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锁满庭花雨(完结)作者:未知
空锁满庭花雨(完结)第23部分阅读
二夫人能够沉冤得雪实属福泽深厚,奴婢不敢抢走功劳,承蒙二夫人厚爱奴婢受之有愧。”
二夫人神色哀婉但依旧笑道:“当日我幽禁于此,也只有你才肯来看我,告之我绝处逢生,我才会抱有希望。不然我早已无牵无挂,断不会苟活于世,如今洗刷冤屈才能以示清白,这怎么会不是你的功劳呢?”
说着掩面片刻继续悲叹道:“我已是垂鬓妇人,年老色衰,老爷又再添美妾自是不会再多看我一眼。唯一的孩儿毓坤下落不明,倒落得晚景凄凉之境。如今只望膝下能有个亲人常伴寿终以磨岁月,清平,我知晓你通情达理孝顺守德,若你不愿我断不会勉为其难。”
第二卷第八十三章认女怀情
第八十三章认女怀情
二夫人话中的凄迷之状已是呼之欲出,即使浓妆艳抹却也遮掩不了神情中的哀漫苦楚,我不禁动容道:“蒙二夫人错爱清平自愿服侍身侧,诚认亲之说唯恐于理不合惹人非议。”
二夫人含悲亦笑道:“倘若你肯愿意老爷亦承明又何来闲话之谈,你虽是丫鬟但我不肯委屈与你,伺奉左右又岂能如亲儿贴心坦言。”
闻此知是已成定局,我含笑起身道:“清平多谢干娘抬爱,受此一拜。”
二夫人亦是止不住的泪流满面,躬身扶起我拭泪,眼角细纹舒展,和笑道:“快起来,能有你这样的乖女儿我心满意足,倒也不负余生了。”
望着她慈眉善目少了平日凌厉狠绝的神情,我哀叹她不过也是一个善良的母亲,长久缺失丈夫的疼爱,亲身骨肉又分离无望,才会有如今的争恐抢夺。
我默然擦拭她眼角的泪水,轻言笑道:“干娘若是温平长笑风华也绝不会逊于她人的。”
二夫人听我语气亲善,索性半笑道:“就你这丫头嘴甜哄人开心,可要记下日后你也要称老爷为干爹,今晚老爷就会大摆酒宴宣布此事,你可不要失礼人前。”
我微愣,不过是二夫人认干女儿,为何如此隆重?也不知道娘亲是否知晓,若是她不肯我该如何是好,暗道万不该感情用事草率莽撞而行,但事已至此我亦别无他法,点头称是道:“清平明白,干娘宽心。”
她笑的眉飞色舞,拉着我的手轻轻拍打直直道好。
我抬头笑着望二夫人却是看见身后的晚池,依旧是保持恭敬的姿态,看不清神色,只觉她的气息若有若无像是不曾存在过。
好似感受到我的目光,晚池微微抬起双目莞尔一笑,可是她的笑容中我看清一抹凄凉,再一细看倒只是平常的笑容仿佛刚才是我眼花看错。
这时听见门外的声响,浅微掀了帘子进来禀告,“二夫人,善本将玲珑百合花端来了。”
我回头望去一身淡紫色花纹美服的浅微得体自若,先前听闻二夫人已不再相信她却还是留在身边伺候,不知何解?但见她神情亦无哀悯反而不卑不亢倒是令人敬佩。
二夫人坐下轻笑道:“让他进来。”
浅微领命转头时望了我一眼,我也不知她这一眼何故但不想追究。
须臾片刻善本抱着玲珑百合花进来俯首行礼,花开得倒是极好,清雅幽香示意百年好合,在这个季节能将百合花照料成这般应该是位懂花惜花之人吧
二夫人接过花盆放在窗台,凑近去一闻连连颔首,语带笑音道:“真是香啊,善本,这次能让这玲珑百合花起死回生,记你一功劳。”
不想竟然是善本照料的,他的本事可不少。
善本低头恭敬说道:“二夫人夸奖了,这是小人分内之事。”
二夫人听后满意的笑着,“本夫人行事一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晚池,赏。”
话是对善本所言,但眼睛却是看向浅微,我不知道浅微做了何事令二夫人这样斥责,却见浅微听进了意思依是无所动容,能练成这般不动声色的气量忍度可见不俗。
晚池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善本,善本垂头接过俯首谢赏。
二夫人转头看向我,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她走到妆台前端起锦盒拿到我面前笑道:“清平,今日可是我认女之喜,这盒首饰为贺庆之礼便送与你,另外若是可以你即日搬到我这苑子住下可好。”
我见状忙不迭道:“清平不敢收此大礼,若是收下岂不有违初衷,外人只以为我是那攀龙附凤之人,干娘好意清平心领还望收回。”
二夫人呵呵一笑,“你是什么人林府上下又岂会不晓,何况既知是干娘心意若是不收外人只会说干娘小气,认女这么大的事连些身外之物都不肯送,岂不被人耻笑。”
说着就要拉着我的手放到我手心,又含笑道:“如今你的身份也不一样了,既是我的干女儿便是这林府的主子,偶尔也得打赏下人,听话,快收下。”
