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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全第28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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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阮碧只觉得心里象是揣一块大石头,说不出的烦闷。一会儿,见秋兰提着水桶出来,料想是要打扫,对秀芝说:“你也去帮手吧。”

秀芝一点犹豫都没有,点点头,挽起袖子进里屋去帮忙了。

过了半个时辰,她才出来,低声说:“可吓死人了,被子里全是跳蚤,一个个吸足了血。”

阮碧浑身毛骨悚然。

又站了一会儿,秋兰眼圈发红地出来,低声说:“五姑娘,姨娘请你进去说话。”

这回再进屋,已没有方才那股恶心气味,床单被子都换过了,林姨娘倚着坑背坐着,精神比方才好了许多。四姑娘站在坑头,正在给她梳理头发。

“五姑娘,四姑娘跟我说,是你求情让老夫人准她来看我的,多谢你了。”

“姨娘别这么客气,我不过是张张嘴巴。”

大宅子里,张张嘴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时候张了嘴巴,不仅不会准,还得挨骂。这个五姑娘,从被囚蓼园东厢房,到如今敢张张嘴巴,凭的什么?林姨娘虽然不清楚,却知道她比四姑娘强。“五姑娘就别谦虚了,以后还请五姑娘多多照顾四姑娘。”

“我与四姐姐同住一个院子,理应互相照顾。”

四姑娘抬起头,默默地看阮碧一眼,手里不停地替林姨娘挽好一个发髻。拿过铜镜给对着她,说:“姨娘看看,可还合意?”

看到镜子一张腊黄的脸,林姨娘赶紧移开视线,推推四姑娘的手说:“合意合意,你跟五姑娘呆的够久了,快点回去吧,免得大夫人骂你们。”

四姑娘看看窗外,知道时辰不早了,依依不舍地说:“姨娘,你好好养身子,我下回再来看你。”

林姨娘也是不舍,眼底闪过一抹暗红,点点头。

从红叶庵回来,这一路,四姑娘都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发呆。

一直到走进蓼园的月亮门,她才回过神来,拉住阮碧手,坚定地说:“五妹妹,这回多谢你,我会记着一辈子的。”不待阮碧回话,松开手,大步往正房走。

阮碧看她背影一眼,往东厢房走。刚抬脚,东厢房门帘挑起,秀平出来了,笑盈盈地说:“姑娘总算回来了,三老爷想请姑娘过去一趟说话。”

阮碧心里一跳,跟秀芝说:“你先回去吧,我去秀平姐姐处,一会儿就回来了。”

跟着秀平到香木小筑,只见阮弛蹲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正在喂金鱼,没拄拐杖,看来腿快痊愈了。

阮碧上前见礼。

阮弛抬头看她一眼,一松手,把手里的鱼饵全撒在水里,缓缓站起来,嘴角挤出一丝冷笑,说:“真是好手段呀,五丫头。”

阮碧不卑不亢地说:“三叔年仅二十,就成为六品官员,大周朝没有几个。在三叔面前,我如何敢枉谈手段?”

阮弛恶狠狠地说:“我都是靠实力取来了,可不象你攀附权贵。”

“这话就可笑了,三叔你若是没有攀附上晋王,能升得这么快吗?”

“我与他有同袍之泽,共历生死。”

“那三叔以为我与他是什么?”

阮弛看她面沉若水,着实纳闷,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谈到男人,咋这么淡定呢?“不要脸。”

阮碧微微恼怒,转身就走。

“站住。”

阮碧充耳不闻。

阮弛只得快步拦在她面前,不情不愿地说:“他有信给你。”

阮碧瞪着他说:“退还给他,下回叫他派个礼貌的人来送信。”说罢,绕过他,迳直走出院门。

阮弛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想起晋王递信过来那一刹那的温柔眼神,真是脑袋都大了。一会儿,他走进书房,把怀里的信塞进《兴平广记》里,叫来秀平,说:“把这本书送给五姑娘,记着,她不收,你也别回来了。”

秀平不敢接书,扑通一声跪下,抽泣着说:“三老爷,你还是直接杀了秀平吧,那五姑娘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回晋王这么请她,她都不肯回头,我又有什么办法能使她回心转意呀?”

