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作者:未知
当时错第32部分阅读
掩面哭了起
来。众女子平日都归她管束,自然是亦步亦趋,看她哭也都跟着一起哭起来。
这下可让段潇鸣没了章法,只得硬着头皮一个个安慰起来。
慕雅见时机已到,也不管霍纲等外臣都在场,径自扑通一跪到他面前,含泪哽咽道:“妾
自及笄之年,得随大汗左右,十年相依相傍,不曾有一刻相离。赖天之幸,保佑大汗身体康
健。自大汗举兵以来,妾等日夜祈祷,愿以区区贱躯,换大汗万岁无疆。每逢有消息传来,
妾等无不心念系之。闻得大汗无恙,则众姐妹愁眉稍解,若闻大汗有一丝微恙,则一众姐妹
俱皆忐忑焦急,坐立难安,恨不能胁下生两翼,飞至大汗身边!今大汗即将克定大业,不忘
妾等,遣使来接,妾等感之念之,叹之乐之。今日重见大汗音容,妾等……”慕雅说到此处
,伏地一拜,双肩抖动地厉害,泣不成声。
段潇鸣本以为她要哭闹一番,心中已经凝聚了火气,就等她说完以后发作出来。孰料到她
竟以另处切入,但不就要她们另居评论,先侃侃而谈这些年的境况,说到动情处,连他也不
得不感慨万千。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应对的话全被打了回去。
段潇鸣上前一步,弯下腰来,伸出扶她起来。谁知手才扶到她肘上,她非但不谢恩,反倒
伸手轻轻一撸,反手将他的手紧紧抓住,话锋急转而下,哭喊道:“但如今妾等历经艰险,
星夜兼程,辗转到达您的身边,您竟以种种理由要将妾等迁离!妾虽鄙陋,难等大堂,但一
心誓死相随,却不敢离大汗身边半步!还请您看在妾等一片真心,莫要赶我们离开!”
说到此处,其他人也已经明白慕雅这一招的厉害,一下子衣料窸窣,众女眷全体跪倒在段
潇鸣面前,高声苦苦哀求他不要赶走她们。
段潇鸣对着这么多女人一起大哭的场面完全束手无策,慕雅已经率先将‘理’字一边占去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有情有义,他也不好再翻脸说重话。
正在思忖怎么转圜这个场面的时候,却见一直埋头痛哭的慕雅又抬起头来,直直迎向他,
毫不避讳,道:“此番大妃因身体抱恙不能长途奔波又兼之大汗远在江南,都城不可无人照
应,不得已留守而未能前来与大汗相聚,但是临行前大妃已带来口信嘱咐妾好好照顾好汉妃
。汉妃刚刚失去亲人,想必心中一定不好受。她一人在这里,无人倾诉,一想到此,妾等众
姐妹皆寝食难安!还请大汗恩准我们留下来,陪陪汉妃,也好聊诉心中苦痛,助她早日走出
丧亲的阴霾。”
慕雅一番慷慨陈词,不卑不亢,言简意赅,完完全全地站住‘情理’二字,寸步不让。既
让段潇鸣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想法,又给足了他面子,锋芒尽敛,以退为进,逼段潇鸣就
范。总之,她就是死死地拖住了袁泠霜,如果段潇鸣不让她住在他身边,那袁泠霜也不该一
个人住着,总得跟着她们这一帮女眷一起搬出去才算道理!总不至于她们一帮人在他跟前就
是‘妨碍’办公理政,而袁泠霜在就不妨碍了吧?
段潇鸣就是再偏心,也不能这样在场面上偏啊!
慕雅心中早就吃定了段潇鸣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袁泠霜离开自己身边。先不说他平日里对
袁泠霜的‘另眼相待’,单就这次,他将她伤得这么深,他就不会允许!只怕这时候在他心
里巴不得天天将人捧到手心里,埋进心窝子里,哪里会舍得让她一个人跟她们在一起?
所以她一早就叫査巴奇不用担心,段潇鸣一定会让她们住进宅子里的。
自然,慕雅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他怎可能再驳回?百般无奈之下,只得点头答应。只在
这一沉沉的点头之后,段潇鸣深深明白,从这一刻起,他将遭受什么!现在,他终于深刻的
明白到,为什么说女人只要一个就够了!他如今只那一个就让他进退不得,而今来了一帮,
这今后啊,只怕再无宁日!
