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自然搪塞不过云诗然,好在她也算大体有则,只笑了笑,不再言及其他,反让了身由霍静进内室。
三步入室,霍静再不敢动半步,只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忽觉得心中酸下一片。反倒是太医朝着她走来行了礼,“万岁这是心火所至,再加上连日劳累,刚才怕是喝了亮酒一激,望娘娘好生照顾皇上。”
霍静点点头,平稳了心绪,无声的靠近。暖阁里很静,再也没有别的人,灯光昏黄,药草味夹杂了血腥的味道,霍静忍不住紧紧皱了眉,立身于榻前。
上官微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吓人,听闻身边微微的气息声,他有些费力的抬眼,声音很淡:“朕刚刚睡的好沉,梦到……梦到我们临着你身后的那扇屏风。”
霍静随着转了头,看了屏风不做任何反应,只等着上官逸继续说下去。他轻喘了几声,勉力道:“她……就在这张榻上,竟是在哭。”
霍静自是知道他口中的她,心口还是轻轻划出了一抹痕迹,不算很痛。
上官逸颤抖着唇,忽然提高了声音:“她真的在哭?!当日我走出了,我再没见她最后一眼,你是留在那的,你说她倒是有没有泪痕。”
霍静轻轻缓了口气,出言无奈:“我当时……并不敢看她。”
他微微笑着,不言语,笑容中满是痛苦。
阿九小剧场第十九章深苑亭宇——惊见
第十九章深苑亭宇——惊见
天阴得很重,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进了二门,就听见哀哀的哭声越发近了,楼明傲不知为何突然冷笑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入了长清宫,身着缟素的各宫嫔妃已到了大半,上官逸坐在上殿眼神疲怠,文武百官默立一旁。大殿上停立着梓宫,冷烟缭绕,楼明傲实在看不清牌位上的细节,只一个“夏”字入目。
伴着妃嫔争先恐后的哭灵声,她轻步缓缓入殿,上殿位中那双疲怠的双眸微微闪过,一抹亮丽随即黯淡下去,只传来淡淡的言语。
“端慧王妃——你终究要来送皇后一程。”声音冷冷的。
“主母,您醒醒——”这一声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紧紧拴住了自己。楼明傲猛地张目,看着空空荡荡落满尘土的屋梁怔怔的说不出一个字。直到璃儿的脸入目,缓缓呼了口气,由蒲团中坐起,还来不及说话,只听璃儿匆忙道“主上醒不来了呢。”
楼明傲这才想起来司徒的伤,之前那个梦太过真实,久久不能回过味,竟也忘记了身边的人状况。转了半个身子,伸手触上心室的位置去感应司徒的心跳,只好一阵子,脸色由苍白至青紫,瞪着眼睛看璃儿,话说得并不顺畅:“怎么……不跳了?!”
璃儿只觉得一股子热气要涌上额头,咬牙轻言:“在…左边。”心里暗道,无论什么时候,这女人都是个没心肺玩闹的主。
“相公只是累了,睡睡而已。”楼明傲顾作了轻松,她心里也是知道的,司徒的状况很差,身体比日里更凉下几分。只是这个时候,反不能乱了性子。她静静的想,琢磨着什么法儿能摆脱险境。大夫自是要找的,只是却又怕引了暗中之人再次出手。要想救司徒,先要由援兵护送他周全才是。
杨归此时正勉强坐起了身,他也不知这话当不当说,只低头看了眼完全没了知觉的司徒远,一咬牙根道:“东行三条街巷,就是彦府。彦大将军手下的兵符倒是能襄助一把,至少也能护卫主上去个安全的地处医治。”
楼明傲仰头看了杨归,心下随着算盘起来。拖着自家半死不活的男人去找老情人求助,面子丢了也就罢。她虽笃定了彦慕会出手襄助,只是……让她在彦家众目暌暌下出现,且是出口相求实在有说不出口的难堪。
璃儿此时看明白了主母的小心思,终究是忍不住道:“要不……我代您去求?!”
