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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命(完结)第47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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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黄集强谏皇上重缮帝后寝陵,贾怀仁你亦是力撑他的吧。”他本不是喜好旧事重提的人,当日寻了黄集私扣民饷扩以宅府的短处解决了那厮。便也打算再不牵扯多余的人。只如今,见这等腐臣一个个如墙头草随风倒实在看不惯,挂着老事狠狠羞他一番倒也不过分。

“王…王爷。臣那时并非有意悖离尚书大人的陈见,只…寝陵一事关乎天家颜面,国体根本。臣以大局而发,着眼观望,自以认同黄大人的奏谏。臣…效力尚书大人之心终始不渝。”

“混话!”空拳猛击了案台,满盏茶水倾出,司徒远惊怒言道,“汰浮溢而不骛入,节漏费而不开利源。你在户部一呆三十年,节用以本这等浅显通明的道理竟还要我一一点透?!好个国之根本,天家颜面。支部国库不是国本?民生国计更不是颜面吗?!”

那老臣已听得浑身瑟瑟发抖,本是揣了拍马屁的心思,想着联名他女人入职,但也是给了摄政王的脸面,而后女主财,男控政,绝对是一妙招。然未想到,这王爷却是个不受拍的,求她女人复仕。反要他脸拉了老长。这一回,是搬了石头砸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来台面,只得俯地言罪。

司徒远听够了他哆哆嗦嗦上不接下的胡乱说辞,袖子一揽,冷言道:“寝陵既是国之本,且你又是个遵以先令的。依本王看…先皇陵殿处正缺个人手,就由你去填了。”言着再不顾其他,径自起身,绕了众人而出,只步子略停,并不回身,“明日即去应职。把这一身五品朝服褪了吧,亏你做了三十年的度支要员,却是个不懂钱财之道。”

大步踏出户科行,迎上这年第一场小雪,碎乱如玉,透着隐隐凉意渗入脖颈口。杨归忙追随而出,打起云伞为其遮去一片风雪,却见司徒远空立于廊处久久愣下。连着五日未得闲归园,可是挂念起一家妻小?!杨归倒也不敢去揣摩他的心思,只微退了半步,随着一并怔站。

“今年初雪,来得早了。”许久,司徒远终于出声,毫无示意下抬步即走。

杨归忙得追上去,一路在琢磨着何以为早……

素烟缭绕而过,凤兮阁架于山琼之间,正对凤阳大殿。阁厅暖厢。正以冷雪烹茶,云诗然歪在窗前怀抱着狐裘护手,黑底镶有绛色描金纹边。窗外风雪盛下,一侧仕女忙打下细妃幕帘挡遮寒风。隔了帘子,仍是掠到那长麾身影于风雪中稳步而上,这近百级的山梯石阶,若要一口气登上免不了喘上几口,只帘外之人面色如常,依是冷峻。

“桐丫头,再烧一壶秋酿。”玉手掸了袖摆,微转起身子正坐。

暖厢隔寒的厚帘一起,那个身影夹着满身寒气入了间。

云诗然眸底无色,只平缓道:“出兵平西乱之事,依摄政王的意思,要待到何时?!”只此事定下,她便可毫无负担地去大法寺陪着长生吃斋念佛,自此心无旁骛。如今多方势力云集,平乱之谋,更是牵涉国家大计。所谓强兵宁可百年不用,不可一日不备,然上官逸当政间,因无战事林立,统练便也稀疏不齐。以致军心散乱,冗员弱卒更是充斥其中。昔日强兵善将,早已沦为今日颓败贪吏。

“兵纪纲要松散脱垮,演练列席更是虚应了事。这般松垮的军队,不战必败。”司徒远临着堂桌稳坐,面上依然无色,只唇中溢出丝苦笑,“眼下不用些时候功夫整纪,便要在疆塞丢命现眼了。”

“这一次…摄政王是欲亲率而征吗?”云诗然推了华盏而上,眸眼淡淡扫了一侧的人影。这男人是由军中混出的名声,如今久居于朝堂。心中但不知还存着几分驰骋热血。这个抚远大将军之位…绝不是由随便一人轻易坐上去的。如今司徒远已身列摄政之王,与那云阳主位更是咫尺之近,若再能借抚远平西一事上位,而后便是集政权兵符于一身的鼎盛。实难想他之下一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抑或是欲而代之!她这一句,是询问,却也是狐疑探测。只是…他若真起了那个心,定不是他们孤儿寡母都挡得住的!

