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杰臣目光一,迈步便下了台阶,向院门步去。花白的长须飘飘荡荡,在觅尘身边一晃而过。
觅尘见他身影消失在院中,回头望向书房意迈不开脚步,正犹豫间去职的归海莫湛扬声问道。
“谁在外面?”
她这才轻叹了一口气,迈步上了台阶,掀帘进屋,淡淡一笑。
“是我。”
抬眼间只见归海莫湛坐在案后,面容在明灯下越发显得清瘦,面上还带着那般清雅温润的笑,只是整个人意似瘦了几圈,显得那双玉石般的双眸越发晶亮有神。
归海莫湛双手微动,片刻才笑着从案后走出:“怎么身上落了这么多雪。”
他一面说着一面接过托盘顺手放在矮几上,伸手便帮觅尘将身上的轻裘解下,见她一直低着头不做声,也不介意,将轻裘上的雪拍落,又给她围上,接着便快步走到炭炉前将炭火挑得火红。
觅尘抬头见他执着铜钳,神色专注,红光映衬下清俊的面容温和而宁静。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至书桌前,翻了翻桌上堆积的层层宗卷,笑着回头。
“宗卷,折本可不是这么整理的。”
她说着便绕步到了案后,轻抬手臂执起一本奏章,随即又是一顿,望向归海莫湛。
“我能看吗?”
归海莫湛目光怔怔望着她,看她淡笑轻语,看她嫣然相问,看她素手执起自己方批好的折本,盈然望来。
他目光凝滞,意是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手中铜钳一晃,炭火飞溅,掠上手背。
他这才回神,轻笑低头又去拨弄那炭火。
“没什么不能看的。”
觅尘挑眉,低头翻开了那奏本,却是奏报姜泞郡守贪墨的折本。只见最后几笔朱批,写着。
“清理积欠,诛杀贪官,势在必行,不循向日情面,众从请托,务必严加议处。追到水尽山穷处,毕竟叫他子孙做个穷人,方能符意。乱世用重典,为国家计,为社稷计,不如此不足以拨乱反正。”
他的字风骨清俊,落笔走势间自成一体,清润倜傥,可言语间的犀利却和了平日的湿润平和背道而驰。
觅尘微微抿唇,抬头间却见归海莫湛正端着那白玉碗用着苡仁百合粥。她在外面站了许久,那粥已经没了热气,张口欲阴,见他用得认真,她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低头将散落的折本收好,一本本翻动着高高叠起的宗卷,一目十行迅速看着,然后按照批阅和未批阅,各地不同,参奏事情类型不同,轻重急缓,分门别类将厚厚叠叠的折本收拾妥当。
这一段时间归海莫烬偶尔会到她的清萍居办公,每每她都陪伴在侧,整理折本的事情倒也做了不少,动作极为熟悉,也就半个时辰的样子便整好了书案。
见书案上整齐了不少,也有序了许多,她满意一笑,在桌前坐下,执笔见砚台上的墨迹已干,她正欲去拿砚棒。却是一双白玉修长的手先一步执起了乌黑的砚棒,觅尘抬头正迎上归海莫湛蕴含笑意的眼眸。
“我来吧。”
他说着便打开墨匣,从中夹出墨锭,放入端石砚床,再从砚滴中取水砚床,左手轻拂广袖,执起砚棒墨了起来。
他动作间轻缓有序,雅然脱俗,觅尘笑着执笔,取过香扉纸面,饱蘸浓墨,将各各类宗卷的名字写下。一一放在折本上,搁笔拍手,抬头对归海莫湛一笑。
“行了,叫你的小厮熟悉下,这样总是能省些气力的。”
归海莫湛片刻恍惚,双眸黑不见底,觅尘被他望的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轻声道。
“你也别太累了自己,吏治腐败,税收短缺,国库空虚,这都不是一日两日烙下的病根,自也非一日之功便能拨乱反正的。太急了反倒不好,此事需得缓缓图之,不然恐引起朝野慌乱。到时候怕是皇上也不会支持你清吏治了,那样才是要半途而废。岂不可惜?”
