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抿嘴唇,便不再追问。
“黎老板担心小江么?”
“大皇女殿下为人正直,不会故意为难。”
“嗯。”她抱着软垫,蜷起身子,“小江是个清纯而质朴的少年,他身上有我们这种历经宦海的人所羡慕的特质。不过,这次,大姐费尽心思,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回报。”
“陆公子是个彻底的断袖。”
“不错。大姐将原本放在景明哥哥身上的情意全盘转给了容貌酷肖的元明哥哥。反过来,元明哥哥因为知悉自己是个替代品,恐怕无论如何不肯奉上真心。”
他静静坐在她身边,慢慢为她削着水果。
“大姐想用床笫之乐换来他的关注,瞧着心酸。一时心软,便带着大姐来了。我这也是任性,不过更任性的还在后面。”
她拿过眼前果盘里香梨一片,含在嘴里,伸直腿脚,“瑾瑜,我想睡一会儿。”
黎老板起身,净手,从柜中抱出一床锦被,盖在她身上,躬身预备告辞,她伏在垫子上,拉过他的手,“别走,躺在我身边。”
“殿下,瑾瑜听说您有喜了。”
“躺下吧,一会儿不速之客拜访,我很期待他看见你我并肩而卧会是什么表情。”
饶是黎老板如此平和淡定的人,也抽了抽嘴角。
她安抚一笑,“我担保你不会有事。门外有飞景守着。”
于是,他脱鞋,褪掉外衣,钻进被窝里,躺在她身边。
“没办法,我有了身子,家里戒备森严,苏大公子只能趁我外出找机会与我私会。想来想去,还是瑾瑜你这里我最放心。”
这句话,能理解为信任么。
黎老板为人显然不会这么乐观。
她呼吸平稳。他也阖上眼,放松身心。
假寐不过半小时,大门哗啦一声四敞大开,苏狐狸看清屋内二人同卧,毫不理会颈边飞景寒光四射的长剑,表情抽搐,原本飘飘气度荡然无存,切齿狠狠道,“好。楚楚,你果真做得出。”言毕,一闪身,便再不见踪影。
她扯着黎老板的袖子放声大笑。
抚着前胸,好不容易平复,笑对黎老板,“收拾收拾吧。苏大公子总会回来的。最多骗他一时。”
可也只这一次试探,她便确信,苏狐狸,看则风流实则情深,和他那个表里如一的情痴弟弟一样,骨子里都是一路人。
黎老板站在她身后,正对台前铜镜,一丝不苟为她重新梳理头发,如墨青丝从他手间滑过,触感细滑如丝,渲染出些别样的情绪。
他定了定神,盘出一个简单的髻子,插上金簪。簪首一颗硕大东珠,灯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殿下,瑾瑜不曾侍奉女子,盘发便只会这一种样式。”
她拉过清秀男子的手,指尖在他掌间游走,触感柔软细腻,她轻笑,“瑾瑜专擅医药?”
除了她魂穿一事带点奇幻色彩,这个女尊世界还是普遍唯物的。
擅用兵器之人不可能在手上不落任何痕迹。
男子微微一笑,随即垂头恭谨作答,“殿下英明。”
她点点头,“黎老板身上的香气甚是特别。和我夫君身上的颇为相似,”她笑笑,“我对医药一窍不通,却也知道这款熏香是特制的,乃是极为罕见的古方,用来除秽驱虫。”
“殿下,家难之际,瑾瑜蒙陆若谦大人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瑾瑜,不必特地向我表忠心。我很喜欢和你说话,其实,身边男子虽多,却没人如你一般,闲谈之中便觉轻松惬意。”
那是因为黎瑾瑜是唯一一个不在情感或者物质上向她索取的男人,自然没有分毫芥蒂。
他舒展眉头,眯起眼睛,薄唇弯出一个弧度。躬身表达谢意,举止从容大方,仿佛翩翩天生贵公子,不曾沾染丝毫的市侩或是风尘之气。
她笑着拉过眼前细腕,拍拍他手背,不再言语。
狐狸刚刚气血上涌,愤然而去,还没施展轻功飞出去几步,忽然开窍醒悟,立时回转,再次推开黎瑾瑜房门时,入目是如此情景:她脸上满含笑意,衣着整齐,靠在榻上,一手撑住下巴,黎老板安然坐在她身边,动作优雅的削水果。
她拈起片雪梨,“暮徵哥哥,如此粗鲁破门而入,教授你仪礼的师傅一定会哭的。”
黎老板见势,起身向二人作揖行礼,便匆匆退场。
狐狸目送他出门,眼中的不忿和敌意昭然若揭。
狐狸这回冲到明远阁兴师问罪,不顾一切的想要找她问个明白。
不论任何朝代,依照东方的价值观,男子理应内敛而隐忍,内心无论如何炽热,表面也不应该展现太多情感。唯独狐狸和汪汪这对兄弟是绝对的异类,不仅表白得干脆痛快,甚至都不会给你冷战的机会,有了误会或争吵,在第一时间亲口找对方讨个说法。
眼前狐狸皱着眉头,不掩怒意。
她不紧不慢,咽下口中雪梨,指指身边位子,“暮徵哥哥,过来坐。”
他未作思考,径直走过来坐下。
“暮徵哥哥,我怀了孩子。”
“我知道。”他答得迅速。仅仅三个字还不足以透露更多的情绪。
也对,恭王世女有喜,这种和政坛经济甚至娱乐版块都沾边的头条级别的新闻消息,经过热情的广大人民群众口耳相传,一夜之间风靡京城,也不稀奇。
“你身子不适,心情时好时坏。”他忽然凑近,抓了她的手按在他胸前,“真想把心挖出来给你瞧瞧。暮霭就不提了,凌家的三公子是改嫁于你,后来又是戏子又是小倌,你可知京里人怎么议论你?”
