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颗后悔药作者:未知
给我一颗后悔药第5部分阅读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去看看曾经上钢琴课的教室现在还在不在。
照着记忆中的道路向前走,西宫依然那么热闹,来来往往人流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被寒风吹得红彤彤的,有同伴的却还在互相调笑嬉闹。林林总总的小商品店呈二字排开,分铺在街道的两边,色彩斑斓的时髦小商品纷纷挂在窗玻璃上,吸引着女孩子们纷纷竞相前来观看挑选比较。
唐星迈着步子拐了个弯,看到右边的人工湖,行人椅上还三三两两的坐着不同打扮的人。又往前走了近一百米的距离,终于到了文化宫。
上了二楼,唐星小心翼翼地推开205教室的门,却郁闷地发现门被锁掉了,打不开。
确实,如果这一天如果没有学员上课的话,教授也不会来,门自然得关着。
唐星失望地叹了口气,捂着被风吹得有些刺痛的脸,可惜地自言自语:“哎,看来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隔壁教室忽然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青涩沙哑的吉他声。
是周杰伦的《星晴》。
忘了说,周杰伦在这一年开始彻底地出名起来,火的不得了。街头巷尾永远不缺大把大把刻意模仿他风格的小伙子,刮起的流行旋风还是和唐星记忆中的一样。
虽然唐星知道,周杰伦总有一天还会改掉含糊不清的口音,抛弃最初的一切。
有人说,沉默是最善解人意的解释。
所以最让唐星喜欢的,是最初的那个他,最初的那个一切。
唐星在门外听着这并不熟练的旋律,却意外地觉得好听,原来吉他也有这样清爽的音色呢,她一直以为吉他只是男孩子们用来故意耍帅的玩具。
看来对待任何东西都不能存在偏见,否则做人会偏激的。
叮叮咚咚,虽然偶尔会停顿,唐星却还是听得出基本节奏。
门里面的那个人应该是初学者吧?
思及此,她情不自禁地轻轻推开门。
意外的是,这扇门似乎有些接触不良,一推开便发出刺耳的“呲啦——”声。
吉他声闻到动静,立刻就停止了练习。
唐星知道自己打扰了对方,只好忐忑不安地抬起头傻笑,可笑声还没来得及从口中发出来,她就看到坐在窗台抱着吉他逆着光,漂亮得过分的男生。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轮廓分明,满脸怒容,而且模样不禁让唐星有熟悉的感觉……
唔,满脸怒容?
天雷勾动地火
“喂,你吵到我了。”他不看她,放下手中的吉他看向窗外,烦躁地开口道。
“呃……”唐星被他指责的语气说得有些羞愧,低下头,“对不起,可我不是故意的……”
“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你就吵到我了。”男生站起来,走近她。
不不不,唐星睁着诧异的眼睛,觉得自己的估算错误,原本以为眼前的男孩挺小孩子的,可现在发现男生比她还要高了整整一个头,甚至同衡家伟差不多高大。只不过那一张娃娃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非常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个长不大的小正太,而且就连语气都带着高傲的疏离和蛮横。
“那……那我吵都吵了,你让我怎么办?”
“你……”男生挑着眉毛,半举起手中的吉他,努努嘴故意刁难道:“你给我来一个。”
“什么?”唐星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你吵到我了,所以你现在得给我弹一个,赔我一首。”男孩抿着嘴不急不缓道。
“……”唐星呆滞了片刻,决定装傻:“吉他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你觉得呢?”那傲慢的男生用一副“你是白痴吗问的什么傻问题”的嫌弃表情。
唐星哭笑不得,难道他没有听出来自己是开玩笑的吗?
她无语地摸摸鼻子自嘲地想,好像这种冷笑话说到最后,比较好笑的反而是她了。
“那,我不会弹啊,”唐星指了指放在教室后方的三角钢琴,“我只会那个。”
“哦?那……”男生认真地低头思考了会儿,坏笑:“那你就弹你会的好了。如果不好听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
唐星苦笑着点点头,觉得眼前这漂亮的男生真是个奇怪的人。虽然这样想,唐星却还是言听计从地走进教室,走到了钢琴旁,翻起琴盖,才发现这台钢琴是斯特劳斯——最适合女生练习的钢琴之一。
唐星轻轻的坐了下来,揉揉手指放松筋骨歪歪脖子,开始试音。
苏彻心情不好,吉他一开始练习得并不顺畅,偏偏在最火大的时刻出来这么个受气包,并且还看到了他难得受挫的窘样。于是他理所当然地对她挑衅,虽然她会钢琴这件事令他有些意外,不过自己的心情却因为对方的顺从而顿感无比爽快。
唐星搔搔脑袋,弹什么好呢?