觅尘说罢,半天未听归海莫湛言语,抬头却见他仍定定望着自己,她心一颤,正欲起身却见他舒缓一笑,眼底似落了细细密密秋水般的明净。
“好久没见到你的样子了……”
他说着抬起右臂,指尖轻轻在觅尘脖颈处那一道细微的浅痕划过,正是那人皮面具的接口处。
觅尘只觉心脏沉重又剧烈的像是要跳出心窝,几乎无法承受他的目光。感觉他湿润的手在耳际划过,她猛然回神,低头避开,推开座椅便站了起来。
“我该回去了。”
绕步从书案后走出,归海莫湛却是身影一移挡在了身前,觅尘不妨撞在他胸前,下一刻便被紧紧钳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的呼吸吹过她的发际,纠缠至心,他的心跳一声声撞击着心腑,如窗处翻卷的狂雪,层层激荡撞得她不知所措。
那怀抱饱含了思念,煎熬,忧伤和执着,觅尘只觉一眼深深的歉疚和无力慢慢织成细密的天罗地网,将她笼在其间不知该如何才好,似乎只能同他一志涩楚才能压下心头的疼惜。
“我好想你。”
归海莫湛将觅尘搅紧,话语带着炙热的温度吹拂在觅尘头顶,她猛然一惊,忙伸手推开他,跌跌撞撞他不是你往外冲。
归海莫湛却也不拦她,只盯着空空的手臂,难以掩饰地浮起一抹伤感和失落。
他耳边觅尘就要冲去书房,却是猛然回身:“等等。”
觅尘身子一僵,上步在门扉处,不敢回头。屋中顿时陷入了沉静,过了许久归海莫湛才移步走近。
“我送你。”
觅尘轻轻点头,任由他掀开锦帘,她跨步而出,屋处寒风夹雪,已是白茫茫一片。
两人并肩而行,步履缓慢,兀自无语,雪地中陡留一大一小两对浅印。
待步至一处花阁,寒风被阁墙挡住,微风迎面已不再那么刺骨逼人,有暖意带过耳鬓。
花阁四周便植梅花,远望几颗苍翠青松环抱着一池碧水,雪舞湖动,似梦似幻。
恰有一片梅落,轻轻飘上觅尘肓头,归海莫湛停下脚步,转身间抬手捻下那一点红色。
抬头迎上觅尘望来的目光,只觉其间几分落落温柔,几分轻疼迷茫,逐渐蔓延到他的心口,漾得满满的全是感伤。
他缓缓抬手,复又垂下,目光摇摇落在翻飞的雪幕中,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是我?”
觅尘心一窒,轻握衣袖:“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尘儿,你这样的回答对我不公平!”
归海莫湛猛然回头,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将她拉入怀中的怒意,又迅速转身面对阁处,背紧绷,肩头更是因急促的呼吸而不停起伏。
觅尘沉默半响,终是目光一敛,咬唇道:“我……我受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爱人。”
她舒了一口气又道:“你知道吗,那年在书轩见到你时,我刚从鸣音寺下山,而上山的时候我们见到了柳姐姐。她很美,浑身上下都透着哀婉和柔和,贤淑的样子便向是从古画中走出的人儿一般,她身上的气质都是我所缺少的,因此也无可避免地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我识得柳姐姐在先,见到你在后。那时候……在鹿
鸣轩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小,可你已经是翩翩公子,风采出众,最重要的是在我看来你身又家室。我心知柳姐姐是你的侧妃,从一开始见到你,你的身上就像是贴上了别人的标记,我心里头一直觉得你不是,也不会是我的,一直都有一种排斥感。我承认我动心过,而且……曾经很清楚地动摇过,可最后终抵不过心底的恐慌。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也是个自私的人,我只想保护好自己,本能地远离掌控不了的事,我不够勇敢。而在我看来,你便是碰不得的人。如果你非要个缘由,便是这个。”
觅尘说罢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一眼那抹似乎已经融入雪中的身影,她甚至怀疑这话意真是从自己口中说出,何其残忍
