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命(完结)作者:肉书屋
后命(完结)第46部分阅读
去。”
目光微落及腕上璀璨明光,心底但不知生出几般温暖,由着他拽了自己起来,这才恍惚听见是说要回去了。她瞪着他握着自己的手,静静抽了腕子出来,而后引来长生蓦然回首,沉沉的凝着自己。
她微一笑,试探的反拉上他袖间:“该是我…领着你才对。”
长生愣过一瞬,竟也些呆傻,连“唔”了几声扭头即走,转身的刹那,脸颊浮上几抹红晕不散。
这还是她第一次握他,然这一握,便不想松手。及至车前,才略显尴尬的欲松开,长生见她神色有变,了然掠了眼二人握在一起的手,忽地一笑:“你要不想放,这么握着也好。”
她正以琢磨他这话的意思。倒是放还是不放,什么是“不想”,什么又是“也好”。只一阵嘶鸣猛地打破片刻宁静,让车前二人神色皆为一紧。身侧白马,前肢受箭,半跪在地上,痛苦哀鸣。冷风乍起,吹开街边的挡设,蹲藏之人拉弓欲射的势状撞入视线,只是目标不是她,是长生。
“长生,蹲下。”她下意识喊出了声。
声音响起一瞬,箭已离弦,伸臂一挥推倒长生,紧上半步以身相护。那箭锋呼啸而来,意识中碎片纷飞,似乎很多年前,不是黄昏,却是寒夜,亦有冷箭“嗖嗖”蹿过的声音。那一箭,痛得她要死,这一次,会不会一样痛,一并要死。躲,无从去躲。方时她还有选择蹲下的机会,今日,即便双膝酥软,却绝不能倒下,身后是她的孩子。是她该以命相守的少年。
箭光闪至眼前的刹那,她选择了闭目,咬牙件承受那剧痛——却不是多年前的撕裂,或言不是痛。“噌”一声裂木之音,箭矢射穿身侧车帷。躲在暗处护守的行宫侍守一涌而出,团团将马车围住,环以盾剑。彦慕一步当先即去追拿刺客。
发髻间生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楼明傲以手去拭,却掠到几丝断发,方才那箭竟是擦鬓而过,好不惊险。回神间方明白后怕,浑身气力尽失,双脚撑不住身重,缓缓向一侧倒去。
长生怒极爬起,一手圈过她,咬牙瞪眼骂道:“你这算哪门子悍妇?!谁准你以身相护,好大的胆子敢推了我自己个挡在前面。你是傻子吗?喊着人蹲,自己竟不知保全吗?”他亦是火极口不择言,眼中蕴着惊骇久久不能平复。
她却也似吓傻了,一手拉上他的袖子不放,痴痴言不出一个字。无力间冷汗淋漓,倒也不知是哪里痛,周身酸紧直绷。
他听不到她吱声。心中更急,捏紧她两肩猛摇:“说话啊,是朕聋了还是你哑了?!是不是伤到哪了,伤了你哪,你给朕说话。”眼中涌上热气,他倒也看不清她了,眸底酸的直要落泪,“你还真是傻了,上回要不得我以身护人,结果自己个还是揣着明白办傻事。”
楼明傲转了转眼珠,空洞地望上他。充愣间好不容易出声:“没伤着吧?你没伤着……就好。”
本就是忍不住的泪由着这一声酸得猛落,长生僵直了身子,“朕是你什么人,你不要命也要救朕?”那一日,他因出手救江氏伤了手,她便是如此斥问自己。
楼明傲心口一滞,竟是抽搐起来。
他目光更紧,两行热泪随了砸下,喉间泛着腥气:“朕问你,你是我娘亲吗?!你既不是那个以命生下朕的人,因何要以命去救?!”
她明白了他的话思,却是眼中一热,满目不清,方日那些由口中怒极脱出的话冲入了脑中,只这些话,他记得远比自己清楚!
“是母亲吗?”他咬紧牙关,死死道,红着一双目,似咆哮,“朕问…我问你!你是母亲吗?!”
泪,毫无意识的落下,直到唇间濡上清冷的湿意。也就是那一瞬间,她都明白了,他猛然间的转变,他看自己时总是复杂的目色,时而说出要人揣摩不出的话语。只不过是因为他皆知道了,她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怎般得知的,可这一切都不重要,眼下现在,他确是在苦苦逼问!逼问他的母亲为什么忍心不认他,不要他…甚以装成了个陌生无关的人,纵是亲近到牵了手拥在怀,却也不肯透露一个字。这种女人,该是如何狠心?!
