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计作者:未知
攻心计第2部分阅读
转头看那所谓暗器,竟然只是一蓬竹筷子,散乱一地。
刀疤汉子恶狠狠地对着筷子筒空空如也的桌子喝道:“你是哪里来的王八羔子竟敢挡我们吴中三鬼的道?!
那白衣人缓缓转过身来,掀掉头上的草帽,是个脸色蜡黄的年轻人,身边放着一只竹篓,竹篓中零落地放着几棵草药,一只青色的鸟儿蜷缩在其中;怀里抱着一团雪白的小东西,少年样子病恹恹的,瘦弱不已。
矮个子j邪地笑道:“大哥,又来一个送死的!”
“咦?”有个茶客眼尖,终于发现了不对。一团黄|色的轻雾不知何时笼罩着吴中三鬼,吴中三鬼有所察觉手忙脚乱地散开时,那黄|色的烟雾他们已经吸入不少了。他们这时才醒悟,那些被砍断的筷子,被人做了手脚。
“大哥,不是迷烟。”黄衫汉子狞笑道。
“当然不是迷烟。”年轻人本来半眯着的双眼忽然睁开,褐色的眸子似有流光暗转,笑意自微扬的眼角流淌而出,“迷烟是盗匪或是采花贼才用的,对付恶人,就应该用蝎子粉、天山冰蟾和断肠草制成的绝命散,只要吸入足量,一时三刻便可归西,其尸化成一滩黄水。”
“铮”的一声,刀疤脸的大刀砍在年轻人的桌子上,刀身嵌入三寸,他恶狠狠地说:“当老子有那么好糊弄,那就干脆在老子死之前拉你陪葬!”
话音刚落,其余两人脸色大变,“大哥,大哥你……”
刀疤脸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鼻端涌出,伸手一抹,竟是自己的鼻血汩汩流出。他回头看自己的兄弟,发现他们两人已经一脸是血,不禁大惊道:
“你究竟是谁?怎么识得这等阴毒邪术?”
年轻人嘻嘻一笑,神态极为轻松愉快,说:“江湖上的毒手神僧木末,听说过吗?他的那本毒经送给了我垫桌角而已。”说罢起身走到那西戎少年身前,蹲下察看他的伤势,吴中三鬼面色苍白面面相觑,鼻血仍是狂流不止,禁不住脚软跪下,连声哀求。
“解药么?”他挠挠头,“好像还没有研究出来……”
“这位小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三个行为可恶,但罪不至死,废去右手小兄弟便饶了他们可好?”不知何时一位身着蓝衫面目儒雅的中年人手摇纸扇踱步到他身后,他扬起头好笑地看着蓝衫人:
“大叔是同情心泛滥还是黄雀在后别有所图?”
“木末大师是用毒高手,在下又岂敢对他的传人有所企图?只是这西戎少年失血过多奄奄一息,在下不才愿施以援手。”
“阁下是谁?”
“江湖英雄厚爱,在下对医道甚有造诣,赐在下回天书生之名。”
“回天书生?”他仍然脸带笑容,扯开西戎少年的衣领,手指一翻便多了几根金针,“不认识。不过,他是我的,你要救便就这即将到阎罗地府去报到的三鬼吧。”
说罢,手起针落,干净伶俐地在他胸前几处大|岤下针。
回天书生脸色微变,可是仍是对他有所忌惮,恨恨地说:“小兄弟,你不留下他恐怕出不得这逢源客栈!”
三鬼的脸色渐渐发青,身子瘫软倒在地上。
年轻人站起来,笑容中多了几分嘲讽,望着回天书生说:“他身无长物,你想要的是什么?说出来,我们好商量商量。”
回天书生以为自己吓到了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初出茅庐面精心懵的少年,于是得意地说:
“留下他身上的雪玉狼牙,在下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周围的茶客无不侧目,雪玉狼牙?传说中西戎国主与雪山苍狼立誓盟约的信物,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弱冠少年身上出现?
