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对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的第二个除夕,陈澜远远比去年的这时候更尽心投入。倘若说那会儿的她尚在熟悉这个陌生的时空,那么如今的她就已经完完全全融入了进去,哪怕不能说如鱼得水,睡梦之中却也已经很少再浮起那段并不算久远的记忆。
此时此刻,眼看着几个丫头轻手轻脚地将那一套套精美的碗盘杯盏在桌子上布设整齐,耳听着一个媳妇肃然在身前报着晚上除夕团圆饭的那一道道菜肴,手里捧着一盏茶的她只是间或淡淡点点头,并没有再作指手画脚。只在庄妈妈进了门来,说道了晚上放烟花时的诸多布置,她才定下心来仔仔细细听了听,末了便提醒了一句话。
“其他的都不打紧,只激桶和水井等等都要事先看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是,夫人尽管放心好了”
庄妈妈答应一声正要出去,杨进周就进了门来,随手解下身上大氅交给了一旁的红螺,这才苦笑道:“我原本还想着镇东侯世子孤身一人在京城,二公子毕竟尚未上京,想请了他晚上到咱们家来热闹热闹,结果却被人抢在了前头。你是没看到那时候的样子……”
说到这里,一贯冷峻的他竟是忍俊不禁。陈澜见他这幅模样,白了一眼便冲旁边的东屋努了努嘴,等他先进了屋子去,她方才嘱咐了云姑姑和柳姑姑在外头掌总,旋即才起身往东屋去。一放下帘子,见坐在炕上东头的杨进周除了没有放声之外,那咧嘴大笑的样子着实可乐,她立时快步走到他对面坐下,这才诧异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这么好笑?”
“今天除夕,因皇后故世,所以皇上下旨宫里只摆午宴。结果我到镇东侯府的时候,恰逢荆王殿下亲自登门,邀了萧世子晚上去王府一同守岁。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个听错了,镇东侯身边的那两个书童,还有侍卫和跟进来的那位唐管事……那嘴张大得简直就能吞下一个鹅蛋。萧世子那会儿脸都青了,可荆王殿下竟是又信誓旦旦地说……说这是皇上旨意,为免镇东侯世子除夕孤单一人我看那唐管事的样子,几乎是想要闯宫质问是否真有这么一回事,倒是萧世子脸色变幻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最后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哪怕是随便想想,陈澜也能描绘出当时是什么场景,忍不住也笑开了,但旋即就冲着杨进周嗔道:“好歹萧世子也是娘和我的救命恩人,你也不知道拉他一把……荆王殿下也是的,上一回在护国寺就是一口一个萧郎,听着连我都觉得浑身直冒寒气。”
“荆王殿下就是那性子。”杨进周想想萧朗那时候的表情,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我虽只托了周王殿下的福才见过他一回,可那会儿他对我也是一样的,百般打趣戏谑,要不是我当初在兴和时,曾经见过真正的……咳,就真要被他糊弄了放心,他既是敢把皇上搬出来,总不至于是假传圣旨,而且看到我居然还打趣说他那王府大得很,要是我愿意,不妨带上娘和你也一块去夜游玩乐,我哪里敢应,只好落荒而逃,很不厚道地把萧世子给扔下了。”
“你你你……”
陈澜终于忍不住了,指着杨进周连说了三个字,几乎连炕椅靠背一块都给带翻了。生怕这笑声引来外头人关注,她只好捂着嘴乐了好一阵子,随即才抬起头没好气地说:“得,今夜无事便罢,若是有事……看萧世子得恨你多久”
“我都说了此事大可放心,你就别操心了,难道我还会害了娘和你的救命恩人……我就对你实说了吧……”
夫妻俩在东屋拌嘴,虽是竭力抑制,却仍不时有笑声传出,外间柳姑姑正在核对晚间打赏所用的青钱数目,自是频频回头,到最后还是云姑姑看不过去,轻轻拉了她一把,又低声说道:“才只是两个月的新婚夫妻,言笑无忌才是常理,想当初……还不是这样?”
“我知道……只是心里高兴而已”
两人正这么说着,外间一个媳妇突然打起门帘进来。来人见明间里头的人都对着她瞧,慌忙屈了屈膝行礼,又陪笑道:“小的是二门上打发来送消息的,因见院子里没人,所以就乍着胆子进来了,还请几位嫂子和姐姐恕罪。实是因为外头有人自称是老太太家里的亲戚,说是打江南来的,这回专门上京送节礼。来的是两位妈妈,送了整整两车的东西。”
此话一出,别说柳姑姑云姑姑大吃一惊,就连正在低头誊写账本的芸儿和清点晚上所用瓷器的红螺也抬起了脑袋。云姑姑沉吟片刻,立时问道:“这事情怎么不先去回老太太?”
