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莫湛蹙眉,急急道:“那暗卫可醒了?”
袁绯点头:“醒了。崔刚已经问过,说是郡主出了王府便直直去了巷口,上了辆马车。看样子那车上的人倒和郡主识得,他跟着马车没行出多远,便被四个武功不差的人围住,一翻交战,那些人似不愿伤他,只为拖延时间,再后来他正欲发信号,却被药烟迷倒了。”
“他可看到了那马车中的人?”
“应该是没有。”
“崔刚呢?”归海莫湛听罢,跨步便向房外走。
袁绯忙大步跟上:“已经走了。”
归海莫湛走至房门却是脚步一顿,又回过头去看邹月叶,挥手令袁绯出去。
他两步走至邹月叶身前,双唇微启,面有歉意。
邹月叶却是一笑,抬手制止了他的话,步至床边,将锦被拉开,伸手拔了发管在手上一滑,鲜血涌出,她不禁疼得轻呼一声。
归海莫湛一惊,忙大步上前握了她的手腕,从怀中摸出方巾来,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说着便用方巾给邹月叶裹住伤口,缠绕着包了个严实。蹙眉瞪她一眼,捡起落在床上的发簪,用那尖端滑过手掌,滴了血在雪白的绢帕上,回头道。
“真是胡闹!我让淑清给你上药。”
邹月叶淡淡一笑,握紧了绢帕,微微扬手:“今日算表哥欠了月叶的,我要表哥那套珍藏的高洗手稿,表哥给是不给?”
归海莫湛面上浮起一抹无奈,轻拍她的肩头:“回头我让袁绯给你送来便是,早些休息。”
邹月叶点头:“你快去吧,不必担忧,既是郡主认识的人带走了她,想来是不会伤害她的。”
她眼见归海莫湛脚步匆匆步出了房,目光定定望向一室的红烛,烛影闪烁,华室生姿。她轻轻一笑,喃喃道。
“洞房花烛……”
半晌又是轻声而叹,自嘲地笑笑,低头间满面黯然。
第六卷尘埃落定第三十五章焦虑
星空如幕,清风微寒,一轮皎月静静洒下一地清辉。
自从日前谍报传回京都,雒阳城便陷入了战备状态,朝廷下令宵禁,严防敌国j细。
朝廷编组的掳南军中多有京城人士,一时间百姓心系亲人,整个京都越发沉闷了下来。白天尚不觉察,夜幕降临,紧张之感却是尤其凸显。
百姓早早已是闭门休憩,再不与巷道中嬉笑言谈,偶有屋中闪烁灯光,说话声却也是刻意压低。就连风月场也冷清了许多,再没有往日的喧哗。
这日街上却是有别前几日,巡夜的官兵明显多了很多,火把映亮了隔着门缝向外窥探百姓的双眸,一时间京都的气氛更见紧张。百姓纷纷在猜测着,可是南翼有j细或是刺客进入了天都?一时间整座城池更加沉寂,只余官兵的马蹄声震碎了清夜寒霜。
紧张的一夜终于在黎明第一道晨光中远去,百姓纷纷松了一口气,暗念着又是一日过去了,好在不曾出事。
此时的归海莫湛仰头望着微微泛灰的天空,眼见夜幕弥散,昼日来临,眉宇间的折痕却是更加清晰。
一夜了,满城寻找竟是毫无所获。尘儿……你到底在哪里?
他抬手按压着突突直跳的额际青筋,脑中再次细细想着昨夜崔刚的话。马车中的人,尘儿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她觉得那人不会伤害到自己。尘儿的屋中发现了一个空白的信封,信却不见了,炭炉中有灰烬。
是谁?是谁能让尘儿这般相信……
他正思虑间,袁绯打马而来,见他看来,微微摇了摇头,显是毫无所获,归海莫湛目光微冷。
“毫无线索?”