阮弛把书扔在她脚边,冷冷地说:“你要想死,也死在她那里。”说着,转身到榻上躺下,背对着她翻开书看着。

秀平跪在地上,抽泣半天,见他背影一动不动,心里瓦凉瓦凉。当初自己究竟是怎么鬼迷心窍了,非要跟着这个三老爷?大老爷虽然年龄大了,好歹比三老爷知冷知暖一点。

知道再哭也没有用,秀平抽出手绢,抹抹眼泪,捡起书走到蓼园。她也是有自尊心的,被阮碧三番五次的拒绝,又羡慕她好运,心里是既怕她又厌恶她。在门口徘徊半天,咬咬牙,挤出一脸的笑容,走进东厢房,

见到阮碧,二话不说,先跪下,高举《兴平广记》过头顶,说:“五姑娘,三老爷说了,若是姑娘不收这本书,让我死在姑娘这里。”

阮碧看她眼睛通红,鬓角微乱,恻隐之心顿起。但又不愿意这么便宜阮弛,否则以后,他回回拿秀平的性命来威胁,想了想,拿起书,拉起她说:“你随我去见三老爷吧。”

秀平一听,头摇得跟拨郎鼓一样。“姑娘你就当可怜可怜……秀平吧。”

阮碧想了想,也不为难她了,说:“秀芝,你留秀平姐姐在这里喝杯茶吧。”说罢,她带着书,又到三老爷的院子,走进书房,直接把书摔在三老爷身上,直着他鼻子说:“你真是一个懦夫,出了事就把自己的女人推出来。”

阮弛翻身坐起,冷笑着说:“什么女人!不过是别人硬塞给我的下贱奴才。”

阮碧气噎,说:“你倒是推的一干二净,当初你不要谁敢逼着你收。”

阮弛拣起《兴平广记》,扔回阮碧脚边,说:“把信收下我就准她回来。”

“想我收信,先向我道歉。”

“休要做梦了。”

“好。”阮碧拣起书,取出信,“向我道歉,否则我直接撕了信。”

阮弛直直地看着她,知道自己这回输定了,咬咬牙,说:“好,我向你道歉,方才不该说你不要脸。”

阮碧二话不说,把信塞进袖子里,往外走。

“五丫头。”

阮碧顿住脚,回头看着阮弛。

“我等着,等着你飞不上高枝摔的稀巴烂的那天。”

“三叔,你是等不到那天的。我是不会去攀高枝的,我只会自己长出翅膀。”说完,阮碧快步走出香木小筑,随着走动,信在袖子里磨蹭着皮肤微微发痒,心里也跟着萌动。一回到自己屋子里,打发走秀平,又打发秀芝守好门,阮碧迫不及待拆开信。

谁为此祸,衹搅我心。

只有八个字,这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

阮碧莞尔一笑,抬眸看着案上的春水绿波。

第四十八章他人嫁衣

中秋节过后第三天便是太后圣寿,因为不是大寿(五十岁以上的逢十寿辰),所以操办从简。虽说从简,也是整整三日的庆典,前两日宫内设宴小庆,寿辰当日则由皇帝率百官、皇后率内外命妇朝贺。

天未亮,大老爷就穿上朝服进宫了。稍晚,二品诰命的老夫人和三品诰命的大夫人穿上厚重繁琐的礼服,戴上凤冠披着霞帔,也进宫侯着。

这日的早请安自然免了。

用过早膳后,阮碧到四姑娘绣房里做绣活,两人都有点心神不宁。

按照惯制,各地百姓官员贡献的寿礼早就呈上去了,礼部根据礼单清点,从中选出特别吉祥特别稀罕的奇珍异宝面呈太后赏玩。比如说四姑娘的西王母祥云图早在三天前就呈上去了,但是太后有没有见过这幅绣品,要取决于礼部官员的眼力魄力以及阮府关系打点的如何。有些寿礼,即使不错,如果关系没打点好,也可能永远不会出现在太后面前。

当然,这一点,阮碧完全不担心,大老爷虽说无所作为,好歹也是礼部侍郎。所以这件西王母祥云图,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会在恰当的时机呈上去的。至于太后见到会如何,那是另一回事情了。

“妹妹在发什么呆?”在画案前忙乎半天的四姑娘见阮碧拈着针出神,走过来,推推她。

阮碧笑着说:“我在想太后见到姐姐的杰作,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其实,四姑娘心里也正惦记着这桩事,但她心里忐忐,不敢多想,怕到时候没有,空欢喜一场。“妹妹还是别费神了吧,圣意岂是咱们能揣测的?”