“是这么一回事,老太太正在歇午觉,是庄妈妈出来,说如今夫人主持中馈,这些事情自然也当先回禀夫人。再说,江家都已经多年不曾走动了,哪里会突然来的什么亲戚,别是打着亲戚的名义送礼,亦或是别有所图。”
听了这话,柳姑姑才点了点头,立时进了东屋禀报。不一会儿,她就在内间打起了帘子,让了杨进周和陈澜出来。因是江家的亲戚,陈澜自然那眼睛斜睨杨进周,却不料杨进周竟是对她摆了摆手:“江家的人我从记事起就几乎没见过,唯一一个也就是我刚回京那会儿的事,上门的时候炫富似的送了一堆东西,说话却还拿腔拿调,结果母亲一声送客,我就赶人了,没什么印象。你是家里的主母,今天本来就事情多,索性就不见吧。”
尽管陈澜也不想惹麻烦上身,可是,这腊月三十的除夕,倘若真是把江南江家前来送年礼的人挡在门外,那动静就比从前杨进周赶人的那一次大多了。因而,思来想去,她暗想连杨氏本家都消除了隐患,万万没有晾着婆婆娘家为人所趁的道理。
“既如此,把人安排到外头小花厅,我这就去见。”
那报信的媳妇也是新进镜园还不到半年的人,刚刚听杨进周这般说母家的亲戚,脸上表情顿时很有些古怪,直到陈澜松口,她才赶紧答应了一声,又步子轻快地转身出了门。
“大年三十的,总得见一见知道什么来意,否则拦了一次还有第二次,没第二次人家也会在你脸上抹黑,你现在可不是刚进京那会儿了”陈澜三下五除二把杨进周那反对堵回了嘴里,随即笑着站起身来,“放心,这些应付亲朋故旧的事,我最在行。”
见陈澜招呼了一声,不一会儿东屋里就出来了沁芳和两个小丫头,主仆三个须臾就出了门去,杨进周在原地站了良久,突然二话不说拔腿追了出去。瞧见这光景,屋子里云姑姑柳姑姑面面相觑,随即同时轻笑了起来。
小花厅中,陈澜一踏进门,就看到了那站在左手位置的两个中年妇人,全都是一色的素绸右衽斜襟小袄,青绸掐丝比甲,看上去端庄大方。见着她进来,两人全都忙不迭地上前施礼,又陪笑道:“小的见过夫人。”
“你们是……”
“小的是金陵江家的人,奉命来镜园送节礼。”说话的那圆脸中年妇人毕恭毕敬地上前双手呈上了一份洒金红笺纸,见陈澜旁边一个大丫头接了转送了过去,她便垂下眼睛说,“十五老爷让小的捎话说,从前的事情,是家里对不住姑太太,如今时过境迁,老族长也已经是重病在身,这当年的旧事还请姑奶奶能够宽宥一二。若是姑奶奶愿意见,明日十五老爷会亲自登门贺新春。”
这些旧事江氏只提起过家中逼迫和离改嫁,至于还有那些亲友却只字未提,因而陈澜只淡淡听着,不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迅速扫了一眼手里的礼单。
见上头不是绫罗绸缎就是金银物件,价值不菲,她顿时蹙了蹙眉,随即就问起在路上走了多久,怎么来的。听那中年妇人先提了一句漕河,随即才改口说是陆路走了许久,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她的心里不禁隐隐有了些猜测。正当她试探那位十五老爷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江氏的声音。
“你刚刚说十五老爷……莫非是十五弟亲自来了?”
第一卷京华侯门第三百四十八章除夕夜,团圆年
第三百四十八章除夕夜,团圆年
看到杨进周搀扶着江氏走进了门,陈澜大为意外,见他眼睛专心致志只看着母亲,一丁点都没往自己这儿瞧上一眼,可扶着那胳膊的右手却对这边轻轻招了招,她不禁为之气结,但心里也不无松了一口气。毕竟,在杨进周官运亨通仕途正好的这当口,婆婆和娘家一直就这么硬顶着,也终究会被外人有可趁之机。
于是,她在最初的愣神之后,也连忙上去搀扶了江氏的另一边胳膊,稳稳当当地把人搀扶到了正中的椅子上坐下,又侍立在了旁边。这时候,那两个中年妇人仿佛才如梦初醒一般,双双上前磕头,口称姑太太不提。
“好了,别忙着做这些表面文章,我只问你们,刚刚说的十五老爷,可是江柏?”