“你说这个?”他瞄了瞄西戎少年脖子上沾着血污微微发黄的狼牙,嗤笑道:“你想狼牙想疯了不如自己找头狼拔一颗?看见狼牙就以为是珍宝,那你看见女人岂不是都当作你母亲?阁下不像是穷疯了的人啊?还是看中这少年的美貌,想带回家行非分之事?!”
在场的人顿时发出一阵爆笑。
“人所共知西戎的风俗是父死才将狼牙以红线系于儿身以留下个念想,想不到阁下贪念之重,连人家父亲的遗物都不放过,实在比吴中三鬼更为恶劣!”
回天书生黑了脸,扇子一扬便向少年攻去,少年急忙躲避,身法很是笨拙,手腕一振又是一蓬暗器,回天书生冷笑:
“还是筷子这一招?!你这是找死!”
衣袖一卷所有的筷子都被他卷到一旁,眼看他的扇子就要命中她的咽喉,忽然一团雪白骤然跃起,回天书生只觉得自己手腕一阵剧痛急忙收招回护,后退两个身位定下神来才发现自己手上出现了两道抓痕,颜色已由鲜红转为暗青;而那一团雪白早已跃回某人的怀里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回天书生。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狸猫。
而那年轻人形容虽有些狼狈,可是脸上毫无惧意,反而是回天书生又惊又怒颤着声音问:“你那狸猫爪子上有毒?!”
“再毒也比不上人心狠毒。”他冷冷地说:“若你现在点住你的曲池、檀渊、玉枕三个|岤位禁止毒素上行,或许还可以保住一条性命。至于你的手,你说的,作恶之人,废掉右手便算了,我也不愿跟你太过计较。”他取出一颗黑色药丸抛给回天书生:
“服下它,两日后我再命人多送一颗来逢源客栈,这毒便不会留下病根。可是如果我有何不测,那就麻烦你到地府来陪我了。”
说罢,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用尽全力扶起意识迷糊的西戎少年,抛下一片金叶子便离开了逢源客栈。
两日后,湖州通往天都的官道上,一辆马车迎风疾驰着。
马车中已经换过干净衣服的西戎少年仍然昏迷不醒,当然了,断了三根肋骨,剑伤刀伤三十多处,还受了严重内伤,大罗神仙都救不回了。
大罗神仙救不回,可她梅子嫣就能救得回。
那个抱着狸猫手里正拿着油鸡腿,粗布衣服头发随便扎成乱糟糟的一束的随性女子眼角笑意依然。那身白衣被弄脏了,她只好换回女装。马车被石头硌了一下车身重重地颠簸一下,那躺在车厢中的西戎少年无意识地痛苦呻吟一声,梅子嫣笑嘻嘻地把鸡腿放到他鼻子前:
“你闻一闻是不是很香?你肚子饿了吧?很可惜,我告诉你哦,你不能吃肉,不能吃菜,不能喝酒,只能吃粥水,很伤心吧?很生气吧?那就快快睁开眼看看我有多可恶……”
少年眉头似乎皱了皱。
依旧沉睡。
“小狸,我好像捡了一件麻烦。你说呢?