“戴府的内探说昨夜府中一切安好,没有丝毫异动。肇王府传出的消息是,肇王昨夜从喜宴回府便进了书房,直到三更天才出来,回到寝室便歇下了,到现在都未起来。宫中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不过属下冒昧猜想,如今大战在即,皇上……该是没有心思顾忌郡主。守城的士兵属下也都亲自询问过,他们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几日城中战备,城门搜查本就极严,郡主可能还在城中。”
归海莫湛神色不辨,半晌才淡淡道:“将搜城的士兵都收回,吩咐留意各个城门,另外派一队人南下沿路探查,本王总觉得她会被送去南方。”
“王爷是怕郡主被南翼的人带走?”袁绯微微一思,眉宇皱起。
归海莫湛长叹一声:“留意下总是好的,吩咐让人将铠甲送到衙署,本王不回府了,府上令贺伯多照应点。”
袁绯目光落在归海莫湛的一袭喜袍上,面有黯然:“表小姐会体谅王爷的,王爷放心。”
归海莫湛微微点头,勒马转身,扬鞭向兵部衙署疾奔而去。
袁绯策马回到王府,却见府门前已是停靠了两辆马车,为首的马车侧面刻着“大内”二字。他心知是宫中来了嬷嬷,来取雪帕,另外接王妃前往宫中给敏妃娘娘敬茶。正犹豫着是否先回避一下,却见邹月叶一袭轻红浮花的宫装,在侍女的搀扶下已是迈步而出。
袁绯赶忙下马,在府门前躬身而立。邹月叶却是挥退侍女走了过来,在袁绯身前站定。
“怎么样?可有消息?”
袁绯一愣,随即忙回道:“翻遍了整个京城,毫无线索。”
邹月叶一阵心惊,大战在即,她万没想到在如此敏感的时候,表哥竟敢动用军队搜城,这般莽撞,想来是真急了。从未见过表哥如此沉不住气,不免担忧的同时涌起一阵心酸。她沉默半晌才轻声一叹。
袁绯却是微微抬头:“王爷军务繁忙,不能陪您入宫,您……”
邹月叶心知他要说的话,淡笑出声,抬手制止他。
“快回府休息吧,辛苦了。”
肇王府中。
归海莫啸长臂大张,任由侍女给自己着上一层层的官袍,蟒带束腰,他在床上落座,侍女忙跪下给他穿上金色绣云的官靴。
眼见殿门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归海莫啸微微扬声。
“进来。”
他接过侍女端上的清茶,就着洁盐漱口,吐入天青浮轻花的瓷盂中,又接过侍女捧上的热香巾拭脸。
眼见侍女躬身退出,这才望向躬身站在一旁的廖焙:“可查明昨夜所为何事?”
廖焙微微抬眸:“似乎是清尘郡主……失踪了。”
“什么?”归海莫啸高大的身躯霍然而起,厉目瞪向廖焙。
廖焙一惊,将头垂得更低:“王爷也知道,慕王手下多是严谨之人,我们的人探不到具体。只是,从那些搜城的官兵描述,他们要找的人确实是慈母心的沐公子。属下派人去清萍居证实过,郡主从昨日出府便未再回去。”
归海莫啸面色沉冷,微微踱了几步,回头盯向廖焙:“那夜的人影果真像是碧荷院的灵儿?”
廖焙一愣,随即点头:“属下追出院子,只看到个黑影,不过看身形应该便是灵儿。只是灵儿没有武功,该是没有听到什么才对。”
归海莫啸却是冷哼一声:“那倒未必,吩咐继续探听,务必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焙躬身应是,微微犹豫了下,问道:“可还要吩咐下去令杨大人参奏慕王爷私自用兵一事?”
归海莫啸沉吟片刻,似是心有烦躁,蹙眉挥手道:“算了,你先下去吧。
见廖焙退下,归海莫啸思忖良久,忽而霍然而起,大步出了房向碧荷院走去。
刚迈出简院便见王府的管家顾承严在不远处吩咐下人收拾草木,见他站定,便忙快走了过来。
“昨日碧荷院可曾有什么异常?侧妃昨日可有出府?”
顾承严微微一思:“没有,昨夜几位夫人在清留院聊天,后来戴侧妃说是累人,似乎回到碧荷院就休息了,未曾见她出府。”
归海莫啸点头,迈步再次向碧荷院而去,侍女眼见他面色不悦,纷纷俯身施礼,大气都不敢出。他大步闯进戴冰琴的寝室,却见戴冰琴正对镜梳妆,侍女灵儿忙回身行礼。
归海莫啸厉目盯着灵儿,目光阴沉,灵儿感受到他的目光,兀自保持着镇定,隐在袖中的双手却是不停颤抖。
戴冰琴亦是心头失跳,只是面上却不见端倪,笑着对镜梳理了几下长发,这才站起身来。
“王爷今儿不用去衙署?怎这么早便来了。灵儿,愣着做什么,快给王爷斟茶。”
灵儿忙应声,正欲迈步却被归海莫啸挡住,他手一扬便拉起了灵儿的右手。灵儿惊呼一声,面色顿时煞白。
“灵儿,你这手抖什么,恩?”
