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作者:未知
当时错第36部分阅读
泠霜悄然无声地站在他身后,也不知站了有多久,只觉得天边的那一勾新月,浅浅地映出人的影子来,斜斜铺在金砖地上,清凉的两个影,一前一后,在浮躁了一天的长安城里,这个静得连风也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的角落,所有智慧与权力走过那一片阴影,在这月下,倾注悲伤。
昔日仗剑策马,百万雄师得天下,可是,却不知,你的天下,早已满目疮痍。守业更比创业难,创业已是何等艰辛,如今,却还要去将那一个个陈旧的流血化脓的疮疤一一医好,盎,值得吗?
宫里的灯油比不得其他,皆是最纯最好的,烟气少,光也亮,泠霜以前在军中时总怕段潇鸣看坏眼睛,到如今,他依旧是夜夜挑灯,不过三更从来不肯歇息,倒是比行军时候更为辛苦。
会试的前一夜,段潇鸣手中拿着那份拟定的试题,盯着直发呆。
“黄金屋?颜如玉?”泠霜坐在他下首,看他呆呆地愣了半天的神,不由出声挑眉看向他。
段潇鸣终于从神游四海中回归原窍,看着她秀美微挑,偏头看他,不由自己噗嗤一笑,摇头道:“你哪天能不这么牙尖嘴利地数落人?”
袁泠霜斜睨着他,单手支着额头,惬意非凡道:“古人说的好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不你这么专心地盯着册子,自然是以为你见着了那黄金屋,见着了那颜如玉啊!”
段潇鸣万般无奈地看着她,深长地叹出一口气来,幽幽放下册子,连忙用手抚着脑门,连声道:“疼,唉!疼死了!”一边叫唤一边从指缝里偷偷向下瞄去。却见泠霜稳如泰山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段潇鸣终于投降了,整个下巴抵在御案上,乞怜道:“霜儿,我头疼……很疼很疼……”
泠霜终于把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在某人可怜的脸上短暂地停了片刻,轻笑道:“颜如玉看多了吧?”
段潇鸣再次被打击地体无完肤,求饶道:“霜儿……”
“唔……真舒服……”段潇鸣满足地喟叹一声,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睁眼看着美人的脸,稍稍纾解了心里的烦闷。
“什么事情这么为难?”段潇鸣的心忧如焚,她不是没有看见,只是,她不喜欢对他的政事插嘴,所以一般也不会去问。
“明日就要开考了,这天下士子的心,难啊!”段潇鸣无限疲惫地深深叹出口气,伸手抓住她的手,握在手中,轻轻地闭上眼。
泠霜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仰面而睡的容颜,仿佛这宫墙外,被嘹亮的歌声和欢悦的面孔装饰起来的长安繁华的夜景,咫尺天涯,似乎踮起脚尖,伸出手去便可触及,可是,又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遥不可及,那曾经令她身心颤抖的激|情,被深宫里海一般绵延的枯燥与孤寂嘲弄着,陛下,这帝都最瑰丽的名号,他带着这个上天赐予的神圣符号,用最勤勉的方式,跻身于列代伟大天子的行列,享受世人万年的敬仰与家典。
“爱情,意味着长相守,
意味着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
就像峭壁上两棵纠缠在一起的常春藤,
共同生长繁茂,
共同经受风雨最恶意的袭击,
共同领略阳光最温存的爱抚,
共同枯烂腐败,化做坠入深潭的一缕缕烟尘。
它的崇贵需要两股庞大的激|情,两颗炽烈的心灵。
真正的爱情是无坚不摧的,
不论是天上的神明还是地狱的命官,都不能让他们屈服,
因为它本身就是天堂,代表着生命最崇高最健全的境界”
不管是在大漠荒原,还是在江南灵秀,她的心都时刻保持着这份温存与炽烈,可是,自从,到了长安,她原本默默憧憬着的快乐和幸福,那甜蜜想念的来源,那总在不经意之间,挂着那轮醉人的柔软微笑缓缓迫近明亮的面孔,正在随着深宫冰冷的制度与权力的蹉跎,离她慢慢远去。
她少女时代对爱情所怀有的最美丽的畅想,经过那些曾经的浪漫心情,绕过那一条优美的征程,正一点一点淡去在深秋的风里。
这秋夜落成悲伤的夜里,风缭绕着那一点烛光,她想起了那首缠绵的曲子长相守。
作者有话要说:爱情的那一段摘自《大明宫词》的剧本,属于完全抄袭~~~因为那一段很美,灰常适合这个意境,就借来用了,放心,偶数过了,这几个字没有达到抄袭标准,纯粹属于正常引用~~~偶是真的灰常迷那部电视剧,剧本写得太美了,那薛绍,那张易之,长发飘逸,衣袂飘逸,抱着古琴,偏偏回眸的那个瞬间。。。
话外音:拜托,乃意滛归意滛,表流口水好不好,污染环境格拉。_!
