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全作者:未知
嫡女成长实录全第65部分阅读
么困苦都不怕。可眼下困苦到了眼前,就算她毫无悔意,也不禁是有几分忌惮的。
母亲这小半年来都和她分隔两地,连照面都没打过,姐姐和自己数嫁妆的时候,这提了那提了,连嬷嬷奶奶都送了一支金贵的凤钗过来,就是没提母亲。将来出嫁之后,指望娘家给自己撑腰,那是镜花水月的事了,这一场硬仗该怎么打还得和含沁商量,虽然她不是没信心自己赢不了,可也有心理准备:刚出嫁这几年,日子是好过不到哪里去的……
可看了善婷一眼,她又安耽了下来:比起同善婷这样,两眼一抹黑地嫁到夫家去,她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了,怎么说,这个夫婿是她自己选的。
“你有哪里不好,他会不喜欢你呀?”她就措辞安慰善婷,“快别多想了,花一样的大姑娘,人家巴不得早日把你给娶回家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善婷又担心起来,她咬着下唇执拗地说,“就是千好万好,那也有不喜欢不中意,日子就是过不到一块去的……”
这话又正中了善桐的心事,她出了一回神,才猛地甩了甩头,笑着才要说话,那边六州又来报,“十三房大姑娘来看您了。”
善婷素日里和善喜倒是淡淡的,她不喜欢善喜,善喜也不见得多喜欢她,听善喜来了,她就站起来告辞。又叮嘱善桐,“出嫁了也要常来常往,别生分了。”
又有些酸溜溜的,“我知道你们素日里就要好,可不是到了这时候,她还要来抢我和你说话的这点工夫?”
其实善桐这小半年来虽然在家住着,但她自己养病在先,病好了又要赶制嫁妆,虽说嫁衣是请绣娘做的,但总有些零碎的玩意儿需要她自己赶工。又因为是说亲的身份,不好擅自出门,连善桃出阁她都没去,善喜这边,说亲的媒婆都要踏破门槛了。她倒也很少过来找善桐,两个人虽然就住在隔邻,但也很有了几分生分。今天她要是不来,善桐还真要去派人请她过来了——眼看着过几天就是婚期,到时候老礼这一套那一套的,她可没时间和善喜话别了。
“你知道我忙。”她就快言快语地抢白善喜,“你也不多来看我几次!好没有良心!”
小半年不见,善喜也的确长成大姑娘了,这个看似清秀怯弱的姑娘家面上透出了一股蔷薇色的红晕,就是不害羞看着都像是在害羞,要不是熟悉的人,是很难看出她心底的刚强与倔强的,她挨着善桐坐下了,欲言又止,又摇了摇头,才从身侧掏出了一个小手绢包,送到善桐手上,低声道,“这不还是来了吗?我娘先头送来给你添箱的你看着了?那是我娘给的,我这里私房给你一个东西,你别嫌粗陋。”
善桐拆开看时,见是一个精工细作,用络子穿成了蝙蝠络的玉佩,一眼就看得出来:玉质光润雕工精致,辉煌灿烂的,决不是什么凡品,并且还十分眼熟。她想了想,不禁大惊失色,一把把玉佩塞回善喜手心,“这不是你爹传给你的?你傻啊,送给我这算什么,你还不自己留着!”
善喜摇了摇头,她忽然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善桐还没来得及拉呢,她又站住了脚,哑声道,“明儿你出嫁,我是不能来送嫁的了。我从小独生,你就像是我姐妹一样,也就是这东西代我心意了……”
和别人善桐还客气,和她,善桐是一点都不讲礼貌了,她一把拉住了善喜的肩膀,把她拉到炕上坐好了审善喜,“你怎么回事!明儿你不来送嫁你做什么?出什么事了,你仔细说呀!”
