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日日来陪我说话,自是舒坦了许多,只是仍旧吃不下饭。常常一顿饭便吃上一个时辰,弄得还耽误了三爷的功课。”
“过了这段时间也便好了,如今你只管好好调养身体便好,别的事一概莫管。”高氏这话说得极是真切,韶槿便笑着点点头,但见高氏眼里略带一点隐忧,她心思玲珑,见高氏旋即转到别的话题,不再谈那事,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便问道:“莫不是……我家三爷……?”
高氏凤目流转,便握住她的手道:“无妨无妨。那不过是外间传的风声。我看你家三爷日日陪你用膳,极是难得的。但男人嘛,总归是男人,如今你身子不便,他要做些什么也算是正常的。”高氏原本不欲将此事告诉韶槿,只是如今尚谦要纳绿晴老太君也看上绿晴的事儿已是在尚府传的是满院风雨,高氏只怕此时不说,韶槿到最后才知道反是更加生气,但她又觉韶槿原本如此信任尚谦,怕她伤心,便将此事在心头反复了许久,甚至好几日都不来见韶槿,故而面上表情便格外凝重。
韶槿便是再信任尚谦,见如今高氏这般神情,心里自也是微微颤了一下,她蹙了蹙眉,又道:“二婶婶可是暗指他会纳妾,我只觉应当不大可能。”
高氏见她这般,不禁摇摇头,道:“我本来也是不大信的,但后来,我却有些信了。我那日细看那丫头,眉眼之间隐隐有些你的模样,便是神情气质,都有些相似。如今的三爷,若说他会看上别人,我也觉得不大可能,只是她的话,也许三爷是在她身上看见了你的影子了。”
韶槿想到自己和尚谦同是来自另一个时代,便又松了口气,道:“我对他,应是独一无二的。”
高氏看她那神情,还是相信尚谦,怕她将来伤心,便咬牙道:“你却不知,那丫头如今是事事都在模仿你,你喜欢插花,她便也跟着做。你笑时喜欢微微眯眼,她便也这般。她是铁了心要跟着你了。”
“她是……?”
“便是你带来的那个绿晴!”
这话却比方才高氏说尚谦会纳妾的消息更让韶槿感到吃惊,其实这些日子她也隐隐觉得绿晴有些奇怪,原本一个极安静的小姑娘,也不与府里其他人往来,如今却老有其他院子里的丫鬟来寻她。韶槿却不知,是因绿晴要升做姨娘的事,在尚府传开了,别的丫鬟便悄悄都来巴结绿晴,送点礼或来说些“体己”话。这些异样,韶槿不是没察觉,只是她如今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多,自顾不暇,只当绿晴是长大了,但从未想过绿晴会起这般心思。
高氏见韶槿有些将信将疑的样子,便将尚谦私放绿晴回家,老太君见了绿晴不但不怪罪,还看上绿晴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二婶婶这些都是从哪里听到的?”韶槿见她说的那般细致,知她并非虚言,心里不禁也有些忧虑。
高氏低声道:“不妨同你实,在侯府里谁不是互相放一两个自己人在别人院子里的,只你是个实心眼的。你也知道,老太君是一心想给你家三爷纳个妾的,那日绿晴被私放回家,老太君不但不责罚她,还同人说三爷身边,她是最出色的了。”
“放绿晴回家这事,三爷同我商量过,我那时也是同意的。”韶槿深吸了口气,又道:“若说老太君对绿晴有意我相信,绿晴中意三爷,我也觉得有些可能。只是我还是信他,万不会这般的。”
“唉。”高氏又叹了口气,道:“我那日,因我父亲寿辰,着人在三爷的花坊里买了许多鲜花,因是直接让管家从店里取的,所以那日便特让我的丫鬟路儿将包好的银两送去书房给三爷。谁知路儿回来却同我说了一事,让我如鲠在喉,你这般信他,既替你惋惜,又有些伤感,兴许世间男子都是这般。”
原是那日路儿来寻三爷,只是看门的两个小书童说三爷不让除了绿晴以外的丫鬟进去的,路儿便说是来替二奶奶送银钱的,但那二人年岁小又是憨直,便不让进,路儿自有些生气,但见那窗子是开着的,便想去窗那喊下三爷,却看见绿晴替他擦汗,他又摸了下绿晴的手。路儿在二奶奶身边这些年,心思自也是极为灵巧,料想难怪三爷不让别人进入。她留了个心眼,便悄悄离开,回去即把那日场景同二奶奶说了一遍。
高氏一听顷刻便勃然大怒,想到韶槿之前还总是万般幸福,本欲立即冲来同韶槿说,但又想到韶槿怀着身子,底子又虚,便忍了几日,眼看就要瞒不住了,便让路儿把那日所见同韶槿说了一遍。
