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什么好?
扎着青丝带的小侍女忽地从外打开木窗,将头探进来说:
“主人,他们破了无双棋局,已经进了天池。”
花容失色,仰头低语:“不到二个时辰就出了地宫……”
天上宇文将自酿的果酒递给他,“已经加入了你的配方,看看味道如何。”
花容的注意力立刻被那碧澄香浓的果酒吸引住,低首浅尝了一口,须臾后说道:“花、果、酒、药四香合之,果然……果然……”
“难喝是吧?”天上宇文自己也喝了口,“九穗禾的花果奇香无比,没想到一旦将精华提炼出来,却是奇苦无比。”
花容把杯子搁回茶几,微微皱眉。
“你何以认定风是寒会想出双子同生这一招?若是没有,你岂非要去给那姑娘收尸?”天上宇文停下手上的活,转了个话题。
花容道:“要将这两人绑在一起,不下点猛药,可是不行的。”
天上宇文沉吟片刻,“是不是无论他们怎么选择,最终都能走出地宫?”
“啊,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花容双眼微瞇,手指戳手指,“一个月前我稍微改了一下地宫机关的设置,因此即便选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费点周折,困个几天而已。”
现在看来,完全是白忙活。所以说,太聪明的人,不招人喜欢。
“放心放心,不还有天池这一关吗?我相信他风是寒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连破两关的。”花容给自己打气。
但是,一个多时辰后,小侍女龙卷风似地冲进了木屋,冲着花容,张口结舌。
花容替她拍了拍背:“慢慢说,慢慢说。”
“主、主人,不好、好了。”小侍女一副见鬼的愕相。
天上宇文后脚跟着走了进来,瞧见屋内这紧张的气氛,茫然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侍女一口喝光桌上的茶,定下神来说:“那两个人太可怕了……不对不对,是那个姐姐太可怕了。他们进了天池,吃了天茫果后……”
回头道来。
地宫天池,天池地宫,实乃人间两绝地。
小桃源真正的主人曾断言,能双双走出这两个地方的,不是神仙就是个傻子。
这里阳光明媚,高山阔水,乍一看,风景不错。
莫晓风用手遮着眼望那烈日,见其始终高悬于头顶,不禁纳闷。这里四面皆被湖水环绕,就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除非越过近千丈的湖面才能到达对过的山岭。前不见出路,后不见入口,难不成他们又被困住?
不过有风是寒在,似乎还轮不到她来操心。一路上长着许多果树,红艳艳的果子看上去爽甜诱人。
莫晓风喜滋滋地扒到一棵果树上,正欲往上爬。
风是寒却掠到她身侧,也不打声招呼便遽然出掌,打在树上,将她连同一树的果子震了下来。
莫晓风敢泪不敢怒,蹲在地上捡果子,捡了这个,那个掉出来,捡了那个,这个掉出来。想脱了外衫来包果子,马上想起自己是女的,于是回头说:“皇上,你的外衣借我装下果子。”
风是寒也不恼,心平气和地问:
“你身上不是有?”
莫晓风擦了擦汗说:“我冷。”
还是风是寒的脸更冷一些,只好收回自己的话,“算了,我脱。”
哪知刚要解扣子,一件绸衣就飞了过来罩在她头顶。
“臭美的毛病倒是没变。”风是寒讥道。
莫晓风无话可说地包果子。临了拿出两个擦了擦,一个递给风是寒,却见他瞅着自己,莫晓风赶紧自己先咬了口,果然是蹦儿脆,又甜又多汁,于是卡蹦卡蹦多咬了两口,看得风是寒都心动了,将果子凑到嘴边,闻了闻,不像莫晓风那么大口地咬,优雅地细嚼慢咽。
莫晓风抹了抹嘴,对着风是寒发愣——皇帝真好看,特别是吃东西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像只兔子。
“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吃完,风是寒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吓得莫晓风心尖儿一颤,还要故作镇定。
“你在我面前,一向谨慎有加……记得有一年,番邦使者进贡的紫皮桃子也是你先我后偿,可一转身,你便躲在暗处将它给抠了出来。”
说话间,那清濯的眸眼依旧透着淡雅的雍容,又似别有深意地斜睨向她:“我当时想,这样就不难受么?”