她不知她的坦诚在归海莫湛听来会是怎样的冰冷如刃,只知道他这般,她唯有坦诚相对。而她也相信,他不是为情会失去自我,寻死觅活的人。将话说清楚了,他反而能更杂技团自己疗伤,更早地走出这段情伤。
归海莫湛却随着她的话一句一句说出,浑身陷入了彻骨的冰冷,他僵直着身躯却禁不住身体摇晃,唇间一抹笑痕淡薄逸出,隐含苦涩,随着狂雪扑面,他猛然而笑。
那笑声隐含了沉重的悲伤,仿苦悲鸣。
觅尘看着他发白的面容,只觉心间猛然撕裂了一道冰纹,有寒风吹入,带起阵阵痛楚,心头的无力,悲伤,歉意,心动和心疼被搅动而起,轰然崩溃,雪崩般将她没顶卷入,再难抵挡。
有冷风扑入心腑,归海莫湛笑声一凝,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他扶住花阁的镂空雕壁,根根用力,骨骼凸起,身体也跟着剧烈震颤。
觅尘吓得忙上去拍抚,感觉到掌心清瘦的身躯,眼眶一红,一道晶莹的泪水缓缓沿着脸庞兀自落下滴在了归海莫湛的背上。
觅尘一惊,想要止住泪水,可它却越发纷纷坠落,碎裂滚珠,在他背上溅起朵朵墨莲
片刻归海莫湛停下了咳喘,却不曾像往日那般怜惜地回身帮她擦拭泪水,低声安慰。他只是微微直起身子,轻轻挥手拂落觅尘拍在肩背的手。
“我归海莫湛平生最少信命,呵呵,却不想……最后意输在此间。”
他说罢,仰头惨然一笑,蓦然迈步,再不回头,沿着来路而去。
觅尘望着被他拂落的手,只觉心中一片透骨冰凉,久久望着那道欣长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雪卷雾海中,而他温润含笑的样子却在心头兀自清晰,似刻入了心底,固执地与心血交融纠缠。
第六卷尘埃落定第二十七章密谋
永封三年冬季的第一场雪停停下下,竟持续了几日,静谧的素雪纷纷攘攘覆了一地,衬得天地更加广博,月色也更加清寒。
觅尘仰望着翰王府层层起伏的琉璃瓦顶,只见上面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放眼望去整个翰王府素白纯净。比起往日的威严有致,却独添了几分俏丽别致。
这几日归海莫烬染了风寒,算起来觅尘认识他这些年,倒是第一次见他生病。心中放心不下,便提议住进翰王府照顾他,却不想他竟想也不想欣然答应了。
觅尘真入了府却又隐有不安,也不知道海清帝对她到底了解多少。但是既然归海莫烬没有阻拦,她便也不再多想安心住了下来,只每日定时送药,三日下来归海莫烬倒是面色红润,病情渐好,昨夜更是闹她到入夜。
想到一夜的缠绵纠叠,觅尘面染绯红,低头展襟轻盈转了一个圈。迎着清月皎洁,深深呼吸着这甘甜的空气。
归海莫烬穿过月门,正见觅尘一身湛蓝冬裙轻摆,轻柔飘逸回转在一片雪色中。他目光一敛,远远望去她便如这冬日里一道烟波浩渺的湖光,轻雪未融,已让他满心落了春意。
归海莫烬快步走近,觅尘听到踏雪声,一转身便蓦然落入一双深邃的眸中。见他迈步而来,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锋锐唇角似是噙着一分餍足的浅笑。
觅尘怔在他的注视中,一愣之下已是被他抱了个满怀。他身上还带着些冰雪的寒意,显是骑了马,觅尘不免眉宇一挑,嗔怪道。
“不是说了让你坐马车的。”
“马车太慢,我想你了。”归海莫烬笑着扬眸。
他的目光让她想起昨夜的荒唐,觅尘别过头去,垂眸避过他那亮灼的目光,不免耳根一红。归海莫烬却是朗笑数声,目光落在她绯红的面颊上,眼底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闪动不已。
想到他天未亮便出门,此刻方归,觅尘抬头淡笑:“可用膳了?”
归海莫烬摇头:“不急,一会儿有几位大人来议事,议罢再用。”
觅尘蹙眉,正欲反对,却是李季快步而入,见院中情景脚步一顿,垂首立在了月门处。
归海莫烬只拉着觅尘的手回头:“可是谢大人他们到了?”
见李季应声,归海莫烬又道:“将他们带到书房。”
他回头望着觅尘笑道:“陪我?”
