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想吃其他的。”
“总有其他的。”
“你不会想吃的。”
“为什么。”
“他们有时也会打到小兽,但是不能生火,也不能烹制,所以是生吃的,几乎是带着鲜血来吃,据说倒是很补身,还养元气。”他说得轻描淡写的,我赶紧将剩下的干饼抓抓牢,让我饮血茹毛,我宁愿慢慢啃这个硬疙瘩。
“那个,表哥,你没有问过她,为何会是这样子的。”
“你没有发觉,他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或许我说要生火要点灯,才会被当成怪物看待,既然是他们的习惯,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我们这次最多住一晚,只要算算是天亮时间,我们再从村口的位置退出去,不信找不得出路。”
捕红第四卷16:禁忌的话题
不对,既然他前头一次是被人送出去的,这回为何要自己找出路。
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也慢慢地适应过来,能很勉强地看到人在移动的影子,看到对面坐着的人的轮廓,尝试着探出手去,摸到了许箬荇的衣服料子,他穿的该是一身石青色的袍子,软软的,指尖触摸才晓得原来料子上头有流云飞泻的花纹,衣袖处图案很细,逐渐扩展开来,手被他握住,带着笑问道:“青廷,你预备要摸到什么时候。”或者说,你到底想摸到哪里去。
“摸到我也可以像你这般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小声嘀咕下,我用力抽一下他的手,他偏偏还不愿意放开,两个人在黑暗中较劲,我哪里强的过他去,狠下心,低头在他手背咬了一口,力道不重,半个身子前倾着,姿势倒不是很好看。
“兄妹两个怎么象仇人似的,又打又咬的。”元婆婆突然从身边发出声来,我连她何时进屋都没有听到,不知是她的足音太轻,还是方才两人打闹没有留意。
“元婆婆,我这个妹妹从小被娇惯坏了,脾气不好,您多多见谅。”许箬荇对那留在手背的一口牙并不在意,连声痛都没有发出,反而像是心情大好,“做兄长的除了容忍她一下,还有什么办法呢。”趁我嘴巴没空,便宜的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尽了,也好,我不说话。我只管咬,咬,咬。
“时辰不早,用过饭,你们到后头休息。干草我都给铺好了。又厚又软的。”元婆婆说着话,将那些吃生的干饼。凉水全部都收走,半点没有留下。我原来还预备藏半个下来,可想着既然明天要离开,走出去再另外寻吃地也不迟。
老人家收留我们固然很是善心,可我总觉得她对人异常冷淡,连语速都是干涩缓慢。没有任何感情的。
“我们睡哪里?”牵牵绊绊地跟在许箬荇后头走,还好他走得不快。
“后面的柴房里头。”
“柴房?”
“你还以为有特别的客房给你舒舒服服地睡下来,有柴房睡不错了。”
“可柴房不是只有一间吗。”
门板一推,许箬荇低笑一下:“哪家还能备着两间柴房不成,青廷,你凑合凑合地睡,我在旁边守着你。”
我摸着地上已经铺上的干草,地确是又厚又软,睡下去倒也舒适。将手臂枕在脑后。想想自己几天前还睡在王爷府地锦被秀榻上,一转眼。都沦落到睡柴房的地上,真是天上人间,比不起啊。
许箬荇在我右手边,抱膝而坐,袍子地衣角落下,正好拽在我手里,尽管只有一角小小的衣料,在这诡异而黑暗地地方,让人心里徒然升出安然来。
“青廷,你方才想问的是,怎么我们不能让元婆婆送出去。”
“是,十年前,不是他们送的你吗。”
“这里有个怪规矩,进来的人必须要住满七天以上方可离开,你愿意住这么久吗。”
我一想到那个能把牙齿崩断的硬饼,还有冰得住五脏六腑地茶水,要是在这里住七天,只能吃这个,日子可怎么过:“不,不,我们还是明天就回去的好,没准顾大人还要捎信过来给我们,要是传信的比我们先到富阳县,大家会误以为我们两个人失踪的。”没准还有想象能力丰富的,以为我们两个人是私奔了。
“所以啊,你稍微合会儿眼,算算时辰差不多,我们就和元婆婆道别走人。”
“我一时睡不着,不如先聊聊天。”