某黎:最令人发指的是写剧本的居然是俩男人!!!简直太罪恶了!(殴飞)
长相守的曲子超级缠绵超级好听,偶有n个版本,粉好听~~~
下个章节又要狗血了,有感人部分
哦哈哈1
《当时错》阿黎v彩袖殷勤捧玉钟v
天和二年,是段潇鸣政权富有转折意义的一年。因为在这一年里,他做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
。
十年秋闱,开考第一日,段潇鸣着江崖海水九龙玄章袍,戴充耳通天冠,以天子之尊,于贡院
前,当着天下举子的面,焚香拜案,对孔子像三拜为礼,还亲自作了一篇《孔赋》,当众宣读后
焚告上天,向天下表示自己招贤纳士之决心与诚心。
当日在场的应试举子,无不动容,流着眼泪行君臣大礼,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虽然一些心向前朝之士,依旧四处诋毁段潇鸣,不齿他这种‘收买人心’之举,但是段潇鸣为
安天下士子之心确实是暖了千千万万的读书人的心。
袁泠霜在旁一路与他走来,深深知道段潇鸣付出之深。外人讥讽他这一篇《孔赋》是何人何人
执笔润色,断不相信他亲自所作,怕也只有袁泠霜知道,段潇鸣为了写出这一篇赋文,花了多少
功夫。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些举子们,千百年来形成的一个惯有思想,一个个恃才傲物
,从心底里看不起段潇鸣这个出身草莽的胡虏皇帝。而今天下初定,段潇鸣一心要整治吏治,势
必要大量更换原来的官吏,重新选拔任免,所以如今正是他最需要人才的时候,如果这些读书人
都不来应试,除了面子上的难堪,更是对百姓的江山危害。
段潇鸣以九五之尊,向孔子执师生礼,后又着儒袍儒冠,于琼林宴上,与当届三甲进士一起畅
谈天下大政,事先有言,畅所欲言,无需忌讳,乃效曾析、冉有、公西华侍坐,当知无不言言无
不尽也,说对当赏,说错不罚!
此举在琼林宴次日便广传天下,无论老幼,皆震动惊愕。
段潇鸣这些举动,看似心血来潮,事先根本没有露出半丝痕迹,甚至连孟良胤也都是到前一刻
才知道,可是,只有泠霜明白,他这一举一动,无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仔细衡量过轻重得失的
。
连孟良胤都对此深深长叹:“陛下对为君之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天和三年,段潇鸣格外开恩,又开一科,无疑是将原本要苦等三年才能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的
怅惘的心灵里放了一把大火,把这些热血青年所有的斗志都激发了起来,得到这些读书人感恩的
同时亦是解了州郡官吏奇缺的燃眉之急,一举两得。
同年,段潇鸣开始整顿漕运。漕运之腐败,由来已久,各朝各代,都不能免俗,整顿河务,漕
运是重中之重。
段潇鸣任免纪安世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可不受当地总督之掣肘,更给
了他调兵之权,危急时刻,调用一营以下人马,不必事先请示兵部。由此一来,等于给了纪安世
军政双重大权,非同小可。
满朝文武都对此震惊不已,给一个前朝遗臣这样大的权柄,自古以来所罕见,几乎闻所未闻。
甚至有人私下里议论,说纪安世原是袁氏旧臣,与袁泠霜关系不浅,段潇鸣是私情甚重,才会‘
爱屋及乌’。纪安世人未出长安,可是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连孟良胤也对段潇鸣此举颇有
微词。先不说纪安世的那层身份瓜葛,单是放这样大的特权,实在是大大的不合常规,此例一开
,以后吏部的规章,岂不是都要成了一纸空文?人人都削减了脑袋想走捷径来一步登天,这个恶
果谁能承担?!