她欲伸手附上他的脸,偏被他躲去,那手愣在空中,缓缓而落:“对不起。”脑中一团混乱。千言万语,她只握紧这三个字。对不起,终是对不起,总要先言个对不住吧。
“我问你,是或不是!”他听来那些绕老绕去的废话,他只要这么一句干脆利落的回答。
她答不出来,这种情况下岂有颜面脱口言那个字。眼泪婆娑,哭得没了样子,堵不住的泪哗哗直落。长生亦哭,哭得极是委屈,呜呜地憋住声音,却也不看她。
“只你言个是。我便不怪。”他吸了口气,仍是哽咽难以出声,“总归是有自己的苦衷吧,有你的理由和委屈。我从前是这般想得,往后也能这么去想,只你应一声。”他确要执拗的听她应,而后一切理由都可以承担,等了那么久,他想听得变只有这一声。
“夏明初确是死了。”她哑声道,哭得一抽噎,“可长生的母亲还活着。”她要予他如何解释,自己都算不清的糊涂账,倒也如何言出口。
长生痛苦的紧阖了双目,眉间皱得紧紧,一只手却在颤抖,而后寂寂的起身,抬步上车,只迈出了两步脚下松软便倒了下去,双臂撑在身下颤个不止。眼眶湿肿,咬唇间忍着不落泪。
彦慕由十米外步上,遇上这场景,忙垂了头单膝着地问以圣安。
长生负手入了车辇,手垂帘落间只声音掠出,满是喑哑:“查清了,是什么人?!”
彦慕眸光沉下,重言道:“京门霍将后人。”
“杀无赦,连坐九族。”帘后人声寂冷如冰。
楼明傲半个身子倚在脚梯上,冷汗由风一吹,瑟瑟发抖。但不知为何,身子痛得厉害,尤以下腹绞痛最烈,欲撑身而起,脚下却酸软无力,爬起复又跌下。
彦慕见状疾步迎上,一手扶了她起身。她瞥向彦慕满是忧色的面庞,那忧怀之后似乎隐藏了另一张脸,是上官逸,还是长生……眼前一切渐渐虚浮旋转起来,这才发觉,由汗濡湿的衣衫凉凉贴着后脊,刺骨的冷。
“先上车吧……”他掺住了她,见她这副无知无觉的茫然,更是担忧。
忍着不适,只迈出一步,撕裂的痛楚肆意袭来,身下忽得一暖,似有热流涌出,而后痛楚汩汩涌出,绵延汹涌。脚踝软下,整个身子由彦慕手间滑出。
他猛出手拉她,目光却凝在她裙间半晌不动,满目皆是骇色!扶荷莲色素纱的褶裙,是刺目的红……
阿九小剧场第六十二章珠胎
第六十二章珠胎
“爹爹,阿九丑不?!”阿九正支着小脑袋坐在桌前。不厌其烦的寻个回应。
司徒远自一摊子书折间仰了半个脑袋,看也不看她,嘴里念着:“唔。不丑。”书案前立着倪悠醉,正不出声磨着砚台。
“那阿九能嫁出去不?!”小东西自己个先叹口气,而后再问。
另一手翻开西南革政的折子,声音微闷:“唔。你想嫁,定是能嫁出去的。”将来若是看着哪家俊生不错,无论他从与不从,皆能绑上花轿入了洞房。他司徒远虽不至力可通天,嫁个女儿倒还办得到,又只这一个掌上明珠,嫁不出便真是砸他脸面了。
“真的?!”小丫头眼眸亮起,忙从桌上跳起来,颠颠步上去,圈着司徒远大腿道,“那爹爹这就把我嫁出去吧。”
笔下浓墨蘸满,填填改改间却也能一心二用:“现在不行,爹爹还舍不得放手,总也要等你行了及笄礼后。”
“我不干嘛,先嫁人再行礼啊。”索性扯着他直摇。
他由她摇得手不稳,花了折奏。倪悠醉见状忙蹲下身子,一手掠过阿九粉嫩光亮的额头,耐心道:“女孩子家总也不能这么急。阿九乖,爷正忙着公事,你寻墨哥哥玩去。”
“哦。”司徒远闻言也很是赞同,“你二哥正整日闲得闷,你俩大闲人一并玩吧。”
“可阿九怕胖四被小妖精勾了去嘛。”小额头皱成一团,说什么今天就要嫁出去不可了。
“你这又是从谁那学来的乌七八糟的言句,要你少同舅舅温叔叔一类说话,就是不听。”司徒远腕子一顿,低眉瞅了眼火急的阿九道。
“是娘亲挂在嘴边的嘛。”眨眨眼睛,颇为无辜道,“娘亲总说爹爹是要被小妖精勾去的,还说就怕趁她不备生米煮成熟饭。”言着目光不时飘上身侧的倪悠醉。
“咳。”司徒远忙错开目光,寻着自己方才是看到哪一处了。
倪悠醉正僵了身子,满脸发烫,一抹袖子即要站起来继续磨墨,反被阿九攥上她袖子。
“醉姑姑,你早是过了及笄吧,怎不见男人要你?”阿九转了个身子,不依不饶着,这张嘴就没想吐出个好话,“没男人要你,就来爹爹这煮米吗?!”
