德报怨的举动很是满意。
“鸿书睡了。陛下,今儿可有哪里不适?”少女低低问着,脸上还有挥之不去的红霞。
又好笑又好气地瞪了若无其事的宁家小子一眼,老皇帝摇摇头,“最近天天在喝你给朕调的蜜汁,加上晏澄寸步不离的守护,朕还能有哪里不好?那孩子本来是给你做护卫的,现在朕鸠占鹊巢了啊……”
有心情说笑,足以表明老皇帝康复许多,她略感安心,笑笑回道:“非常时期而已,陛下若在平时要回晏澄,只怕臣还不舍得呢。”
轻松的回应,逗乐了老皇帝夜商,也温暖了某颗沉默寡言的心。殿内气氛不错,却敲响了宁洛心中的警铃。
他的未婚妻似乎还不清楚濮阳和晏老七的心意,偏偏一个是她极有好感的异性知己,一个又是她信赖有加的贴身侍卫。她身边已经热闹得不像话,还是少出纰漏为妙。
宁洛如是想着,笑颜如花,弯弯的眼眸偶现危险暗芒,扫过少女的身子,害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哪里来的寒气?慕绯瑟暗忖,却听到老皇帝开口问着:“孩子,人人都说太子不能生育,若你要求证,如何处理?”
少女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老脸,平淡答着:“陛下若总是顾及太多,方法为何,又有何用?”
“你是说朕优柔寡断?”夜商不见动怒,面色沉静。
“陛下,您早前身中闭魂草一事,除了在场四人,并无外人知晓。按您的嘱咐,臣隐瞒了下来,连天师也不曾知会。臣自然明白您担心皇家受牵连,可是,这事是谁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顿了顿,慕绯瑟接着说道:“养虎为患,某种意义上即是为虎作伥。您是要做明君,还是要做慈父,就得看您能下多大的决心了”
150慈父还是明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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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慈父还是明君(下)
夜商怔怔地看着目光犀利的少女,沉吟道:“是朕瞻前顾后了。这是关系康国社稷的大事,朕应该早些确认的。”
得到了初步确认,慕绯瑟也不见有多欢喜,恬淡说着:“陛下做主就好,需要臣配合的,您吩咐就是。”
“孩子,此事与你有关么?”老皇帝突然问着,分不清话里是何寓意。
少女深深吸了口气,抬眼看了看脸色一沉的宁洛,知道这段记忆都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不愉快的阴影。可该为盟友平王争取的,她也不介意揭开当天的真相。
从中毒解毒到之后沿途被追杀,还有差点引起天下大乱的兽袭,慕绯瑟巧妙地选择了关键部分详述,听得夜商震怒不已。
“那个畜生竟敢对自己的至亲下手”老皇帝怒极,双拳紧握,拍得茶几砰砰作响。“朕一直觉得你和宁小子那夜的事情太过蹊跷,没想到真是这孽障作祟”
夜商的义愤填膺是想象中的反应,可他话语里的某个字眼让少女不由挺直了脊背,她和康国皇族果然是血亲之联么?
“孩子,你放心,朕绝不会再放过这个孽子做事滴水不漏是他的风格,如今抓不住他的把柄,朕废储也得花些功夫。不行,晏澄还得跟着你,他万一想对你不利,晏澄也能护你周全。这宫里称不上安全,不然你先住到宁小子府上吧?”
老皇帝絮絮叨叨的,像极了慈祥的长辈,不由让染红了慕绯瑟的眼角。她踌躇着,问道:“陛下,您刚刚说,至亲?”
明显一僵,夜商自觉失言,情急之下竟差点说穿了暂时不能揭露的身世之谜,含糊应道:“是朕用错词了么?你与皇族关系匪浅,用至亲也不足为奇。”
少女狐疑地看了老皇帝一记,也不愿揭穿他的小遮掩,淡笑道:“臣还是留在宫中陪您吧。还没成亲,住在宁家终归不太合适,莫不是您还不愿收容臣这个暂时无家可归的黄毛丫头?”