手上托着沉甸甸的首饰却宛如千金重,我维持柔和的笑容但内心却是波澜起伏,轻言笑道:“清平谢过干娘的礼物。”
二夫人带笑悠然道:“如今我还是府上的二夫人,你若是缺什么只要开口我定会送与你。”
我还未来得及回应,二夫人面向晚池道:“晚池,待会记得吩咐红绡按照清平的尺寸做些衣裳。”
晚池躬身应了是,二夫人又道:“你呢?明日就搬到我这韶颜楼来与干娘作伴。”
我眉目倏然跳动,狡兔三窟短短一月我的家四处迁移,地位也是一升再升,如今竟成了主子,暗叹事态无常由不得人不服。
我漫不经心称是,无言望向窗台上的玲珑百合,在昏暗的夕阳隐射下发出浅黄|色的光辉,连清雅的百合花在这样金碧辉煌的屋檐下都受其感染失了风采,那么人呢?
从二夫人的住处漫幽着出来,天已将黑,晚池掌灯一路相送到回廊,她默默的尾随身后,看样子是不想与我说话了。
踏过层层的台阶,我放缓了脚步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晚池脸色微霁,“奴婢不敢。”
我连连冷笑,“你不是说过我们认识的吗?既是相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晚池倏地抬头道:“你真的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我耸了耸肩,“我要是记得就不会是在这样的处境下跟你聊天了吧”
晚池脸色变了变,神色很不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只谦卑道:“天色不晚了,奴婢送小姐回屋。”她掌灯照亮前方就踏上台阶。
我听着语婵的称谓身子不由僵硬了,“等等”语婵独自走了几步,我才想起一事连忙叫住她,夺过她手上的掌灯,“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晚上的晚宴我不会迟到的。”
转过左边回廊,没等晚池在后面叫喊,我已跑开了,提着气死风灯就向韶颜楼别院的偏房去,那里正是昨晚失火的语婵住处。
我慢慢恢复紊乱的气息,摸索着入了垂花门。昨日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现今却是萧条凄惨,烧焦味不绝如缕,昏黄的吊灯映面冰冷。
语婵已亡那么清平在地下也可安息,可是为何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结束,而是藏着更大的危机。更何况放蛇谋害我的凶手还逍遥法外,他在明我在暗只怕还会动手,若是不能查出来我依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只见语婵房屋的四周挂满白绸,大概是织衣房的那群姐妹做的,虽然她谋害了清平,但不可否认她能得这些姐妹料理后事也算是庆幸的。
我踏过门槛,就闻得几声低低啜泣,从屋内出来几个丫鬟,繁珠、绿柄、梅梢和藏莺,是二夫人身边的四个二等丫鬟,皆是一副精神不济的垂头丧气。
我上前两步还未张口,她们一见到我就俯下身子道:“二小姐万福。”
我鄂楞不及,不是说今晚才宣布此事的吗?何以大家都知道了。见繁珠她们都还蹲着身子,我才回想起晚池那意味不明的俯身,既然晚池早已知晓,那么这事也该传遍了。
心下又一惊,会不会娘也知道了?
“起来吧”不想她们蹲得太久,我有些别扭的唤她们起身。
四人互相使了眼色也不出声,我正想问繁珠厨房知不知道这回事,繁珠却看了我一眼然后退了一小步,抿紧唇埋下头。我苦涩的一笑,到底是疏远了的啊
“你们回吧我进屋去看看。”冷淡的抛下话就与她们擦肩而过。
黯神轻轻推门进去,微弱的光线好似有一人影伫立,那人也听到推门的声音,转头过来才看清略显模糊的面容,竟是浅微。
刚刚二房的所有丫鬟都瞧见了,就是未见浅微。她也看到我了,抬步走过来轻柔道:“恭喜你,清平。”
似想了无数开场台词,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来。但也唯独她不是唤我小姐的,我缓了缓神色道:“浅微姑娘与语婵姑娘的感情可好。”
她目光平静的望向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同服侍二夫人又怎能没有感情呢?”
