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囍(上)作者:肉书屋
冲囍(上)第7部分阅读
去,这几日也只收银票,不拿现银,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方便跑路!
前几日在客栈里,她看似和伙计们漫无边际的闲侃,其实等张家六口不注意时,她细细打听了这扎兰堡一带的水陌交通。
扎兰堡位于北安国的右上角,也是一个大镇,水陆交通都还算是便利。不过走陆路得租用马车,或是单独包车,或是等三五个同路人集结成群。无论是哪一种,对章清亭这样一个单身女子来说都有诸多不便之处。万一那车夫或是同伙起了黑心,走到哪个荒郊野岭的把她抛下,或是劫财,或是劫色,再狠一点,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她可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相对来说,还是坐船安全点。就在客栈不远的码头上,每日早晚各有一趟船送人从二道子沟入荷花江,顺江而下,只要半日工夫,便到一个叫永和镇的大码头。那儿转车转船都极是便利,不消三五日后,便可直达北安国的京城承平。
章清亭可是在大地方住惯的人,就算做了北安国的臣民,她还是认准了一个理:不论是嫁人还是谋生计,哪个国家最多机会的绝对是京城!
良禽择木而栖,章大小姐的木头已经择定,那就是——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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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三十)金蝉要脱壳
按章清亭原本的计划,昨晚便该安排好一切,今日牌局之后,就直接从赌坊把张家六口甩掉,去码头搭船。
至于路引,她前几日就使了几个钱,偷偷哄着客栈里的一个小伙计,拿着人口簿子去找保甲给张家每人都开具了一个。保甲还以为张家要远行,也没多疑,办得非常顺利。
这凭证有了,钱财也有了。章大小姐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行李那是不用的,只要有钱,还怕买不着东西?拿着个包袱还容易引人怀疑。
不过总也有些东西需要准备,那一日,把张金宝打发走了之后,章清亭去了趟银楼,订购了几样东西,本说好第二日就去拿的,今儿走之前无论如何得去一趟了。
到了客栈,伙计们自抬着空轿子回去。
一直跟在旁边的张金宝羡慕的问,“大姐,这坐轿子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这让人怎么回答?章清亭横他一眼,自进去了。
张家那五口都在哩,知道章清亭赢了三十两,都很高兴。
张小蝶喜孜孜的道,“大姐!咱们现在有六十多两银子了,是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回去住,还是继续住这客栈里?”
“当然是回去!”张发财伤养得差不多了,嗓门也响亮了起来,“这儿再好,毕竟也不是咱们自己的家!还得费房钱!”
“我说就不如住这儿!”张金宝插言道,“咱那破家,有什么好回去的?整个房子都糟透了,哪是几两银子能修出来的?不如住着客栈,干干净净,有人打扫还管着一日三餐。什么都不用操心!”
这话得到所有小一辈的支持。
“你们年轻人就是忘本!”张罗氏在一旁哼哼叽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地方,怎么能不回去呢?”
“你舍不得那你自己回去呀!”张金宝不客气的反将她一军。
张罗氏不高兴的嘟囔着,“俺大闺女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这也代表了张家所有人的心声。
章清亭冷冷的扫了这一家子一眼,难得好心的出言提醒,“住这客栈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这银子吃完了怎么办?”
六口人都干眨着眼看着她,章清亭没好气的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神仙,总有办法变出银子来。要是哪天我挣不出银子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六口人上下左右各自移开目光,都不吭气。
“难道都准备喝西北风去?还是蹲在街边做叫花子?”章清亭难得的想要教化教化众人,先把矛头指向大弟弟,“张金宝,你今年也有十七了。没几年,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且不说你这样,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给你,就算有人不嫌弃了,你要怎样才能养活妻儿?总不能成天就这么游手好闲的无所事事吧?”
“就是!”张发财见有了攻击目标,以为是大闺女要整治这大儿子,立即跳出来帮腔,摆出做家长的款儿,“那个金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回跟着你姐,好好学学杀猪去!”
“哎!”这下张金宝应得倒很是痛快,“大姐,以后你干什么,我都跟着去!”
哈!章清亭给气得乐了,这一家子,敢情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罢罢罢,也不用浪费唇舌了,这完全是鸡同鸭讲!
她转头道,“张小蝶,你跟我来一下!”
张小蝶见她脸色不好,甚是害怕,瑟缩着往后退却,连声音都打着颤,表着决心,“大……大姐……我,我往后一定学针线去!”
