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姨娘听了余雅蓝的话,倒没甚么反应,转头又去瞧邹氏手里的鞋底,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番,然后道:“怪不得老爷总跟我说余家村的人手巧,原来邹大娘就是其中一个。”
“天成跟你提过余家村?”邹氏的眼睛里,马上就有了神采。
余雅蓝总觉得八姨娘是有所目的,但邹氏对于余天成的一切事情都极感兴趣,这不是她能阻拦得了的,于是也只得暗叹一口气,静观其变了。
八姨娘见邹氏这么快就顺了她的话走,暗暗高兴,心道,看来乡下来的妇人还是好对付多了,怪不得七姨娘有意拱了她上台,把江氏给挤下去。她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一碰沿子,笑道:“老爷何止提过余家村,还经常跟我说起邹大娘你呢。”
邹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他跟你提起过我?”
八姨娘肯定地点点头,道:“老爷总跟我说,对不住你们母女,想把你们接到城里来住,只是,只是……”她几度欲言又止,频频朝正房的方向扭头,待瞧见邹氏若有所思,又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老爷早就不耐烦她了,只是寻不着机会呀,邹大娘何不助老爷一把?”
邹氏把这话听明白了,大惊,连连摆头道:“伤天害理的人我可不做。”
八姨娘扑哧一声笑了,道:“邹大娘想到哪里去了。”说着,扶了腰起身,凑到邹大娘跟前,耳语几句。
余雅蓝从背后看着她那纤细得完全看不出怀孕了的腰身,直担心她会折断了它。她有意提醒邹氏不要上了八姨娘的当,但当着八姨娘的面,也不好怎样,只能寄希望于邹氏不要太沉迷于余天成,适当清醒清醒才好。
邹氏听完八姨娘的话,却是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我就晓得你没怀好心,真是个黑心肠,天成待你不好么,是没给你衣穿,还是没给你饭吃,竟惹来你这样害他?!”
八姨娘究竟跟邹氏说了甚么,竟惹得她这般震怒?余雅蓝又是惊讶,又是奇怪。
红绸生怕邹氏伤了八姨娘,赶紧上前拦在了八姨娘和邹氏中间。但八姨娘却毫不慌张,轻轻推开红绸,又向着邹氏迎了上去,再次附耳几句。
这回,邹氏的表情又震怒转为了疑惑,问道:“真的?”
八姨娘笑道:“本朝律例,可不是我能够杜撰出来的,邹大娘若是不信,去找一本来看一看,或者随便去问个人便知。”
邹氏似乎极为心动,沉思不语。八姨娘将手搭上她的肩膀,慢慢按她坐下,轻声道:“邹大娘,只要你把婚书拿出来,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保管你名正言顺地住进这余府。”
婚书?对,婚书!邹氏猛地惊醒,她为何处处被动,还要忍气吞声,不就是因为没有那一纸婚书么。好似一场美梦,才刚刚开始就被人一掌拍醒,邹氏竟无比地沮丧起来。
八姨娘见邹氏一直不作声,忍不住催道:“邹大娘?”
邹氏哪敢把她没有婚书的事讲出来,只勉强笑道:“还是等天成回来再说罢。”
“老爷是去了海沿子上了,哪天回来还不知道呢。”八姨娘满腹失望,但还是继续作着努力,“万一还没等到老爷回来,有人却对你们动手了,怎办?那条律例可不止我一人知道而已。”
如果那律例属实,江氏的确是最大的受害者,她会不会因此赶在余天成回府之前对她们母女下毒手呢?邹氏想起余雅蓝也说过,江氏多半是只笑面虎,所以心里不可抑制地害怕起来。可是,她没有婚书,害怕也没用。不过,八姨娘懂得这么多,不知她有没有办法……
邹氏正想开口问一问八姨娘,却听见余雅蓝在旁边嚷嚷:“哎呀,太阳起来了,好晒,好晒,娘,咱们把东西搬进去罢。”
虽然有余雅蓝打岔,但邹氏仍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便道:“你先进去罢,我——”
但余雅蓝却突然撒起娇来,硬是把她给扯进去了,道:“娘,你要是不赶紧进去,早上的香膏就白擦了,再说我们还要去正房拿对牌,出门逛街呢。”
邹氏这才想起来,昨日她就答应过余雅蓝,今日带她出门去逛的,于是只得回身冲八姨娘抱歉地笑了笑。
八姨娘看出她有心深谈,就不着急了,大不了等她逛完街再来,于是便笑了笑,善解人意地告辞了,临走前,还好心地给她们讲了讲哪几条街上有漂亮衣裳卖,哪几个巷子里头有好吃的。
八姨娘走后,邹氏虽然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但却是一脸愁容,余雅蓝好奇问道:“娘,刚才八姨娘究竟跟你讲了些甚么?”