司徒远敛眉,沉思了片刻,终以感慨道:“若以十年前,定是要一马当先。然,如今…家事冗杂琐碎,实脱不开身。依我之见,彦大将军亲率将师出任抚远大帅确也适宜。”

云诗然心下猛松了口气,抚盏的指尖微颤染及茶水,而后仍作镇定道:“摄政王从来与彦慕政见不合,如今但也能高屋建瓴,举以贤德,本宫甚感欣慰。”言着胸口亦舒朗,颇为恩典道,“本宫听人言,摄政王操劳国事已是多日未能归府。这该如何是好,日后朝廷囤积的繁复只少不多,摄政王倒也总不能弃小家而不顾吧。本宫的意思,王爷少时的宫所若能以简单收拾出来,便特准以王爷的妻小入宫陪驾。王爷看如此可好?!”

“太后体恤之心,我等感念。只入宫一事,我怕她不会欢喜。”司徒远虽有心将妻小招于身边,且太后既有能此意,倒也是因着对自己打消下几分端疑。然思及楼明傲的心意,便也生出了犹豫。她定是不喜这里的。

云诗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强求,只言她随时都可徙宫入住,无需再请奏。而后仕女端上秋酿,氤氲馨香中,云诗然抬眼微掠了眼递上杯盏的丫头。轻嘱咐了道:“去给摄政王行了全礼吧。”

屋里共立了个七八个丫头,只要这一个并不大起眼的小仕女同自己行礼问安。司徒远琢磨不出意思,倒也应了礼,见那丫头确实稳当大体,行礼念安间毫厘不差。

直至那丫头退下去,才听云诗然浅浅笑着提醒了道:“这丫头…便是桐泽的庶出四女。看着还顺应吧。”

“唔。”司徒远倒也没多想,只闷声应了,而后又觉得这话熟悉,像是从楼明傲那里听了不少念叨。扬了眉后,目光追上那退出去的身影,微声一叹,“说得就是她啊。”

两人叙了片刻,司徒远吃了今年的秋酿便也退身而出,又是行了一段山路。时而风雪更盛,他是一人上山,侍从杨归等皆候在半坡的观雪亭。尤记得每逢初雪,父皇定会携着云贵妃入亭观景,而后上山宿在那暖厢一夜。他那时常听宫人道,他父皇便是于此牵着爱妾之手,指点江山,列览皇城上下,远望万里河山无尽。那是他的天下,身边是他欲与之分享三千荣华富贵的女人。

曾几何时,他心中亦升腾出那一个念想,携爱妻之手伫立于云山雾海,与她共享一座江山。那是他的天下,更是她的天下。年少时是以怀揣这般憧憬,往后江氏之女却也成为执着支持自己的那位佳人。那份浮华潋滟如过眼云烟,沧海桑田已过,昔日的希冀,于心中还有几分重量?!

他微缓过心神,却见几步之外冷亭中站着一女子,长裙曳尾,依是那一身暗色墨缎。她只面朝宫阙之景,云烟缭绕下那身影不清,只洒下默默的荒凉。她缓缓回身,正以对上他的视线。淡淡的惆怅逐以蔓延,散落在二人之间的山径阡陌。

他少时的愿景,她依是记得。也只有她能明白,他眼中此刻抹不去的落寞与沧桑,那是一种失落,刻印在心底,不会由时间褪去痕迹。

阿九小剧场第七十二章上官裴,你记住。

第七十二章上官裴,你记住。

“王爷。”江澜轻薄无力地唤了声道。徐徐迈上石阶,迎上他的目光。

司徒远偏头错开脸,躲闪着她的注视。他已不知要如何面对这女人,尤以这般场景下,他和她…终还能有什么话可言。这山腰之间,冷风骤烈,她穿得霎是单薄,黑绸于风中卷起旖旎华姿。她刚刚去过夏府,那个曾被自己视为“家”的相府,如今却是对她朱门紧锁。他们再不愿见她了,甚以从不会放弃自己的义父,都不肯见她。风雪间冰寒地冻,她一身轻薄的绸衣,长跪不起。那四个字充斥在脑海中,挥之不散——众叛亲离。原来…孑然一身的只有自己。

是她又做错了吗?!她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他们吗?她想不通,想不透,任凭冷风贯身,痛得麻木。她因着他们变了如今的模样,这世间惟有情与恨最催人老,她眉间额角隐隐的细纹,却是因这纠痛在心底的爱恨情思吧!