“是是,就是和姑太太一母同胞的十五老爷。咱们是三天前到的,现在东城赁了客栈住下,随即又是整理东西,所以赶着今天大年三十的上了门来。十五老爷说今天是除夕,上门拜客不恭敬,不如明天正旦过来……”
“真是十五弟,真是十五弟……”
不等那妇人说完,江氏就露出了怔忡的表情,低声呢喃了一句之后就再没作声。尽管如此,那妇人觑着江氏脸色,便截住了话头,又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时候,陈澜忖度片刻,就在旁边低声说道:“母亲若想见舅老爷,就让叔全走一趟吧?都说年关将近不远游,舅老爷这大冷天的却上了京,如今还住在客栈,若是让外人知道也不妥当。”
江氏沉默了许久。从前那会儿,本家派来劝她和离的兄弟并不是一个房头的,一母同胞的十五弟江柏还小,哪怕她因为后来知道那个旁支堂妹的死讯而对本家充满了愤怒和怨恨时,对于嫡亲弟弟也还抱着一丝希望。然而,那么多年却没有一封信,没有只言片语使人捎来,那一丝惦记也就渐渐变成了失望漠然。此时此刻,她双手紧紧一握,继而才摇了摇头,耳边就传来了杨进周的声音。
“娘,我去一趟吧,见了人再说。这边除夕晚上的团圆饭照旧就是。”
茫然地看了一眼杨进周,江氏犹豫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及至那两个中年妇人磕了头告退,她才向陈澜要了礼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就突然信手把东西掷在了地上。见到这情景,陈澜连忙向沁芳打了个眼色,沁芳忙心领神会地四面招了招手,带着丫头全退了下去。
这时候,陈澜才走上前去,弯腰捡起了那礼单之后缓缓走回了江氏身边,却没有做声。果然,下一刻,她就看见这位素来在自己面前慈祥和蔼通情达理的婆婆双肩微微颤抖了起来,那眼睛里头透出了盈盈水光,嘴角亦是轻轻抽搐了两下。
“娘……”
“五十匹杭绸,每匹至少值四两银子,这就是二百两。景德镇的官制白瓷茶具一套,这没有几百两也是打不下来的。还有苏杭特产的丝绢绣花团扇十柄,金银首饰各一盒,上好南珠一盒……光是置办这些,少说就是一两千的银子,可当初,可当初……”江氏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深深的憎恶,“我生下全哥的时候,几乎是家徒四壁,可那时候他们人在哪,他们可曾派人问过一丝一毫”
此时此刻,陈澜能深深体会到江氏的那种心绪——那并不单单是愤怒怨恨,更多的是深深的失望。仿佛感同身受的她只能轻轻把礼单搁在一旁的高几上,又开口说道:“母亲,世人本就是如此功利嘴脸,贫贱时避之唯恐不及,富贵时奉承无不用极,不是早有人说,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么?而且,分明听母亲刚刚的口气,于舅老爷还是记着的,叔全既然已经去了,到时候听听怎么说再作计较。”
“你说得对,世人就是这样功利。”江氏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见陈澜又捧了热茶递过来,她抬头瞧了一眼,这才低头轻轻拈着盖碗呷了一口,继而轻叹道,“其实,当初从汝宁伯府跟着你公公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汝宁伯府在江南一带有不少产业,娘家当初会定下婚约,也不过是贪图两家联姻的便利,自然不会做赔了女儿又折兵的赔本买卖。说是望族,我实话对你说吧,这江南的所谓名门望族,就没有一家是不逐利贪利的就好比如今这礼单,你别看着不少,兴许就只是一个零头,要是你点头,他们就能送更多东西来”
“也就是因为这次来的是十五弟,否则我刚刚在门口就懒得进来,索性直接让全哥告诉你送客了他是我一母同胞嫡亲的弟弟,我出嫁的时候,他才五岁,上头父亲任事不管,还有个继母……这么多年了,我最惦记的是他,最恨的也是他,真没奢望还能见着。”
说到这里,江氏终于是倦了,放下盖碗靠着太师椅那弧度适宜的靠背,眯缝了一会眼睛就看着陈澜说:“那会儿知道是皇上赐婚你俩,我的心就定了。你和全哥的经历相似,在娘家又度过了那许多事,婚后必能琴瑟和谐,果然我料准了。其实就是那句话,要不是没法子,谁不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谁想经历那么多波折?罢了,到时候见就见吧,也省得我走的时候,心里还存着遗憾,觉着对不起娘……”
听着听着,陈澜就觉得江氏的口气越来越不对劲,此时立马打断了她的话,因笑道:“母亲您这是说什么呢您如今是正该好好享福的时候,什么遗憾不遗憾的叔全都一直念叨着我身体弱,年纪轻轻的还不如您呢”
“听他胡说,你怎么能和我这粗手粗脚的比?”