梅子嫣掀开车帘,看着那越来越远的湖州城,此时夕阳在山,道路两旁林木阴翳,鸟鸣上下,夏日晚风多了几丝沁凉,她伸了个懒腰,把手中的鸡骨随手一扔,想起那日的凶险情景,不由得摇头笑道:
“这个江湖啊……”
第八章天都烹人事件之慕三公子
屹罗天都的皇城位于天都的正中心,其主要道路成放射状往外延伸,按照东南西北分成四大区域八大街,商业繁荣,人头攘攘,一到夜晚歌楼瓦肆更是莺啼燕舞热闹非凡。
伏日节祭祀乃是屹罗的重大庆典。农历六月六,引伏避盛暑。“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炮羔,斗酒自劳”,因为屹罗向来重农,所以每到伏日节,便会由皇家出面到宗祠进行盛大祭典。
而主持祭典的人便是屹罗第一大家族慕氏家主。慕氏家主慕珏,乃屹罗摄政王,然而自从太子慕遥登基十年后便辞去摄政王一职,慕遥也就是宣成帝亲封其为寿亲王,划地千顷敕造寿王府,其受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慕氏家族近十多年来人才辈出,当年与东庭的战争中折损的绥德亲王慕辞之子慕程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坊间盛传绥德亲王世子慕程少年早慧,沉稳内敛,自五岁起就学,音律诗文射御书数无一不精。有得睹真颜的人回来后连声叹息,说是那等清癯俊秀的温文男子,眉目朗然如江南泼墨山水,神韵气质朦胧间隐约带着几分抑郁,尤喜穿一身青衫白袍,更觉君子如玉,温润生辉。
这次的伏日祭祀,已经是第三年由慕程出面主持,好事者一年比一年更笃定地认为,由膝下无子的寿王一手抚养长大的绥德世子慕程将是慕氏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更甚的是,慕程行冠礼已经两年有多,却仍未娶妻,府中只有两位侍妾。
所以伏日祭祀围观者之多场面之浩大完全可以媲美天子出巡。
一个伏日祭祀大概就可推知屹罗天都原来竟是有这么多待嫁女子的。
慕程也以为,今日的祭祀必定如往常般万人空巷。
装饰清雅的马车缓缓停在慕氏宗祠门口,驾车的家仆恭敬地掀开车帘,早已恭敬地立在两旁的礼部官员迎出头戴金翼善冠身穿白色锦袍的慕程。宗祠内一切就绪,就等待慕程宣读祭文,燃香领拜。
冗长的祭文宣读过后,慕程接过长寿香,掀开衣袍跪在祖先排位前虔诚下拜。往年这个时候,围观的人群中定然有女子尖声呼叫着他的名字或是干脆晕倒惹来一片哗然。虽然,他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是无聊,可是如果每年都发生的事忽然销声匿迹了的话,那似乎又显得不大正常。
所以,当他听到身后汹涌的人群中发出克制不住的惊呼声和絮乱的话语声时,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这真是一个缺乏偶像的时代啊,看来今年的祭典也如过往般兴味索然罢……
“不可能吧?真有这样的事?”
“真的有,听说已经在皓月居前面的空地上架起一个大铁锅……喂,你去哪?”
“还用问!当然是瞧热闹去,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等奇闻……”
“不看祭典了?不过也对,祭典年年有……喂,等等我!”
人群开始马蚤动,不是向前挤,而是纷纷如潮水般后退离去。
慕程手中的长寿香颤了颤,长长的香灰掉落下来差点烫到了他的手指,他保持着极佳的风度不慌不忙地把香插好,然后转过身来对着苍天奠酒……
人群走了一大半,剩下那些花痴女子,目光呆滞,慕程笑了,那些个姑娘的脸红了……
只有伺候慕程多年的书童明书知道,他的主子这时候很生气,因为那清澈的眼眸始终半眯着,没有笑意,只有隐而不作的怒气。
“你听说没有?皓月居门前有人烹人啊!”那些花痴女中个别回过神来窃窃私语:“慕三公子没错是很帅啦,可你没看见张大叔他家二妞那么迷慕三公子,可刚才一溜烟跑个没影,说不定煮人的那人长得更帅……”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祭典依旧在庄严肃穆完满地完成了。
慕程上了马车,抿着唇闭目养神,明书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可要回府?”
“不是有热闹可看?”