慕雅到达的第一天,在段潇鸣这边哭诉完以后,还没等安顿,便先过去拜见袁泠霜。其他
女眷自然是邯郸学步,如今是喂她马首是瞻,她做什么,也全都一窝蜂涌来。
泠霜本就不想见人,便叫春儿去回了她们。
春儿却劝她道:“奴婢知道主子不愿意见她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蛇蝎心肠,就盼着主
子有个什么,好遂了她们的心,顺了她们的眼,可是,如今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了他们今日
进京来,府中又是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您,她们来拜侯您,而您却挡驾不见,不消片
刻,这消息肯定又是传的满城风雨。知道您品性的,也不会说什么,但那些不知道的,可指
不定怎么嚼舌根呢!只为了这么丁点子小事,不值得啊!如今她们在外面候着,心中肯定都
盼着您不见她们呢,您这要是随了她们的愿,真真的亲者痛仇者快啊!”
春儿这一年来历经许多翻天覆地的大事,整个人处事决断上,几乎脱胎换骨,与当时的那
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相比简直是有天壤之别!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层次分明,把厉害处都
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耐着性子温言相劝。
她费了半天唇舌,见泠霜还是静静地坐着,手中拿着一册书卷气定神闲地看着,丝毫不为
所动的样子。但她知道,其实泠霜是将她这些话听进去了的,不然,她不会一直盯着手上那
一页,半天也没有翻一下。
她知道泠霜素来厌恶这些人,通常都懒得理会和应付。但是以前她在塞外,身份也没有像
现在这样尴尬突出,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时时刻刻都在风口浪尖上,再加上段潇
鸣宠溺,她要怎样也就随着去了!可如今情势完全不同了,若是再像过去在拉沃一样,势必
受天下万夫所指。
春儿跟了她这么久,自然也将她的脾气秉性摸得差不多了。她往往不在乎自身怎样,却总
会为段潇鸣着想,因此,在劝说她不得效果之后,春儿便在她跟前低低一叹,道:“主子就
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少主考虑考虑,就算这是替少主应酬的吧……您想想,您如若不见
,势必得罪了她们,她们岂会善罢甘休,彼时又要与您为难,少主夹在中间,心里自然是向
着您的,可是明面儿上摆着的又不能,所以这事儿最后为难的,还是少主啊!”
春儿说完,自顾自在那儿唏嘘不已。
泠霜与春儿情分已非当年,现如今在她面前不用过于掩藏,加之春儿又一直善解人意,她
就更加不愿意刻意瞒她。
思虑片刻,终是一叹,道:“替我梳头吧……”
春儿听了,喜笑颜开,一福身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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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阿黎v谁家玉笛韵偏幽(下)v
以慕雅消息之灵通,不可能不知道段潇鸣与泠霜冷战之事,她此刻到京,自以为天时地利人和俱皆占尽,泠霜以‘亡国公主’的身份,早已不配母仪天下,而额吉娜又已经形同废黜,她们二人虽与段潇鸣有过正是婚约,乃是明媒正娶之妻,自己只是草率纳的妾室,但是两妻都没了当皇后的资格,不难推得,这中宫之为将入谁手!
她这次到京,一改以往倨傲姿态,首先去向泠霜请安,表现得谦恭有礼,处处礼遇。自小精通汉人文化的她深知汉人的礼仪教化,如今这风口浪尖,她若不做足礼数,仅稍微一点点错处,都会被天下人指责为‘蛮夷’不配当皇后。所以她自入京之刻起,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告诫自己不准行差踏错半步。
再者,她也明白这次到京的使命。段潇鸣如今心中肯定记恨她父亲,即使没有箭阵那一回事,她父亲手握重兵,功勋卓著,也早已对段潇鸣构成了威胁。自古天下一统,君王随即大杀功臣,不管段潇鸣要杀要贬,她父亲都是首当其冲,所以在这个时候,她更要对袁泠霜恭敬友爱,让段潇鸣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娜塔茉原本以为慕雅在段潇鸣面前那番哭诉之后立即跑来袁泠霜这里是要来示威的,却没想到她是这番姿态,心中不禁懊恼!本想着这次入京,要好好报当年那‘一辱’之仇,毕竟现在她已经没了强大的娘家做靠山。娜塔茉自不如慕雅深谋远虑,她心中一心认为袁泠霜便是第二个额吉娜,段潇鸣所施予的宠爱关怀全都是政治策略,都是因为她们的背后有段潇鸣忌惮的强大势力,而当这股势力不存在时,她们本人也就没有丝毫意义了。单看段潇鸣对待额吉娜的态度,便不难猜度出袁泠霜的下场。
她已准备好了嘲笑奚落她,却没想到慕雅暗自告诫她要一如既往地对待袁泠霜,甚至要比以往更加恭敬。所以当慕雅与泠霜谈话的时候,她憋了一肚子的气,一直缄口不言。
慕雅表面上对袁泠霜恭敬有佳,嘘寒问暖之余,便一直扯着泠霜‘亡国丧亲’的‘苦痛’不放,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要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泠霜虽然与段潇鸣冷战,却也不会叫这样的人来看她的笑话,谈笑风生之余,不软不硬的回敬她道:“我不仅是袁氏之女,更是段氏之媳,中原有句话叫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正所谓覆水难收,我自然早就是段家人了。泠霜可是一直时刻谨记着这一点,难道,慕妃不把我当作段家人?!”
