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珑听了芍药的话,知姚氏是准备在这住到新房起好便直接搬过去,虽不知母亲怎么改了主意,想到不用回城里去憋闷着,却十分愿意。
进了姚氏房里,先行了礼,姚氏便问道:“怎么这时候才到?可用过饭了?”
廷珑忙回道:“玉清舅妈留了饭,我等哥哥下完棋才回来,以然哥哥也跟来了,见院里头正忙着,怕添乱,去二哥哥房里头帮他收拾屋子去了。”
姚氏听说便埋怨道:“以然这孩子心也太实了,你哥哥也是,哪有叫客人帮着干活的理。”
廷珑就笑道:“太太管他们做什么,说是收拾屋子,哪里用得着他们伸一个指头?乔木和桐木是做什么的?”又道:“我在路上采了些黄花菜,都是才打苞的,等下送到厨房拌了入味,晚上给老爷太太下饭。”
姚氏听了就笑:“我就说回来这么晚再没别的事,定是在山上淘气耽搁了,才哄我就露了馅。”
廷珑见说破也不脸红,只笑眯眯拍马屁道:“太太这些日子都吃的少,如今随咱们的便了,我去吩咐厨房做两样可口的时鲜好不好?”
刚搬过来,姚氏也正忙着安排家务,没时间跟她磨牙,便笑道:“我看吩咐了你爱吃的是正经,再添两样花菇田鸡和莲蓬鱼,晚上留你以然哥哥用饭。”
廷珑答应了笑嘻嘻跑出去,先到厨房去看了有什么材料,定了晚饭的菜谱,又想起那一包袱皮的黄花,遍寻不找,才想起以然一直拿着的,便打发莲翘去二哥哥那取,莲翘刚答应了去,廷珑想了想又叫回来,觉得还是亲去的好。
进了廷玉院里,乔木和桐木两个正在外间摆放器具,莲翘瞧见了便不肯进,廷珑笑她倒装起小姐来了,就要羞臊她,又恐她恼了,到底忍在心里偷笑,独个提着裙摆上楼。
见以然跟廷玉两个正一个坐在窗下,一个伏在案上,一人抓着一本书,上来人了也不觉得,拿眼一扫,见以然身后的三足小几上放的正是那一包东西,便蹑手蹑脚的去取,见他两个读的入神,也不惊扰便要回去,到底以然警醒些,回头见是她,忙讲书搁在案上起身道:“廷珑妹妹。”
廷珑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见书虫钻到书里去了,便没惊动。”以然便笑道:“廷玉这书有趣的很,一时竟入了迷。”廷珑见那案上的宋人话本原还是自己在京时订的,被廷玉借去就肉包子打了狗,幸而他倒爱惜,竟也带回南边来,笑看了眼廷玉道:“这书原是六册一套,你见的这一册专收录志怪的,还有一册传奇也十分好看,其他杂录、丛谈、辨订、箴规仿的都是南朝临川王编《世说》的体例,也有些意思,以然哥哥喜欢等搬了箱笼来,我找给你,只是别像我二哥哥似的,拿去了就再不认得家了。”
说着便和以然一起笑看着廷玉,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凝神皱眉,手不释卷,似乎说的不是他一般,廷珑见了那副凝重的样子也不敢再取笑,只道:“哥哥们用功吧,太太吩咐了留以然哥哥用饭,我去钓两条鱼来加菜。”
以然听了却不坐下,含笑道:“既是为了我,却不能袖手旁观,走,和你一起去捉鱼去。”
若说加菜那里用的着廷珑去捕鱼,不过是借着由头去顽罢了,素知以然从来不淘气的,既然他也要去,便点头微笑道:“那我拿钓竿去,以然哥哥换身二哥哥的家常布衫就下来吧。”说了又笑嘻嘻的问廷玉去不去,廷玉刚刚端了半天的架子,一时不好兴高采烈的响应,只道:“你们自去,我念完这一段再说。”