倪悠醉瞠目又结舌,浑然说不出话,脸上红过,进而惨白。
阿九歪头再揽上司徒远大腿:“爹爹就这么喜欢吃米饭吗?”
司徒远全当自己未听见。“专注”于政事。只倪悠醉实在撑不住了,咬牙颇为委屈地看了眼司徒远:“爷,醉儿突然想起,嬷嬷之前唤我过去帮忙。”
“唔。去吧。”头不抬便也应了。
待到倪悠醉出了屋,阿九微一喘气,扬了声:“爹爹,阿九也突然也想起来二哥唤我出去呢。”
“唔。你留下。”头依然不抬,只回应却相反。
“爹爹~~”
司徒远推了案纸,一伸手捞起阿九将她搁坐自己两膝间,声音软下:“那胖四…是谁?!”
“司徒墨小姑夫的三姑姐的大舅舅远房表哥的孙子。”一口气背下来倒也无需眨眼。
司徒远忽一笑,眉角微挑:“编的吧?!”
阿九忙以手捂嘴,吓得言道:“爹爹是神仙吗?!”想司徒墨谋划的那般辛苦,自己更是用心背,且在司徒一审查下预演了好几遍,却还是被这个冷面阴王一眼贯穿了。
“我问你,司徒墨小姑父又是谁?!”忍俊不禁间转了眸,手捏上笔,随意在折子上挑了几笔,口里淡淡的。
阿九真也掰不过来,伸了五指盘算道:“小姑是林微蕊,小姑父是小姑的丈夫…啊!”小姑的婚事是府内一大愁事。嫁小姑父更是没谱的事!
“明白了?!”冷笑着瞥了她一眼。
书房门忽地由外间推开,司徒墨华丽现身于一片光影之下,浅色绸衣更显风度翩翩,此刻笑意温柔:“父亲,儿子来领小妹。找了她一圈,估摸着定是来这吵您了。”
司徒远略一仰头,放稳阿九着地,平和温言:“唔,来得正好,她玩闹好一阵了。”身下阿九三步并一,忙奔过去,揽上司徒墨的手。这一家哥哥中,她还是最喜司徒墨,不仅人长出落地秀俊,且从来都是最宠自己的。无奈这哥哥太出彩了,总那么多女人要跟自己抢,更是老少皆爱。尤其是那见儿子就流口水的娘亲,一身生生要霸住儿子不放的架势。偏让自己吃味儿是,司徒墨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温和清雅,只那女人跟前,他灿烂地跟朵儿花一样。
长廊前,两个身影逐渐散去,一长一短的影子落下,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全然淡去。夜,逼进。
“更正了你多少次,司徒墨小姨父的三姑姐,怎么又背成了小姑父。”
“二哥?”
“嗯?”
“什么是生米煮成熟饭?”
