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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命(完结)第32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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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儿。”他立在不远处,淡淡的唤了她,声音明洌,似辗转而过千山万水,纵越而过无以计数的梦魇梵花,穿梭横贯了这三百年间的无言心碎。他的笑意温润,依然如昨,是如清风白玉般隽永秀明,却也是只对她一人的专注。

他还是唤了她,无论历经多少次轮回,他仍记得要这般开口,没有一丝疏离,三百年的弹指一瞬其实只是朝花夕拾,什么都未变,什么亦未失去。他还在,她还在,他们都在。

她想起,每一次见他展露笑颜,这天地都要逊色下几分,如今,漫天飞雪竟止于一刻,光阴似为他们停住。这只不过是一场执著了三百年的等待。

“夫君。”笑中含泪,她轻轻点着头,喃溢之音,空零清转,由风散去。

(12点前再附上一章)

阿九小剧场第八章携手之路无先行

第八章携手之路无先行

有的人能记住自己的每一世,大多数只记着当世,偏她与众人不同,她记起自己的第一世是君家的媳妇,第二世是个裁缝的女儿,第三世她竟是京都出名的青楼女子…只活在当下的这第六世,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所谓的身世背景家人,一概不知。

只她醒来,便见第一世的家人守在身侧,他们唤着自己那一世的名字,索性她便安然继续了那一世,索性她又叫起了第一世的名字——叶芷。

屋内燃起了碳火,这内屋并不大,绕了几步即要转回来,她绻在卧榻里继续白日间的缝缝补补,眼累时便阖眼躺片刻,只今夜间出离的安静反让自己多有些不适应。往昔这个时辰,法慧多会窝在自己的禅房诵经打座,那木鱼声声清转,倒常是伴着自己入眠。

踢着鞋,揽过棉袍披在身上即推门而出,禅房间倒也透着星星点点的亮光。站在门前反倒有所踯躅,莫不是他在转译,如若真是,还是不要打搅为好。扭头即想回去,却透着门缝看禅房亮起了烟火。心下一急,猛推了房门涌上去,惊魂未定唤着:“夫君,你在做什么?!”

法慧微微回了眸,淡然一笑,如玉清华:“在烧一些旧物。”

回神间方注意到眼前的男子不再如往日般僧衣冷袍一成不变,恰此时间,他褪下了一身僧袍,单衣常服,除却光亮的头顶,与常人无异。只她似乎习惯了他出家人的模样,这番看过好半天未能做反应。

法慧见她呆若木鸡的神情,微敛了额头,实在担心是他骇到了她,伸开双臂展以宽摆长袖旋了半圈,浅浅皱眉:“是为夫穿得不好看?!”

叶芷愣了愣,忽而摇头:“不是,是很好看啊。只未料到夫君穿这常衣如此般合适。”

“勿要惊讶。”法慧唇边掠起弧度,垂眸间亲自系上玉带,只对付这丝绢华带手指颇为不灵光,系了三两次皆松了开,尴尬笑道:“为夫从前倒也喜在家着常衣。”

这话一点不假,明明是君家世子的万金之躯,却喜欢装扮成乞丐,终日混迹于市,他初遇她时,恰逢景王府办喜事,王爷千岁施饼舍粥广济难民。那一日,他便是那般落魄模样,伸着一张分辨不出颜色的脏手可怜巴巴的向她讨饼。她从来当他是玩闹,却不知,他是早就在意起她了。自她第一次由王府后院掀帘而入,他便知道那是他要娶的女人。而后几次去景王府亦多会偷看上她几眼,为了能与她言上一两句,不惜混在求饼的乞丐堆里。

他至今也说不出她倒是哪里吸引了自己,只知道她掀开九琼玉帘的轻柔,亦是掀起了自己心中的涟漪一片。她就那么定定的立在那,揣着他所见过人世间最简单的笑容,仿若自亘古离别的佳人,于那一刻复归至自己身畔。他似乎一直都在等她,等她穿越云海,跨过横流,走到他面前。

只要她走来了,他便决计不会松手。纵然这般做是摆明去抢生死之交的心上人,纵然他与她二人之间地位悬殊,欲牵手一生竟隔却万水千山,纵然那诡异离端的世俗要生生拆散二人,纵然那些人在他们横贯而下千难险阻,他都未松手半分,她亦未怯过片刻。