嗯,不能太枯燥,可流行歌曲的话……旋律还没能记得很熟。
不然就……小星星变奏曲?
这首曲子是她第一次在妈妈面前弹的曲子,当时非常不熟练被唐妈敲得满头包。原本是本着献宝的精神去的,结果却败兴而归。
这是第二次弹奏,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住。
唐星摆起了架势,修长的手指腾在琴键上,不重不缓,她转身对男孩善意的笑了笑,“那我开始了喔。”
接着,一连串流畅的旋律从指间倾泻而出,轻快的曲风,纯真的情感。
唐星没想到这一次会这么顺利,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
莫扎特活了三十五年,可其中十年都在旅行,这原本是一首古老的欧洲民谣,而莫扎特却融合成了各国的风格在巴黎作出了这首可爱的十二段变奏送给他的徒弟,一整首曲子都像是孩子看着天上的星星对母亲的呢喃,尤其是最后一个音符,欲断还断,却一瞬间就从轻快转变成忧伤的摇曳,近似于欲推还拒的忧郁。
唐星打从心底里喜欢这首曲子,这一次她弹得几乎忘情,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几乎都忘却了身在何处。曲子并不难,也不在乎什么复杂的技巧,重在对装饰音和手指灵活度轻重的推敲。
而用张老师一贯的话来说:唐星的优势就在对音色的处理很高明,奏出旋律质朴清脆,干净不浑浊,像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河流,很跃动的演奏,所以这首曲子很适合她去演奏。
当指尖停驻在最后一个音符上,伴随着踏板的最后一次踩下,散播在空旷教室里的回声,余音绕梁。
唐星深深的舒了口气,发觉手指有些紧绷酸颤,心想也许是刚才的后半段变奏弹得有些快,显得急躁了,没能够处理得更完美一些。
在一小片寂静后,蓦地听到了微弱而零落的鼓掌声,唐星忽然想起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后面还有一个小观众,赶忙回头去看,却见他有些狼狈地目瞪口呆。
“怎么了?”
“没,没怎么。”
苏彻耷拉着脑袋,一开始的嚣张气势完全不见了,这女生的实力比他强太多,可自己的自尊又不容许他放下身段夸她,亏他还想要让她在自己面前出丑,结果到最后最没面子的反而是他。
唐星看着男孩的表情,心里偷笑,想说自己这不是倚老卖老嘛,她都学了这么久的钢琴了,他才刚学了多久啊,在他眼里当然厉害,但在更强大的对手面前,唐星是根本不堪一击的。
没人能够永远独一无二。
更何况唐星从来不会以此自诩。
“你几岁了?”唐星好奇地望着男生一头惹眼的亚麻色天然卷问道。
“干嘛告诉你。”苏彻撇撇嘴,拿起放在桌上的吉他开始调音。
唐星郁闷了,早知道就不要听她的话了,自己找抽找不痛快,“你怎么这样,我都弹琴给你听了,你就不知道什么是平等交易吗?”
平等交易……
话一出口唐星更想自抽了,什么话呀这是。
苏彻抬起头,嘴角抽了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高一。”
唐星蹩眉,竟然比她大?
哟哟哟,那张小脸看起来明明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唐星不禁感叹人真是容易被表象给欺骗啊。
得到八卦鼓励的唐星好奇心又起了,感兴趣地问:“那你是哪个学校的呀?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练习?不是应该有老师的吗?还有——”
“你烦不烦?”苏彻皱着眉头吼道。
唐星讪讪地缩脖子,觉得是自己逾矩了,没事干嘛问一个陌生人这种问题,又不是户口调查,自己今天果然脑神经搭错了地方。
但这种态度,未免也太讨厌了吧?
于是唐星在一阵心虚之后,终于发觉其实是对方反应过度。
她一个忍不住,反驳道:“喂喂喂,问你几个问题怎么了?有必要对人态度这么恶劣吗?”
“哼,”苏彻鼻孔里出气,心说这女生怎么这么纠缠这种问题,谁让她来烦他的?