邹氏却不答,反问她道:“蓝姐儿,你可晓得有甚么补办婚书的法子?”
“补办婚书的法子?谁要补办婚书?”余雅蓝问道。
第十六章逛街
邹氏苦笑着道:“是我,我要补办婚书。”
本朝补办婚书的程序,余雅蓝并不是十分清楚,不过想来不管古代还是现代,补办相关证件的手续都差不多,于是便道:“娘,你的婚书怎么丢了?若要补办这个,只怕要先回余家村,请当地的官衙出具证明。”
不是丢了,是根本就没有!邹氏觉得此事很难启齿,但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只望余雅蓝天资聪颖,能帮她想出个办法来。于是便把事实告诉了余雅蓝。
余雅蓝惊讶之余,也同邹氏一样犯起了难,道:“那这么说来,要想按正常程序补办婚书,就只有你同我爹一起到官府去?可爹已是在临江又娶了江氏,他若是同你一起去,岂不是自己承认了停妻再娶的事实?”
邹氏想了想,还是把八姨娘悄悄对她说的话讲了出来,道:“蓝姐儿,娘正是想要告你爹停妻再娶呢。刚才八姨娘跟我说了,你爹而今是官身,只可以拿官职定罪了,即便我去告他停妻再娶,他也不会受到甚么刑罚,只是会被判同江氏和离而已。”
余天成不受刑罚,江氏须得出府,而邹氏则能恢复正妻身份,这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个很好的结局。只是这主意是由八姨娘提出来的,怎么都让人不放心,她不会是别有用意的罢。
邹氏见余雅蓝不作声,以为其中有甚么不妥,连声追问。
余雅蓝道:“娘,你忘了李大仁故意瞒下江氏的身份,而送我们来余府的事了?我看八姨娘分明是自己想拉江氏下台,而把我们当枪使了。”
邹氏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不过这事儿她们双方都得益,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余天成会不会因此而生气,等官府判决一下,就当场把她给休了?停妻再娶虽说能恢复她的正妻身份,可同样的,休掉她也只需要余天成的一封休书呀。说到底,她的命运,还是牢牢掌握在余天成的手里,他的态度,才最重要。
邹氏的心境豁然开朗,改变了主意,对余雅蓝道:“蓝姐儿,你说得对,我不能让八姨娘牵着鼻子走,不过这婚书,能补办还是要补办的,就算咱们不去告你爹,拿去吓唬吓唬他也是好的。”也许余天成会因此厚待余雅蓝一些,给她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然后再寻个好婆家,她也就算不虚此行了。
余雅蓝很是赞同邹氏的这番话,遂苦思冥想起来,其实她心里主意是有的,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毕竟她在这里没念过书,根本不知当朝律例如何。念书?余府不就有私塾,有教书先生么?也许可以趁附读之机,好好向先生请教一番。余雅蓝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便对邹氏道:“娘,咱们今天能不能去逛街倒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去求求江氏,让她许我进私塾入读。”
这事儿她不是已经同江氏说过了么?邹氏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刚才余雅蓝只不过是为了打消八姨娘的念头。于是便点了点头,起身道:“咱们这就去见江氏。”
去正房的路上,余雅蓝再一次劝邹氏同余天成和离,道:“娘,就算你补办到了婚书,也威胁到了爹,可又有甚么用呢,从他在临江偷娶江氏之时起,就没有拿你当正妻看了,这样的日子,有甚么意思?还不如离了余家,自凭本事过活,然后再寻个好人家……”
同往常一样,话还没说完,就被邹氏厉声打断。邹氏痛心疾首地道:“哪有闺女劝自家父母和离的,简直是不孝!”
她这样一顶大帽子盖下来,余雅蓝哪还敢多嘴半句,只能由得她去了。
到了正房,江氏正在听众管事娘子回事,忙得不可开交,邹氏待要改时间再来,江氏却道:“你们是客人,哪能让你们久等。”
这话教邹氏好一阵气闷,愈发坚定了要补办婚书的决心。
江氏听过她们的请求,深思良久,却道:“蓝姐儿想要求学,这是好事,只是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老爷说过了,任何人想要进咱们家的私塾,都得先经过他的同意呢。不过想来老爷就要回来了,你们不如先等等?”