慕雅全然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心中暗恨,却也丝毫没有办法,只得陪笑又赔罪,心中却犯嘀咕,以往的袁泠霜可不是这玲珑,说话行事皆跋扈得很,整个人棱角分明,倒是一年多不见,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离除夕还剩半个月的一天,春儿忽然来禀报泠霜说有客到访。泠霜委实吃了一惊,她在临安,哪里还会有人来看她?问春儿来者何人,那丫头却又怎么也不肯讲,直说她自己去看了便知道了。
泠霜半信半疑地到了花厅,一进门便见侧位一溜上坐着一老二少三个人。顺位第一那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衣着华贵,面态慈祥,听到门前脚步声,正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泠霜当场停住了脚步,怔在门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襁褓便开始抚育教养泠霜的沈氏夫人。
此时沈老夫人已经巍巍颤颤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她晚年患有腿疾,双腿总有些不听使唤。
自泠霜十二岁起,沈氏夫人便被遣出宫去,自此就再也没有相见过。
泠霜这些年风雨飘摇,体型上改变了不少,只凭着那肖似当年的面目,沈老夫人颤着伸出手去,询问般地轻唤了一声“囡囡?”
自一见到沈老夫人开始,眼泪便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只是一贯强忍才没有当场流下来。而这一声‘囡囡’,除了祖母,便只有奶娘这样唤她。这个称呼温柔亲切,仿佛一瞬间流年暗转,又回到了当年,年少时光,蔼然欢快。
“姆姆!”泠霜再也控制不住,单手提起裙角,任他什么仪态规矩,统统不管不顾,大步跑去扑进了奶娘怀里,呜呜大哭了起来。
沈氏一生,自生下沈怀忠之后便被选去当了袁泠霜的||乳|娘,不仅对她视若亲生,更是倾心督导,将毕生的精力心血都倾注到了这个孩子身上,对泠霜的疼爱关怀,不比任何一个袁家人少。
当年她离宫时,泠霜亦是像此刻这般,从柔妃的宫里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哭得脸都花了,扑在她怀里,手臂紧紧抱在她腰上,怎么说也不肯放手,嘴中一个劲地喊着:“姆姆不要走,我不让你走……呜呜呜呜……”
只是当年还是身量尚小的小女孩儿,而今却是亭亭玉立的绝代风华。
短短几年,却像是隔着轮回,沧海桑田,过往的日子,恍如亦是前世的事了。沈老夫人紧紧地抱住怀中的泠霜,也哭得老泪纵横。
泠霜内心积压的眼泪实在太多了,这些日子以来却寻不到一个发泄的渠道,如今见到了沈氏,正好将心里的苦闷全都发泄出来,一哭便停也停不下来了。
两个人都是感慨万千,相拥而泣,谁也止不住了。怀忠一看这情形,朝今欢使了个眼色,今欢立即会意,擦了擦脸上泪痕,走过去略略将两人劝开了。
沈氏一手抚着泠霜的头发,破涕为笑道:“都是多大的人了,竟还这般没有规矩,哪家的小姐是这般提了裙摆跑的?那么些年,怎么还是没有改过来?”