莫晓风刚才还热得冒烟,这会开始冒冷汗。莫非他想秋后算账,而且是算在她这个倒霉的冒牌货身上?
“也许是个误会。”她擦擦额头,局促地抬头。
“行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见他往前迈开步子,也不再理她,莫晓风合上嘴,拎着果子跟在后面,保持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又热又无聊,莫晓风只能边走边吃,果小不经吃,一炷香的功夫,十几个已经入肚。而皇帝眉头微蹙,脚步也越走越急。
莫晓风顿了顿,不好意思地开口:“皇上,可不可以等一下。”
风是寒心情不佳,语气欠奉,张口就是一句,“有屁快放!”
莫晓风错愣了须臾,干巴巴地回:“启禀皇上,没有屁只有尿怎么办?”
风是寒回答不出来,于是乎一脚踹过来。
“凉拌!”
“啊!”莫晓风连忙趴下,正好躲过。哦哦,憋不住了,忙说:“请恕莫里内急之罪。”
“去去去!”
风是寒将袖子挥得哗哗作响。
正好旁边有块两人高的岩石,莫晓风转到背后,红着脸蹲下来解决。完事后才发现没有善后的东西。无奈,憋了一口气,只能从怀里掏出银票。
莫晓风从石头后面钻出来,惊讶地发现皇帝不见了。
难道他也内急?嗯,难怪心情不好。
坐在地上等了会,只觉当头烈日残暴,烧得她浑身似冒烟。她扯开衣襟,拿手当扇子扇了又扇。
“该不会是便秘吧?”可是,“就算是便秘,时间也太长了点。”
她觉得不能再等下去,因为刚想到皇帝身边可能没带银票。
找了大半圈,她发现皇帝是真的不见了。
就像鬼片里,有人凭空消失。莫晓风一时魂不附体,首先,皇帝该不会又遭遇不测了吧?其次,没有他,怎么出得了这鬼地方。
莫晓风从这头飘到那头,又从那头飘到这头,终于给她发现了可疑的东西。靠近大片湖水的岸边有块椭圆形的大石头,隐约看到上面散落着一些红色的衣裳。
她一路小跑,刚挨近大石头,便听见说话的声音。
“出来!”莫晓风大叫一声,气势十足。
“谁?!”那边也吼,不过听声音最少也有十来号人。
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莫晓风举着手出去了。
定睛一看,下巴哐的一声掉到地上。
前方或蹲或站着十六、七个姿态各异的半裸美少年,一律只穿了条裤衩,坐在大石头下面乘凉,这会三十几只眼睛正齐刷刷地望着自己这个不速之客。
“你们慢聊。”
莫晓风脸飞红云,转身就走。
“咦,这不是那个谁?”
为首的少年跳了出来,光着脚丫子快速靠近莫晓风。
“你认错人了。”莫晓风急急绕过他,刚走了两步就被苏淮文揪住衣袖。
“真神,之前还是死气沉沉的,这才一天就活蹦乱跳了。”
“我不认识你们。”莫晓风两眼朝天,继续往前走。天地良心,她最多只在电视上的澡堂情节中看到过这么多半裸的雄性,这里壮观得她想哭。
偏偏那群人还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少年甲:“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莫晓风:“我……”
少年乙:“那个凶女人呢?”
莫晓风:“不……”
少年丙:“看到我们左护法没有?”
莫晓风:“认……”
少年丁:“喂,你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
莫晓风泪:“你们都抢我话。”
少年们:“那你说啊。”
莫晓风有气无力:“我不认识你们。”
苏淮文耸了耸肩。
“看来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唉,左护法到底去了哪里?”
“等等,这位公子不见了丫环,咱们不见了左护法,难道他们……”
“拉倒吧!咱们左护法怎么会看上那种凶巴巴的女人。”
莫晓风凑过去点了点头。
“不过就算左护法喜欢,也没希望了。”
少年们拿莫晓风跟他们家左护法比了比,觉得希望实在是很渺茫。
“咱教主不常说,感情这事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命中注定才能成。”
其中一高个儿少年摆了摆手说:“教主这话有欠英明。要我就拔了萝卜占了坑,管他感情有多深。”
“你真无耻!”