章清亭剜了她一眼,“你爱学不学!快过来,难道我还能吃了你?”
她先回了隔壁自己房里,张发财把张小蝶一推,“大姐叫你去你就去!就算骂你几句又不会少块肉!快去!”
张小蝶扁了扁嘴,还是老老实实跟过来了。
“把门关上。”章清亭从袖中拿钥匙把那梳妆匣子开了。
原来这是要用钱呀!张小蝶心里一块石头立即落了地,麻利的关了门,小跑到大姐身边谄媚的问,“大姐,这是要干嘛?”
章清亭拿起匣子上头一格的胭脂水粉,指着下面的银钱道,“这里一共还有二十多两银子,省着点用,一家子在这客栈住上一年半载的是够的。人口簿子也搁在这儿,我现把这钥匙交你手里,你把这匣子收好,千万别给人摸了去!尤其是你爹,一定得防着他!”
张小蝶吓着了,“大姐,你把这……这么多银子给我……我保管?”
真没出息!章清亭心中暗骂,却还是和颜悦色道,“我瞧你近日管钱管得不错,我是想着万一我有事不在家,你们要取用也便利。”
怕她生疑,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儿也有一把钥匙,你那儿就是个备用。当然,你要支取了什么,用在哪里,可得一一向我报账,若是想私自昧下钱来,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这么连吓带骂的,果然奏效,张小蝶立即接了钥匙,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敢乱花一文!”
“嗯!”章清亭心事已了,“行了,你出去吧,我想歇会儿。”
“哦!”张小蝶应了,把钥匙很是小心的捧在掌心出去了。
重又闩了门,章清亭把贴身藏的银票取了出来,把自己荷包里的金银也全部倒了出来清点一番。
银票和金子都不用动,身上留十几两银子,这一路就足够花用了。想了想,她倒是又丢了几个小银锭子进匣里,给他们多留一点是一点吧!
只是自己要上路了,这银票和金子到底藏在哪里好呢?
思来想去,章清亭看着那胭脂和头油,忽地有了主意。
小心的把胭脂盒里的胭脂块了出来,如贝壳般椭圆的胭脂铁盒下头,垫着一张厚厚的油纸,再下去,有个不大不小的空隙,正好把折叠了的银票藏了进去。至于那五两金,那就更简单了,直接扔进装桂花油的小瓶里。桂花油本就甚是粘腻,摇了几下,让它沉到底卡着,再晃动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了。
章清亭很是满意,把这两样东西放进怀里,顺手拿了梳子,对镜整了整妆容。想了想,还是就着那描眉的炭笔,找了张纸,写了个条留在桌上。这一家子虽不识字,总会问识字的先生,到时知道她是自己走的,也免得报上官府,引来麻烦。一切搞定!她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章大小姐拿出见贵客时的技术,小小心心的把那脚步放得比猫还轻,刚走过了直道,再一转弯,眼看就能溜之大吉,忽听背后有人在问,“大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却是银宝和元宝那对小兄弟,在院里玩耍,见她出去,出言相询。
章清亭没好气的转过身来,“我出去逛逛。”
两个小弟弟也不敢多问,却飞快的叫嚷,“哥,大姐说要出去!”
意思就是你这跟班快点跟上!这可不是他们多心,或是故意要监视章清亭,实在是这些天见惯了张金宝在大姐后头跟进跟去,就把这视作理所当然了。
章清亭心里那个气呀!可也来不及阻止。这么一嚷嚷开,一家子都出来了。
张金宝一面提鞋,一面道,“大姐,你要出去怎么不叫我一声?”
章清亭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我不过有些闷,想出去走走,你们都不用跟着了!”
“那怎么行?”张金宝还很狗腿的献着殷勤,“大姐出门怎么能没人跟着呢?到时你想办什么事,总得有个人跑腿的不是?”
关你什么事?章清亭心中拿把小刀对准他使劲戳,使劲戳!面上却淡淡的,“我想逛逛街,带着你个男孩子不伦不类的。要不这样吧,你们要不放心,就让张小蝶陪我去。”
“好啊!”张小蝶乐开了花,迅速来到她身边,“这逛街还是我陪大姐去合适!”