段潇鸣理解孟良胤身为丞相不得不存在的这些顾虑,但是他亦有他自己的想法。纪安世生性耿
直异常,他所认定的事,必会进行到底,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疏漏,正是因为这样,他当年才会被
满朝排挤而最后以罢官收场。
而今的漕运,腐败糜朽,各方势力早已盘根错节,必须要纪安世这样的人才能下手。如若换了
旁人,瞻前顾后,不敢动这个,又怕牵扯到那个,又哪里能够办事?纪安世的才能段潇鸣心中有
数,所以,这一把尖刀利刃,他是一定要插到那久病的漕运上去,将那一块烂肉给生生剜下来!
这一次,纪安世在外头打仗,他在里头打仗,无论多大的压力,他也要顶住。
纪安世出城那日,来向段潇鸣辞行。段潇鸣握着他的手道:“朕绝不是耳根子软的人,卿放心
大胆地去干吧……”
自从纪安世出仕以来,与段潇鸣相处得并不算少,对这个皇帝的了解也在心中有一篇明账,段
潇鸣的话素来不多,但是,只这么一句,就已经足够了。
纪安世半生,高堂明镜悲白发,早已白了少年头。少了少年时的狷狂,多了沉稳与练达。人贵
相知,段潇鸣是自己的伯乐,这忘年之交,此行,便是出死力,也要为段潇鸣办好差事。
那日,袁泠霜亲自捧着尚方宝剑双手奉上,纪安世老泪纵横,一是半世沧桑里,第一次在长安
见到了袁泠霜,二是对段潇鸣此般信任。
第一声,她唤他纪大人;第二声,她唤他纪伯伯。
他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这个昔年曾经抱过的小女孩儿,最后还是唤了她一声‘公主’。
袁泠霜对他说,太公八十遇文王,烈士暮年,当壮心不已。
纪安世心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段潇鸣这样大的担子加在他肩上,若是他退缩了,那势必会影
响到段潇鸣。
次日,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在议论,漕运钦差纪安世大人昨日从宫中受命以后,当即买了一口大
棺材,就摆在自家的正堂里,向天下人表示不辱使命之决心。
段潇鸣定鼎江山之后,大肆启用前朝旧臣以及广开恩科遴选天下青年才俊的举动引起了鄂蒙各
部权贵的不满。
当日册封,段潇鸣对这些随他入关的鄂蒙大将们许以金银财帛,王爵厚禄,却并不让他们真正
意义上取得左右朝政的实权,多数都是挂个闲散的虚名。毕竟,这些部族首领们,大多只会打仗
不会做官,而且民族矛盾太深,由这些根本不了解汉人习性的人来治理汉人,只能得不偿失。
多数追随他的鄂蒙可汗,除了对他的敬重,甘心追随以外,求的也正是金银,如今得了天下,
他们除了享有原先的地位以外,更拥有段潇鸣赐予的钱粮和爵位,衣锦还乡,也都愿意回归故里
而去。可是,一些本就心存野心的人,便与这样的思想背道而驰了,就像査巴奇。
天和三年,追随段潇鸣的各部鄂蒙王侯,带着他赏赐的丰厚财帛,风光出塞,段潇鸣亲自摆酒
十里相送。唯有査巴奇留了下来。
自改元建制以来,孟良胤封了丞相,是实至名归,没有一个人有异议,但是纪安世坐上了都察
院御史的位子,着实地让他不服气。而后宫之争里,自己的女儿及侄女又都只是妃嫔,没有如他
预先期望的那样荣升皇后之位以巩固他的权位,这也让査巴奇心里憋着一股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