余雅蓝没想到这这样一个结果,不免有些失望,不过稍一思忖,就想出了另外一个主意来,遂把想出府逛街的事对江氏讲了。
江氏又陷入了沉思。邹氏正气闷,就忍不住催了两句,余雅蓝故意大声对她道:“娘,你不用催,咱们是客人,江太太哪有不许我们出府的。”
江氏面色一僵,旋即换上了笑脸,道:“蓝姐儿说得是,我怎会不许你们出府呢,只不过在想,挑哪个丫鬟小子跟着你们出门,好给你们指路。”
余雅蓝可不想后面跟几个盯梢的人,当即回绝了她的好意,道:“我们在这里白吃白住,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好意思让江太太派人服侍,再说我们不过是两个乡下人,也不消人伺候。至于不认识路,这路就在嘴上,问一问便是。”
江氏见她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自己言明了自己的身份,倒有些欢喜,便没有坚持,心道,若是她执意要给她们派个人服侍,倒显得自己已经承认她们的身份了。而且她们两个乡下女子,就算出门去逛,又能逛出个甚么名堂来,不如就由得她们去。于是便让人拿了银子来给她们,让她们看到甚么喜欢的东西,只管买。
若这银子是余天成给的,余雅蓝自是拿得心安理得,但江氏给的钱,她却不想接,于是便扯了扯邹氏的衣裳。邹氏本来就不愿接这钱,自然是坚辞不受,只从林妈妈手里接过对牌,然后拉起余雅蓝就走了。
余府的路曲曲折折,邹氏和余雅蓝凭着入府时的印象,绕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垂花门。这里已有油布小车在等候,母女俩上了车,直到大门外,然后谢绝了余府的轿子,自己下了车,准备走去街上。
余府是在一条胡同的最尽头,母女俩顺着石板路朝前走,出了巷子口,就是繁华的大街了,实在是迷不了路。但两人还没出巷口,就被斜里一人给拦住了。余雅蓝抬头一看,却是个年轻的男子,头上戴着顶方巾,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直裰,脚下一双鞋子,看起来也很有些年头了,但却干干净净,一丝脏污也无。这样一个整齐的男子,再加上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虽说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但实在是叫人厌恶不起来。
邹氏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客客气气地问他道:“敢问这位小哥,拦住我们作甚么?”
那男子拱手一揖,道:“在下江致远,冒昧拦下二位,实因无奈,望二位海涵。”他道完歉,又道:“不瞒二位,其实我是贵府太太江氏的远房侄子,来此投亲来了,因为贵府门房里的小厮不替我通报,所以想麻烦二位帮我进去说一声。”
余雅蓝奇道:“门房小厮为甚么不替你通报?”是因为江致远没钱打点么?这不太可能,她们前日来这里时,也并没有给甚么赏钱,那门房一样让她们进去了。
江致远苦笑道:“大概是因为我家多年未同表姑走动,门房不认得我,以为我是骗子罢。”
余雅蓝想了想,道:“那我们去帮你跟门房说一声罢。”说着,望向邹氏,咨询她的意见。
邹氏是个热心人,自然愿意,亲自领了江致远去门房,对那小厮说了,并道:“是不是骗子,领去让你们太太一见便知,若真是亲戚,你们太太自然赏你;若不是,立时捆了起来送官府,正好解决一个隐患。”
那小厮却只是不肯,邹氏气他固执,想要进去直接同江氏说,但余雅蓝却瞧出些不对劲,悄声对邹氏道:“娘,我看只怕是江氏自己不想见这个远房侄子,所以才不许小厮放他进去的罢。”
邹氏仔细一琢磨,还真可能是这样,不然那小厮没道理不放江致远进去。既然是江氏自己的决定,她就只得向江致远道歉,称她们帮不了他。
江致远连称不要紧,仍是向她们道谢。
邹氏和余雅蓝别过江致远,继续朝巷外走,不多时,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大街就出现在眼前,但此时余雅蓝的心思却不在逛街上,而是拉了左拐右拐,确定余府早已被远远抛在了后面,才寻了个人问路,打听临江县官府所在。
邹氏跟着她一路跑,晕头转向,此时才得了空闲问她:“蓝姐儿,你这是要作甚么?”
余雅蓝把官府的地址打听清楚,谢过那路人,然后拉着邹氏边走边道:“娘,你不是说想要补办婚书么,我想着,这事儿去问谁,都不如直接上官府去打听来得妥当。”
邹氏恍然:“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那咱们快走。”余雅蓝一面加快脚步,一面警惕地朝前后左右扫了一遍,看有没有人跟踪她们。虽说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
第十七章打听
还好,她并没有发现甚么可疑的人,那人指的路也挺正确,母女俩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官府门前。
只是,所谓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她们找到官府容易,进去却难入登天,全因没有银子来打点。邹氏苦苦哀求那守门的衙役:“这位大哥,我并不是要进去办事,只是打听点事情,那婚书若是要补办,需要些甚么证明?”