善喜抬眼看了看善桐,又垂下眼帘,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忽然烦躁地道。“是哥哥——说是……说是你和桂家少爷是私定终身,大不体面,怕我……怕我和你太亲近,学坏了你。这半年来都不许我过来看你……”
她的哥哥,当然就是出身小五房的善楠了。善桐是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得到这个答案,她一下懵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了,以善喜处境,这件事她是不可能和哥哥回嘴的……她也不会和哥哥回嘴,她还要指着哥哥照顾她娘为她操办婚事呢……
她努力地镇定了一下,咽下了满嘴的苦涩,轻声道,“这,我不怪你!楠哥说得对,我这可不是规矩女儿家该做的事,你别学我。”
她又一把把玉佩塞回了善喜手里,低声说,“可这东西你还是不能给我,这是你爹留给你的,我不能要。你放心,我知道你心里和我好就够了,我不怪你!等出嫁了你要是还能看得上我,你再给我写信吧。”
见善喜咬着唇,泪花在眼圈里打转,她又反过来催善喜,“快回去吧!你这次过来,恐怕楠哥还不知道?他要问起来,你就说是给老太太请安来的……”
善喜几番欲言又止,却还是被善桐推出了屋子,两人隔着窗子对视了一眼,善桐挤出笑容来,对她挥了挥手。见善喜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她又反过身来坐下,一时间只觉得五味杂陈,半天才苦涩地一笑:这半年来不闻窗外事,只是埋头绣嫁妆,真是对人情冷暖,都有几分疏忽了。
因为她一向是跟着老太太住堂屋偏厢,把这里充做闺房,到底是有几分不庄重。祖屋里又住满了人家,腾谁都不好,因此善桐的嫁妆是在二房小院里陈列着的,她也要到那处出阁,等到了下午,老太太便张罗着把善桐挪过去居住,又派了张姑姑来和她做伴。等晚上王氏、二老爷回来,一家人见面吃了饭,善榴也亲身陪着妹妹回来要和她一道睡。善桐心知这是担心自己和母亲又起冲突——母女俩已经很久没有居住在一个屋檐底下了,她不禁有几分好笑,就推姐姐,“去和姐夫睡一道吧!为了我的事,你耽搁了小半年!还不去审审他,可有没有背着你乱来。”
诸燕生也就是今天才陪着岳父岳母一道过来,饭桌上不敢放肆,都看了善榴几眼,小夫妻年轻恩爱,不彼此想念那是说假的。善榴盘旋了一会儿,见善桐神态安然,便也就妥协了,“眼看就要出嫁,你可悠着点,别又闹出事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善桐自然是满口答应——她也的确是不敢再闹出什么风波了。就算心底还有些说不清的冲动,使得她想要见母亲一面,但为了不使姐姐的苦心白费,她的确安安稳稳地在屋里呆到了初更,因临近婚事,家里琐事也多,张姑姑身为大管家,又被大太太叫到祖屋去了。善桐有几分蠢蠢欲动,但想到母亲连月来的表现,又有些心灰意冷,在屋内坐立不安,来回走了几步,只听得屋门口一声轻响,她还当是母亲,猛地回过头去时,却见一个憔悴而清瘦,打扮得甚至有几分寒酸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正握着门帘,有几分惘然地望着她。
要不是她的轮廓还没变,一打眼善桐真有几分认不出来她了,二姨娘在这几年来实在是老得不成样子了,要说五六年前,她还是个娇俏的少妇,那么现在她看起来几乎都赶得上大太太了。鬓边不要说银星点点,甚至已经有了一片斑白。
善桐惊得站起身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望住二姨娘茫然无语,两人对视了一会,二姨娘才哑声道。
“听说三姑娘明天就要出嫁了。”
善桐失措地嗯了一声,慢慢又在炕边坐下了,二姨娘就像是一个丑陋的伤口,又令她有几分害怕,又令她挪不开目光,有几分病态地着迷,她似乎被一种情绪给镇住了,竟失去了往常的从容和沉稳,她怔怔地看着二姨娘走近屋内,这一次,她顺服而有礼地跪在了炕边,看得出来,这动作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从动作的幅度来看,更像是西北高门之间的礼仪,倒没了京城味儿。
“我没什么能给三姑娘添妆的。”二姨娘说。“也没这个身份,只能给三姑娘磕个头了。”
她便恭谨地叩下头去,善桐吓得一时都呆了,等她磕到了第二个,才跳开来说,“你!你何必这个样子!”
二姨娘便止住了动作,她的呼吸声似乎一时也粗重了起来,有一种几乎是痛苦的坚忍,从她声音底下露了出来,她的语调轻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她说。
“在这个家里,也就是三姑娘把我当个人看了。”
善桐一时间不禁哑然。
想到那么多年来她和二姨娘之间本来不该发生的斗争,想到她背着母亲私底下压制二姨娘,和她过的那招招式式,忽然间她觉得很有几分讽刺:她从来都不喜欢二姨娘,甚至是力主限制、打压住这个不省心的妾室,就是现在,她想的也是维持着二姨娘被彻底压制的局面。可就是这个样子,对二姨娘来说,她也是这个家里硕果仅存,还拿她当个人看的成员了。
她嗫嚅了一下,才轻声说,“姨娘以后,可要知道小心了吧!”