楼明傲还在心里算计着司徒驾鹤归去后自己的得失,璃儿之声的入耳,却并没有入心。
璃儿只得再道:“主上对您……毕竟没有苛责过任何。”
楼明傲默不作声的打量了璃儿,她其实知道这话说得再合情理不过。司徒不是负义之人,她亦不能做忘恩的事。细细想来,这男人虽说话不多表情不多,但至少安安静静看他的书写他的字,并未把心眼放在琢磨自己身上。他由着自己闹个翻天覆地,甚至还能容忍自己在眼皮底下做戏给他看,他明明就同那些真相隔着一层纱,却不肯动半根手指头捅破。他随便问上桓辅一句,大可以明白她的身份,可他偏偏不问。他就算想知道,也只由她口中脱出。
司徒远死了,自己会怎样?!这个想法自她脑中闪过。无非还是那两个字,活着。只要活下去,天塌下来又如何,况且司徒远还不是她的天。她只是暂住于他的屋檐下,视他为路者,停留了大半晌的过客。现在,也许是该道别了。她的路还要继续,还是要此般活着,被骂无情也好,自私也罢,她从未想过天下人能理解自己。
目光忍不住落在司徒远眉间,她想起昨夜的那番话,心里比谁都清楚……司徒远并不觉得她会救他。是,因为他们都是同样的人,了解自己便是洞穿对方。他心里知道她绝不会救他,所以睡的如此安然,好像再不会醒来般。
杨归见这景状,侧了身子长叹了一声复又卧了下去,背影掩着凄凉。璃儿并不死心,几步绕到楼明傲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主母,您在怕吗?”
楼明傲万没想到璃儿会这般说,思绪顿时乱了。
“您在想……这个人日后怕是会成为自己最大的羁绊。与其那时痛苦,不如就让他死在眼下,死在……您动情之前。”
迎面一阵风灌入,猛打了个喷嚏,楼明傲心里骂道这死丫头看人看太准了,没有一次偏颇过。
清晨的微风夹杂着些许凉意,楼明傲把脖子缩紧了袍中,又一次立于彦府前,企图唤门,手落在兽面活环上,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
等到守门的小厮赶着清早来起门,一路哼哼到门边,透着门缝看到门外的女子,“吱——”一声,从内拉开了大门,探出头来问着:“姑娘,我们府里连着几日严戒,不允外人见的。您赶着他日来可好?!”
楼明傲眼神越过小厮看了院内的福进门,脸上讪讪一笑:“求见你家四公子。”
小厮似有难言之隐,方开了口准备说上什么,身后叱责之声漫入,男声底气十足,声音沉稳——“狗奴才,大主子就要出来了,你起个门怎么也磨磨蹭蹭?!”
小厮忙回身冲着由福进门后走出的身影一个劲赔不是:“大公子息怒。”
彦傅此时已然由不得去责难小厮,只看着门边上立着的女人,半晌不动。楼明傲面无表情对上他的眼神,那一刻,彼此的眼神都凝固了。
震惊,讶异,甚至慌乱依次浮现在彦傅脸上。楼明傲迅速于脑海中回映着方日被他羞辱的情景,她偏了头不去看记忆中那张阴沉狰狞的脸,只声音清晰:“我要见彦慕。”
福门后簌簌的脚步声传来,且并不是一人,彦傅忙着回身疾步迎上去,全然不顾门外的楼明傲,只略显焦躁的嘱咐小厮:“打发她走。”
楼明傲听这言语,自是不会动半分,反而站得更坚定,直到福门后渐渐露出那人的身影,她才后悔今日实不该来这个鬼地方。
彦傅躬身迎了福门后绕出来的华衣男子,华衣男子的身后,彦慕尾随而至。彦慕面色平淡,倒实在和卑躬屈膝的兄长彦傅相去甚远。
心绪纷杂,楼明傲只觉得头皮麻麻的,太阳|岤的神经线凸凸跳着,是微微的痛。她想不到他为何会出现这里,似乎他与自己一直都是个噩梦,她擅长沉浸在谎言之中,然后强迫自己相信这世界再没有这个人。可是眼前这个人,每一次都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闯入她的生活,他总是在你似乎要忘记他的时候突然出现,提醒自己……原来你逃不掉。
楼明傲须臾不动的盯着那道颀长的影子移过来,他周身的光芒太耀眼,她努力睁目,忍着满眼的痛。没来得及做好任何准备,两人的目光交触于瞬间。
“司徒夫人……”微微的诧异后,上官逸扬起漫不经心的笑意,只双眼冷漠的如瞬间冻结的冰雪,寒至极点,“好巧啊。”
阿九小剧场第二十章求救
第二十章求救
“司徒夫人……好巧。”
上官逸以略带嘲讽的笑意送出这一句话,楼明傲微敛了眉,好半晌扬起浅笑,只眼底的冷意几欲冻裂双瞳。声音不轻不重,透不出一丝慌乱:“我男人要死了……”
说罢,她不再观望上官逸的反应,只偏头寻至彦慕,彦慕温善的目光投来,镇定了她此时微乱的心绪。
“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话,是面向彦慕而言,满是诚意。彦慕心头一颤,尽是深意的迎向楼明傲的注目,喉间微颤,发不出一个音。他该怎么回应她,她现下看着疲惫极了,她是真的能撑住吗?!