她迟疑了会转而望向西边的窗外,自语道:“想不到短短数日芷岚先是被逐出林府,接着语婵惨死,如今只剩我一人,似乎明明中只有天意。”
我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毫无起伏的双目,我冷下脸来,“是天意还是人为又岂是我们能看清的,不过倘若问心无愧又何惧之。”
浅微眉心蹙动思忖着道:“有多少人可以问心无愧呢?身如柳絮任风吹,不过是身不由己。”
我沉默片刻,又道:“浅微姑娘倒是看得透彻,身不由己就可以道尽一切是非。”
她苍然一笑之,靠近我轻吐道:“我虽是不了解清平,但你给我的感觉倒像是另一个人。”
我一惊神色凛然,她盯着我复又道:“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害了你,语婵便是如此。”
她果然知道事情的内幕,我正色道:“浅微姑娘既是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为何不禀告给老爷,你若真的拿语婵当姐妹又怎可让她含冤受死。”
她凄然一笑,“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属实,真相往往会迷惑人的眼睛。”说完便衣诀飘飘的离开,我望向她的倩影慢慢笼罩在昏暗的幕色中,心底起了一丝涟漪……
第二卷第八十四章唱一台戏
第八十四章唱一台戏
展眼晚宴在迩,就有晚池来报:“筵宴齐备,请二小姐更衣前去。”
我笑了笑,退入里房更衣。方由晚池导引,早见灯光火树之中,诸般罗列非常。园内各处,张灯结彩,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无人咳嗽。一路行至半月湖搭台,方闻得锣鼓喜乐之声,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诸灯上下争辉,皆系纱绫扎成,真叹富贵万仪。
彼时月色如洗,灯火的映照只觉在座的人皆是红光满面,可是满桌的喜宴各人心事不予言表。
二夫人携我缓缓而来,身后只跟着晚池,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趋步,细想我一个丫鬟竟也有这样风光的时候,万众瞩目的登场自然要表现得大方文雅。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向我扫来,我淡然笑之,有风吹过飘起垂丝遮挡了视线。我含笑着波澜不惊拨至耳际,上前微微行礼拜见林老爷,“清平见过干爹。”声音清甜爽朗。
林老爷轻轻扶起,亦含笑道:“好,韶华得了个聪明伶俐的干女儿,我这干爹可是也跟着沾光。”
二夫人略施了一礼,满目含笑道:“老爷说笑了,可是我沾了清平的光,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干女儿。”
说着携我坐上主位,原来是这样的舒服,极目望去正好瞧见戏台的班子。上次老爷的喜宴还记忆犹新,当时我站在毓汐的身后,三少爷还跟我撒野让我伺候来着。如今事态境迁,我也坐上了席位,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抬眸望去对坐,他们兄妹三人坐在一起,毓汐脸色不佳低头不语,大少爷只是望向戏台听戏,三少爷则低着头嚼菜看不清神色。
而他们三人后头皆带着丫鬟伺候,有满汀、湘帘和冷翠。
三夫人正翻看戏目,低头笑着道:“这可是老爷叫我点了戏,我就点自己喜欢看得了。”
卿夫人附和道:“当然,能让姐姐中意的戏自是不错了,也教我们听听长了见识。”
林老爷乐呵呵的笑着,漫不经心的看着戏幽幽的鼓掌,仿佛并未听进。
三夫人将戏单细细的看起来,对二夫人道:“今儿个大喜,当然是要点喜剧了,我就给点了《绿牡丹》、《玉簪记》、《风筝误》和《救风尘》,姐姐可看看,还需要加戏吗?”
