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什么时辰了?”秦玉轩一惊,赶紧掀被子下床。
“哎呀,公子你慢点!”入画慌得急忙放下水盆冲过来给他披衣,一面埋怨道,“虽然初春了,但天气还冷着呢,这要是着了凉气怎么办?公子就是不爱惜自己。”
“好了,你还没个完了。”秦玉轩打断道。
“我也是关心公子嘛。”入画噘着嘴嘀咕道。
“昨晚的那些客人呢?”秦玉轩一面接过丝巾净面,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都走了一个时辰了!”入画笑颜,“公子也不看看现在多晚了,城门早开了。”
“走了?”秦玉轩的手一僵,眼中也掠过一丝怅然。
已经走了吗?终究……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公子,公子?”入画见他竟然就这么发起呆来,不禁小心地叫了两声。
“入画,收拾一下东西,这两天我们就搬回府里去吧。”秦玉轩定了定神,淡然道。
“唉?”入画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公子不是想要散散心,大人才送您来别庄的吗?怎么没几天就又要回去了?”
“在别庄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秦玉轩一身轻叹。
入画也沉默下来,大家子的规矩,貌似尊荣无比,实际上却连一些小门小户的境遇都不如。那一座精致华美的笼子,却锁住了鸟儿向往天空的翅膀。
另一边,苏海陵早已不将昨夜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大清早就向容婆婆辞了行,往京城进发。
正是城门初开的时候,关卡前已经有了一些正在接受检查的百姓。
“怎么回事?”司徒夜一边往车窗外张望,一边道,“以瘃塬城门盘查可没那么严格。”
“女皇病危,形势一触即发,京城自然也紧张些。”苏海陵不在意地笑了笑。
“哪儿来的?”马车外传来一个傲慢的声音。
“我们是西京人,进京寻亲的。”孟如烟说着,一面拿出路引送过去。
那军官大刺刺地接过路引,一面不动声色地将一个小袋子滑入袖子里。
“海月山庄?”看看路引,那双狭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之光,干嘛了两声又道,“这马车里是什么人?让我看一看,有没有夹带违禁品。”
孟如烟暗骂了一句贪得无厌,以袖掩手,迅速又塞过去一包银子,一面赔笑颜,“将军,车内是男眷,不太方便露面,您就行个方便吧。”
“本将是奉命在这儿检查过往百姓的。”那军官一个小队长,被一声“将军”叫得心花怒放,暗自掂量了一番手里银子的重量,舔舔嘴唇又道,“不过……看在海月山庄一直是我大雍良民的份上,就给你们一个面子吧。放行放行!”
“多谢将军。”孟如烟抱了抱拳,赶起马车通过了城门。
“切,什么东西!”司徒夜不屑地啐了一口。
“罢了罢了,这年头还不都那样。”苏海陵笑笑,倒是浑然不在意。
不过司徒夜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气过之后,看到阔别三年的京城大街,心情很快地又好了起来。
“我们要在哪里落脚?”木清尘低声问道,“客栈里人多眼杂的,可不怎么安全。”
“我早有安排。”苏海陵说着,探出车厢,交了一张小纸条给孟如烟,吩咐道,“去这个地方。”
“我倒不知道你在京城竟然有产业?”司徒夜挑了挑眉,颇有几分惊讶地道,“在这里置业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不是我的地方。”苏海陵道。
司徒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木清尘肯定的声音,“是玄冥宫的据点吧。”
“还是我的清尘最明白。”苏海陵低低地一笑。
木清尘白了她一眼,继续闭目养神,不再理睬她。
孟如烟驾车转过几条街,停在一家绸缎铺门前。
“到了。”苏海陵小心地把木清尘扶下车。
“哟,小姐,几位公子,买点儿什么?”掌柜的是一个微微发福,一脸圆滑笑容的中年女子,见到他们就迎了上来,一阵介绍,“本店可是京城最好的绸缎行,多少王公贵族都是在我这儿挑的料子,这颜色花样可都是极好的。”
“掌柜的,我家夫君要做几身衣裳,听说你这儿的裁缝手艺也是顶好的。”苏海陵笑笑,一边说着,手上一翻,隐隐露出一块墨色的玉佩来,却是当年初遇到梅君寒送给她的信物。
“里面请里面请。”掌柜的眼神一闪,随即若无其事地往里面让客,一边亲自掀起了通往内室的帘子,一边大声吩咐道,“小四儿,把马车停到后院里去,我带这几位大客人去后堂师傅那儿量身。”
“掌柜的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出过差错了。”柜台后的小姑娘笑嘻嘻地答道。
布帘后是一间供贵客休息的小厅,掌柜的在一堵墙上摸了摸,墙壁顿时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滑开去。几人这才发现,这哪里是墙壁?竟然足足在三米多厚,这一打开,倒是成了一段短短的通道了!