廷珑便忍笑答应了自去,到楼下把包袱递给乔木才笑道:“把这个给莲翘,再去跟她取钓竿来,要三竿。”乔木答应了去,又补道:“跟她说,连我的帏帽也拿了来。”说了自坐在堂屋喝茶,品鉴廷玉的这一套紫砂茶具,见这宜兴紫砂型拙而质粗,光泽滋润,触手厚重,壶身镌刻的竹林七贤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便知是好东西,不住的流口水,边告诉自己这样的好东西在廷玉手里也不过是个盛器,可谓明珠暗投,如今既然遇见了伯乐,必不能再叫它埋没下去,好叫蒙尘珍珠重见天日,想着想着简直生出些大义凛然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来,边佩服自己无耻,便大大方方的叫了桐木将壶装起来送去自己那里。
桐木见得惯了,一边手脚麻利的按小姐的吩咐包了起来,一边暗暗叫苦,小姐这一向在山下住就昏了头竟将这东西摆在明面上,等少爷知道了,又要吃排头。
廷珑吃了茶,等莲翘红着脸跟着乔木来送东西便不等以然,只叫桐木告诉一声去哪里寻她,便带着那两个别扭人往来路上经过的那条溪流去了。
不及以然和廷玉两个来,她已得了五六条银鱼,这鱼只巴掌长,体细无鳞,廷珑想着这时节用它做银鱼蒸蛋倒正好,便不肯换地方,只猫似的盯着苇叶专心看水面波纹。等廷玉一脸官司的同以然寻来,见她篓中只这么几条小鱼十分解气,拉着以然去了上游水深处下钩,果然不多时两人就陆续起竿,都得了筷子长的青鱼。待夕阳西下,几人才收了竿,以然沿溪水去廷珑那,将自己篓中的鱼捡大的倒了进去,自然而然的将鱼篓提在手里又接过竿来,也不递给跟的人,缓步往旧宅那边去了。廷珑手里空空的,只觉得空的慌,感觉少了些什么,又似乎空的不只是手,独立半晌摇了摇头才随在一行人后面回去了。
吃过饭,以然陪着张英稍坐了坐就要告辞,张英便挽留道:“天晚了,就在廷玉那住下,明儿你三个一起走罢。”以然是住惯得,便打发人回去报信,便随廷玉去了。
廷珑多日不在父亲身边服侍,等人都散了,亲去厨下洗了各色果子,又拼出花样来,找出水晶盆装了,遣莲翘给哥哥房里送了一盘,又自己端着一盘送去给父亲母亲尝。刚从厨下出来就见芍药领着两个丫头往后院去送铺盖,知姚氏房里无人,就在房门处略站站,听了两句原来正说以然,心想无事,正要掀帘子进去,就听见姚氏道:“人品,学问,家世,样貌在小辈里也算是出挑的了,我瞧着和咱们珑哥也般配,难得知根知底,他又自小跟珑哥亲厚。”廷珑听到这忙往楼下看了看,见无人走动才贴墙站了把自己隐到阴影里,就听里面说:“我原想着咱们离了京,再难碰着相当的人家,就是不入仕也罢了,难得孩子人品性情都好,珑哥也能一直在咱们跟前,省得好些惦记。”说着叹了口气,道:“只是玉清她……以然这孩子就是再好也不成了。男人终归是在外面的,当媳妇儿的日日只在婆婆跟前立规矩,若是不合玉清的意,往后再难快活。”
张英也叹了口气,道:“这么说却是不成了?我看同辈里头数这孩子沉稳,最合我的意。”
就听姚氏一笑,道:“老爷明鉴,这半个桐城有姑娘的人家都看那孩子好呢,好大的家业,又没有兄弟来分,端的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乘龙快婿,我见大嫂也不是全没意思,媛儿十五了还不曾议亲,怕是也想着要亲上加亲呢,只是玉清一心要娶她娘家的姑娘过门,提也不肯提。”
张英又道:“哦,有这回事,这事方老爷子不点头也难。”