“说的也是,姐姐方才在画什么?”

四姑娘拉着她往画案前走,说:“上回不是答应妹妹,要帮你做一件秋衫吗?如今总算得闲了,绘了几张小图,妹妹过来挑一下,喜欢那个式样?”

美食华服,阮碧都喜欢,听到这话,自然雀跃,跟四姑娘到旁边的画案前站着。四姑娘总共画了四幅服饰小图,都是襦裙,款式大同小异,细节之处却各有各的曼妙,阮碧啧啧称赞,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一时挑花眼睛。

正拿不定主意,忽然听到外面传起吧哒吧哒的脚步声,跟着寒星嚷嚷声响起:“姑娘,姑娘。”

阮碧一惊,赶紧到窗边探出头,冲她招招手:“别大呼小叫的,过来说话吧。”寒星是她一大早就派到垂花门守着的,交待过她,听到有关宫里的事情就回来。

寒星跑过来,额头微微汗湿。“姑娘,宫里来公公了……”

看来正如预料,阮碧大喜地笑了起来,斜睨四姑娘一眼。却见她虽然极力假装不在意地垂眸看着小图,捏着纸的手却轻轻颤动,纸张簌簌作响。

“……是来传二姑娘进宫的。”

“什么?”阮碧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笑容僵在脸上。

四姑娘也惊愕万分,转头看着寒星。

寒星不解地看着表情大变的阮碧,又重复了一遍:“是来传二姑娘进宫的,方才二姑娘已经走了。”

阮碧扶着窗子站着,脸色发白,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一件事。

站在她身后的四姑娘收回视线,怔怔站了一会儿,缓缓地坐下,眉间一丝怆然怨愤。

沉吟片刻,阮碧恢复面若沉水,对寒星说:“你再去守着,有消息再回来告诉我。”

寒星见她一脸严肃,有点吓着了,赶紧点点头走了。

看着她跑出院门,阮碧才整理好思绪,转身看着四姑娘。

四姑娘神情木然地拿起其中一张小图,说:“妹妹,六破裙讲究是飘逸之姿,比较适合两色相间。散花锦色彩浓艳,花团锦簇,还是做成曳地石榴裙吧。”

“就依姐姐的意思。”

四姑娘点点头,看着小图发呆一会儿,蓦然一笑,如云破月明,随即眼眶却红了。

阮碧心生不忍,说:“姐姐,咱们先不着急,再等上一等。”

四姑娘又点点头,到绣架边坐着,拈起针线。

一直等到酉正(下午五点正),宫里再无来人。不过,老夫人和大夫人回来了。

阮碧听到寒星的回报,默然片刻,银牙一咬,拉起四姑娘的手说:“走,姐姐,咱们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四姑娘不动,反拉着她的手,悲怆愤然地说:“妹妹,到如今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我只想去看看,她能毫无内疚地看着你吗?”

“便是内疚又如何,还不得认了?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咱们也逃不了干系。”

阮碧默然片刻,松开她的手说:“你不去,我去。”

四姑娘转眸看她一眼,见她一脸坚决,叹口气,说:“妹妹既然一定要见到黄河才罢休,我便陪你这一遭好了。”

也不带丫鬟,两人一路沉默,到老夫人的院子。

守门的小丫鬟笑嘻嘻地说:“两位姑娘来的真快,老夫人刚回来了,你们就来请安了。”说着,向里面传,“老夫人,四姑娘和五姑娘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曼云的声音:“请两位姑娘进来吧。”

阮碧和四姑娘进偏厅,只见老夫人榻上坐着,已经换上家常服饰,脸色光亮,眉间一团喜气。曼云站在她的身后,小心地帮她按摩脖颈。老夫人歪着脖子,絮絮叨叨地说着:“可真是老了,凤冠虽重,从前也没有这么痛过,今日感觉象是一座大山压着,脖子都快直不起来了。”

曼云笑着说:“又跪又拜的,自然是重了。”抬头看着阮碧和四姑娘,“两位姑娘来了。”

老夫人冲她们招招手,笑呵呵地说:“四丫头、五丫头,正准备叫你们过来,没想到你们就过来了。”