马车到了皓月居前的平南大街便再也过不去了,人潮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个个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踮起脚尖在围观着什么。明书没有办法直言禀报了慕程,慕程冷淡地看他一眼,明书即刻让府卫开出一条道来让慕程上了皓月居二楼雅座。皓月居本就是慕氏产业,临街的雅居可以把楼下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楼下架起一大铁锅,锅中铺好薄薄的木板,果然有个乞丐模样的男子赤裸着上身浸在里面,那男子身上长了许多的毒疮,有些地方甚至流脓了;有个穿白衣的郎中模样的人垂首静立一旁,而那个一直在不断添加柴火的弯着身子的人此时抬起头对白衣郎中说:
“吕思清,给了三天时间你治不好他,这一回若是我赢了,你记得要叫我一声姑姑!”
声音清脆灵动,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似有明珠落入玉盘,很悦耳,又像雨点打落在芭蕉叶上,随即汇成浅浅的水流流入你的五脏六腑,让人无比的舒畅。
慕程第一次见梅子嫣,看不清她的脸,因为这女子面上蒙了一层白布;沾着尘土的布裙,头发胡乱地扎成一束缠在脑后,为图个方便竟是随手抓了两根筷子当簪子,如此不修边幅的女子,天都也找不出第二个。
可是那声音,偏偏该死的好听。
慕程摇摇头,声音好听又如何?终究是暴殄天物。
铁锅中的乞丐连声喊热,梅子嫣等到柴火烧得差不多了,让人帮忙把锅里的乞丐搬出来放到地上的一大块木板上。接下来让人目瞪口呆的是,梅子嫣打开随身小木箱,从里面拿了一套银光闪闪形状怪异的器物出来,让乞丐咬着一块软木,拿起巴掌大的弯匕首就开始刮除他身上的脓疮,手法干净利落。
“吕思清,过来帮忙。”梅子嫣头也不回向后伸手:“给我一块棉布。”
脓疮去掉后直见血肉,她直接把消除腐肉的粉末洒上去,痛得乞丐额头冷汗直冒,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上药包扎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一个时辰过去了,乞丐身上的脓疮被处理了一遍后,梅子嫣再取出金针在他的不同|岤位下针,对吕思清说:
“你光给他开方服药是不够的,要治疮毒除了要解血毒外,消除本身的溃烂之处不使其扩散也是非常重要的。三日后,我等你来喊我一声姑姑。”
这声音,似乎越听越熟悉。
慕程蓦地想起那日他到圆觉寺去见沈碧俦的事来了。
碧俦要入宫,是意料中事。礼部尚书沈定坤如今在朝廷上的地位岌岌可危,东方家和慕氏的争斗由来已久,东方家一直在给他施压要他表明立场,而他本想着女儿沈碧俦能成为绥德世子妃,有心向慕氏靠拢,然而慕氏却迟迟不给他一个明确的态度。所以他便起了送女入宫为妃的打算,一方面也不过是逼慕程表一个态而已,沈碧俦自幼与慕程青梅竹马,恋慕之情日甚,若能成为慕氏一族主母便能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偏偏自慕程冠礼之后,他对沈碧俦常处于若即若离的境地,前几个月他居然石破天惊地上书宣城帝慕遥,要向东庭宣阳王府郡主司马嫣然提亲,甚至连彩礼都准备好了。
朝野一片哗然,沈定坤盛怒之下将女儿送作秀女参选。
慕程以为宣阳王府会一口回绝此事,或是起码拖上一年半载,谁知道不到一月求亲书盖上了国玺大印,嫣然郡主很爽快地答应了亲事,并且送来了缔结鸳盟的信物——一匹天山雪骥。
未来的慕氏家主隐隐有些郁闷,事情本来在他的计划之中,可是又顺利得让人觉着不安。他还记得他最敬重的叔父寿王慕珏郑重地问过他对这桩婚事是否别有所图,他当时只是自嘲一笑,带着几分凉薄,说:
“王叔何必多想?当年的事侄儿即使要计较,也没有能力去计较了。宣阳王府的郡主既然能放下前嫌,委身下嫁,侄儿定当好生待她。”
是的,在他有生之年会好好待她,甚至为她修建好富丽堂皇的陵寝,备好大量的珠宝玉器丫鬟婢女,免得她日后寂寞。