她笑了,似乎忆起了往昔相濡以沫的岁月,伸手扯过他手中的腕带,她予他系起,口中淡淡的:“三百前的长袍,哪有现在这般琐碎?!不管怎么说,你是穿了六世的僧袍,系不好,要怪佛祖,不怪你。”脑门一热即把想说的话都涌了出来,说后才发觉自己可是有诋毁神明,触了兹等出家人的大忌?!眼神多少有些躲闪,闷头垂眸不敢抬,腹语骂了自己一声。

法慧却了然一笑,全然无谓,安慰道:“无碍,夫人莫怕,你并未言错话。”

“上言。”她纠结着眉眼看向他,“我——”

“你是我的夫人,对我,不必像对外人般藏藏掩掩。但凡你想说的话,为夫都愿意听。”他淡然断过她的话,不想为她留下一丝负担。

这一刻,她忽而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安然,仿佛苦苦追索一路便是这种感觉,无需多想,更不用多做,只静静守着那人至天荒地老。

炉盆中火光愈燃愈烈,她偏头打量,却见从前书案上的几卷尽数没了踪影。盆中映着火光,成灰落烬的盆中零星却见未烧尽的卷文。

他烧了?!锥心之痛阵阵袭来,她也不明白她因何痛作这般,她只知道那是他的心血,她忆起有个声音曾经对自己说他毕生的心愿就是译转那康巴藏地所有的梵言藏文经卷,她忆起他确实走过那条漫长奔波的道路,他带着最真的虔诚一跪一拜行至佛祖脚下。又是在那般记忆中,她告诉他,她喜欢立于高台之上的法慧,那个受万人景仰的活佛,他本就是因佛祖而生的!现在,这又算什么?!可是她累了他,害了他?!

焚烧这卷卷,她尚且痛成这般,她不信,他能够不痛不哀?!

“你这是做什么?!”声音丝丝颤抖,努力克制住自己,却是徒劳。

“法慧再不做什么和尚了,再不图什么修百年之行。”他寂寂的笑,却掩不住满目落寞。那条路,他走了六世之久,只那袈裟僧袍负于己身便是三百年,他早就不知道尘世间的凡衣要如何穿起,腰带要怎般系,更忘记了要如何用尘凡之爱对待一双妻女。时间落在他身上的烙印太深,他已不记得如何做一个凡人。

他空念着那份情丝,无法宽恕自己于佛前无数次的动着凡心,不愿玷污佛祖,便是自行离开…之后却是坠入一个陌生冰冷的世界,于这个世间,脱下袈裟的法慧,什么也不是。矛盾。无论作何选择,他终要矛盾一生。

“谁准你不做?!”她赫然怒道,却不知恼怒的缘由,声声摄人,“你说做就是可以不做的吗?你当是在同柔儿玩过日子的游戏,随时退出,随意结束,只要想,没什么不可以。可你是法慧,你不仅仅是君上言,亦是法慧。你六世皆是修如来,只差那么一星点就是功德圆满,你甘心吗?我且问你,你甘心吗?!”

“那现在我们又是什么,法慧对你是什么,你对法慧又是什么。一个出家人唤你做夫人,你亦拿这个和尚当夫君吗?!”他不懂,真的不懂了。他悟得透大乘经法。阅尽千万名卷佛语。梵语藏语汉言,他字字通晓。看得穿凡尘错谬因果,却不通己身。他是一脚深陷在尘世间苦苦挣扎不脱——梵行得道圣僧,民间庸民百姓,一个都做不好。

她浑身发抖,声音轻透无力:“如果没有我和柔儿,你会不会成为圣僧?!”

两年间,她无数次的目视他着一身袈裟穿梭于皇宫与私宅之间,她亦知道她们的存在是他的羁绊,没有人会去相信三百年轮回的离奇,所有人只会说大法寺住持﹑朝中大法师﹑万民之活佛,他百年修为的得道高僧亦不过是y僧一个。而这二字足以辱没了他半生修为!

她不要他六根不净,她不要他斩断慧根,她更不要他日后坠入寒冰玄火地狱。自她重唤起夫君那一日起,便是决意无论天上人间,过错皆在己身,是她色诱圣僧该当堕入阿鼻地狱永不得轮回转世。然,轮回就此停滞,亦是好的,再无下一世,亦没了那一番艰辛寻觅。

“不要走。”慌乱之中,他笨拙的出手握紧她的腕子,这一双手,六世三百年,他仍只握了她。他将她的腕子紧在手中,却懵然不懂要如何放下,怔在空中,不落亦不动,“当年,你亦是这句话。你问我,如是没有你和柔儿,上言会不会好过?!”