阮碧早在进门瞬间换上笑容,说:“我早猜到祖母有话要同我们说,所以拉着四姐姐过来了。”

这句话别有深意,老夫人自然听出来了,瞅她一眼,笑着说:“你果然聪明。”摆摆手,“都坐下说话吧。”

阮碧和四姑娘坐下,都看站她。

老夫人沉吟片刻,神情自若地说:“四丫头,五丫头,太后看到西王母祥云图十分欢喜,留二丫头在宫里住一宿。”

尽管阮碧早猜到了,但看到她毫无内疚、坦然自若地说出来,心里还是一团怒火燃烧,真想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四姑娘笼在袖子的手则紧握成拳。

老夫人又说:“今日,太后当着所有命妇的面,夸我们家的西王母祥云图别致精巧,这是咱们家的体面,四丫头、五丫头,你们身为阮府女儿,要以大局为重,明白吗?”

“是,祖母,孙女明白。”四姑娘柔声答应,手指甲掐着手心,钻心的痛。

她如此识趣,老夫人满意地颔首,又见阮碧垂眸一声不吭,心里不喜,摆摆手说:“我在宫里呆了一天,乏了,你们下去吧。”

“是。”四姑娘应了一声,拉着阮碧退出去。

刚走出角门,大夫人满脸喜色地过来,四姑娘又拉着阮碧退到一侧见礼。

看着两颗垂下的脑袋,大夫人眼睛里闪过一丝嘲讽,得意地说:“四丫头,五丫头,辛苦了,改日有赏。”

这句话象针一样的扎进两位姑娘的耳朵里,一直游到心房。

待她走过后,阮碧直起向子,转身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冰冷。

四姑娘叹口气,伸手拉她,说:“五妹妹,想开一点吧,咱们又能如何?”

若是这事情落在自己身上,阮碧也许还不会这么愤怒。因为是自己给四姑娘一个希望,却又让她落空了,这才是她最感愤怒的地方。

“姐姐,这回是我思虑有欠妥当。”

原以为大夫人即使有私心杂念,有老夫人坐镇,也不敢乱来。但是真没有想到,老夫人心目里家族利益至上。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甚至可以欺上瞒下,让庶女为嫡女做嫁衣。她这么做的原因,阮碧方才已经想明白了,四姑娘只不过是个庶女,太后再喜欢,最多也就是纳入后宫做嫔妃。皇后是官家结发妻子,贵妃育有皇长子,其他嫔妃要想在后宫出头是很难的。一个不受宠的嫔妃对阮府的帮助是有限的。

但是嫡女不同,阮府本来就门第不低,若是二姑娘得到太后欢心,完全有可能被选为晋王正妃,那对阮府来说,是极大的体面。

估计老夫人在看到西王母祥云图之后,就动了其他念头,否则为何会主动提出让四姑娘去看林姨娘呢?这分明就是犒赏。在她眼里,四姑娘的辛苦付出也就这么一点价值。

“五妹妹,有时候,咱们必须得认了。”

阮碧听四姑娘语气凄然,眼眸深处却藏着一团火,知道她也已经想明白了。默然片刻,坚定地说:“姐姐,我是不会认的。”说罢,也不再管四姑娘,快步地往蓼园走去,越走越快。

老夫人亲手撕下阮府的最后一层面纱,让她彻底看清楚,在这府里,所有的姑娘都只是工具。她会盘剥再盘剥,谋取最大的利益。今日,她拿四姑娘给二姑娘垫脚,明日,她会拿自己给谁垫脚呢?

从前阮碧还抱着一点天真,以为她看着阮兰的面,也许会待自己好点。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老夫人固然因为阮兰对自己有怜惜之情,但是到了利益关头,她会毫不犹豫地献上自己,来滋养阮府的花团锦簇。所以,必须要去另外寻找一条路,一条能够让自己任何时候都能全身而退的路。

一口气走到蓼园门口,阮碧站在台矶上回过身来。

夜幕已经落下,抄手游廊每间一段路挂着灯笼,雕梁画栋、亭台楼榭若隐若现,美不胜收。可是有谁知道,这番美景遮掩着什么样的肮脏?这一刻,阮碧觉得阮弛说的没错,这腌?地方,真该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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