东庭宣阳王司马继尧,据说爱女如命……
第九章天都烹人事件之偶遇
圆觉寺并非深山古刹,不过是城郊比较偏僻的一所小寺院,香火不甚鼎盛,四面竹树环合,倒也清幽。沈碧俦挑了这么一个地方来上香,自是不希望人多耳杂扰了她与慕程的会面。慕程只身一人到了寺中的大殿,沈碧俦听到脚步声,心神一阵摇曳,手中摇着的签筒哗啦一声,竹签掉了一地。
她顾不上许多,站起身来迎上去,望着一裘青衫磊落的慕程泫然欲泣。
眼前的女子肤光胜雪,容颜秀丽,双眸有如一泓秋水,荡人心魄。慕程低低地叹了口气,在他眼中她还是那个日日缠着他要他念诗文给她听教她瑶琴陪她作画的任性女子。是的,天都人眼中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才女沈碧俦,是他宠了十多年宠出来的任性女子……
“十日后我便要进宫了,”她垂下头,不愿他见到她的梨花带雨的一张脸,“今日来,不过想要你一句话。”
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心痛难舍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江倒海,“碧俦,我说过了,我没有办法陪你一辈子。”
沈碧俦咬着唇抬头看着他:“你知道,我要的是理由,不是结果。”
慕程沉默着,他的心又开始隐隐的绞痛起来。
“你是皇族中人,你分明知道后宫是个什么地方。我与你十多年情意,你就忍心将我送进重重深宫?允之,你爱我吗?如果你不爱我,何必对我呵护有加让我情根深种?我怎么就从来不知道你是这般残忍的人?”
残忍?的确,他对待自己也是残忍的。
因为面对着心爱的女子,如今的他连剖白自己的情感的勇气都没有。
“碧俦,你的日后,自有我为你筹谋护佑。”他不能承认他现在还爱着她,他所能承诺的,只有这样的一句话。
“我几乎忘了你已经有了未婚人,东庭宣阳王府的郡主。”沈碧俦凄然一笑,“碧俦日后如何,岂敢劳绥德世子费心?今日是碧俦自作多情,就此一别,从此萧郎是路人,我再不甘心又如何,和你终究是有缘无份。”
沈碧俦离开后,他一个人走到大殿后的禅院,其时时候尚早,禅院中翠竹临风,竹光娟娟袭人,竹声有若潮水,可他无心欣赏,满心满眼都是沈碧俦离去时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和萧索孤独的身影。
三年前已经想狠下心来斩断情丝,因着她的固执坚持始终欲断难断;而如今究竟是断了,但自己的心也好像塌了一角,尽是败瓦颓垣般的荒芜。
他的心很痛,不知道是因为情伤还是因为心疾发作。他的手按在石桌上,几乎要按出一个掌印来。
四周静悄悄的,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失去意识时,他听到一个声音随着风远远地飘来: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慕程一下子恍惚起来了。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豁达潇洒,不沾染尘世俗气,悠然自得于山野之间……到底是谁唱出这样一阕意味深长的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个飘渺的声音似乎使他的心安定沉静了许多。他走出禅院的小门,走到后山去,在竹树的掩映之下,他再也没听见刚才那个声音了。
可是他发现另一处更好的风景。
寺院东北角那堵矮墙前堆了一大堆树枝,树枝上岌岌可危地站着一个身穿白衣背带竹篓的瘦弱身影,他正攀在矮墙上不知道在偷看什么。慕程走过去轻轻一跃,那堆树枝沉了沉,那人险些没有掉下来,但仍然扰乱不了他的注意力,慕程看向那寺内的大殿,不禁好奇道:
“几个缁衣和尚有何好看的?”
“嘘——别吵,听说天都第一美人来这里上香了。”声音很轻,可是慕程依稀辨认得出,这便是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