“朕就是你的亲人”夜商激动地说着,意识到少女只是在打趣后,干咳一声,镇定说道:“朕一直想有个你这么出色的孙女儿,私底下,把我当成爷爷,未尝不可。”
连九五之尊的自称都没用上,看来老皇帝是真有些急了。慕绯瑟微微动容,无声微笑。
乱七八糟的问题,等到这一摊子结束后,估摸着也会有个答案。事情的真相,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宁洛见气氛微妙,开口揶揄着:“那赶紧嫁给我,不就什么都好说了。瑟瑟,你说对吧?”
“宁小子,你倒是想得美。按大康律例,家中有丧者,至少要守孝半年。想娶朕的女娃,你还得再等等。再说,女娃可不受婚约牵制,你啊,任重道远呐……”夜商笑眯眯地说着,他自然知晓领地内那些有关慕绯瑟的花边韵事。以这孩子的心性来判断,若不是真有其事,哪里容得这种流言横生。
俏脸涨红,少女未曾想到老皇帝会拿她的情事开玩笑,略带不安地看着宁洛与老者你一言我一语地热聊,怎地都有几分被家长抓包的尴尬。
不过看样子老皇帝不像有反对的意思,慕绯瑟把玩着手指,黑眸中闪过些玩味之意。
很多事情,或许她还是理解不了啊……
大康的早朝,在老皇帝醒来后的第三天就恢复了正常。朝中大事小事在新晋丞相宁谦这里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众臣赞誉有加的同时,往日与慕丞相最不对盘的太子太傅却称病家中。
太子夜梓皓每日幽魂般出现在朝堂之上,相较平王夜梓旸的意气勃发,往昔俊美的男人衰败得如行将就木一般。
神佑天师也在数日后得到了天魂宫的指示,大力彻查闭魂草的来源,势要将祸害天下魂师的毒草销毁殆尽。
睿智的天师联想到了老皇帝此前的病情,却在连宫主都极为重视的少女拜访后,知会了远在天魂山中的某位人物后,悄然湮灭了此事。
慕绯瑟偶尔也会陪夜商上朝,没有站在群臣的列位,只是站在老皇帝身边,冷眼看着那群男人隐含不屑或揣测的目光。
太子的健康问题被老皇帝以关切的姿态正式提上了议程。因为最近的气色极差,夜梓皓无从辩驳,只得任胖和尚觉远大师欣然进宫。
可令少女感到困惑的是,那厮全然不见惶色,反倒有种正合心意的感觉。
也是刻意之举,觉远大师是在所有皇室和众臣面前替夜梓皓把脉的,连魂源力都动用上了,却没能得到慕绯瑟等人想知道的结果。
“大师,您有话不妨直讲。我受流言困扰已是多时,能验明正身,倒也遂了我的心愿。”
见胖和尚似有疑虑,夜梓皓落落大方地说着,顺势挑衅地看了慕绯瑟一眼。
觉远大师朝老皇帝双手合什,慎重答着:“阿弥陀佛,陛下,太子殿下的体征呈现为劳损过度,虽有疲累,但并无不能人道的迹象。”
众臣哗然,夜梓皓冷哼,拱手向胖和尚施礼,“多谢大师为我说了句公道话。这些日子也不知是哪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在四处散播谣言,幸亏父皇英明,没有被蒙蔽。”
老皇帝深深凝了他的三子一眼,清淡说着:“没事便好。大师,劳您受累。很久不曾与您品茶论道,还请逗留数日,陪朕聊聊。”
“老衲遵旨。”
如此,一场本可将夜梓皓打入地狱的诊治,反而成为了将他救出险境的助力。
夜梓旸忧心忡忡地看着不动声色的少女,得到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嬉皮笑脸地恭贺着三皇兄洗清“冤屈”。
没心思看着皇族之间的大打太极,慕绯瑟随老皇帝回到后殿,确定老皇帝身边不下数十暗卫后,她带走了晏澄,匆匆行走在宫闱之中。
“确定小毒物的阴毒无药可解么?”她声音有些阴冷,能想到最不堪的结论,就是七绝门出了内鬼。
晏澄沉声回?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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