三夫人合上戏单,递给身后的秋锦,秋锦再转给戏目二夫人。
二夫人挡了手,笑道:“妹妹博学多才,你点的戏到底是好看,也都是文戏,我就爱听。”
“那就好了。”三夫人温婉的笑着,与秋锦耳语几句,秋锦才跑下去交给龄官。
三夫人又道:“今晚是姐姐的好日子,本该是由姐姐来点戏的,妹妹越僭代劳在先,要是点的几出都不入耳,姐姐可别笑话。”
“妹妹言重了。”二夫人只是淡淡的回应,望向正要开腔的戏台。
卿夫人就笑道:“听说这德春堂的白雨斋和茂英花旦文戏尤其唱得好,姐姐点的这几出肯定是中听。”
二夫人不以为意道:“妹妹这话就说错了,白雨斋和茂英花旦精通的是武戏,文戏还数沈满月唱得好。”
卿夫人听着脸上一红,呐呐的闭了嘴。
三夫人笑道:“妹妹初来苏州,还未了解这的风情,难免不晓得这些个内里。”
卿夫人微微的笑着,撇头从夏荷的手上取了香油摸起来,一时间无人说话了。
我夹在几人中间,只觉戏台还未开腔,这边就激烈上阵戏码了。
不一会儿,就听高亢的锣鼓一声响,龄官报了戏目《绿牡丹》,从后台浓妆艳抹的花旦甩着水袖登场,咦咦呀呀唱得情真意切。
我摇头晃脑的嗡嗡听不进去,肚子却饿了,正要举筷,三夫人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轻声道:“瞧我都给忘了,还没恭喜姐姐喜得义女呢,妹妹先干为敬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二夫人也笑着举杯道:“姐姐谢过妹妹,日后还望妹妹多多疼爱清平。”
卿夫人坐在老爷右侧,喜笑着举杯,“妹妹也恭贺姐姐得了这么个可爱的小女儿。”
二夫人皆是含笑着举杯饮酒答谢,这些繁文缛节我也懒得去听。
只是我坐在主位毫无自由,暗想其实当主子没什么好的,还不如丫鬟可以四处瞥眼,只能正襟危坐还得满脸假笑,脸上的笑肌的要僵硬了。
又换了一段戏文,就要上《玉簪记》,老爷突然问道:“听闻清平一直都在婉柔那伺候毓离学习,毓离可有调皮捣蛋惹的先生不快,你也跟我说说他的学习近况。”
三少爷听见林老爷在问我,抬头望了我一眼,抢在我前面道:“爹,孩儿哪有捣乱,再说离儿本就不喜读书。”
三夫人听着微嗔了眼三少爷。
我含笑恭敬的说道:“三少爷天生聪颖,断文识字不在话下,只是他亦无心于此,也许应涉猎其他范畴才能大展拳脚。”
林老爷点头正待说话,三少爷又抢声瞪了我一眼道:“我的事情不用你多管。”
哼我瘪瘪嘴,不识好歹的家伙,要不是林老爷问起我才懒得管你。
二夫人看三少爷眼神,不满的冷言道:“瞧毓离说的,如今清平算是你的义妹,你该多宽待才是,怎么说话这么难听,难道妹妹没有向他提及吗?这般撒泼”
我知道二夫人将这气直接出在三夫人身上,三夫人听后狠狠的剜了三少爷一眼。然后陪笑道:“却是妹妹的过错,本来清平伺候的毓离挺好的,如今突然转变身份一时没有适应,望姐姐不要动怒,回头妹妹会好好教导。”
三夫人话中机锋已是咄咄逼人了,二夫人将眉一皱,言声道:“清平性子温和只怕在毓离那没少受气,既然她已是姐姐的干女儿,妹妹理应好好管教毓离勿忘身份,可不能白白受气。”
这两人真是何时何地都能讥讽起来,若不是顾及礼仪只怕要打起来。
只见三夫人不怒反笑道:“妹妹明白姐姐是疼爱清平,可是妹妹亦是从没拿她当外人看待。不但让她跟毓汐结拜姐妹,还准许她一起读书识习,清平你来说说,我可有亏待于你?”
我正待夹着面前的红烧鱼,见三夫人直接将这个地雷抛给了我。我说也不是,不说更不是,伸出的筷子又要拿回来。
正待说话,大少爷却是轻笑道:“清平与我们一起读书深受先生赞扬,还将练字心得传授与她,可见她的为人处事颇得人心,更能得二娘和三娘的疼爱亦是难得。”
听见大少爷为我说好话,我感激的瞥了一眼,恰巧望见他身后的满汀亦是保持不变的笑容,我笑了笑不语。
而一旁的卿夫人这时笑着开口道:“我虽是不常待在府中,但她的事情却是随处可闻,二位姐姐这样疼爱清平倒是要羡煞旁人了。”
此话一出满桌的人皆是笑着应声,但独这林老爷处在三个女人当中不闻不问的继续饮酒看戏,犹如隔岸观火,暗叹这老爷的无视本事高,喝的过猛连咳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