“……”
“你说啊。”
“就是…就是米饭呗。”
西郊行宫,夜幕低垂,九大宫所明灯长点。一时亮如白昼。
灯烛方点,“啪啪”泛着火星。长生披着袍衣扶案立在一端,沉默多时,听宫人传信儿说太医诊了脉,言是将近三个月的身子。实不知女人平日里心都搁了哪去,又不是没有生养过的,自己个的身子都能这般马虎。好在太医是个老江湖,料理孕科更是经验独到,恰时止了血保胎,而后开了些补气元血的方子,细细嘱咐了这一胎定要耐心稳。
“宫寒底虚……”长生手里攥着那方子,忍不住喃出声来。之前便也传令下去,行宫的极品药膳皆可以随意取用,如若有需要更可以回宫取度挑选。然,按太医的话,这胎能稳,却霎为辛苦,且不说要时刻小心翼翼,折腾来去,足够要辛苦死母亲。
九玄后殿,三两个宫侍轻着步子来去,床上之人仍未有醒转的迹象,主诊太医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彦慕侯在外间。轻声予那太医交待番要务,尽是全力保胎云云。他不管那孩子是保一时还是长久,只要她醒来,腹中仍是热的。
“哦,要温补,切不能补得太猛太急,我怕她身子承不住。”他不是太医,唠叨起来却似个经验老到的。当年弱子体疾虚乏,他跟在太医一侧,看着听着倒也学了不少受用的。
那老太医连连点头,只嘴上承应着。心底实笑过,入宫行医也有四五十年了,这等皮毛自是清楚的。恰听里间脚步声渐急,正欲看去,倒有一小丫头掀帘而出,面上辨不出颜色,只一弯身道:“太医,楼大人醒了。”
内室间足足放下十几层帷幕,楼明傲一醒转,便觉得腹中空空,嚷嚷着要吃食。璃儿不敢予她随便吃,只得端了清粥一类由她去用。那女人喝下两碗粥,才觉舒服些,只全然记不得之前是怎般疼晕的。
璃儿正捏着帕子给她擦手,微起了怒色:“我真是怕了您了,大事小事皆不放在自己心上,连着自己个的身子都不上心。有了孩子,还不顾死活的吃酒作乐,非要后怕一回才满意吗?!等您身子稳了,咱还是回园子里吧,主上不在,我心里也没个数。”
楼明傲微一怔,满肚子新奇道:“唬弄谁呢?你知我不能受妊啊。”
“您自己个糊涂着,我能随着一起糊涂吗?刚太医都诊过了,说是近三个月。早些日子就瞧着身子不对劲儿,没敢去想才是大意了。这三月里,您倒是好,没少喝酒沾凉的。”正埋怨起来,回身见帐外立着两个人,忙低了声音,“太医倒是在跟前的,我把帐子打起来,有什么的您自己问?”
楼明傲仍有些恍惚,一手附在腹间,只觉暖流由指尖窜出,激暖了周身每一处。尔后愣愣点了头,由着璃儿扯下那厚重帘幕。只隔了一层轻纱薄幔,意识不清道:“三…三个月了?”想着那次司徒远言她该不会是有了,仍是满口否定。实以当时这孩子便在了,一个半月里让自己难受得竟是他!心底又惊又喜,更是怕。寒毒祛后,月事总也不齐,然两月前,她身下却也来了红。
“脉来流利,如盘走珠。”太医面色沉静,只一捋白须淡定自若,“且是近三月的胎结,这滑脉不难切出。大人却是有了。”
“怕是不稳吧,我之前…确有落红,所以才大意了。”既是有了,反而生出些不安,这一胎似乎较之前弱了许多,落红该也是保不住的前兆吧。
“胎漏血下,大人至今仍有滑胎的迹象。只用心调理,倒也不是保不下来。”当年云贵妃怀有龙息,亦是这般景状,那时却也尽了全力保全龙胎,有前例在先,这一胎就算要保多少也有些胜算。
“倒也不是…”楼明傲暗自琢磨了这话里透明的意思,微一点头,“太医,我信你。这胎尚且不要同外人道,只你用力保则好。”
“大人的意思…纵是王爷也不能告之。”
闻言心下一沉,她自是知晓司徒远对这孩子的期待,纵他是喜怒皆不言于色,那般希冀却是能轻易辨出。只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苗头,却又是个艰险的,她不想他两边奔波且要同着自己担惊受怕,更不忍心得而又失的落寞。依自己的意思,这孩子要是稳得住,便是要知应他一声,如若悬着没个安稳消息,还是不言的好。让他安心朝事,总比守着护着却毫无用处来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