拿舆论当借口,也隐藏不了他那股子高人一等和轻蔑不屑的劲头。可偏偏狐狸句句属实,她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只得挑着眉毛,略作不耐烦,“我的房里人,暮徵哥哥还真是留心。”
一个“暮徵哥哥”极大拉近彼此距离,安抚了狐狸的神经,指腹还在她手背蹭了蹭,“和他们将来都是一家人。究竟要我说几次,你想要我,随时都可以。萧漪正夫之位,我还不稀罕。”
她眼疾手快捂住他凑过来的柔唇,正色道,“似乎你根本不知道错在哪。想当初,你悔婚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可曾和我商量过?你为利益而答应指婚,凭什么要我和你一同承担后果?”
狐狸立时僵住。
“自私自利也要坦坦荡荡。你就是连做真小人的胆量也没有。答应指婚,讨得女皇,母亲父亲欢心,萧漪对你越发痴情,你自己落下一个显赫的身价地位,然后把众人的非议丢给我,任由我失落和痛心。之后你再两次三番口口声声信誓旦旦说我是你的至爱,再主动奉上身体,可是成全了彼此多年情意;若萧漪发现你失了处子身,你还可以说是我不甘半哄半骗夺了你的清白。”她冷笑一声,“我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你。这招数不妨你回头用给萧漪,我满心欢喜的等着看情种太女殿下的反应。”
“我是真心的……”狐狸面上血色尽失,苍白得好似上好生宣。
她换上一副由衷笑颜,捏捏狐狸的脸颊,“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欺骗我。”
狐狸起身,迈步就走。直至门边,又忽然折返,冷冷注视她良久,终于转身而去。
但愿她这回的言语菜刀足以坎碎狐狸这颗追求真爱的玻璃心。
黎瑾瑜和飞景进门。
她接过黎老板手中的参茶,轻啜一口,润了润喉咙,“瑾瑜觉得我如何?”
“殿下,言辞犀利,一针见血……”
“这个赞美真勉强,不过我很喜欢瑾瑜你呐,若还没有妻主,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跟我睡,有肉吃。”最后一句,可是原始人类最最朴素诚挚的求婚,远比她一生所遇到男人们的绝大多数情话都直白可信。
没等他回答,她便勾住飞景的脖子,由他抱着她离开明远阁。还不忘吩咐随从给大姐的近侍传话:她先告辞,改日再会。
回家先奔爹爹院子。据她所知,平日,亲娘都与二爹爹待在一起。
二十年间,一直是父女朝夕相处,如今她娶夫,爹爹独自一人,不知他的愁绪烦恼如何排解。
进门也不讲那套虚礼,直接扎进爹爹怀里,以树袋熊之姿牢牢挂在他身上,毫无形象可言,还瞪眼撅嘴故作惊讶:“呀,爹爹怎么有腰啦。”
被罚胡渣磨脸数分钟。
黏在爹爹胸前,他的大手覆住她额头,缓缓揉搓,“有了身子,也不知道收敛。”可语气里哪有责备?