“好说好说。”
莫晓风好不容易插上嘴,“话说你们是什么人?”
少年们面露不满,“说了半天,您老还没发现我们是什么人?”
“呃也?”莫晓风看了看散在大石上的红衣,“莫非是……”
她一晃,退了两三步,警惕地问:“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放心,我们是好人。”苏淮文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怎么说,也算是救过你一回。”
见“他”一张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字,苏淮文只好将来龙去脉从头说了遍。
……
后来,火莲教一行人除了苏缬通通掉进了宣室山谷的陷阱,那些陷阱的内部看起来像个巨大的蚁巢,四通八达连成一气,所以他们不难找到彼此。因为太高,以他们的轻功想从掉下来的地方上去根本就不可能,在兜转了半天无果的情况下,他们发现了通往下面的路。只是那里除了一个个的水潭,便什么也没有了。就在那时,上面突然掉下来一只锦囊,他们拆开一看,里面的纸条上说,穿过水潭就能找到出口。见实在没有其它办法,只好放手一试,顺着水潭一直摸索到了这附近的湖面,爬上岸才发现这里仍旧是死路一条。
这也就是他们会半裸的原因。
莫晓风心想,既然是皇帝的对头,她还是趁早走比较好,万一碰上皇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她夹在中间,总是不好做人的。
刚抬了一条腿,便听到少年甲恨恨地说:“要不是因为那个狗皇帝,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凄惨。”
少年乙附和道:“更可恨的是,他居然不把我们火莲教放在眼里!拽什么拽,不就是武功天下第一嘛!”
有人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是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武功天下第一的皇帝,其实还是很了不起的。”
众人至此词穷,只能将胳膊往处拐的赶出圈外,楞是不给他进来。
莫晓风回头叹气,“大家要讲道理——”
见他们越骂越来劲,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她只好挤进内圈,大声说:
“明明是你们自己要跑来找别人的麻烦,怎能倒打一耙呢?”
少年们噤了声,不怎么友善地看她。莫晓风怕被群殴,往看起来最好说话的苏淮文身边靠了靠。
少年甲一双浓眉纠结了起来,“奇了!您老凭什么帮那个狗皇帝说话?”
莫晓风暗道:不就是比你们大了几岁,何必这么客气抬我辈份。
她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这群人讲道理,要像那老虎说的,有理有节有度。
不管是揍人还是劝人。
“听我说……”莫晓风转着圈儿道:“我们不能因为对方是敌人就恶意中伤,正所谓,有容乃大,不管对友还是对敌,咱都要讲究一个客观。釜皇有没有将火莲教放在眼里,这是见人见智的事。这么说吧,你们火莲教的人杀了釜国的不少官员,这事搁哪个皇帝心头也不是件痛快事。但事出有因就不同了,釜国大部分用来赈灾的银两粮草都给地方上的官兵以各种名义扣下私吞、中饱私囊,这些当官的大多是贪得无厌,鱼肉百姓之辈,你们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你们劫了军饷粮草,是为了救济灾民……像釜皇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会不知道这些?说不定,他还想请你们喝酒酬谢呢。”
这绝对不是瞎掰,就这事还是四侍告诉她的。
“皇帝不管这事,不过是借刀杀人。那些被杀官员生前之所以有恃无恐,还不是仗着朝中有人,靠山就算不是高峰,但连起来也算是座山脉,皇帝若想来个大清洗,必定会引起内乱,外有虎狼正在磨牙,自个不保存实力怎行,而能假借他人之手除掉身上的腐肉,何乐不为。”
当然,这些话可不能如实说,不然就是火上浇油。
听她这么一分析,原本愤怒的少年们竟有些许得意。果然是,少年气盛。
“不过——你们曾经行刺釜皇是事实,恶人虽有罪,但你们越俎代庖、扰乱正常秩序也是事实,釜皇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才对火莲教睁只眼闭只眼,可见其肚量之下可撑船,你们何来抱怨?”
少年甲切了一声:“你一个外人,又怎么知道人家皇帝是怎么想的?”