青山本不老,因雪白头。窗外延绵而去起伏的山岭若白发的老妪,以无数种姿势张望远方的归人。她颤抖着目光迎向他,二人沉默相对间,任记忆翻卷而至,纷叠汹涌。

“而后你们都离开了,只余上言一人至死空守着盛事繁华。”柔韧的火光映在他眉间,那里写满了寂寞,恍恍惚惚那般久远沉谧的过去仅片段只影散落在历史文记的笔墨中,他眉间的落寞却更深了,“你说,上言可是好过?!不是这样的。离开解决不了任何,只会萌发思念,丝丝渗入骨髓,痛裂心扉。只上言一个人,一直只有我。那华丽的皇宫写着我的名字,那里供奉着三千座殿舍,无奈却找不到一处能唤为我们的家。”他是真正的孤人,众人之前,他是以“孤”自称,也找不到任何一人孤离如他。她们皆以死诀别,只他要活下去,不是为自己,却是为深爱之人。无奈,可是他让她等得太久了,六世轮回,他再寻不到她的一丝足迹。

“所以,再不准你言离开。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世,只要我们还能相遇,纵然无缘相守至死,却也是任谁也不能先离开。”并未再激动,却是无比认真了道,他的眸眼闪着亮色。这个女人,总是在关键时刻弃自己而去,却从不知道坚持。就算再艰再难,她方该坚信不离不弃亦能撼动天地。

“对不起。”她痴痴言道,满目云雾缭绕,视线模糊再看不清一切。

“等了三百年,为夫不只为听这三个字。”他挽着她的腕子一紧,“我们总有一世要好好过,好好过。等了三百年,才等至今日,又有什么不能放弃。是你小瞧我了,你又不信我能放下。无非只是放弃一世,放弃法慧的一世,为夫不做法慧,只愿拾起君上言与夫人携手再走这一回,无论结局好坏,上言不松手,亦不悔。”

阿九小剧场第九章要子?!

第九章要子?!

孝仁三年,江南三地一反常时,自秋期暴雨连涨,y绵数十日,地势低洼之处,尽成泽国。

冬十月辛丑,京畿之地初雪布城,南边涝情不减,千沤齐发,水穿城下。

节气之诡异三十年未见。

十月初五,帝旨端慧王亲下江南指领河工,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

此间,朝汐正退下,南国之隅沁着湿凉之气。

叶芷一手拉紧了袍口,盈州属江南偏隅,地势较高,位列上游,未受牵连,索性一家三口住得还当安然。只实以入冬,冷雨不散,四处渗着裂骨的寒气,多日怠于出屋。

“这雨越发弱了。”门外栩帘轻起,法慧手里拎着斗笠浅步走来,尽身外间湿冷的气息。

“总归入了冬,雨再不停就真的是上天怒罚苍生了。”她扭了个身子,半身向外迎着来人,轻轻言着。

“倒不知水难中的灾民要如何熬这冬时。”法慧轻摇着头,走到桌前,瞥了眼她手中的绣品花样,“恐怕连冬衣都没有备置。”

她见他大慈大悲之心又起,只摇头笑笑,似本就是习惯了的。扔了花样,一手掀开倒扣在菜膳上的碗碟,而后又摆起匙箸,声音淡淡的:“京里也是派遣了大员河工克制水患,定不会空看着灾民受难,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那里什么都有,更不缺一个只会诵经念佛的大法师。”

“朝来白雾如细雨,南山不见千寻刹。”他知她是调侃自己,却实也不恼起来。只满目浮现那惨烈之景,由不得深眉皱起,话语里尽是无奈,“夫人说的对,古刹更声都闻不见了,孰人又会听法慧诵经。”

叶芷空眨了双目,每次遇到这厮感伤悲怀时,她都选择不答茬,这一次亦是岔了话题截道:“用膳吧,本就凉了的。”

“女儿呢?”他忽而想到往日总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粉嫩身影,四下张望番,敛眉沉言,“可是你二人又吵架了?!”