张金宝很是不悦的瞧了妹子一眼,不甘心自己的专有地位被人代替。
“走吧!”章清亭可没工夫多做停留,心中开始盘算一会儿要怎么把这丫头给打发走。
这集市统共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章清亭也不避讳,直接就把张小蝶领进了银楼里,亮出票据,“伙计,我来取前儿订的东西。”
张小蝶很是讶异,大姐难道打了什么首饰?
那伙计接过票据核对,马上赔笑道,“姑娘请坐,昨儿就弄好了,我现给你取去!”
他进了里间,很快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您瞧,一共五样,都齐全了。”
五件首饰全是纯银打制,最抢眼的是一对有手指头粗细的绞丝银镯子和一根筷子粗细的梅花银簪。其余三件却都很小巧,一枚蝴蝶花钿,一副指甲盖大小的蝴蝶耳坠和一根细细的银链子,上面也吊着一枚鸡卵大小的蝴蝶吊坠。
章清亭细细瞧了,很是满意,当即把耳朵里的茶叶棍子取出,把那副耳坠戴上,很是合适。又把花钿簪在头上,整个人增色不少。
“真漂亮!”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尤其是漂亮的首饰。
张小蝶长这么大还没有真正触摸过一样真金白银,当即连眼睛都挪不开了,小心的抚摸着盒子里的首饰,艳羡不已。这么多首饰,得要多少钱哪?大姐真是阔气!
“你若是喜欢,便拿一件去吧!自己戴着试试。”章清亭很是大方。
“嗳!”张小蝶喜出望外,应得格外甜腻,对着镜子开始一件件的比划。尤其是那两件大个儿银光闪耀的首饰,简直爱不释手。
真是没见识!章清亭心中好笑,却正好趁机转过身,和伙计到里间悄悄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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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三十一)出师未捷
伙计拿着单子道,“姑娘,那镯子和簪子是按您的要求,用五分银打制,外面包了一层足银,值银一两三钱。这套蝴蝶首饰是十成足银,总共重就三两八钱。您这五样,我们按规矩每样加收二钱银子的工钱,合起来刚好一两,总价就是六两一钱,您之前付了一两银子的订钱,现再付五两一钱就成!”
章清亭皱眉嗔道,“这足银的手工价怎么能和五分银的手工价一样?不行!你得给我少点!”
女人无论走到哪里,身处何处,这爱讨价还价的习性总是改不了。
伙计忙赔笑道,“姑娘,这银不论好坏,咱们用的工夫可都是一样的,委实少不了。”
“那可不行!就五两吧!”
她已经拿出了五两银子,那伙计却不伸手接,苦笑道,“姑娘,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您这一抹就抹去一钱银子,小的若是收了,回头可没法跟老板交待!”
章清亭此时忆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不好过分纠缠,可待要付款,着实心有不甘,便道,“那你能给我多少优惠?”
伙计道,“咱们小店也开了几十年了,这工钱是定死的,童叟无欺,远近闻名。姑娘您若是要少钱是不行的,要不这样,我送您一件我们学徒做的小玩意,您别嫌粗糙就是!”
那伙计又从柜台里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排列着各种造型的首饰,不过都是铁制,黑黢黢的不大好看。
章清亭眼尖,瞥见下面黄光一闪,忙指着那个道,“那些也拿来瞧瞧嘛!”
伙计犹豫了一下,才取了出来,这里的是黄铜首饰,制作也更精美些,想来是那些大徒弟做的。
“姑娘,这些纯铜制的,您且看看吧,可不能送人的。”
“你这小伙计恁地小气,便是送上一个又如何?”章清亭眼疾手快的就抢了一根有半块巴掌大的凤头钗,“我就拿这个了!”
“这绝对不行!”伙计脸色都变了,黄铜虽然不如金银贵重,但那价值可也不低了,“姑娘,您真的别难为小的了!”
章清亭很是不悦,犹自抓紧了那钗不肯放手,“你这伙计真小气,价也不肯还,东西也不肯送,二回还想不想我再关照你家生意?”
伙计也委屈啊,“姑娘!真不是小的小气,这店又不是小的开的,我也就是个小伙计,能做得了什么主?要不这样!”
见她实在难打发,伙计一狠心,把旁边一个黄铜戒指拿了出来,“您瞧这戒指,也是蝴蝶花的,跟您那首饰刚好一对,我帮您在旁边敲上眼,做个顶针是极好的,您瞧行么?”
章清亭接过那戒指瞧了,虽然小巧,确实打制得非常精细,况且比那凤头钗更加实用。她心中满意,脸上却不动声色,还微撅了嘴,似是不太高兴,“那也行吧!”