沈氏今日情绪颇为激动,竟忘了泠霜现在的处境身份,还和当年在袁府里一般,看到她昔年陋习,一上口便将话顺了出来。
泠霜一听,也不再嚎啕大哭,只是呜咽着啜泣,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伏在她怀里,想起当年,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宫里,每回她跑出去玩儿,总不记得按时回去,奶娘总会守在房门口,不管寒冬酷暑,拈着帕子来来回回焦急地在原地走。
她一转过侧角门,便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庭院里,总一提了裙摆,就跨着大步冲过去,双臂抱在她腰上,用甜腻的声音叫道:“姆姆……”有时候回去得太晚,她便抱住奶娘不肯放手,用一张小脸使劲地蹭她的衣服,一遍一遍地唤着不肯停,直到奶娘气消了,没有心思再骂她了为止。
她还曾经一度为自己这个独家秘传的‘杀手锏’而暗自窃喜不已。
往事依然历历在目,而如今却物是人非事事休,怎不令人唏嘘感叹。
待两人情绪稳定下来,沈氏坚持要给泠霜行叩拜大礼,泠霜却固辞不受,亲自扶她在主位上坐好,自己也不肯另坐,只挨着她半倚着。
各人互道了一下近况,沈怀忠将他们全家在流徙地忽然被赦免又有专员一路护送进京的事情大致同泠霜讲了一遍。泠霜只轻轻点了一下头,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自然都知道,能赦免像沈家这样的‘谋逆’大罪的前朝钦定要犯的,除了段潇鸣,其他再没有别人有这等权力。
段潇鸣战场上千军万马阵中只身勇救袁泠霜的事情,沈怀忠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虽然没有亲临现场那般详实,但是段潇鸣的胆魄气概,却也不得不让他深深折服,或许以前,他还是骨子里的看不起段潇鸣,认为他配不上袁泠霜,可是经过这次事件之后,他不得不汗颜!段潇鸣为袁泠霜做的这些事,天下间,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泠霜与沈氏互相说了些这些年的境遇,泠霜自然是只报喜不报忧,挑些乐事讲给奶娘听,免得叫她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操心,而沈氏又岂会不知她的用心,也不点破,只含泪听着,不时地伸手抚抚她的头发,一如她的孩提时代,温言微笑,道:“囡囡长大了,懂事了……”
这天直到黄昏时分,泠霜才遣人送走了沈家三人。本来,按着段潇鸣的意思,是要让他们留在临安陪着泠霜,所以,早在之前就把原来的沈府大宅解封赐还给沈家了。可是泠霜却再三坚持要奶娘一家连夜离开临安,天涯海角,走得越远越好。
今欢和沈氏夫人都不舍的她,却也拗不过她以死相逼。细想来他们若是留下,必定成为有心人害她的借口和箭靶,故而也只能忍痛离别。
临别,泠霜跪在奶娘面前,任她双手捧着自己脸,一句一句地告诫,一句一句地交代,就像许多年以前,每月一次的省亲,奶娘每回出府临走,都一如现在这般。
这一去,家国万里,苍山覆雪,此生是断难再见了。互道一句珍重之余,唯有彼此祝福。
泠霜倚在垂花门处,看着三人的背影缓缓地从小角门鱼贯而出,陆续消失在暮色里,心中好似猛然间被什么抽空了一般,只感觉凛冽的北风刮起枯枝落叶,迎面扑来。
她的印象里,临安的冬天,从没有像今年这般冷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还有一更,赶在零点之前发,庆祝新年
(__)嘻嘻……
祝本文所有看官新年快乐,牛年大牛~~~吼吼~~~1
《当时错》阿黎v番外篇嫩寒无赖罗衣薄v
袁泠傲的剑伤已经养了几日,除去前几天泠霜一直守在他身边以外,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去
看过他,只听得他已经开始照常上朝与处理政务,她也宽心了不少。
这日汪重亲自到栖秀宫来,给她带了一件东西,说是皇帝钦赐之物。
印象中,袁泠傲从来不曾这般郑重地赐给她东西过。她也深知他是不会赐那些金银珠玉的
俗物给她的,所以当打开朱漆点翠贴金的八宝盒子时,看到红底绸上平平整整地铺着的那一
套衣服,她也不禁微愣。
汪重说,他让她穿上这套衣服到西山上去,他在那里等她。
后面的话,泠霜没有听进去,她的精力全部集中到了那套衣饰上,她不会认错,这是她当
年在太尉府日常衣饰中的一套。
妃色的短襦上衣,淡粉色的高腰裙,还有一件杏色的斜襟小半臂。长长的粉色丝绦打的九
心节,缀着一块雕琢精细的小玉璜。这是昔年正统小姐的家居常服,她年幼时候几乎每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