“连走走都不行?总在床上养着,才是对孩子不好。”
搂着她晃悠半天,他才道,“爹只求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不要走爹的老路。”
“嗯。”随着这一声,缠在爹爹脖颈上的胳膊微微紧了紧。
某天晚间,她举着本杂记,靠在汪汪胸前打发时间,绿玉进门通报,柳条姐夫伤寒病重,高烧不退。
她扯着汪汪的袖子,想他即刻去瞧瞧。
绿玉急忙劝阻,说是亲娘二位爹爹的意思,柳条君此次病症来势凶险,连大姐萧澜亦被传染病倒。她而还怀着孩子,绝不许她身边之人私自去探访。
伤寒?就传染性来看,确切的说,应该叫流感。
随后接连听到消息,柳条姐夫逐渐烧退,大姐已经可以下床,却守在柳条君床前,拖着病体时刻不离,悉心照料。
没几天,一场大雪过后,就是除夕,依照惯例,全家人进宫与女帝一家一同庆祝守岁。
女皇的家宴,倒也没显得如何奢侈无度。兼之大皇女以及皇女正夫还在病中,也未得出席,女皇尽显忧虑,即使宫内最得宠,洒脱好笑语闻名的德侍君在座,也不敢随意调笑,以致场面稍有冷清。
未及午夜,便得回府,她如得赦一般,扑在汪汪怀里,一路好睡。
正月初一,收到太女萧漪的帖子,请几位皇室并诸公世女世子进宫——请柬写得煞是直白,原文是“如寻常百姓家人之间一般吃酒取乐”。
父母长辈都出府参加各部衙门的“新年欢庆聚会”,她正百无聊赖,想来可以见到嫂子哥哥,也强拉着汪汪出府去也。
整个过程乏善可陈,不过是一群人的溜须拍马彼此奉承,萧漪太女之尊,自然被捧得面色红润,飘忽至云间之势。
乌烟瘴气甚是扫兴,她悄悄走出大厅,呼吸到室外凛冽却清新的空气,精神明显为之一振。
可她始终是萧漪眼中的焦点,见她离席,萧漪借口更衣,也尾随出门。
她回头冷不防瞧见一直瞪着她的太女小萝莉和身后几位宫女,礼节性的笑了笑。
萧漪几杯酒下肚,见她毫无敬畏之意,怒从心起,“你还和暮徵哥哥私会,须知你不要得颜面,也该为哥哥的清誉着想。”
她侧下头,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不置可否,随后笑笑,指指自己那张娇媚十足的脸蛋,“我做女人从来没不要脸过。”
“无礼!”萧漪冲上来欲赏她耳光,她见势不妙,打算闪身让过,谁知小萝莉虽然年幼,但自幼练武体质极佳,这一掌内注了些内力,虽然未曾命中,掌风却已足够令她重重一仰,直接撞在身后梅树上,震落树上累计厚厚白雪,脚下一滑,跌坐在地。
她心里咯噔一下。
一阵香风瞬间将她笼罩,她还来不及分辨。等回过神,已经被狐狸紧紧搂在怀里,脸上满满的忧心忡忡,“楚楚你觉得怎样?”
她抬眼望去,狐狸身后是面色苍白胜过四周雪后的银装素裹的汪汪和哥哥。
“暮徵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萝莉急于辩解,身有轻颤。
狐狸声音中的阴狠,连她也为之动容,“萧漪,楚楚有事,我唯你是问。”
之后抱着她,施展上佳轻功,她只闻得耳边寒风呼啸,眼前男子因用尽全力奔袭而传出的急促呼吸。
太医院。汪汪和哥哥随后抵达。
矍铄太医蜀黍捏着她的腕子,翻来覆去的“凶险”和“甚是凶险”。
她抹抹额头,淡然一句,“生死有命。”看向汪汪,“我们回府。”
待她倒在床上,接连服下几碗黑漆漆的保胎药,意识也逐渐模糊,随即陷入昏沉,汪汪拉着她的手,目光焦灼,声音里已然带上鼻音,“楚楚,没关系,孩子还会有。你没事就好。”
再次苏醒,已是繁星满天,挣扎起身,下腹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她终于意识到孩子终是不在了。
身边家人齐聚,母亲父亲一个床头一个床位,身边是见她苏醒,双眼水光潋滟的汪汪。
“醒了就好。”爹爹貌似无喜无怒。每当大将军苏天晓收起所有的情绪之际,也往往是他起了杀心之时。而精明如她,自然明白爱女如命的亲生父亲不寻常的反应,恐怕预示着未来的一次宫中或是朝廷惊天变换。
“三妹,你还要坚持你那可笑妇人之仁?”她第一次听见爹爹未唤母亲的官职。
萧煊怜爱的抚摸她的额头和长发,“十四哥,我也只这一个女儿。”
父母叮嘱几句,便早早告辞。屋内只剩汪汪和她,夫妻二人四目相对。
她有气无力,却率先开口,“其实,怨不得萧漪,如果只这么一跌便滑掉的孩子,他肯定没有命平安降生。可怜太女殿下,一时失控,悔之晚矣。”
“楚楚,你不用还来费心安慰我。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十月怀胎以及最后的生产。”他低下头,“你愿怀我的孩子,你不知那时我有多欢喜。”
“这次,不用借着酒意,你也可以说出心中所想了,有进步。”她不忘刻意调侃。
依照传统观念,男人应沉默寡言,他们都认为自己不应该说太多话,于是面对爱人和朋友时,孤独寂寞脆弱彷徨总要借着些酒意才肯宣泄。
汪汪苦笑,“我娘不会想到我还能生。如果你我育有子嗣,那么我这个挑拨你和萧湘争斗的工具便失效。这不是我娘所乐见的。”
“可萧漪今天,并不是蓄意而为。”
他点头,“萧漪一直在娘面前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可她的莽撞无谋,一直令人头疼。”
“你娘真是辛苦,将这样的女孩推上帝位,要耗费多少心思。”
“萧湘和萧漪之间择一而已。然后将兄长立为中宫正夫。下代的女帝要留着我们苏家的血。”
“你是弃子?”