那伙计拿了小钉小锤,在台子前坐下,非常细致的给戒指敲上一圈眼,又打磨光滑,递给了章清亭,她接过来一试,大小刚好,这才将手里的钗还了回去。
这伙计也会做生意,特地嘱咐,“姑娘,你可千万别把这事跟人提起。要是每人都来咱们这儿要赠品,咱们本小利薄可送不起!”
说得好似章清亭占了多大个便宜,虽然心知可能不真,但听着心里也痛快。
高高兴兴数了银子付出去,到了外间,张小蝶还在那儿试首饰。每一样都喜欢,哪一个都舍不得放弃。
章清亭瞧着倒有几分怜悯之意,只怕这丫头日后出嫁也没件象样的首饰。
相识一场,也是缘份!她上前把那根蝴蝶银链拣了出来,“你就拿这个吧!好生收着,藏在衣裳里头,别让人瞧见!”
张小蝶眼巴巴的看着大姐戴上了那粗壮的镯子和簪子,还有点可惜没早拣那两样。
章清亭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可此时又怎么能跟她明言呢?
这些首饰是她故意打了带在路上,怕是遇上什么打劫的,扔了保命,也不可惜。要不,以章大小姐的审美眼光,怎么会煞费苦心选这两样粗俗款式?
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妥,章清亭也了无牵挂,正待回去,忽地皱眉“啊!”了一声。
“怎么了?”张小蝶已把项链戴上,收进衣领里。
章清亭一手揉着太阳|岤,装作头痛的样子道,“我今儿还是不大舒服,晚上想喝碗鸡汤发一发汗。”
“那咱回去就让客栈炖!”
“他们炖的也不知是什么鸡,毕竟又贵些。”章清亭拿了二钱银子给她,“你赶紧去那集市上挑只母鸡,回去借个瓦罐和炉子,放上姜片,浓浓的熬上一大锅,一家子也都能喝上一碗。”
对付张家六口,只要用吃的,那是百试百灵。
“嗳!”张小蝶痛快应了,却不接钱,“大姐我这儿还有钱,买只鸡是够的。那你呢?”
“我不就在你后头慢慢的走回去?你可快着些,别弄得我到了家,你还没回来!”
“不会!”张小蝶一溜烟跑了。
章清亭抿嘴一笑,出门就往码头方向而去!
行不多时便到了,夕阳西下,凉风习习,远远的便瞧见一艘客船停泊在码头边上,已经有些要出行的旅客在那儿等候上船了。
章大小姐长舒了一口气,心情大好,连步履都变得轻盈起来。
再见吧!扎兰堡!
再见吧!张家人!
从今往后,她章大小姐要到承平打造一个全新的张蜻蜓!
章清亭走上码头,刚到收款处,还没来得及买票,旁边忽地冲出两个大汉,一左一右伸臂拦住她的去路。
“张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章清亭愣了,“你等何人?找我何事?”
两人对视一笑,“我们找你没事,三爷找你有事!”
章清亭心中一惊,“薛三爷?”
两人点了点头。
章清亭暗叫不妙,“我该替薛三爷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他找我还有何事?”
“姑娘无须担心,我们三爷找你,当然是好事!”两人猥琐的一笑,“我们只是奉命,请您回去!”
章清亭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有种非常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冷着脸道,“对不起,我这会子有事,改天再说!”
她想从这二人身边绕过去,他们却直接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头,“对不起,张姑娘,恐怕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想干什么?”章清亭背上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她知道,和这些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这要去了,定是凶多吉少。只有仗着现在天色大亮,旁边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看能否把这两人吓退。
她故意提高了嗓门,“青天白日的,难道你们还敢强抢民女不成?”
闻得这边吵嚷,许多旅客都伸长了脖子观望。
两个大汗面面相觑,忽地冷笑,“你欠了我们爷的钱,难道就想这么跑了不成?”
他们是干惯这些勾当的,冤枉起人来,那是驾轻就熟。旁人一听,也不知谁真谁假,当然也不好出言相帮。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欠你们的钱了?”
“既然不欠,那就跟我们回去!”
“我又没欠钱,为什么要跟你们去?我不去!”
“那可不行!你跟我们回去,若是没欠钱,自然放你回来!”
“你们又不是官府衙役,凭什么擅自拘人,说我欠钱,也得有欠钱的证据!”
“证据就在我们家里!走!跟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