姚氏就笑道:“老爷子如今是再不管家的,再说,只听说过娶儿媳妇的,没听说过娶孙媳妇儿的,说到底不管定了谁,也得玉清点头才行。”又笑道:“玉清的意思我明白,若是我,这亲也做不得,老爷想,维信是老爷救下的,玉清聘了咱们姑娘在家里,到时候是把她当儿媳妇儿看待,还是当菩萨供着?反之珑哥也是一样,有一点不恭敬处看在眼里都难免添了心病,要陪多少小心?玉清过了门就当家,方家那么大的家业在她手里头一丝也不错,她这样的手段,珑哥在她眼皮底下我也不放心。”
张英就笑道:“夫人说不成便算了,我也只是一提,原想着咱们是几辈的老亲,孩子也少受委屈,却不如你考虑的周详了。”
姚氏也笑道:“老爷说的哪里话,我早也惦记过以然这孩子,试了玉清几回,今日又见她这等行事才明白了她的意思。”说着扑哧一笑:“老爷细品,那山下的水田不肯收咱们的银子也就罢了,咱们盖庄子的石材、木材,她只说是剩的,做什么能剩下这么些材料?分明是单给咱们备下的。再有上回她给两个孩子的表礼,珑哥的是一幅全套的金刚石首饰,一水的黄豆大小,玉哥的是尊老坑玻璃种的翡翠观音,这两样东西就是在京里头也换的上两套宅子了。她是真怕欠了咱们的情,到时候硬要把姑娘抬到她家去呢。”
张英听了也笑了,道:“原来如此!也罢,只是这一向,我存着做亲的心,见珑哥同他亲近些也不妨,如今既是不成了,却不能那样了。姑娘到底大了,这样和外男日日在一处也不好,你得空的时候说说她,也叫她避着些。”
姚氏笑道:“这话怎么说?孩子还小,我瞧她待以然和廷玉一样,只当哥哥一般,并没有那个心,说透了,她再生出这个心来,当个心事,不如不说。只等咱们搬到新宅去,请了先生,便把他们兄妹两个接回来读书,倒时候拘起来见不着面就是了。”又道:“只是这一个也不行,那一个也不行,没的耽误了孩子。”
张英就道:“她过了年才十三呢,便是再晚两年也不碍的,等过两日上梁,亲朋都要来贺,你便仔细瞧瞧谁家还有年龄相当的。”
姚氏叹息道:“我不图几个孩子大富大贵,但凡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嫁过去夫唱妇随,不受那些闲气便罢了。”
廷珑靠墙站着听父母亲商量她的婚事,将亲朋故旧家里年龄相当的孩子扒拉个遍,真是操碎了的心,她一直当自己还小呢,从没想过这些,没想到姚氏已经提前考虑到这些了,一边心里酸酸的,只觉姚氏和张英同她前世的父母一样,恨不能样样都想在儿女的前面,让她安逸一生,一边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她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不及细想,见芍药已经带着两个小丫头回了来,她再没处躲,只得用力笑了笑,提起嘴角,一把掀开帘子端着果盆走了进去,微笑道:“老爷、太太尝尝,我亲去厨房捡大的洗了,一个还没舍得吃呢。”
姚氏用眼睛在她脸上打了个转,见她一脸顽皮,小狗摇尾巴似的只顾邀功,才笑道:“什么好东西,巴巴的送过来。”
廷珑只笑嘻嘻的偎在姚氏身上,捡了个紫红的杨梅送到她嘴里,伺候着吃了几口才行了礼回去自己房里。