韶槿听了,指尖微微一抖,先是缓缓坐了下来,便看向身旁的采兰和采梅。采兰和采梅这几日自也是听到了风声,可她们哪敢告诉韶槿,但如今见二奶奶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便面有难色地冲韶槿微微点了点头。
高氏见韶槿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忙劝慰道:“三婶婶,你也切莫太过难过,男人不都是这般。你现在又怀有身孕,我当初怀孕时,我家那人还接连纳了两个妾,我虽不满又能如何,只要生个儿子,以后的地位便更稳固了。妾不就是个端茶倒水喊我们奶奶的,况你家那个绿晴,我看也是个好拿捏的。”
韶槿的薄唇微微一颤,缓缓道:“二婶婶,你不懂,我和三爷……我和三爷……”她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个不停。韶槿忍不住用手侧扶住脑袋,但却碰到了那根温润的白玉牡丹簪,想到他当日的款款笑意,便觉头脑清醒了许多,道:“二婶婶,这件事可是府里人都知道了?这事……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府里的人都各有门路将事情打听得差不多了,说三叔不让别的丫鬟进院子是为了和绿晴在书房里幽会哩,还有人说绿晴也已有了身孕,好像还是从和绿晴相好的丫鬟那传出来的。但你家三爷近来确实不让绿晴做事了,三叔这般,别人自然更不敢让绿晴做活,都只当她立马要当姨娘了哩。”
“二婶婶,多谢你直言相告,不然我恐怕还被人蒙在鼓里了。这件事,我会和三爷好好说说。”韶槿现在已是镇定了许多,方才是太过吃惊,她转过弯来,便又思考了许多。
高氏见她还笑得出来,不禁叹了口气,道:“三婶婶,如今你有身子,也莫和他太过怄气。你也说了,男人嘛,都是那般。”
“嗯,我知晓了。”韶槿点点头。
高氏看她微微有些倦了,便告辞离去。采兰便道:“三奶奶,我们虽然之前也听到些传言,但我们都觉得三爷不是那种人,绿晴恐怕也不是姚金娘那样的女子,要不要我现在去请三爷来。”
韶槿抬头看了看天色,便继续低头看那画册,道:“不必了,他正在用功呢,待天黑了,吃完饭了再说。”
采兰和采梅对看一眼,都觉得三奶奶是不是气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她们此时也有些怪应当初自己去照顾三爷,而不是让未嫁的绿晴去,只是当时韶槿坏了孕,老夫人说采兰和采梅年纪长些,做事妥帖,便把她们一同分拨给韶槿,和绿雪一起陪着韶槿。可她们谁也没料到,看过去安安静静的绿晴竟也生了这样的事。
待天黑了,尚谦果仍如常一般来陪韶槿吃饭,韶槿见尚谦眼里并无半分异样,便又安了一点心。用了晚膳,采兰和采梅便悄然退下,尚谦觉得有些奇怪便笑道:“嘻嘻,看来这两个丫头终于学乖了,知道让你我过二人世界了。以往唤她们走,还总是说要留下做这做那。小槿,来,靠过来,让我听听宝宝的声音。”
韶槿却将头扭向另一边,哼了一声。
“娘子,你怎么又生我的气了?”尚谦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便摆了个奇怪的表情。
以往韶槿看他这张俊脸扭成那样,总会笑出来,如今却仍虎着一张脸,尚谦知道这回恐怕是个大事了,便又软言劝了几句。
韶槿这才低低叹了口气,道:“我今日细细想了一个下午,才觉得也许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恐怕你又做了些让人误会的事。”
尚谦一听竟是这类事情,更是哭笑不得,道:“娘子,你不是不懂我,这几个月,四奶奶送来的那些丫鬟我可是一个都不敢让她们近身,便是别院来的丫鬟也统统拦着不见,我心里只一个你,你怎能这般怀疑我?”
“那绿晴呢?”韶槿听他这般说,心里便又更信了他几分。
“那事我也同你说过不是,你当时也说绿晴身世可怜,让她回去看看她娘也好。不过老太君知道以后,产生了些误会,但我也将事情同祖母说清了,还跟祖母说我这辈子是绝不会纳妾的,祖母也说由我就是了。”
“那绿晴近来可是有些异样?”