那衙役上下打量她一番,神情倨傲:“我又不是管婚丧文书的吏员,哪里晓得这个。”
“那管这个的吏员又在哪里呢?”邹氏虚心求教。
但那衙役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任邹氏又苦求了好几遍,才慢吞吞地道:“吏员们都忙着呢,哪有空理你这点子小事。”
邹氏也明白,这是嫌她没有给银子呢,连忙把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掏出来,塞到衙役手里,可这衙役见过了大钱,哪里瞧得上这几个铜板,只扫了一眼,就把手缩回去了。
邹氏无可奈何,走去一旁,同余雅蓝叹气:“这官衙不同咱们余家村,衙役的眼界儿都高着呢,咱们连门都进不去。”
余雅蓝一时也赚不到银子,一筹莫展,只得与邹氏商量:“要不咱们就用这几个铜板去买些材料,回去做鞋,卖了赚到钱再来?”
邹氏苦笑:“咱们这几个钱,连贵些的材料都买不起,只能做几双普通鞋子罢了,普通鞋子又能卖几个钱呢,只怕还没等钱攒够,你爹就回来了。”
这倒也是,余雅蓝颦眉发愁。
要想买到好价钱,至少得是绸鞋,一尺最便宜的粗绸,也得十五文;若是做男鞋,做靴子,得一尺二朝上,若做女鞋,只需一尺,但女鞋上往往还要绣花,得另买丝线;做鞋底得用棉布,这个拆一件不穿的破旧衣裳废物利用就行。算来算去,成本价最低得要十七文,而她们手里的钱,加起来数来数去,也只有十文而已;而且一双粗绸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鞋子,最多只能卖到四十文,就算临江人有钱些,想来卖个五十文也就顶天了。五十文,换成银子只有五钱而已,这点分量,只怕那衙役还是看不上。
真可真是没有钱,寸步难行。余雅蓝同邹氏并排坐在墙根下,望着街面发呆。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开门,此时正热火朝天地招揽生意,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那扫雪的短衣人,一面拿铁锨铲那残冰,一面提醒来往路人留心脚滑。
他们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忙碌,开心而又充实,只有她们母女空有一手技艺,却要坐在这里为钱犯愁。余雅蓝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不值,还不如就回余府待着,老老实实做鞋子,慢慢地攒钱,然后等余天成回来,讨要到多年的生活费和嫁妆,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只是邹氏还深恋着余天成,她想要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肯定不愿意这样做。余雅蓝叹了口气,又开始一筹莫展。
母女俩思忖半晌,也没想出个一蹴而就的法子来,只得站起身,准备先回去做鞋子,把钱攒够再说。两人正转身朝回走,却听见背后有人唤:“二位留步!”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邹氏回头一看,拉余雅蓝道:“是那个江致远呢。”
余雅蓝转过身来一看,可不是,正是那个想进余府而不得入的江致远。此时他仍是穿着那身旧衣,只是背上多了个竹编的行囊,显然是还没进得余府。
江致远快步走到她们面前,拱手行礼,道:“适才得二位相助,却还不知两位如何称呼呢。”
“又没帮上你的忙,有甚么好提的。”邹氏有些过意不去,“我姓邹,这是我闺女,姓余。”她想着余天成在临江是大户,余雅蓝便也是个大家小姐了,于是就只讲了姓氏,没有把余雅蓝的闺名告诉他。
“原来是邹大娘和余姑娘。”江致远又施一礼,道,“我刚才看到二位坐在路边发呆,不知是否遇到了甚么难题?”
邹氏脸上一红,道:“我们乡里来的粗人,随便就地坐了,让江公子笑话了。其实说起来也没甚么,就是那……”
她正想要说那衙役眼光太高,看不上她的铜板,就被余雅蓝给打断了:“乡下人进城,囊中羞涩,看这个也买不起,那个也买不起,真真是叫人烦恼。”江致远与她们不熟,而且据他所说,又是江氏的亲戚,这衙门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万一传到余府里去呢?
邹氏也回过神来,道:“是呀,没钱可真是甚么都买不起,我们还是回去做鞋子,等攒够了钱再来逛。”
那江致远却是十分好心,闻言就开始翻荷包,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邹氏道:“银子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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