坐在床上,把刚才听见的话在心里头过了一遍,竟是百般的滋味都涌上来,想起那边的父母,更添伤心。莲翘见她发呆也不敢惊扰,实在晚了,才请了过去洗漱,见姑娘呆呆的,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竟害怕起来,伺候了姑娘上床,便把铺盖抱到廷珑床前的踏脚上,近近的守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对我期望那么高的大家,说早上更,结果这么晚才更
是这样的,俺爹来了,住到过年跟我一块回家,把他老人家送回屋去睡觉,我才得了工夫,把白天写的这个改吧改吧发上来。
过年前看来是没法保证每天一章了,不过我会尽力的,还请大家没事的时候来看看,超过十点就不要等了,好好休息啊
被期待的感觉很幸福,也很惶恐,生怕让大家的期望落空,无论如何会努力的,谢谢大家,鞠躬~~
自省
伸手细看,见这双手薄的像一片叶子,皮肤细腻指尖红润,养尊处优之下,十指纤细的看不出骨节来,断然不是那个事事都要自己双手劳作的张涤清所有,简直要怀疑那个张涤清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或者廷珑本身才是一个梦。
脑子乱哄哄的再也睡不着,掀开幔帐一角,借着天光看时辰,却见莲翘就宿在踏脚上,一条松花绫的薄被从头裹到脚,脸蛋睡的红扑扑的,不知是冻得还是热的,忙伸出手探到被窝摸了摸,觉得还算暖和,才放下心来。又见外头天色微明,时候还早,怕起身弄出动静来,扰的莲翘不得好睡,便又放下幔帐,躺着熬时候。
昨天在姚氏门外听到的话又不禁在心里打了个转,想着姚氏为自己筹谋费心何其爱护,心里便酸酸的发紧。上一世,她就让父母操碎了心,谁知竟来不及报答,而这一世,她断不能再叫家人为自己担心。想来姚氏绝不会叫她受委屈,就算事事依从母命,也谈不上什么牺牲,不过是放弃选择权罢了,而这一点她从来到这里就有心理准备了。想到这,似乎心里也松快了些,半晌,竟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十分香甜,直听见莲翘说话才醒了过来,见她正撩着幔帐俯身叫起,幔帐外面已是天光大亮,顿时知道自己睡过了头,忙问:“什么时辰了?可是睡的晚了?”
莲翘一脸担心道:“寅正了,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廷珑一听寅时了,想着如今上学不比在家时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不碍的,若是上山晚了,只怕方老爷子不喜,不敢再耽搁,忙爬了起来,换了衣裳洗漱过,也不喝茶就去姚氏房里请安。
莲翘昨晚见姑娘呆呆的,就有些担心,等到早上又起的迟了,就怕她身上不好,正想着要不要去请太太来看,如今见姑娘这一番忙碌却又不像有事,想来贪睡也是有的,便放下心来,紧跟着出门去。
廷珑到了姚氏房里,就见张英坐在中堂东首正跟廷玉和以然两个说话,姚氏在一旁喝茶,见自己进来笑微微道:“我当咱们姑娘今日要逃学,正要打发了你两个哥哥上学去,谁知到底给饿出来了。”
廷珑只作没听见,笑眯眯的给父母亲请安,又见过二哥哥和以然哥哥,才走到姚氏下首坐下,撒娇道:“太太净是冤枉好人,哪里知道我今日为了来见太太费了多大劲儿。”
姚氏听了果然放下杯问道:“怎么?来时出了什么事?”
廷珑一脸的害怕,道:“昨天晚上,我从太太这儿回去,路上……”说了一句就抬眼去看姚氏,欲言又止的样子。
姚氏听她说了一半咽下去,紧着问:“路上怎样?”