“聊什么呢。”他的手搭在我甩在草榻上的头发,像是找到有趣的玩具,用手指头慢慢绕着,一圈一圈,动作轻柔,并不会觉得痛,“青廷,你忘记的那些东西,何时能够找回来。”
第一个话题便这么令人不自在,我嘿嘿笑道:“它想回来地时候,自然会回来。”
“要是一辈子都不回来呢。”这一句地声音低了许多,倒更像是他在自言自语,“要是一辈子都不回来,我该怎么办。”
听在我耳朵里,倒像是在说青廷要是一辈子都不回来,我该怎么办。
如果一直是我待在这个身体里面的话,她一定不能够回来。
不知是不是漆黑一片带来地勇气,我按住他绕着我发丝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不是洪青廷的话,我只是说如果,你会怎么对待。”
他没有回答。
我听到自己紧张如擂鼓的心跳声,只有我能听到。
“如果,你不是洪青廷的话,那你是谁,青廷人又在哪里。”
没有得到想听的答案,反而被他一个问题又抛了回来。
“你明明就是青廷,她的样子,她的声音,除了小习惯上略有不同,我同你相处这些年,难道会分辨不出吗,即便真的是双眼前一片黑暗,我依然能够认得出来。”他这种满满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我明明就不是真正的洪青廷,他的直觉已经欺骗了他。
“如果,我是另外一个人呢,更准确地说,如果我是另外一个人的灵魂,住进了青廷的身体呢,就像是用一个你所认识的酒坛,里面装了从来没有喝过的新酒,你从外表能不能一眼看出来呢。”这个比方真不好,可言语慌乱之中,我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了。
他抽住我发丝的手,猛地一紧,我的头皮很痛,许箬荇沉声道:“青廷,这样的玩笑开一次就够了,或许你已经忘记我曾经说过的话,但是我不会忘记,你就是你,你的眼睛不会骗人,你的心也不会骗人。”
开一次就够了,我以前,不,不,洪青廷以前也和他开过这种玩笑,而且惹得他很是生气,在两个人之间,这是禁忌的话题,我却忘记地一干二净。
但是,他说对了,我的心不会骗人,这一颗在胸口跳动着的心,明明白白地喜欢着眼前的男子,这是洪青廷的心,亦是我的心。
捕红第四卷17:禁止鸣叫
空气里除了柴房特有的木屑气味,还有隐隐的尴尬。
幸好,我们都看不到彼此的脸色,不论是白是红。
他的脸融在暗色之中,我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我知道他会在这里,一直守着我,很多事情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既然说不清楚,不如不再负累,我很轻很轻将心口的郁气吐出,假如真的命数安排我余生将在这个环境里面度过,这是我最后一次尝试着与他说明,我是一个外来灵魂的事实。
最后一次。
以后,别说是他,我自己也会将这些慢慢遗忘,谁都敌不过时间的折腾,每个人的记忆力都不会比自己想象地更好,特别是我这种中过毒,受过伤,遭受过挫折的,我侧翻过身去,手中抓着的物件始终没有放开,也压根没有打算要放开。
许箬荇并非是我遇见过最好的男子,但是,他第一个进驻到我的心里面,我的心很小很小,只能容纳下这样一个人。
他的身体僵直着,微微地凑近过来,在我完全猜测不出他接下来会做什么的时候,他轻轻拍了两下我的背脊,轻声道:“青廷,快睡吧。”
在那一下,一下的轻柔拍动中,我闭上眼睛,这种对小孩子才会有的举动,我却没有尝过其中滋味,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总是和好些差不多大的孩子挤在一处,没有人会用这般疼爱的手势来哄我睡觉,这是记忆以来地第一次。
所以。我很快地入睡,尽管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尽管总感到有哪里不对劲,总感觉到不安。
许箬荇说,只要合一合眼,算算差不多时间我们便要离开。但是我醒转的时候。他不在身边,手中握着的是一团空气。他的气息还残留在这里,应该才离开没多久。我慌张地站起来,不知是什么令他来不及唤醒我,独自离开,很勉强地,我摸到门。刚想去打开,手指凝固不动,是不敢再动,我又一次听到那种声音。