江氏被陈澜的话给逗乐了,嗔着骂了杨进周一句,就不知不觉被陈澜拐到了别的话题上。因又说起了晚上的守岁和散赏钱,继而提到了今年庄子上的收成,还有家里的收支盈余等等,婆媳俩便渐渐算起了帐,刚刚那一番事情却是默契地被她们丢到了脑后。
直到傍晚,杨进周才回了家来。只不过,陈澜任凭怎么看,也没法从他的脸色上头看出什么端倪,江氏也是端详了好一阵子,最后不得不气馁地说:“你呀……别藏着掖着,你媳妇之前已经劝了我好一阵子。哪怕有什么再大不了的,你也直说就是。”
“娘,十五老爷这一回不是一个人上京,是带着一家子一块上来的。”杨进周见江氏满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才解释道,“说是一大家子,但也就是他夫妻俩和一双儿女,再加上两个仆人。我多盘问了两句,十五老爷本来还想死撑的,可禁不住我要拂袖而去的样子,终于道出了实情。原来,这一次族里闻听咱们家仕途正好,于是漕河封冻前就派了七老爷和他一块上京,可后来觉着京城情势不妙,就在德州停了好一阵子。后来听说别人都有,唯独我没封赏,还被解了两桩差事,那位七老爷立时带着人回去,因十五老爷执意要上京,七老爷这才把原来的那份礼物拆出了一半,让两个妈妈跟着十五老爷上来送礼。”
杨进周一口一个七老爷十五老爷,没有称呼一声舅舅,陈澜自然能听出其中的差别来。而江氏也一直默然无语,听完原委更是冷笑了一声。
“他可有对你说过,这许多年为什么连一封信都没有?”
“是族里一直严令,说什么江家的耻辱,不许有人接济联络。”杨进周鄙薄地皱了皱眉,旋即就淡淡地说,“他还说外祖父过世后,族里主持分产不公,多年来他的日子也过得清苦,若没有年例的银子和米粮度日,那分得的几亩薄田说不定都卖了度日。他也暗地打听过,奈何人收了银子不办事……这一次还是知道我的事,他才起心变卖一切,把一家人搬到京城来。他知道对不起您,只希望咱们能够帮忙说个话,让他们在京城定居,其他的不敢再求。他不想再回去看族长和族人的嘴脸了。”
江氏最初只是就这么听着,可到后来却是气得直发抖,好在陈澜在后面轻轻揉按着她的肩膀,她才终于是挺了过来。
“好,好,真是好极了”怒极反笑的江氏在扶手上重重一拍,随即长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我有个好儿子,幸好我如今过得好打发个人去告诉他,让他明日过来,也不要什么繁文缛节送什么厚礼,我只想见见他这个人不说这些了,预备过年,大好的除夕夜,别被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折腾得没了兴致,让外头去放爆竹,咱们吃团圆饭”
陈澜立时答应一声快步往外走去,吩咐了门外伺候的一个媳妇。不消一会儿,命令就一层一层地传了出去,很快,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就传了进来。也不知道是这爆竹声带动了四邻八舍的世家豪门,还是这当口本就是放爆竹的时分,总之只不过一会儿,无数的爆竹声就响彻了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
除夕夜历来要祭祖,但如今从前的汝宁伯府被朝廷收回,杨氏宗祠虽留着,可还有众多地皮权属等等问题要族长族老执事等等去扯皮,因而这一夜,放过爆竹之后,镜园之中杨家三口人只是在正堂简简单单参拜了已故世的杨进周之父,随即就回了惜福居。
因统共才三个人,彼此行礼之类的自然而然就免了,倒是一干仆役一个个上前磕头。尽管这镜园重归杨氏统共也没几个月,可这段时日经营下来,内内外外已经整肃一清。而随着汝宁伯世爵被夺,最初被太夫人和郑夫人送来的那一干人里头,别有用心的不是被撵了出去,就是自个瞧着势头不对寻了借口出府,剩下的都是安心干事的。再加上人牙子木老大陆陆续续送来了好几趟人,如今人手已经全部补足,虽还不能说毫无瑕疵,可也已经是井井有条。
所以,这会儿的打赏端的是上下人等最盼望的时候。磕过头后接了早就写上名字一一封好的赏封,精明的人便捏一捏掂一掂分量,而心急的则是退到廊下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瞧看。总而言之,当差不多清楚了这赏钱的数额之后,内内外外好一片欢喜不尽,歌功颂德声更是在摆年夜饭时还陆陆续续传到了里头。
此时厢房和耳房里头也已经摆好了一桌桌酒菜,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几个妈妈和大丫头则是轮番出来吃饭。如庄妈妈和云姑姑柳姑姑这样平素威权重的,少不得一进屋就被人灌上一杯酒,等坐下之后又有小丫头探问赏钱,却被柳姑姑搪塞了过去。
“大伙的赏钱都是夫人亲自厘定的,照平日里的点卯早晚,当值勤快与否,差?br/gt;
冠盖满京华第9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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