“好精巧的机关。”木清尘也不禁赞叹了一句。
“公子过奖了,小姐,请。”掌柜的裉了商人世故的笑容,带着他们走进去,墙壁又在身后合拢,竟是连一条细缝都看不出来。
只见他们站立的地方,似乎是一间书房的样子,布置得虽然简单,但却清新雅致。
“玄冥宫执事乐晴见过苏小姐。”掌柜的一脸肃容道。
“乐执事不必多礼。”苏海陵点了点头道,“想必梅宫主的书信已经到了?”
“宫主有令,玄冥宫在京城的一切力量都任由小姐调遣。”乐晴答道。
“他什么时候能到?”苏海陵道。
“宫主已经进了大雍,若无意外,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乐晴想了想才道。
“嗯,这里是什么地方?安全吗?”苏海陵道。
“小姐放心,这里是一户普通的民居,户主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绝对不会让人怀疑。”乐晴笑道,“这里是绸缎行的背面,大门已经在另一条街道上,任谁也不会将这两处地方联系到一起的,小姐和几位公子就暂时住在这里可好。”
“有劳乐执事最费心了。”苏海陵含笑道。
乐晴连道不敢,又打开书房的大门,叫进来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这两个丫头暗香、盈袖,都是宫里训练出来的,忠心绝无问题,手上功夫也都不错,小姐有什么事就吩咐她们去做。有关京城各方局势的资料也早已放在书房中,小姐要看什么,让她们找出来就是。”
“乐执事想得很周到。”苏海陵点头道,“这宅子里没有了?”
“还有一个管家,叫红嫂。”乐晴答道,“外面人只道红嫂就是这儿的主人,得知小姐要入京,前两天红嫂就放出了消息,说有一门亲戚要上门来,小姐住在这儿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苏海陵不禁暗自赞叹,梅君寒调教出来的人果然精明,一切都做好了安排,办得妥妥当当的,已不用她多操心。
“我就先回铺子了,免得惹人疑心。”乐晴歉然一笑,又从夹壁中返回去。
“小姐可要先休息吗?”暗香走上前来,笑吟吟地问道。
“清尘,你累了,让木心陪你去睡一会儿吧。”苏海陵转头道。
“嗯。”木清尘应了一声。
“暗香。”苏海陵叫了一声。
“是,公子,这边走。”暗香浅笑着在前面引路。
“你呢?”苏海陵又看看司徒夜。
“我出去逛逛吧。”司徒夜看看外面明媚的阳光笑颜。
“可别被人认出来。”苏海陵一皱眉。
“放心,我会改一下容貌,不会被人认出的。”司徒夜说着,挥了挥手,径直向外走去。
苏海陵摇了摇头,情知他想回家里附近去看看,也便由他去了,反正,以邪医的医术,易容总不是什么难题。
“小姐想先捍什么?”盈袖乖巧地问道。
“先把几位宰辅大人的资料拿给我。”苏海陵到书桌后坐下来。
“是。”盈袖来到一排书架前,熟练地取下一个木盒,从中拿出几卷册子放到桌上,“小姐,都在这儿了。”
“嗯。”苏海陵随手拿过一本翻开,只见清秀的字迹干干净净,将秦相生平记载得清清楚楚。
虽然这两年海月山庄也有往北发展,但京城毕竟不是普通地方,优秀的暗桩也不是随便能布下的,反倒不如玄冥宫,尽管势力大都在南楚,但数百年历史的门派,积攒下来的人脉却远远不是近年才创立的海月山庄能比的。
盈袖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吩咐也不开口。
初春的阳光暖洋洋地从窗口照进来,这个寒冬,终是过去了。
苏海陵看了一会儿,见到资料上写到三年前风荷轩夜宴之事,忍不住又想起昊月来。
此刻……他应该也在京城了吧?