不提反好,一提便无论如何顺不过气,她手中筷箸“啪”一落,声音闷闷的:“你倒是生了个与我八字颇为不合的好闺女。”

法慧但笑笑,早已不记得这算是第几次听她这般念叨埋怨,依旧回了道:“你由着她闹吧,坏脾气总归是你宠出来的。”

这话…她承认,索性长叹口气:“幸好只这一个小冤家,怕是孩子多了去,我必要愁得未老先衰,英年早逝。”这一句,她倒是随口即道,并未多心去想,亦无心藏着什么弦外之音。

只刚端起饭碗的法慧却是一愣,小口饭咽了好几次仍卡在喉中,终显出些讪意,心绪一时间繁杂起来。夫妻同所屋檐之下已是二年,却也仅仅念着三百年的旧情,空占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她…可是责怪自己不敢面对?!如今,他自佛门出,努力适应着尘世之情,却连牵一牵手,都要背过身去红好一会儿的脸,就差口中脱言那“罪过”二字。

“我闻到素烧香芋的味道了。”门外忽涌上个人影,粉色小衫轻盈若舞,几步颠颠而来,蹭到桌前,小爪子直要去抓碟子里的芋头饼。

叶芷眼疾手快,擒了筷子直拍掉她满是泥污的手指,瞪眼道:“真想把你这脏肘子洗洗炖了。”

君柔做了个鬼脸,收手朝向法慧一笑,但见法慧神情并不自在,便多瞅了叶芷两眼,扬声道:“娘亲可是又欺负我爹爹了?!”

叶芷但不知自己何时给这丫头落下个恶母霸妻的颜面,甩了眼色以余光瞥着法慧,语气怪里怪气:“我欺负你了?!”

“你母亲亲并未欺负我。”回神后的法慧垂头对着小丫头柔柔笑了,眼中尽是宠溺之色,才不久之前还说别人宠孩子,殊不知哪一个才是真宠。

“噢。”君柔由水盆端靠上来,湿手不擦,只甩了甩,歪着头搂紧了法慧的脖子,“下一次,她欺负了你,你定不能隐瞒不报。告予我,柔儿好为爹爹做主。”

法慧并不答,唇边的笑意却愈发深邃,慈爱的拉下君柔的腕子,从袖子里抽出净帕细心的为她擦干湿漉漉的小手。君柔靠在他怀里,笑眯眯仰起小脑袋:“爹爹,幸福不?!”

这二字忽入耳中,法慧并未反应过来,只心中一荡,静静地盯着她的眸眼,她果真是他的女儿,唇型鼻眉皆是映了自己的影子。

“柔儿幸福吗?”暂不知如何作答,索性反问了。

君柔重重点了头,急切地回答:“幸福!再再再幸福不过了!言语都不及形容了!”

“那爹爹便也幸福了。”只要她们幸福,亦是自己最大的福幸。

“什么是‘便’?!什么是‘也’?!我只要你说自己的。”其实她并不是个喜好追根究底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却有自己的坚持。

法慧被她问得慌乱了,神色显窘,怔怔抬眸间正掠到叶芷的轻笑,他静静凝着她的目色,眸中含笑,幽远深邃:“幸福。”……

又是夜。

帐营中的男子一手撑额,于桌案前微微阖目。自昨夜入江浙一带,马不停蹄,亲率河吏深入甬江、盈水、奉化江及育王山、青道﹑万灵等受难灾地,亲自授命修缮河堤之要,一路安抚受灾难众。值此又铺展开江南地势图纸拓本,连夜赶出了河工指要。

这难民营帐本就是四处漏风,此刻连灯烛都晃了起来。苏州太守一请再请端慧王下榻太守府,偏他执意要身率此地官吏士卒,驻守难区,立于水患一线。

杨回但见主上睡意阑珊,不忍打扰,心里亦是想要他多睡片刻,靠前几步欲熄了火烛。忽听卷案中的男人猛传来声音:“几时了?!”

“丑时一刻。”

司徒远微一扬眉,瞬间清醒,已是过了四更,笔下却还有上禀京畿的折子要写。一日来所见所闻皆是触目惊心,若非亲眼所见那泥满城头飞雨滑的实景,定不知水火无情,民心疾苦。

狼毫运墨,提笔即落:“跪封,谨奏。今臣于沿堤泛滥一带,目睹祸患成灾,民心不安。涝地之广,受难臣民之多,绝非谣言吓众。若未亲身所触,断不知灾情之重。臣已着令更督抚衙门设减水诸坝,又令每岁增堤土四尺,疏浚开凿民井数余口,以供淡水补给乡民……”

搁笔至一侧,端看着陈奏书文沉寂不语,身倦至极点,心,亦不知在何方!