觅尘诧异挑眉:“你议事我一个郎中跟着岂不奇怪。”
“书房隔间有软榻,一会议完事我们一起用膳。”
归海莫烬说着便拉了觅尘的手向书院走去,觅尘见他霸道,淡笑跟上。
待到了书房,归海莫烬将觅尘引之里屋,将她放在榻上,围了锦被,又把炭火挑旺,正听院外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见觅尘浅笑挥手,便冲她笑笑,挥帘出了里屋。
觅尘隔着帘帐,虽是看不清外面情景,一字一句却听得清楚。
书房中,几人相互见礼,随即便各自落座,侍女奉茶退下。
觅尘已从见礼声中听出了屋中几人的身份。那清雅浅声应该是谢羽时,想起在北舞渡和此人的一番口水之争,觅尘不免隐有好笑。
当时归海莫烬便有言,此人必被归海印重用,果不其然,谢羽时被御笔提名状元,入了翰林院,不到半年便被提为内廷执笔处章录,草拟圣旨,记录圣听,一应奏章更是由其管理,宫廷史实亦需由其经手记录成册,收入档室,重要性可想而知。
在北舞渡的一番言论,觅尘便能察知,这谢羽时乃是刚直大衷之人,想来定是心中只有皇权,万不会牵扯进朋党之争的人,倒不想这样的人亦能被归海莫烬拉入麾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
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蓝明远。他从泗州城赈灾回来被擢拔为吏部右侍郎,官拜三品。
另有一个自称马宇恭的人,觅尘这些时日帮归海莫烬整理折本,倒也知道。
这马宇恭亦是年轻有为之辈。其父马长安曾是归海印的近身侍卫,忠诚有佳,不想他的儿子弃武从文,竟得中德邵二十年的状元,归海印大喜,视其为心腹之人。如今已官拜工部尚书,近来更有韶华郡主要下嫁马府的传闻。
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想来便是归海莫烬多有提及的刘秉鸿刘老先生。
至于其它两人,觅尘就不得而知了。
她思虑间屋中已是议论了起来,觅尘细听之下却是一惊。他们竟在商议日前归海莫烬跟自己提到的顾国公一事。
此事和泗州水灾息息相关,而若是没有泗州水灾,大哥便不会被朝廷派往泗州,云诺便也不会出事。
觅尘自从知道水灾本可以避免,却是那顾国公令人加固北岸堤坝,致使修固南岸时多有偷工减料,这才酿成了大灾。
她心中悲愤,便也听得认真。
“顾阁老如今在朝上势气正盛,贤妃娘娘更是入主后宫,另有肇王为其撑腰,怕是单凭这一件事,很难一举绊倒他。”
“蓝兄说的甚是,皇上月前刚刚册封其为永禄侯,现在弹劾他,先不说罪名能不能坐实,但是皇上怕也放不下面子。”
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觅尘心知他们口中所说的顾炎正是归海莫啸的外公,皇后娘娘的父亲,顾国丈。对于顾炎觅尘知道的虽是不多,可对其在朝中的影响力却是略有耳闻。
顾家本就是海天氏族大家,顾炎其兄便曾官拜海天右相,顾炎虽官职在邹杰臣和戴世矩之下,但影响力怕是不比前者低。
海天为了分化左右丞相的权利,另设有文英阁,直接参预机务,上达天听,对丞相的批文定策有监督权责,并可提出审议复奏,类似唐朝时候的门下省。而顾炎便是文英阁的阁老,位列六部尚书之上。
觅尘正兀自蹙眉,却听归海莫烬清冷的声音道。
“顾炎此人曾二任内务府总管,四任翰林院院士,五任刑部尚书,六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十任经筵讲官,兵部尚书、佐领,十一任经筵讲官、吏部尚书、佐领,十二任加一级,十三任文英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佐领、加一级,直至十四任擢拔为文英阁阁老,自此在此位十二载。文英阁且不说,内务府,翰林院,哪个不是父皇倚重之所。六部其更是出任过其中三部尚书一职,能力可见一斑。顾家一脉入朝为官者甚众,顾炎这半百之年在朝廷笼络了多少人脉,怕是更无从得知。要想扳倒此人,不仅要一击而中,而且定要掐中要害不然怕是再难抓到这老狐狸的尾巴。”
“王爷说的是,顾阁老心思缜密,水灾一发生他便暗自除去了当年负责修筑泗州堤坝的相关众人,倘若不是那泗州城尹归乡丁忧,又恰逢此人好色,明为丁忧实则早令辟住所包养青楼女子,这才没被顾炎的人找到,要不……怕是早被灭口。这次能拿到证据,也着实是侥幸。”
觅尘听蓝明远这般说却是微微挑眉,看来这次他奉命去泗州城赈灾,倒不是单为赈济之事。
“顾炎做下如此恶事,累及数十万灾民,他虽是有功海天,又是朝之重臣,皇上倚重,可此次罪大恶极,我就不信皇上能一力包庇。”
“高兄说的是,肇王势大,靠的便是其外公顾炎在朝人脉,贤妃娘娘入主交兰宫,也靠的是顾家。皇上对顾家可谓天恩浩荡了,可顾炎不思为国尽忠,却做下此种丧尽天良之事,就算皇上不重责,怕是对其信任也会动摇。”
“此事一旦定案,便是三司会审,刑部和都察院皆被肇王把持,大理寺自有裴兄。只是如此大案,皇上定会派一名主审,这主审之人需得压得住三司才可,我们只能从此下手,方能将主动权控制在手。”
“章大人见笑了。顾阁老如此行径,大理寺定会秉公而视,裴靖也万不会放过如此恶人。严大人的话在理,主审之人能由王爷出任是再好不过了,倘不然慕王爷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想来这说话之人定是大理寺卿裴靖,听到这里觅尘心思微动,脑中闪过一丝微光,却听那苍老的声音说道。
“你们?br/gt;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第7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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