还有慕容紫,让她去办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之事如今这里是玄冥宫的地方,暂时还不方便联络她。毕竟,慕容紫的忠心还有待考验。
第三卷第27章
梅君寒的心情很好。
终于清除了玄冥宫的内j,重整了内务,却已经耽搁了许久。玄羽传来的消息,她……已经在京城了呢。
抬头看看天色,还不到日落时分,但似乎再往前走就没有人家了。
梅君寒微一皱眉,牵着马儿敲响了附近一户农家。
“谁啊?”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见到梅君寒也不禁呆了呆。
虽然蒙着脸,但骏马、黑衣、宝剑,就算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百姓,也知道眼前的男子不是普通人物了。
“老人家别怕,我不是坏人。”梅君寒放柔了声音道,“我有要事在身,需连夜赶路,但前面都没有人家了,能不能请老人家卖我些清水。”
“不过就是些水,哪有什么卖不场磙的。”老人松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水袋进屋,不一会儿就灌满了清水出来,另外还拿油纸包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出来,“来,拿着路上吃,前面那座山很是荒凉,可找不以吃的,山里人家没什么好东西,公子莫要嫌弃。”
“多谢老人家。”梅君寒接过来,也感到一丝温暖,百姓就是最淳朴的人啊。原本想留下些银子,不过再想到金银或许反而会给这朴实的农家带来灾祸,于是他只取了几枚铜板,算是饭资。
继续前进,又奔驰了一段路,天空也渐渐地暗下来。
梅君寒摸出一个包子,内力一转,原本凉了的包子立刻又冒出了热气,咬一口,清清爽爽的白菜馅料鲜美可口,颊齿留芳。
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习惯是一种那么可怕的东西。习惯了她的温柔呵护,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一旦成了一个人,竟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与寂寞袭上心头。明明……认识她之前的近二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看了看西方的天空,太阳已经渐渐隐没到地平线之下,爱怜地拍了拍跨下爱马的脑袋,低声道,“墨夜,你想不想她呢?”
马儿一声长嘶,甩了甩脑袋。
忽然间,迎面传来一阵闷雷似的马蹄声,震得大地都有些抖动,显然来者甚众。
梅君寒皱了皱眉,本不欲惹麻烦,便载马退到路边,准备让他们过去。
不一会儿工夫,十几骑劲装女子纵马狂奔而来,带起一大蓬烟尘。
梅君寒不禁脸色一寒,这条官道虽然不窄,却也只能最多让三匹马并排奔驰。那些劲装女子叵是放缓速度,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可如果像她们那样疯狂在奔驰,恐怕自己会被他们逼到路边的沟渠里去。
眼看着又该的距离越来越接近,那些人却依旧没有减速,反而更加快速度直冲过来。
梅君寒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虽不欲惹事,但看了他们如此嚣张的态度仍是有气。
待距离只剩下两丈时,他突然从马上跃起,一手抓起一个劲装女子扔下马背,同时借力倒退,稳稳地落回自己马上。
这一下变故让她们措手不及,队伍顿时乱了,一阵忙乱后,总算停了下来。而那个被掷下马的人,幸好梅君寒不打算要她的命,将她扔出很远,不然她非被纷乱的马踢踩死不可,现在嘛……也不过是点儿皮肉伤罢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无故挑衅!”几个女人纷纷喝骂道。
听她们竟恶人先告状,梅君寒挑了挑眉,冷冷地道,“是我自卫。”
为首的一个冷厉女人挥手止住了同伴的喝叱,上前道,“在下安王府冷御风,奉我家王爷之命,因有紧急公务在身,不得不日夜赶路,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见谅。待在下事了后,必当亲自登门谢罪。”
安王府?梅君寒的眼神不禁闪了闪。
苏玉陵人在西京,这些明显来自京城方向的人都奉的那个安王的命令?就算苏玉陵要用人,也不至于千里迢迢从京城调吧!出门在外,她身边岂会没有心腹的得力之人?