二姨娘便抬起头来,从浏海底下看了她一眼,她的脸笼罩在油灯长长的阴影中,唯有这双眼是亮的,像是深山中的野兽,竟透了一股择人而噬的凶猛气息。善桐有一瞬间愣怔,而这双眼也就亮了这么一瞬间,便又熄灭了下去,她又垂下头去,恭敬地说,“三姑娘教诲得是。”
善桐目送她退出屋子,只觉得打从心底往上冒着寒气,忽然间,她再坐不住了,好像被什么人戳着后脊背似的,善桐猛地掀开帘子冲进夜色里,她熟门熟路地穿出院子,进了母亲居住的正院堂屋,不管不顾地掀起帘子进了里屋。本来还以为能遇见父亲还有榆哥,没想到一抬眼,便看见王氏在炕上略带讶异地转过身来,看向了自己。
母女两人自从善桐那一病之后,几乎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一家人齐心合力,把两个一碰就有可能炸开的火药桶分得远远的,一个在西安一个在村里,王氏对善桐的婚事不管不问的,一心只给榆哥相媳妇,善桐也是忙,两人间的那些龃龉似乎随着时间,也慢慢地被埋到了心里,可现在双目一对,善桐就又能感觉到从前那又绝望又愤懑又伤心又无奈的情绪再席卷而上,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提醒自己:不管怎么说,自己已经是要出嫁的人了,母亲就是再反对,又能拿她怎么办呢?她已经是个成|人了,没有谁能干涉她的决定,她终于可以自己为自己做主了。
可这么一想,善桐又觉得有几分不舍了:明天就要出嫁,下次要再见到母亲,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难道两个人就要一辈子这样无言下去?都过了半年了,母亲再怎么样也能消消气,接受现实了吧。
“我……”她张开口,话又堵到了喉咙里,只是试探性地望着母亲。而王氏的神色却是她捉摸不透的,二太太轻轻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来,略带不屑地轻声说。
“我就知道你是要来找我的……”
善桐尚未来得及欣喜,王氏已经续道。“你没少惦记着你那四万两陪嫁吧?当时是你自己上赶着要借,我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也别说我赖了你……”
她就拉开了手边的一个小抽屉,抽出了一沓银票丢到善桐跟前,微微露出一个冷笑来,“喏,拿去。”
口气竟同唤一头狗‘嗟、来食’一般轻蔑……
善桐一时间竟有几分好笑,她往前走了几步,将这叠银票捏在手里,静静地望着母亲,等到王氏被她的视线所吸引,转过目光也望向她时,才轻轻地说。
“四万两我都不在乎,你以为我贪这点钱!”
话说到尽时,她竟猛地把这叠昂贵的纸张往上一抛,撒出了一场小小的钱雨,而在漫天纷飞的纸片,与王氏尖锐的抽气声中,杨善桐回过身,她再无留恋,不顾而去。
170、婚礼
等到了善桐办喜事那天早上,来贺喜并吃喜酒的乡亲父老一大早就把小五房的巷口都堵得水泄不通了,善榴、善桃、善樱三姐妹并善婷等几个同族里年纪相当的族姐妹一大早就进了善桐屋里,同喜娘一道将她打扮起来,又不许善桐吃东西,只给她一个煮鸡蛋吃,连水都只准喝几口——这是因为桂家新房在西安城里,花轿要赶早出门,紧赶慢赶的,才能一路吹吹打打送到西安城里,行黄昏时分的婚礼。因此天还没亮善桐就被人拎着耳朵提溜了起来梳洗打扮,可算是受足了罪。
不过好在这是大喜的日子,任谁都不能口出恶言,一家人就算再互相看不惯也罢,面上也都是要露出笑容的。王氏更是一大早就到了女儿屋里,笑盈盈地帮着喜娘打扮新娘子,大太太、老太太等人也都抽空来过了,三太太得闲,自愿过来帮忙,她口中是絮叨个不停的,念着善柏在铺子里的事情,倒也遮掩过了场面上的冷清和怪异。又有众姐妹帮腔,善桐都来不及伤感,就已经打扮停当,披上了一袭精致的嫁袍。
凡是办亲事,娘家这边是肯定要有人送嫁的。这一回大家商议定了,过去的是诸燕生和卫麒山这两个姐夫,还有檀哥、榆哥两个娘家兄弟并善桃、善榴两个姐姐——这还是因为没有大嫂,不然肯定是两夫妻送嫁的。余下的小辈也不可能闲着,一大早全家出动,连三个老爷在内,全都到前厅、祠堂去招呼客人——因为客人实在太多,席面不摆在祠堂里,哪家都坐不下。虽然是善桐的婚事,但善桐反而不是全家的重心,到得上花轿的时候,还硬生生耽搁了一会,老太太才脱身出来送孙女儿拜祖宗上轿。