他凶她:“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怎么还有理了?”
“所以我不是和你道歉了嘛,你干嘛这么不依不饶的。”唐星吸吸鼻子,克制突然想打喷嚏的欲望。
果然是感冒了,从刚才就觉得鼻涕特别多。
“哎,我说你这小女生怎么……”苏彻停下手中的动作,翻了个白眼,“谁不依不饶了?”
“那混蛋不就是你呀。刚才我吵到你了就先和你说对不起了不是?你偏偏又是找我麻烦又对我不耐烦的,我还免费弹琴给你听呢,要知道外人听我的曲子可是要付钱的呀。”唐星实在气不过,心想一十七岁未成年少男居然对她大小声,不满起来,话也说得越来越不靠谱,最后索性吹起了牛。
唐星不知道她无意说到了苏彻的痛处,所以她一下子还无法理解苏彻的突然变脸。
苏彻听了唐星的话以后,全身的血液都喷张了,一股脑地倒流进脑子里去。他想起爸妈平时的数落,虽然表面上总是装作不在乎,可就在这时却偏偏像疯长的藤枝,生根盘落在他的思想里。
“哎,不是我说,你这小姑娘……”
“谁是小姑娘啦?你才小姑娘呢,你全家都是小姑娘!”唐星厌烦透了别人总拿她当小孩子看,虽然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很讨厌被那些比自己年龄还要小的人教训,简直就是闹心。
苏彻听了更气了,登时火冒三丈,他一男子汉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全家都是小姑娘,简直太耻辱了,于是摆出一副像要寻仇似的面容,大步流星走到唐星面前,挥起拳头作势就要揍上去。
唐星看到苏彻恼羞成怒的表情,心里实在没底气儿,怕归怕,但就是卯上了。她天生受不起激,看到对方的拳头上来了也跟着犯傻,愣生生把脑袋提到苏彻拳头边,腆着脸口气不善地挑衅道:“你打啊,你要打我没问题,你打了我就代表你他大爷的不算个真男人。”
唐星一向信奉“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铁血真汉子”这条真理,苏彻这一拳头要真那么往她脸上招呼下去了,她立马就用防狼术把这厮的命根子给踹了。
防狼术就是七个字:插眼掐喉踢小弟。
记得以前上班有次坐地铁,唐星碰到一猥琐男,用的就是第三招,忒好用,屡试不爽。
苏彻的拳头原本是想挥下去的,可看到唐星那英勇就义的表情,硬生生就给收了回来。
他一个劲地给自己催眠:对方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自己不要较真不要较真不要较真……
好半天才给缓过来。
“我不打你,”苏彻恢复了脸色,把卷发往而后撩了撩,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打你,我不和你计较,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呼……我要克制。”
苏彻想起曾经有个女生对他说凡是都要thkice,终于慢慢降了火气。
唐星见他没能下去手,也保持了冷静,却又不甘心地回嘴:“哼,我才不怕呢,你要真打下去了,我唐星发誓,一定和你死磕到底。”
唐星?
苏彻怔怔地睁开眼睛,自言自语一般地反复呢喃:“唐星,唐星,唐星?你是唐星?”
还没等唐星回答,他又掩不住满脸不可置信的惊喜,态度转了个三百六十度,变得比六月的天气还来得频繁可怕。
他激动地半蹲着扶住唐星的肩膀就一阵猛烈地摇晃:“你就是唐星?”
男人心迂回针
唐星被苏彻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得失了神,大脑跟不上嘴:“你干嘛?我是唐星怎么了?别以为你一直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原谅你。”
可苏彻直接把唐星的话给无视了,依旧摆着那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惊悚表情:“你以前是不是住在世松弄堂过?”
“是啊,”唐星咦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苏彻正要开口,却被从天而降的一只手给揪着了耳朵,来人厉声道:“苏彻!你又给我偷懒了,还不赶紧去做作业?”
“啊,高老师,高老,高老师,你,你别这样,会痛,会痛啊——”苏彻硬是被拉了起来,唐星看到他那样子都皱着眉头觉得很痛。
一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职业装的胖女人面无表情地骂他:“知道痛还来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他不肯让你去学这东西的,赶紧回来。别一趁我去上课就到处找教室练习。”
唐星眨眨眼睛,觉得龇牙咧嘴的苏彻变得特别可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
“笑什么?”