“你可以求朕。”
上官逸波澜不惊的出声,只楼明傲不动半寸,仿佛他对了空气说话。楼明傲依然注目于彦慕,笑意轻柔,出言很轻:“不可以吗?彦大将军?!”
彦慕被这四字狠狠刺痛,于他记忆中楼明傲从未开口向自己求过一分,今日他看着无助的她,心下衍生出无尽的惆怅,隐隐的痛,隐隐的怨。
上官逸神色再无半丝笑意,双眉蹙至不能再紧,眼瞳深处凛冽之意无所遮掩,凝了半刻,复出声:“司徒夫人,你求彦卿,他同要看朕的脸色。朕不明白,你何苦呢?!”
楼明傲闻言只是微微转向上官,浅笑依然:“皇上要的不是求,只是羞辱我。”
“朕贵为天子,做何为难你?!”
“我求了,你就会应吗?”
楼明傲傲然扬视,二人的目光于瞬间撞击,他们二人曾经这般相视过千万次,第一次于上阳殿,身为公主伴读的楼明傲也是此般顶撞了身为皇子的上官。最后一次,长清宫中,二人亦是此般冷冷的相视。眼神就是这样一种东西,烙印于尘往的记忆中,挥之不去。
“你既不求,又怎知为哪般?!”
楼明傲紧咬的牙根微微松了,那几个字颤抖于唇边,终是咽了口水要脱出。忽听身后男声喑哑低落——“不要求。”
楼明傲回身见步步趋近的司徒,脚下一软,便也随着迎上,一手扶过司徒的手,满是责难道:“就知道你死不了,这会又能走能说了。”
司徒并未垂首理会叽叽喳喳的女人,只目光须臾不离上官。二人同走至上官身前,深深落目一身青衣便服的天子,垂了头看向楼明傲,反捉了楼明傲的手,五指相握,出言温缓:“这世上有些人……是至死不能求的。”
楼明傲下意识回首看了面无表情的上官,复应上司徒的注视,释然的笑意由眼中流出:“是,是至死不能求。”
上官逸,于夏明初,便是至死不能求。
司徒右手依然放至腰间,只左手紧楼明傲的手一颤,费力地挤出几分笑意,他并不习惯露笑,所以眼下这个模样倒是有三两分的滑稽。
“夫人聪慧。”含笑夸赞的言语听到楼明傲耳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试探性的看向他的伤处,掩在他的手下看不出任何,越过司徒半个身子却清晰看到沿路的血迹。双手落至司徒的右手,不敢触及半分,笑意一寸寸冷凝在唇际。
他竟是拔出了断剑,是真的宁死也不肯屈服于九五之尊。
“请太医!”这三个字自上官逸口中蹦出。
夫妻二人并未做任何反应,上官逸索性迈下台阶,步至二人身前,冷漠的声音中夹杂莫名的兴奋:“司徒远,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在其他人手中。”只有他才能决定他的生死……
馥兰斋
静静燃起了几束薰烟,是杜若的清香,与这书堂的满室文气并无突兀。楼明傲指落于书阁之间,快速的滑过。另一旁的书阁前显出彦慕半张脸,声音温和:“文心斋,倒是有几分味道。”
楼明傲于另一端寻着他的身影望过去,忙回了道:“来时的船上即是看过的,他那个人看书比喝茶快。”
彦慕随放了手边的书于阁间,另一手端着几本书记绕过阁子,回到案前。楼明傲亦随着绕出,翻看着彦慕所选的书目,每本书都是翻开扫个三两眼,尽力回想着司徒的书阁间是否摆过。彦慕仰头注目于楼明傲,只每一次望她,都无奈收不回视线。
“这三本就好了。”楼明傲静静笑了,言语轻快,“谅他醒了来,也没有那么多精力。”
彦慕微微点头,问及司徒:“他还未醒吗?”