乌发散如绸缎。于风中纠缠。她抬了眸静静看他,哀戚决绝,似以恳求:“再陪我…去一趟凤歧山顶吧。”她还记得,年轻气盛之时,他常常领她,于这云山缭绕间洒意相望,他们时而望九阳宫阙,时而览人间盛世。她每次都能自他眸中看到“天下”二字,她爱他,只爱的方式便是满足,她要极尽毕生之力,允他一生愿景成真。

他并未看她,亦不答,仿若未闻般轻步而下,身子掠过她肩头,但未瞥一眼。

她心口猛地裂开,仍坚持地拂身,抬手即是攥上他的袖摆,那一声凄厉呜咽——“裴”。

他的步子随之一怔,而后再难起步,那个字…沉寂了多少年,十年,或以更久更远。

“裴。”她坚持地一声声唤着他,眼前之人并不是什么司徒远,而是那个满怀忧心挂念万民安危的上官裴,皇子上官裴。那一颗坚持执着的心,从不肯屈服。方时他如此骄傲,骄傲地让人心疼。

他身形僵住,少年之时的一颗赤子之心随记忆翻滚而上,熟悉而又温暖。

“裴,我等了十年又十年。一切都碎了,只最后求你,求你……”她言得失魂落魄,乱发飘垂,但不知眼前是泪,是雪,由风刮去,撕裂的痛。

光景果真易变,只片刻工夫,天色渐暖,雪似也停住。凤岐山顶雾霭团团散去,映出山下一片光华繁景。她望着远处的宫阁化作那小小的一团红影,于眼中跳跃闪动,心底牵动了疼痛。十年又十年,她梦中所有的场景,如今都立在眼前。唯一变化的是,他的身边。再不会是自己了。或许,十年,再十年之前,她便是该清楚明白的。人生没有那么多次回头的机会,一旦离开,更是意味着松手,往昔旧情,绝不复来。

如若真的没有几日,我只求能再见他们一面。

轻轻阖紧双目,迎风立于巍峨之顶,确有万人之上的幻觉,如痴如醉。

那一年,她十五岁,他们成婚的第二日,他便携她一并登高望远,亦是于此间,他兴起而言,他会予她一个天下。她静静地笑,只望着他溢满自信的眼眸,便是沉醉的一塌糊涂。更是由那时开始庆幸,庆幸义父予她嫁给了天下最是风华的男人,他如同璀璨的明珠,点亮她的生命。再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再不用时时瞧着脸色行事言话。她可以笑,可以哭,甚以撒娇无理取闹,他皆会淡淡看着,绝不言一个不好。

他的抱负,她从来明白。更是明白。若要助他圆以梦景,便不能离开义父。朝局动荡,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一个甚以被父亲处处打压贬低的儿子,其艰难重阻远非旁人所想象。义父,义父是她助他的最后一支稻草。而牵制义父的那字活棋,却是杨不兴。她庆幸杨不兴的愚忠,更庆幸义父的惺惺相惜之义,这皆是帮她为上官裴铺陈了一条光明大道。有的什么,能来得比权倾朝野的辅国丞相来得更为重要。义父的鼎力相承,却是上官逸至死也求不得的。上官裴要赢他,便只有这一枚棋子,却也是权比千斤之重。

这一团乱棋之中,倒是他们利用了她,还是她借用了他们,早已分不清。只她知道,她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他。正是为他,所以不悔。

她险些便要为他赢来的,只那最后一步,走得急了。父皇欲改立云贵妃为后的风声一浪盖过一浪,裴之母后若失去帝后之位,便是对裴嫡皇子之位的动摇。如此一来,本已架好的空垒即将如釜底抽薪,岌岌可危。这是她决计不从的,嫡皇子之位,她必要为他死守。她冒死为他走了一步险棋,不计后果!若非那个孩子,她更是抱了为他去死的心。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如若东窗事发,便尽数揽下所有罪责,以自己善妒存嫉的不轨之心保住帝后嫡位,绝不会牵连至他人。只那个孩子…实以来得不是时候。为了那个孩子。更是因着那一份母慈之心,母后竟是先她一步服罪。她苦苦策谋的一切,纵是先保住母后之位,反是终因自己牵累而失。

“裴。”她静静转身,唇角略颤,“我知你恨我。”