前头鞭炮声响,时不时响起宾客们的哄堂大笑。西北办喜事讲求的就是一个热闹,小五房素来人缘好,是族内有名的显赫严正之家,今日婚事,有的亲戚是赶了几天的路,带了一家老小来吃喜酒添热闹的。欢笑声简直可以传出几里,善桐等人首当其冲,被吵得连话都听不清了,她又起得早,又没吃饱,就是不娇柔,现在都显得娇柔起来了,顶着似乎有十几斤重的首饰又是下跪又是起身的,这边转过头来,直到见到花轿都在院子里了,一家亲戚全在身侧,才一下醒悟过来:到了上轿发嫁的时辰了。
她一下有了几分茫然,几分畏惧,眼神从姐妹们身上一扫而过,却没寻到母亲——善桐心中又有了几分凄然,她扫过了四婶、三婶,又看了看大伯母,眼神最终还是凝在了老太太身上,她的声音有点发抖了,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还是老太太没有掌住,眼圈先红了,众人忙都劝,“大喜的日子呢!可别这么着!”
于是在震天的鞭炮声中,老太太翕动着嘴唇也不知说了什么,便催着善桐转过身去,由二老爷嘱咐了几句,便在一再回顾之间被这么迷迷糊糊地送上了榆哥的脊背,榆哥背着她走了几步,便把她送进了轿门。喜娘跟着钻进来往她手里塞了些吉祥物事,叮嘱了什么善桐也没有听清。只听得外头喧嚣连声,不知是谁大声高叫了一句,“姑爷进门了!”就好似一道惊雷划破了云雾,她的世界本来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现在一下又清醒了过来。她想要看一眼含沁,便将满手的东西兜到了裙里,自己掀开了盖头,掀开轿帘子一角,悄悄地往外看去。
有送嫁的,就有陪娶的亲朋好友,第一个闯进善桐眼帘的还不是别人,是一个眉眼和许凤佳很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她怔了怔才想起来:平国公这个大媒肯定是不会亲临西安的,但他儿子四少爷还在城里,想来就是他陪着含沁过来接媳妇了。紧接着就又是个看着和桂家兄弟有几分肖似的青年,估计是桂家族内的兄弟,再次是桂含芳、桂含欣,最终才是含沁进来,他倒还和善桐记忆中一样,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之外,那股子手长脚长,猢狲一样的机灵劲儿,与抹不去的惫懒劲儿夹杂在一起所组成的独特气质,却是再精神的武官服色都抹不去的。
善桐忽然间想到了沐猴而冠这个词,不知为什么,她心中的好些阴霾竟似乎随着这么一眼消散了不少。想到一会儿见面自己可以拿这四个字笑话含沁,她就又没那么害怕了——这个人实在是太削瘦了,虽然身材也不是不劲道,但穿着这似乎有些不大合身的新郎官服饰,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古怪——也可能是因为含沁素日里总是穿着圆领胡服,这正儿八经的五品武官服色,看起来的确是不大出彩。
她还要再看时,喜娘在轿外咳嗽了一声,善桐便吓了一跳,继续盘腿坐好,小心地笼着身上堆满了的宝瓶等物,瞪着前方的轿帘子发呆。这回她不介意自己被饿着、渴着了——一直到进新房之前,她都是不能下地的。
屋外显然也有仪式要行,善桐隐约听见了二老爷和老太太的声气,还有含沁、母亲、姐姐的说话声,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和欢呼声,又是一连串鞭炮声在耳边炸响,倒是把她吓了一跳,紧接着轿身微动,善桐再忍不住,又偷偷地掀起了帘子一角,便看见外头景物移动:这是已经起了轿了。
这个二房的小院子,其实善桐总也没有居住几年,可现在看来,一草一木又显得那样的熟悉和可贵,曾经和兄弟姐妹们在这里进进出出的快乐回忆似乎在眼前一闪又过去了,有些甜苦夹杂的记忆又涌上心头,她痴痴地望着门廊、大门在这一线天地中逐一闪现,没有多久,花轿便已经出了大门,迎面而来的是无数张热情而童稚的笑脸:这是乡亲们送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