异口同声的疑问。
“哦,没,没什么,我路过,继续吧。”唐星故作正经地咳了咳,其实早就在心里笑了几千几万遍了,念说人果然是有现世报的,而且会很快。
唐星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觉竟然下午五点了,她得赶紧解决晚饭问题,正准备走的时候,却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喂。”
唐星回过头。
“我叫苏彻,衡模高中一年三班。”
他的样子很好笑,被揪着耳朵脸涨得有些红,语气也有些不自然,唐星低头思索了下,觉得那应该是害羞的表现。
唐星心里怪别扭的,这孩子怎么转眼就转性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来这男人心不也么?尤其是眼前这一个啊,脾气性格都摸不准呢。
忽然对她这么……不可理喻。
不过……苏彻这名字,好像挺熟悉的?
在哪儿听过呢?
呃……想不起来了。
唐星耸耸肩,觉得对方都自报家门了,为了表示尊重,也说一下好了:“唐星,玉宜附属中学初三一班。”
说完转身就出了教室,身后却传来类似“苏彻,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连初中小妹妹都敢勾引”以及“我不是,那是……”等等狡辩之类的话。
走远了,也就听不清晰了。
直到走到车站时,唐星才一阵晕晕乎乎的,眼冒金星。鼻涕又流下来了,寒风一吹,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唐星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鼻子,又把衣服拢得紧了些,身子蜷成一团,“得赶快回家吃药了,否则一定要被老爸老妈念死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唐星的左肩膀,她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什么怪叔叔,惊悚地回头一看,才微微叹了口气,白色气体从嘴巴里冒出来,“是学长啊。”
在交往以后,唐星一直习惯的喊李楠竹大名,可如今要改称呼,着实有些不自在。
李楠竹穿了一件黑色带帽的羽绒服,从没戴围巾的脖子处看到里面一抹白色的毛衣领口,棉质牛仔裤和白色球鞋,背着一个单肩包对她小小地挥手。
唐星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子,直到李楠竹不动声色地把她的头扳过去,“小家伙,干嘛这样看我。”
“我在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才穿这么点?”唐星一向是需要温度无视风度的人,她觉得贪图一时的风度是要付出代价和报应的,所以今天全副武装,围巾耳套手套就连口罩也放在包里以防万一。
李楠竹似笑非笑地走到唐星身边,也斜斜地看着她,红黑格毛毛领外套,紫色系列的围巾和耳套手套,下身看上去至少加厚了几层的紧身棉裤,还有茶色的流苏靴子。
“你在看什么啦。”唐星察觉到李楠竹的目光一直跟着她,颇有些不自在,其实害羞的成分占了大部分,她撇撇嘴,自觉耳垂有些发烫。
“我在看,才十二月底的天你有必要穿这么多吗?那一月两月的时候你是不是要披一床被子出门了?”
唐星朝天翻了个白眼,李楠竹这人总是这样,说的话让你打他也不好,不打他更不好,反驳他也不好,不反驳他更不好,唐星从过去就被这一点吃得死死的,无可奈何。
“要你管呀。”她咬咬牙,转过身对着李楠竹哼了很大的一声,“我……”
话还没说完,风就忽的变大了起来,马路两边光秃秃的小树干也被吹得摇晃起来,唐星用力过度,灌下一大口冷风进肚子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唐星一边咳得难受,觉得肺都要咳出来了,一边又在脑子里不断呢喃:我好歹也是难得才能硬起来的,没想到每次在他面前都这样,太丢脸了啦……
李楠竹看她呛得实在狼狈,于心不忍,帮忙拍拍她佝偻下去的背,关切地说:“你没事吧。”可语气中却还带着忍俊不禁的调侃。
唐星恨在心里,又没办法说出来,只能默默垂泪。
好不容易恢复了神色,唐星才想起来李楠竹给她写了一封信,她还没来得及回,又想起来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居然还记得她,唐星以为自己只是无数喜欢他的女生中的一个而已,自己在乎他,而他却不。
她慢慢地回过头。
“你……”
“你……”
唐星刚欲开口,不料李楠竹居然在这种时候和她心有灵犀。
唐星尴尬地笑笑,“你先说好了。”
李楠竹也没有过多的推脱,点点头说,“我给你的信收到了没有?”
“呃……”唐星呼吸一窒,随后有些含糊其辞地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