咕噜噜,咕噜噜。
这次不同前两次,更急更响,好似被什么惊到,又或者是在面对强大地敌人时才会发出这样紧张到随时随地会得爆发地声响。
我将耳朵贴近门板,太近了。活脱脱就像是在门外。只要我一打开门。
只要我一打开门,它会得自己跳进来。跳在我的身上,这种情况,我根本无法躲避地开。
放弃掉开门地念头,我沿着墙壁慢慢地摸索,一寸一寸,如果黑暗也分层次,那么再摸过去一点的地方,是要略微浅一些地黑色,柴房该有一扇小小的窗,否则我睡下来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空气流畅无碍,窗子通常都很小,还有铁条拼出的细小格子,预防耗子钻进来啃食。
耗子都钻不进的孔,那个赤红色地家伙一样钻不进来。
确定出是窗户的位置,我下意识地向外头打量,明明知道仅凭我的两只眼睛,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是不死心地踮起脚尖。
我想,我的判断做早了。
谁说会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外头虽然不是很明亮,但是却有些光线,难道是我一觉睡醒,天已经亮了?
可是天亮的话,应该是所有的地方光晕一致,绝对不似此时这般,所有的光源都是从某一处发出的,某一处,某一处,我地视线下滑,看到一双硕大地眼睛正定定神地盯着我看,好似我是一块上好的肥肉,让人垂涎三尺,这,这样猥琐地眼神居然出现在一只癞蛤蟆身上,我不仅全身一抖,自认自己不是当天鹅的料子。
果然,是它。
白天看不出来,这家伙在黑夜里还会发光,不是自身的红色,而是一种,碧幽幽的光点,对了,是光点,它的背脊上头,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相同大小的光点。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眯了眯眼,直觉它也向着我更加靠过来一些,好像是闻到生人身上的气息,本能地圈拢,这会儿,我又可惜它的体型小了点,不然应该能照亮更大面积,而不是此时眼前一尺方圆的地。
有个念头,油然而生,它怎么突然不叫了,方才不是还叫的很是欢快的样子,难不成,我的脸上不仅写着天鹅两个字,还写着禁止鸣叫不成,我的巴掌脸面积不大,估计也写不下这么多字眼。
它两条后腿瞪起,一道碧色的弧线,在夜色中拉出长长的尾巴,又是一道,又是一道,逐渐地离我远去,大概是看我不能轻易下口,索性放弃了吧,我探出一只手来,安慰地拍拍自己胸口,还没有来得及安神。
那个。
它又原路跳了回来。
这一次,它的身后还带着一个人,它跳一次,原地不动,似乎是等那个人及时跟随。
那是一个女子,裙摆在风里翻飞,头发很长,一半挽在脑后,另一半垂下来宛如黑色的缎子,我起初还以为她是元婆婆,可听着元婆婆的声音和动作的幅度,这个女子明显要年轻地多,但是动作怎么缓慢至此,不过十多米的距离,我等得都想大声问她,到底准备磨磨唧唧到何时。
不过,路总有走尽的时候,我耐心地再等了一会儿,她已经走到柴房前,只剩下不过一米的差距,那只诡异的家伙,蹲在她的脚边,没有再动。它不动,她也不动。
倒像是它在替她掌灯带路似的。
在我等得快要没耐心,准备将头收回去时,它动了。
又是一道碧色,长长的弧线,这一次,它跳得格外高,光线直接照射在她的脸上,粉白粉白的一张脸,嘴唇涂着鲜红的胭脂,唇角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像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冲着我的方向,徐徐绽放出一朵幽怨的笑颜。
我呆在窗户后面,再也不会动弹,让我猜一百次,一千次,我都猜不到会是她,怎么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
这个笑容绝美到令人心底发寒的美貌女子。
她是。
花莺歌。
捕红第四卷18:救命稻草
我觉得后背的汗毛齐刷刷地都竖起来了,一点不夸张,,明明没有风吹过,全身毛孔凉飕飕,像是有阴气从身周穿过,虽说人是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我是亲眼见到花莺歌死状,利器插入心脏,任由金罗大仙都救不得,而且远远不仅如此。