从前温步卿千百般戏谑他是实要累死的命,如今但觉,奔波劳碌猝亡也不是什么坏事。死亡,也许不是逃避的办法,但它终究能隔绝这世间的一切,割断那一处久久不忘的情愫。

“爷,府中家信来了。”这一声由帐外探入。

司徒远一个旋身站起来,撩袍迈出几步:“传。”

帐外人端着锦盒垂目而入,盒中齐齐摆放着两封信笺,来人高举过头,并不敢抬头端详他的面色。司徒远同时捏起两封信,对比着不同的字迹,一个稚嫩,另一个规矩板正稍显笔风。无需思量,只打开第一封,满目稚嫩的手笔,断是阿九之作。他终归做不到无偏无倚,但凡有目长眼,都看得出他对她的偏爱。他自己亦丝毫不会掩饰偏颇不公之心,那是毫无来由的宠溺。她尚在她腹中时,他便爱她,一直爱着。或者说,因她…更像她,爱得便更深刻了。

“……爹爹,你方走,阿九便开始思念你了,是一分二分三分…十二万分的想念!尤姨娘说水能吞人,爹爹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会不会也被吞进肚了?!我今天对着娘亲的灵位求她保佑你,保佑危难之时,杨回杨归叔叔们能挡在你身前,率先被水神吞了。爹爹,阿九今日多吃了顿饭,因为思念你,连着你那一碗并着吃了。现下肚子不好受着,我写罢信就要找墨墨哥哥帮我揉肚子,不过…那厮手劲一定不如爹爹好……爹爹定要胳膊腿儿健全的回来,阿九奉上。”

细细读了好多遍,唇边一而再的溢出笑意,倦怠消散无影。小心翼翼阖了信揣进袖中,由着冷风一扫,不禁然清醒过来,眼神猛得落在送信使差头顶,声音冷下:“吏差皆是晨间传报,既不是加急密报,你却深夜送至。你倒是何人?!”

跪在地上的人浑身发冷,端着锦盒隐隐颤抖,喉间生生咽下紧张,徐徐抬头,迎向头顶的目光:“爷,是醉儿。”明亮的双睫在昏黄的烛光下微微闪抖,她轻轻提了气,尽全力展以温婉的笑容。

倪悠醉乔装一身,浑然似个差役,连司徒远都讶异到连吸了几口冷气,眸光一闪,忽而蹙眉喝道:“胡闹!”

倪悠醉深眸一紧,忙摇了摇头道:“醉儿不胡闹,也不会牵累爷办公事。爷到哪,醉儿就伺候到哪,醉儿不出声,只装成个小役即可,爷亦可把醉儿当个不存在的影子。”

司徒远几步回到桌前,推案而坐,冷眉仍蹙着,声音已缓下几分:“最是胡闹。”

“爷是赶奴婢走吗?奴婢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艰难险阻,几要丢了小命去。如今,爷是让奴婢再回去,一路上喂那些猛兽山鬼,还是出了您的营帐,就被洪水卷去?!”她眸中闪着泪色,跪着靠近了几步,终究还是搬出了那个人,佯道:“阿九小姐托付奴婢要看顾好她父亲,奴婢这般回去,如何予小姐复命?!”

但闻阿九,司徒远终是忍了下来,后又吩咐了杨回去寻间营帐予她先睡下,便再不理会此事。回神重新整理了案卷,借着添了灯油的烛火,处理起一宗宗棘手的涌水引治方案…

翌日,盈州放晴。

法慧一家三口正围着桌子用早膳,今儿做了芙蓉莲心饼,但见君柔大块朵颐吃到苦心皱紧了额头。法慧笑笑,只咀嚼了口中的苦意,推到她手边一碗糖水:“是苦了一些。”

君柔嘟着嘴歪头盯着盛粥的母亲,哼哼唧唧道:“娘亲,就不能换成糖心吗?!”

叶芷放下手中的碗,一捏她的小鼻尖,拉下脸:“那就不能叫莲心饼,该叫糖心饼。也不瞧瞧你几日里养肥了多少,一手捏下去都攥不到骨头了,还这般喜好甜食。”

“柔儿喜甜食是随了爹爹的。”适时搬出老爹做理由这一招屡试不爽。

法慧低低一笑,亦随着点头:“却是实话,不过…我也喜欢吃这莲心饼。”

“你从前并不喜欢,还戏称它是苦心饼。”她侧了目,凝上他的视线,笑意轻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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