尚谦的脸微微红了下,道:“祖母也这般说,恐怕我对她无心,兴许她对我有意,那日在书房,我看她那神色,似也有些像……像我们当初中学女生对大学男生的那种样子,最近便也不敢再让她在我身旁转悠,只让她去做些别的事。小槿,你难道是在生这个气,我就是怕你想多了,才不敢告诉你的。一是怕你误会我,二是我知道你向来都把她们当做妹妹看,上回秀秀那事,你还伤心了那么久,怕你也因为绿晴的事伤心。而且我是个男人,去说个小姑娘,也总有些不妥。小槿……你怎么,你怎么哭了?”
尚谦忙替她擦泪,韶槿却自己用手胡乱抹了一把,喃喃道:“果然你还是没有变,你还是你,还是我了解的那个你……”
“小槿,我一直是我呀,你胡说什么呢?莫哭莫哭,哭了对孩子不好。”尚谦将韶槿搂进怀里,但韶槿却像是极度需要安抚的小宠物般,将脸埋起来,道:“我最近压力很大,你便让我哭这一回,好不好,只在你面前。”
“嗯。”尚谦将她的发髻解下,轻轻抚摩她的长发,道:“不哭不哭,乖。”
正文黯然心碎
韶槿哭了一小会儿,才觉得心里舒坦一点,她相信尚谦,但毕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身边的人都将纳妾作为习以为常的事,不纳才是稀罕,况且这种事便是到了现代,法律明确规定一夫一妻制,也仍是有人想寻情人。再如何,她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尚谦想了一想,道:“小槿,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
韶槿便将之前二奶奶说的事同尚谦说了一遍,又嗔怪地望了尚谦一眼。
尚谦大腿一拍,道:“近来先生功课逼得紧了,说我这般来年定中不了举,我这才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想到府里已经传出这样的消息。路儿说什么我摸绿晴的手,我仔细回想,至多不过是我接汗巾时,两眼看书,轻轻碰了她手一下。”
“轻轻碰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不比现代,男女大防看得极重要,你那般对绿晴,她自是起了心思。况且你不让她再做事,别人都只当你确是对她有意。”
“这我可就更冤枉了,我就是那日之后,觉得绿晴对我有些异样,才不敢唤她做事,怕她若一直在我身边转悠,会越想越多,只让她去院子里去寻些事做。可没有说什么也不让她做。”
“你是这般想,可院里的妈妈们恐怕事先便听说了老太君对绿晴青眼有加的事儿,哪敢让她做活,这传闻便越传越真了。你看看现在如今如何收场?”韶槿赌气地将头扭到一旁。
尚谦在屋里踱来踱去,急道:“小槿,你可要相信我,况且这件事,只要一直没动静,过一段风声也便下去了。你若不信,我去寻绿晴说清楚好了。”
韶槿轻轻叹了口气:“你再和她说什么,若被有心人看见,恐怕又要大加渲染了,绿晴其实是个好姑娘,我先探清情况。其实这事本来也怪我,没多想一层。也许你说得对,等过一段时间,也便好了。只可惜了绿晴这孩子,恐怕名声是毁了。”
韶槿只觉这件事只要尚谦站在她这边,她便不怕,她以为此事是因院子里女人太多,闲言碎语太多引起,便唤了心细的采兰去细细探访绿晴要做姨娘甚至绿晴已有身孕这样的消息是从谁那传出的,这般毁绿晴名声,需好好惩戒一下。可结果却大出韶槿意料,只得唤绿晴来。
这几日绿晴也微微察觉出来三爷不让她做事似乎是躲着她,而三爷和三奶奶依旧是恩爱有加,甚至比以往更加如胶似漆,这让院子里的嬷嬷丫鬟们又起了别的心思,同绿晴说话有意无意便带着刺,背地里便笑她恐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自然也有人传说三奶奶太过厉害,恐怕以后就算抬了姨娘,绿晴也有得受。绿晴虽懊恼,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一天天等着时间过去。她揽镜自照,看自己细细的眉,小巧的鼻,越看越和三奶奶的神韵相似,但这时来寻她的采芹见了,便嗤笑道:“你再照,也不是奶奶,男人不都是那般,玩过了便算了。你这算啥,我当时和二爷那是比亲夫妻还夫妻,到头来,还不是一拍两散,如今连见我都不敢见。我看你和三爷哪,也不过是露水姻缘。”
绿晴咬咬牙,也不知自己是在反驳什么,道:“三爷不是那样的人。”
采芹用手帕掩嘴,扑哧便笑出了声,道:“傻丫头,你这般肯定,该不会真的是有了……?”