除非……她们是为了什么特殊的原因要赶到苏玉陵身边去的。
“没用的东西,还不起来。”冷御风说完,又对着那被扔出去的女人吼道。
“是!”那女人一惊,赶紧忍痛站起来,拉住受惊的马匹,翻身上去。
“走!”冷御风一声沉喝。
“慢着。”梅君寒一踢马腹,墨夜通灵,慢吞吞地走到路中间。
“公子还有何指教?”冷御风皱眉道。
“我有说你们可以走了吗?”梅君寒冷冰冰地道。
“那你想怎么样?”冷御风愣了一下才道。
从刚才抓人扔人的手法,她可看看得出来这个蒙面男子武功很好,但自己也是王府一等一的高手,还有一队侍卫,就算他武功再好,难道就凭一个人就想把她们都拦下不成?
梅君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既然你们都不会骑马,那把马都留下吧,滚!”
“你说什么?”冷御风眼中杀气一闪。
“我说,把马留下,滚!没听见么?”梅君寒重复了一遍。
“你……”冷御风被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敢打劫安王府的人,你活得不耐烦了?”旁边一个年纪轻些的女子骂道。
梅君寒只是静静地望着冷御风,根本不看她一眼。
“阁下,你可是想好了?”冷御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啰嗦。”梅君寒吐出两个字。
到了这份上,恐怕脾气再好的人都忍受不了,别提安王府的护卫们平时都是人人奉承的对象,一个个都眼高于顶的,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看来阁下倒是存心和安王爷过不去了。”冷御风缓缓地道。
“和王爷过不去?真是好大的罪名。”梅君寒轻轻一笑道,“本公子只是和你过不去而已,还是说……你就是安王爷?”
冷御风不禁勃然色变,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安王的心性,定然会从此对自己多几分犯忌,心里顿时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要灭我的口?那还得看你的本事了。”梅君寒淡淡地道。
心思被看破,冷御风杀机大盛。
梅君寒一声冷笑,不等她动手,抢先发难,身子腾空而起,半空中宝剑出鞘,刁钻地指向了冷御风的头顶。
冷御风一声怒哼,举刀迎了上去。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冷御风胯下的骏马一声悲鸣,倒了下去。
梅君寒是借了居高临下的便宜,顺势飘退就消去了那股反震之力,而冷御风接了这一剑,终究有一部分力量传到马儿身上。
而梅君寒却是在空中一个旋转,纵身扑进了侍卫群里。
这一下却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和冷御风先分出胜负的,毕竟是以寡敌众,还没见过寡的那一方,主动要求别人围攻他的。
大家在仓促之间纷纷拔刀,但因为刚才的混乱,队列都是乱糟糟地挤成一堆,挥刀又难免会伤到自己人,都缚手缚脚的。
梅君寒却毫不停留,绝顶轻功在人群里绕了一圈,当冷御风喝令散开的时候,他已在一人身上一点,借力后退,落回墨夜身上。
“呯!”
“啊……”
随着一阵惊呼声,所有的马匹竟然都倒了下来,悴不及防之下,几个躲闪得稍慢的人顿时被压在了马下。
“你!”冷御风气得脸色铁青。
梅君寒轻描淡写地拍拍手,一抖马缰,向着东倒西歪的人群冲了过去,就和她们来时一样嚣张。
“闪开。”冷御风一声大喝,闪到一边。
那个男人的武功太可怕了,似乎在一瞬间就将十几匹骏马全部杀死。
“我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了,别人也休想得到。”梅君寒说着,墨夜早已跑出老远,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经是他用内力远远送回来的了。
冷御风的拳头捏得死紧,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梅君寒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心情更好。
这一伛都没有大的市镇,冷御风那么多人死了马,一时之间可没处没去,就算能强抢农户的,或是在小镇里将就着买几匹,也都是些驽马,和安王府的骏马根本没处比去。等她们到达西京,至少也要比原来晚上好几日,若是真有急事,等她们赶到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很快地,他的好心情就不见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天色早已黑透,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偏偏又是个无星无月的天气,也分辨不清方向。
唉,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村子里借宿一宿,天明再启程呢,幸好带足了清水,还有几个包子,饿是饿不着的。
抱着十二万分的无可奈何,他只能找个避风的地方先过一夜再做打算了。
爬上一棵大树,躺在粗壮的树干上,这一晚就只能对付过去了。
忽然间,冷冷的夜风,轻轻地?br/gt;
凤唳九霄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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