廷珑见母亲要当真,才笑眯眯说:“路上呀,还算凉快。”
姚氏听见这句已经知道这丫头说笑,便端着茶也不再追问,等着她自己说。
廷珑见没有捧场的了,便不好再拿腔拿调的,只一本正经道:“昨天晚上,我从太太这儿一路走回去便睡下了,谁知夜里竟有一只斑斓猛虎追着我要吃肉,我见它大半夜饿的睡不着觉怪可怜的,又确实跑不过它,有心学佛祖割肉喂虎,偏又下不去手。”说着见姚氏早在一边掌不住笑,便做出深恐她误会自己胆小的样子,撅嘴道:“我却不是怕疼,只是圣贤书上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恐太太说我白读了这么些年的书,不得已只得避它,偏它觉得我的肉好吃,穷追不舍……哎,从夜里一直跑到今天早上,可把我累坏了。”
她还一本正经的说着,廷玉已是笑了出来,指着廷珑笑骂道:“偏她起晚了就这么些歪话。”
廷珑决定鄙视他,做出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道:“二哥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醒了自然知道是梦,梦中却是身临其境,吓得只知道一味的跑,哪敢松懈一丁点想这是不是梦呀。”
姚氏听她那歪理越说越理直气壮,倒像是真受了委屈似地,取笑道:“我儿倒险些喂了老虎,跑了这一夜可饿坏了吧,吃些东西压压惊是正经。”说着便一叠声的唤芍药去传饭。
廷珑既然混了过去,也不敢再卖乖,自去老实吃了饭,便跟着两个哥哥去方家上课。
方老爷子见几人来的晚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到了饭时还不肯下学,非补足了功课才叫散了。如此,别人还好,廷珑却是乖顺了好些日子,和廷玉两个上学路上并不敢东瞅瞅西看看,只下山的时候沿路尽情的玩耍一番。
又过了几日,廷珑同廷瑗下了学,一起去玉清那里吃午饭,就见堂屋里多了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堪堪才长成,身段窈窕,脸庞秀丽,见了她们忙起身敛容,等玉清开口道:“都不是外人,廷瑗你是认识的,那个是你廷珑妹妹,以后你们一道上学,去见个礼吧。”
廷珑听了这话就知道必是玉清要娶回家做儿媳妇儿的妍儿,等她跟廷媛见了礼,不等她来,就先福了一福,微笑道:“是妍儿姐姐吧,早听舅妈提过的。”
妍儿还了礼也笑了笑道:“廷珑妹妹我也知道的,表哥常常跟我提起当初在京里和你们兄妹一起上学,我听了十分羡慕,早就神交已久,盼着能见上一见,不曾想竟成了真。”说着回头羞涩的看了玉清一眼,道:“这还多亏姑姑接了我来住。”
廷珑那日在书房里听见玉清说何家家教十分严厉,又知道她是自己大嫂的堂妹,就以为这位妍儿大概和嫂子一样的温柔腼腆。一见之下先是看她举手投足都像极了玉清,待到她说话,更是有十分伶俐,当下不敢怠慢,笑道:“我一向只在后宅做做针黹,不过跟着哥哥们略认识几个字,也免得它们认识我,我不认得它们,只怕要叫妍儿姐姐失望了。”
何家教女原本就是以贤为要,都是略读几本《女诫》、《女四书》之类的认识几个前朝的贤女,从前听以然夸奖廷珑读书上十分聪明就有几分不以为意,如今听廷珑说这话倒有两三分说到她心里去了,笑道:“哪里会失望,谁家的姑娘倒拿那些东西做正经营生,妹妹这样最好。”
廷珑还要在客气两句,却瞥见玉清原本笑呵呵的看她们两个亲近,却突然皱了皱眉,忙在心里将自己进门行礼、说的话都过了一遍,不觉得什么地方错了,才放下心来。
想着在旁人家里何苦惹人厌,到底不再多说话,只微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让大家等,因为俺爹来,忙着膝下承欢,实在是憋不出成段的时间来写文,为了不食言,凑合着先更了一点。鞠躬!