“三位皇女,加上楚楚你,只要留下萧湘或者萧漪,其余的全部除掉。当然其中,必定会有一位,我娘一直认为是你,一败涂地的时候,会拉着我一起死。”
“真好。不留后顾之忧,这算盘打得精。可惜人啊,光有野心和勤奋可是远远不够的。”她不由哂笑。
他却换了话题,“兄长很爱你,一直很爱你,楚楚。”
夜上
“对。萧湘也很爱你,一直很爱你。”她直接答道,“你觉得说这些有意思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试探性的拉住她的手,见她没抗拒,暗自松了口气,才道,“兄长出府与你私会时,我娘都会专门派人传消息于我。”
汪汪的几位陪嫁果真是深入我方来搞地下情报工作的。
“兄长曾和娘多次争吵,他执意要嫁你。”
“原来我这么有价值,呵。”她冷笑一声。
苏毅再想复制当年祸水兄弟糊弄先帝萧晟的那套,也得先选好对象。
他颇为犹豫,“……你有孕在身,本来昨日东宫酒宴萧漪就不应下帖子给你。可娘想你进宫,兄长在场哪怕多瞧你几眼,就足够成为导火索,令萧漪不忿,若是你二人能当众争吵,等于宣布你与萧漪二人自此势不两立。”
她闻言沉下脸来。心里一凉。汪汪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她。不论是离开王府之前还是宴席之间,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提醒她,可他什么都没说。
汪汪手下紧了紧,“我有私心,想趁着进宫,问问萧湘我爹当年……等我回头,你已经出门,而萧漪也不在席上,我才意识到坏事,急忙出去找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狠狠一巴掌甩过去,考虑到身高差距,只命中下巴。力度不够,准头没有。却足够汪汪怔住。
几秒种之后,他干脆将整个脸递过来,“楚楚你打吧,只要你能出气。”
她指着他,双肩抑制不住的颤抖,“你是木偶吗?还是根本不懂得反抗?你娘除了利益,可为你这个儿子考虑过?”
“她逼我失身于萧湘,随后便许诺,无论兄长怎么要求,她都会把我嫁予你。”
“然后你拿了鸡毛当令箭,就愚孝,顺从了?你……”
她的唇霎时被封住。再也说不清一个字。
只要女人还爱男人,不论发生了什么争执多少误会,死死抱住她,吻,拼命吻,吻到她说不出话,吻到她再不能反抗。
哪怕现在的楚楚拥有一缕现代女王魂,一样也吃这一招。
直到她快要窒息,四瓣唇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他略略沉吟,“我为她做得够多了,已经忍了太久,绝不会再任由她摆布。”他搂紧怀中娇小可人的爱妻,“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当务之急,先调理你的身子。”他顿了顿,眼睛盯住她,“你最重要。”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是汪汪对她最真诚的表白,以及与母亲苏毅决裂的宣言。她别过头,无言。
“楚楚,你这种冷漠,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两个字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发现她眼角闪过一道晶莹的痕迹。
“其实我不想在你面前哭的。”她有些哽咽。
怨天尤人有什么意义?
说到底还是她身体的原因,无力孕育一个全新的小生命在母体中健康成长。
借汪汪之口,才深切体会到背后众人各怀鬼胎。何况他坦白阴谋,还主动承担责任,即使根本不是他的错。
天下最深爱的夫妻,也不可能彼此毫无保留。
这些她懂。她只是控制不住眼泪。
“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出生。可总还是抱着一点点的幻想,幻想他能平安出生,平安长大,能像致远一样,甜甜的叫我一声‘娘’。”
他一手牢牢裹住她,另一手捏着自己的袖口轻柔为她抹泪,“……我也是。”
“麻药是你下的吧。”她问。
“别看那些,比较好。”他表情诚恳。
在纪录片里看到人工流产后那一小盆鲜血,她都心惊肉跳;轮到自己身上,亲眼目睹惨状,这种刺激
不诉离殇(女尊)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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