“就让他睡几刻吧。施了针又用药,倒是费体力。”
“他有你,实乃幸哉。”
楼明傲歪了头,迎上的彦慕的目光,触及到那份深意,忍不住轻描淡写了道:“只怕不幸还未到。”
彦慕收回了目光,略显局促的垂头,握笔的手缓缓放了笔于书案上。
“今日……他竟笑了。”彦慕突然说出此番话,意义深远。
楼明傲随着一愣,思绪微乱,终被窗外的冷风吹醒,悻悻道:“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对我笑,只是…有些别扭。他其实从来不会夸人,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永远是满脸的不关己事。我改了他山庄的布局,他就算走错了门院也不吭一声;我堆金山,要银子,他也面无表情的送上银库的钥匙;我抢她女人的灵芝雪莲,他只会变戏法再多弄出几枝存货;我与人斗琴呛死了他小妾,他照旧来我屋吃我的饭;我揽生意张罗他小房们再嫁,他也是让我少些昧心银子。我想就连我有朝一日要杀人放火,他也不会说什么吧。”
彦慕亦随着扬了笑意,只是眼眉中的清朗瞬间湮没,他怔怔的仰头,对上楼明傲:“你从前并不会弹琴。”
楼明傲并无惊讶慌张,更无掩饰之意,半回了身透着窗户望向东稍间——司徒和霍静相谈甚欢的场面,连他们朗朗的笑声都时不时飘入这件书斋。楼明傲浅浅一笑,抬步关了窗,再转身迎向彦慕,似乎已隔了大半个世界。
“是,从前的我并不会弹琴,只是今日不同了,我亦不是那个方日听你一曲高山流水即五迷三道的楼明傲了。”
阿九小剧场第二十一章耳光(补上前几天的请假)
第二十一章耳光(补上前几天的请假)
“为什么……不等我……”彦慕定定的望着她,眼神中有痛意,仿佛将他遗忘,将他背叛的人是她。
“今日不同往昔了,不是吗?”她微微一笑,躲过他灼热的目光。
“怎么不同?!”他紧紧咬了牙道,满目挣扎的痛意,“我一直在坚持,险些回不来。可是一想起你还在等我,就拼劲最后一口气回来,与人斗与天争,只因为……无数次告诉自己你在等我……可你却连一眼也不看我,还极力掩饰成一个我不曾认识的楼明傲。我想过要放手,成全你的选择。只是现在的你真的幸福吗?为什么每一次,无论你笑得多灿烂,眼底的痛意总是不经掩饰的流出;又为什么每一次注目,我都要深深陷入好久,久到那目光能填补我好几日的思念;世间人放不下贪欲权欲,于我只是一个‘情’字。”
楼明傲仰目以对身前的男人,她想……楼明傲定是等了的,她守在春闺两载足不出户,只是她等来了京都郊外的一纸婚书,等到了彦府百口人的恨意,等到了彦傅满语的羞辱。一个尽身罪孽的女人,她可以等来灾难,等到赎罪,但绝对不是幸福。
彦慕眼中的灼热渐渐散了去,微微吐了一口气,“那个时候……你是爱我的,对吗?”
艰难的点头,迎上他苦苦的笑意,楼明傲终究说不出一个字。心底在痛,是什么迅速的裂开,那一刻,她不是夏明初,亦不是楼明傲,只是一个被深深爱恋和痛恨着的女人。
“那么……现在呢……”
楼明傲猛然定住,此刻,彦慕眼中的她竟是无比的惊慌。
他紧紧地皱了眉,“……爱他吗……”
“我爱过你。”深深吸足了口气,终于有勇气出言,“或者说是……她楼明傲真的爱过你,至今仍狠狠爱着,爱到连我都不能抗拒这份深情,压抑这般痛楚。只是现下,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却是最好的证明。”
“我不懂。”彦慕定定说出这三个字。
“你有什么不懂?!”楼明傲微微摇了头,“不懂我打马牌,不懂我弹琴,不懂我的字……甚至不懂你心心念念的女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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