“奴婢……奴婢今早打碎了……王爷赏给夫人的琉璃盏,奴婢知错了。王爷饶命啊。”灵儿声泪俱下,目光凄楚的望向戴冰琴。
戴冰琴惊呼一声:“王爷,灵儿是打小就跟着我的陪嫁丫头,那琉璃盏虽是金贵,可她也不是有意的。这些年来她照顾我,也尽职尽守,您就饶了她这回吧。”
归海莫啸目光四扫,果然见床边碎着一地五光十色的瓷片,他眸有探究,盯着灵儿半晌。忽而手一扬,一声脆响传来,灵儿惨呼一声,已被归海莫啸甩在了地上。
“那琉璃盏是白晋国的贡品,异常珍贵,没用的东西。只此一次,下回便不是一只手的事了,还不快滚。”
灵儿跪地谢恩,跌跌撞撞出去,戴冰琴已是满脸苍白,僵立在旁。
归海莫啸撇她一眼,冷笑一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怎么?不满本王的处罚?”
他的声音充满了冰冷的意味,戴冰琴禁不住一颤,却轻声道:“妾不敢。”
归海莫啸轻轻抚摸着她的嘴唇,那双唇唇角带着清浅的弯度,肖似梦中的那人,他双眸眯起,轻声道:“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妾不明王爷的意思。”
归海莫啸唇际挑起,紧盯戴冰琴:“昨夜令妹失踪了,你可知道?”
戴冰琴一愣,抬头紧盯归海莫啸,面有惶然:“冰瑟失踪了?爹爹没有派人来告知啊。她怎么会失踪呢。”
归海莫啸眯眼盯紧她,眼见她面上全是担忧和茫然,表情不似作假,只轻轻一笑。手指滑过她尖尖的下巴,使劲一捏。
眼见戴冰琴双眸含泪,他才松了力道,笑道:“这几日外面乱,夫人少出门为妙,本王会派人随时保护这碧荷院的。”
他说罢放开戴冰琴,袍袖一甩,转身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眼前。
戴冰琴踉跄一下,扶着梳妆台跪倒地上,双眸一闭,豆大的泪珠便滚滚而落。侍女们眼见她哭得失神,也不敢上前来劝,又见院外围上了侍卫,不免更加谨慎,个个战战兢兢。
良久,灵儿从外面进来,眼见戴冰琴跪在地上,惊呼一声忙扑了上来:“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戴冰琴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她缠了白色纱布的手腕上,眼泪便再次涌了上来。
“疼吗?你受苦了。”
“小姐说哪里话,王爷没下狠手,奴婢这手歇几日便能行动自如了。”灵儿说着便去扶戴冰琴。
戴冰琴摇头起身,在凳子上落座,苦笑道:“尘儿就那般好,至于他费那么多心思,如今又发这么大脾气……”
“小姐,您快别说了,这院子如今……不安全。灵儿去拿药膏,您的下巴都紫青了。”灵儿说着,转身而去,回头去看,却见戴冰琴仍呆愣着坐在那里。
灵儿摇头一叹。心念,王爷这人,真真是若要待人好,能将人给疼化了,可怎么转眼便又变了另外一人般,比修罗都骇人。偏小姐又是个死心眼,错付了一片痴心。
接连几日的寻找竟是毫无线索,归海莫湛已是疲累不堪,眼见数日过去,已是到了出征的日子。边关布防紧急,万不容失,他只能吩咐袁绯继续找寻,在担忧中誓师出征。
永封四年二月二十五日,天阴,微雨。
春红落了满地,翩飞转眼零落泥中,天地间灰濛濛一片,春意缠绵。便在这样的烟雨中,京都百姓再次送走了北上大军,整个雒阳城一片肃然。
慕王归海莫湛一袭银甲,骏马高嘶,烟雨洗刷了他的铠甲,铁衣散发着凛冽的寒光,他一骑飞冲,率先没入了烟雨中。
他的身后,大军肃然,滚滚而动,隐约是千军万马纵骑沙场的杀气。至此京都百姓认识到了这位文雅贤德王爷的另一面,原来温润的慕王也可以这般凛然铮然。
而此同时,南方的战争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二月十五日,南翼先锋军攻破和州门户,弈南关。海天军阵亡万余人,干南山将领率军退守安庆城。
十九日夜,南翼大军围困安庆城,干南山将领率军死战,激战一日夜后,安庆城驻军全部阵亡。安庆城主,干南山将领全部阵亡。南翼大军杀入安庆城,烧杀抢掠,血洗之下,安庆城几为空城。
和州守将马冲集结残余部队两万余人,与近十万南翼大军对峙于盔谷,海天军队在三数倍于己的不利战况下,人人不畏生死,以血肉之躯为盾。生生遏制住南翼军队的攻势,避免了和州沦陷。
二月二十二日,南翼军派出一支轻骑部队,绕道盔谷后方,前后夹击和州守军。海天部队腹背受敌,仍激战一日方退,海天战亡甚众。