角力
妍儿一边陪玉清说笑,一边偷眼打量廷珑,见她只端坐着但笑不语,极有兴味似地弯着一双眼睛听她们说话。她素来听表哥提起在京里的事,但说到廷珑就闭口不言,脸上似笑非笑的若有所思,心里早存了好奇之意,此番见她脸庞稚嫩,身量还未长成,虽然端正秀丽,却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想来三年前表哥离京时她还是个孩子呢,不知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让表哥看重。
一边想一边转着眼珠上上下下的打量廷珑——还未及笄,头上挽着双环,插了根如意头的蜜蜡簪,耳上一对小小的东珠,倒衬得脸上白皙柔嫩,五官都淡淡的,只两粒瞳仁黑的发沉,深不见底,见她坐在那里略抿着嘴笑微微的,年纪虽小,气度倒沉静大方,自有一番官宦人家小姐的做派。再看身上穿着却不如何华丽,一身细麻单夏裙,大概是到了南边才做的,今年新兴的窄腰广袖的样式,只是用麻料做衣裳多少有几分上不得台面,寻常乡绅富户人家的女儿也要绸缎纱帛出门作客才算体面,刚在心里暗笑,又见那细麻衣裙的袖口,领口,裙边都细细的用同色丝线绣着缠枝牡丹纹,举手投足间才见的斑斓华丽,却不如何辉煌耀眼,就有些拿不准是不是京里富贵人家如今正时兴用麻料的?又见她腰间只系着一对银红的荷包并打着同色宫绦,不比这边环佩叮当装饰隆重,倒显得身量苗条,更有些拿不准这是不是京里的新样打扮,上上下下的细细瞧了一遍,又暗暗将她来比自己,觉得论相貌穿戴自己也不差在哪里,才放下心事一味的奉承玉清。等丫头端了茶盘过来,亲迎过去托了一盏盖碗茶奉给姑母。
廷珑早觉出妍儿盯着自己发呆,怕目光交接让她尴尬,只能假作不知,压下好奇不去看她,心里却疑惑非常,不知这位妍儿何以对自己生出这么大兴趣。如今见她放过自己,转去侍奉玉清,又想起姚氏说玉清中意自家侄女的话来,便拿眼睛一扫,见她捧的那只茶碗正是玉清常用的建安窑兔毫盏,可见是对玉清喜好极熟的,等玉清含笑接了,也不肯归座,只在玉清身侧立着服侍,更觉出她殷勤小心来,心中暗道,怪不得玉清属意她做儿媳妇,想来换了自己,就是心里肯巴结,行动上却也没这么精细的。她疏懒惯了,这些年当惯了小姐从不用看人眼色,原先做助理研究员时练就的做小伏低也渐渐生疏起来,想到这又笑自己多虑,收敛了神色,双手捧茶只留心听她和玉清两个说话。
廷瑗也在一旁斜着眼睛见妍儿小意殷勤,边看边撇嘴,颇有些鄙夷,脸上不免带出些来,正想跟廷珑使个眼色,却见廷珑虽也看见,却一无所觉般低了头捧茶慢饮,心里转了转,想起母亲下山时吩咐的话,也收了下颌慢慢品茶。
妍儿和廷瑗自小都常在方家走动,极是相熟,可两人倒是天生的冤家,相看两相厌,再不能到一块的。廷瑗每每见妍儿在玉清面前恭敬近乎谄媚,转脸对旁人却是冷若冰霜,总忍不住要暗讽她两句,奈何妍儿词锋甚利,讨不到什么便宜;妍儿却也厌恶廷瑗霸道,明明都是客,偏她倒拿出主子的款来,当方家是她家的一样,不免心中冷笑,有意无意的气她,此时站在玉清身后便含笑放眼过来,但见廷瑗正端着茶出神,并不像往常牢牢盯着自己寻错处,颇觉诧异。
玉清端了茶略润了润,才看见妍儿立在身侧似地,笑道:“这孩子,接了你来为的是叫你松散几日,你倒当姑姑是外人,认真立起规矩来了。”
妍儿听了就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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