绿晴瞪大了眼,说不话来,这时采兰已是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道:“绿晴,三奶奶传你过去下。”
“哎哟,绿晴,那我先走了,下回再寻你说话。”采芹说着便扭着屁股走了。
采兰便瞪了一眼绿晴,道:“绿晴,你怎生和她玩到一块了,你又不是不知,她不是个什么好人,当日搅得二爷和二奶奶那般。”
绿晴红了红脸,道:“是。是采芹姐姐自己来寻我说话的。”
采兰执着她的手,道:“傻丫头,定是她给你说了些鬼主意。三爷和三奶奶,待我们极好,你怎能做这般事。”
“我……”绿晴的头又更低了。
“你先同我走。”采兰拉起绿晴,便回了正屋。
韶槿是等了多时,见绿晴只低着头,眼里汪着一潭泪,便不由叹了口气,让采兰将门关上。
而绿晴却旋即跪了下来,抱住韶槿的腿道:“三奶奶,不怕您说我,我是……我是真心喜欢三爷哪,我知道您会怪我怨我,但我,我是真的想跟在您和三爷的身边。但您永远是我的小姐,我的奶奶,我此生此世是您的人,是您的奴婢,决不会背叛您,会帮着您照顾伺候三爷。三奶奶,求您成全我。”
韶槿见绿晴那张稚嫩青涩的小脸上已是充满了成|人的凄楚与世故,便也觉得哀伤,道:“绿晴,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读的是圣贤书,何必要这般自甘……自甘下贱呢。”
“三奶奶,我本来就是奴仆,也不过是一条贱妾之命罢了。秀秀姐,当初不也是这般想的么,如我们这般低等之人,读再多圣贤书不也只是这一条出路么。三奶奶,您既然当初允了秀秀姐,今日也允了我。”
绿晴一直死命抱着韶槿的腿,采兰见了便皱眉道:“绿晴,你松手,三奶奶怀着身子,若有个闪失,你如何担当得起。”
绿晴这才瑟缩了一下,松了手,眼里却已竟是哀求凄楚之意。
韶槿抚了抚额,道:“所以,你为了让我允你,才做了这许多事么,甚至连名节也不要,散播你要抬姨娘的消息也便罢了,甚至说你有了三爷的孩子。绿晴,你可知,你这般不成功便成仁,生生地毁了自己的名节,若三爷不要你,这府里的人,上上下下恐怕都不敢要你了。我原先是极中意你的,觉得三爷身边得力的人,尚春尚秋,你选一个喜欢的,便是极好。可你偏偏,你偏偏要走这么一条路……绿晴,你可知,你这是生生断了自己的路啊。”
“那是绿晴千不该万不该,当日一时得意,便说多了几句,外人便臆测开来。但绿晴也知道三奶奶,您最是仁慈,定会开恩,给绿晴一条活路。”
“那你便是承认了,这事情确是你说出去的了?”韶槿初听采兰说时,还以为是采兰打听错了,但如今她看着绿晴的眼神,心中也已了然。
绿晴抿了抿嘴,不再说话,却也不再流泪,反而有些倔强地抬起头。
这时,尚谦却从里屋走了出来,道:“绿晴,你做再多,也需我答允才行。今日,我便同你说清楚,我尚谦,今生今世都不会再纳妾。绿晴我对你也没起过那般心思,是你误会了。”
绿晴见尚谦突然出现,又说这番话,顿时颓然坐倒在地,她如何也想不通,对她那般温柔款款的三爷竟说对她毫无意思。
尚谦见状,又道:“绿晴,我已有妻室,你还这般年轻,何不寻一个人家,嫁了,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何苦要在府里说那些话,毁了自己呢”
绿晴的眼泪已如珍珠般滚落,喃喃道:“我原以为,三爷您独唤我一人为您研墨,是希望寻一人红袖添香哪。三爷您放我回家,我也以为您……”
“绿晴,我待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你跟在我和三奶奶身边这许久,难道看不出来么?”
绿晴却已是伏倒在地,呜咽得说不出话。韶槿和尚谦对望了一眼,也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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