南翼军趁胜追击,马冲带领残军,且战且走,恰时阜山键锐营将柳逸远率二万精锐赶到。海天军据险而守,避开南翼军锋芒,阻滞南翼军的进攻速度,等待援军到来。
二月二十七日,南翼再次发动强力进攻,海天军队在威远将军马冲、键锐营参将柳逸远的带领下,退守索桥渠。此索桥渠为和州最后一险要关口。索桥渠攻破,则和州再无险要可守。
两万余将士死死扼住索桥渠,关口水源被南翼军切断,海天将士以索桥渠为凭,沿这条宽三丈半、深约两丈的长渠,东西绵延上百里,与南翼军展开大大小小数十场血战,而此时经过数十次战役的和州守军已经所剩无几。
三月二日夜和州守将威远将军马冲孤注一掷,深夜带领两千余死士出关,偷袭南翼军粮草未成,向怒马山逃亡,南翼军死追,与怒马山嘉岭遭到海天重兵伏击,追击的南翼上万兵马全部阵亡。
于此同时,南翼军粮失火,数万旦粮草付之一炬,却是翰王归海莫烬已率三万先锋军到达索桥渠。一夜之间,南翼粮草被焚,又伤亡过万,顿时士气大减。海天则打了开战后第一场胜仗,一时间士气高涨。
翌日,海天掳南军七万前军抵达,三月六日,南翼军再次集结。翰王归海莫烬率军迎战,双方战于索桥渠旷野,血战持续两日一夜,双方死伤惨重,形成对峙之势。
是日夜,云淡星疏,江风带来清爽的空气吹过索桥渠海天军营。
白日的一场恶战已经落幕,江风中还带着腥甜的血味,海天营中士气却极为高涨,显然这场大战海天占了上风。虽是两方都死伤惨重,但是相比海天,南翼却折损了三位大将,中路军统将万庆常更是被翰王生擒回营。
沿着江岸铺展的军营中,此刻不必职守的将士们有的唱,有的笑,有的喊,借着各种表情发泄连日生死交撞的情绪,倒也热闹。中军心知南翼大将折损,不可能再行攻击,倒也不曾下令约束。
此刻一座较大的军帐灯火通亮,离热闹的篝火并不算远,可是所有的声音到了此处似乎都化作了无声,天上几点稀疏的星子落在其间,异常安静。
归海莫烬刚与几位大将商讨过进一步的战略,众人各抒己见后,沉静了下来,兀自执起茶盏润喉,帐中一时显得异常安静。
却在此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中军大帐外响起:“奶奶的熊!这个狗娘养的万庆常,打仗就他妈会放冷箭,现在被俘居然还敢给老子脸色看。听说功夫倒是不弱,要不是王爷下令不准难为他,老子倒要和他比个高低。”
说话间一名将领闯了进来,口中骂骂咧咧又道:“妈的,这次来晚了,竟见了些小鱼小虾,不过瘾,明日再战,老子……”
将领骂着冲入,直觉帐内气氛不对,抬头一看,却见归海莫烬坐与长案后的帐椅上,脸颜轮廓深邃,如若刀削。他一惊,啊的大喝一声,冲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帐中。
“鲁超见过王爷。”
鲁超身后的年轻将领也是一愣,忙上前跟着跪地行礼。
“陈广见过王爷。”
归海莫烬却是不言语,淡淡地盯着二人,目光却也不见犀利。坐下的柳逸远满脸笑意,看向两人的目光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突然,归海莫烬右手一扬,顿时便是一道凛冽的掌风直击二人,那鲁超,陈广,几乎同时后空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均避过了这一掌。
归海莫烬面上略有笑意:“不错,有长进。本王就将看守万庆常的任务交给你二人了。”
鲁超一听面容一垮,抬头眼见归海莫烬面容清冷,却也不敢多言,只偷瞄了眼柳逸远,却见他扭过了脸。鲁超无奈,眼眶已是急得微红,复又偷眼去瞄归海莫烬。
“去吧,先守营两日。”归海莫烬淡声传来。
鲁超面容一亮,忙高声应是,和陈广相继而出。
“你不是说王爷巡营去了吗!害老子帐前失仪,差点上不了战场。”
“你还说,要不是你我也不用跟着受罚。”
两人的责怪声隐隐传入帐中,一时间帐中人人面有笑意。归海莫烬微微摇头,撇了眼柳逸远。
“鲁超这急躁的性子怎么就改不了了。”
柳逸远笑回:“这还是知道王爷到了军中,有所收敛了。”
帐中其它几个识得那鲁超的皆是连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80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