“是吗?”他的话依然平淡,眉间有深深的倦意,那双落满血丝的深瞳已是几日不阖。抬眸的瞬间掠着冷意,看着她一如审视陌生之人。

尤是他眸中的陌生刺得她最痛,一时间竟难以承受。忍着眼泪,强装笑颜了道:“恨着…总比忘了的好。”声音轻若无闻,那双浅瞳中泛着泉水的光芒。

“我爱过你。”他终于开口,只声音寒彻心脾,茫然的目光投向她,而后依是淡漠,“上官裴确爱过你,你等了十几年,为的就是这一句爱过吧。”他爱过,然,却从未将她看明白。这是他的悲哀,还是她的?!

“只你想要的,我都会不遗余力去争去抢,至今并未有半刻后悔,因那都是你想得到的。”她定定得看他,直到……看得自己泪流满面,满是痛意间,粲然一笑,“上官裴,你要记住,这是江澜爱你的方式。”她会离开,而后这世上再没有那个让他爱痛皆非,无力承担的女人。

司徒远眉头微微一皱,似乎要说什么却忍下了。眸间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眼前的女子竟也随着模糊起来,一晃是许多年前的豆蔻少女,一晃又是明丽秋华的端慧王妃,无论哪般。都是她。他看着她,竟然生出了绵延无尽的悲哀,是怜,抑或是爱?!后宫所有女人的悲哀都是一般,她们一心一意想要守护自己仅有的幻想,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宁愿飞蛾扑火,宁愿玉石俱焚。

风起鬓乱,其实很久之前,她便已然失了一切。眼眸里的泪水似乎流干了一样,空空的,赤o而出两颗黑瞳,“裴……”艰难的笑了,泪水落在唇角,苦涩难忍。她没有再说下去,就算是说尽了,她的心意,他都能懂吗?她做这一切,皆是为了他。

她准身面对着他,背对着山下一片繁华,一只脚缓缓抬起,悬在半空中,只是轻轻向后退一步,却仿佛走的格外漫长,刺骨的寒风了连着痛意掀起裙角。他的脸上瞬间起了惊乱,忙探出了手……

她只朝他微微一笑,扬起的袍袖并未迎上他。身子在刹那间向后仰去,只觉得自己被猛地拉近寒风的怀抱,虽以寒冷,却再不是痛。那一点点过眼云烟的繁华坠如碎片的时候,她仍然能看见阴霾的天空,晶莹剔透的雪花,远处随风飘落的枯叶,还有……他渐渐靠近的脸,用力伸出的手。即便她伸了手又能怎样,还是抓不住他,他们之间早已隔了太远。

轻闭了双目,蕴下最后一丝泪,忽而想起家乡的梅树,这般季节,正以怒放……

曾听老人言,梅花怒放时,是她在悲伤,因为太寂寞了。

人这一生,终究是要怒放一回的,即便葬身于寒风之中。

豫园翠郁林间枝摆数摇,细细簌簌沙沙作响。

冷风袭来,彦慕立于楼明傲身前为她挡下大片风雪。

长麾于风中猎猎作响,他半转了身子迎着她的目色:“你不该在院子里站这么久。”

楼明傲只一笑,淡了道:“我整日都是憋在寝间的。”自长生退避大法寺后,她亦是听到了不少留言,他们皆在议论,司徒远距那个位置只一步之遥。她多番告诫了自己,这一次,她定不会拦他,如若那是他想要的,她会成全他。她能够构想象那个位置对他们这些皇子皇孙的诱惑,她更深信女人若与江山相较,只会输得很惨。他曾以雄心壮志,却苦于时不得机,十几年间深藏若虚,如今的情状却比从前任何势态都要好,只在他握与不握。

“彦慕,若论当皇帝,他必是会比上官逸做的好吧。”神情平静却像言着再过平常不过的事。

彦慕微怔下,而后抿唇沉沉道:“你竟是想通了?!”

若一切皆被摩什言中,命运定该转回初始的道路,她必是争不过的。苦笑溢出,眸光淡下,似玩笑道:“怎么办,我不想死在他身侧。”

阿九小剧场第七十三章诺曦

第七十三章诺曦

孝仁四年方至小雪。却已是漫天飞雪弥遍。

相府书阁,檀香正燃。

案前的夏相阅毕最后一份文书,满是疲倦的倚在一旁,最后一份,他

后命(完结)第4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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