大家都知道莫晓风其实是个极护短的人,所以听到少年甲的话不禁脱口而出: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信王!”
人人如同看怪物一般望着她。
“你说你是信王爷?”少年甲鼓着腮突然弯下腰,“哈哈哈。”
他忍不住喷口大笑,“我、我知道了,原来这个家伙、这家伙是因为脑子坏掉了才到这里来的,哈哈,失敬失敬。”
莫晓风好想打他!
“三师弟,不得无礼。”苏淮文呵斥少年甲,“这位公子是看咱们太闷了,逗我们玩呢。”
谁逗你们玩呢!莫晓风觉得自己也长脾气了,光用眼神就能把他们挖个洞出来。
少年甲摊出手,“谁让他说谁不好,说是信王,那个要被釜国皇帝嫁给风国女皇的风流信王爷……一个大男人要嫁给女人当老婆,想想就要笑破肚皮。”
莫晓风咦了声,瞪着眼睛没说出话来。
那些人还在笑,她开始生气。
“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就不知道?”
苏淮文说:“公子就当笑话听听就得了,何必追根问底。”
这事怎能当笑话听?莫晓风一副想不通的模样,“只是笑话还是真有其事?”
“你想啊,风国与釜国这些年交好一直都有附带条件,一个出兵一个出钱。”苏淮文伸出两根指头,“釜皇野心大是路人皆知的事,风国女皇更不可能没有自觉,为求保险,所以才想出了和亲这一招。釜皇无子无女,只有一弟,当然只能用信王来换得风国的信任,总不能他自己上吧?”
莫晓风咬了咬唇角,眼珠子下斜,凝视着地面,喏喏地反驳:“不过是你们的猜测而已,若是真的,外面怎会没有一点风声。”
有些人就是受不得别人不信自己的话,于是苏淮文也急了,忍不住说出真相:“这事可是从红楼那边传出的,能假得了吗?不过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罢了。”
红楼?红楼?莫晓风心下一滞。
说到红楼,那也是个复杂地方,复杂是因为它是个只要有钱就能去的不简单的地方。
一千两黄金查一查,不管你是查丢失的猫狗,还是查失踪了几百年的宝物,都是一千两,不会因易降钱,也不会因难加钱。当然,他们只负责搜罗情报,不负责取回东西。毕竟那里是正大光明的地儿,总是不好公开做犯法的事。
楼里的规矩是,客人讲出要查的东西,接不接是楼里决定的事,若接,客人须先交一半的订金,当然,客人出了这钱后,红楼在商定好的时间内,找不到要找的情报,就须赔偿客人三倍的订金。
红楼一共有三十八号人,各有各的擅长,在外名声最响的一个叫红袖,另一个叫飞星,两人号称是顺风耳与千里眼,搭档起来可谓天下无敌。
所以一般只要报出红楼的名号,那事情肯定就假不了。
莫晓风不由失望伤心,如果真像他们所说的,那皇帝岂不是把她当成了手中的一颗棋子?难道真要逼她造反么!
若风是寒是个暴君,她造反有理。
若风是寒是个昏君,她造反有理。
若风是寒统治的釜国无安定,她造反也有理。
问题是这些问题她都找不出来,若为一己私利而造反,别说群众不答应,就是自己也不能答应。
但作为一个新时代的知识女性怎么可以被当作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人哪有不自私的道理。
莫晓风苦苦挣扎于矛盾的漩涡中。
火莲教众少年似乎对釜国狗皇帝与信王之间的话题更感兴趣一些,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各自感想。
“风是寒就是阴险,正所谓一箭双雕,既稳住了风国,又拔去了信王这个眼中钉。”
“谁让风是寒这皇位坐得不明不白。”
“怎么说?”
“你不知道吗?风是寒可是杀弟弑父才夺了皇位,否则现在的釜皇就是信王了。”
“胡说,信王不活得好好的。”
“风是寒现在大概是有什么不杀他的理由,将来就难说了。”
“你们好厉害,这些都知道。”
“十六师弟,你是新来的,懂得少也算正常。”
“请各位师兄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
莫晓风觉得胸腔内有股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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