由于当时赵要利用她的死来大做文章,花莺歌还被停尸数日,安置在王府的沁芳阁中,我天天坐在她身边发呆,吃东西,休息,想心事。
眼见着她如花一般盛放到极致,渐渐枯萎凋残。
花莺歌到死时还睁着一双眼,她是不相信赵会得亲手杀死她。
再好的茉莉香粉都盖不住尸体发青的肤色,眼皮不能完全盖下来,总有一线眼白从里面透出来,看着屋里走来走去的人。
当时,并不觉得尸体有多可怕,还想着要替她找出杀人凶手,给她一个瞑目的交代。
只因为那时候,我是花蝶舞。
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如果,花莺歌千真万确地死了。
那,这个,眼前这个,又是什么。
她两只眼珠定格住,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某一点的虚空,碧色的昏暗光线下,反射出来的光泽,我硬着头皮都形容不出来,假如可以的话,我宁愿眼前还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也比看到这一幕要强得多,但是。人越是恐惧越是会好奇,只要我将身体缩下来,躲到墙壁后头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我偏偏不肯死心,两只手扒在小铁格子上头。想看个究竟。
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大概五分钟以后,她脚边静止不动的一团像是休息够了。掉头转一个方向,开始向着未知地黑暗跳入。我发现,花莺歌完全是跟着它在行动,虽然一个是跳跃,一个是莲步轻移,走的路线惊人的一致。慢,慢,我努力再贴近些,只差把整张脸都摁在小铁格上头,然后,我非常肯定的是她是在走,虽然姿态略显僵硬,却绝非通常形容鬼怪那种会飘来飘去,双脚离地的样子。
莫非。花莺歌。那时候真地是假死。
在众目睽睽之下,假死数日。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发现。
真乃神乎其神。
随着光源离我越来越远,最后烙印在视网膜中地是一个女子纤细的背影,以为她随时会回过脸来再看我一眼,却始终没有。
眼睛在得到过光明以后,对黑暗地适应性大大地减弱下来,待微弱的一点光消逝后,我觉得四周地空气更加阴暗,更加沉重,更加地伸手不见五指,双腿一软,索性坐在地上。居然,这时候才想到要畏惧。
要是真发生点什么,哪里还来得及。
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又是什么过来了,我双手胡乱一抓,除了从指缝中掉落的稻草,还是稻草,我苦笑,这大概才是救命稻草的最好解释。
脚步停在门口,今儿个,这间柴房真是热闹到家,来者将门一推,已经径直走了进来。
我准确无误地扑上去,双臂将他的腰揽住,许箬荇大概没想到我会热情如此,被我弄得措手不及,轻笑道:“青廷,你怎么了,放手,放手,箍得太紧,我喘不过气来。”
我将脸埋在他胸前,死都不肯再放手:“你,你去了哪里,我醒来看不到你。”
“元婆婆让我过去帮她点小忙,我看你已经睡沉,才没忍心叫你,想想很快会回来地,嗯?你做噩梦了。”他摸到我的鬓发,额角,“怎么都是汗,心跳快成这样,没事的,青廷,我已经打听过,我们不必等七天也能出去,元婆婆答应过,说会帮我们一次。”
如果早一些听到这样的消息,我一定雀跃不已,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不想这么快离开,一手抓紧许箬荇的衣襟,我很慢很慢地告诉他:“我刚才看见花莺歌了。”
他用衣袖在替我印汗,动作停顿在半空:“你说你看见谁了?”
我全然忘记,许箬荇不认识花莺歌,他对这个人没有丝毫的印象。
“这里黑成这样,你的眼睛能看到个轮廓都不错,还能认出熟人,这个人是你这次出门结识的吗,不会这么巧,他也正好迷路来了这里。”
“是熟人,但是这个人已经死了,我刚才看到的是个死人。”
大概是我言语间地慌乱感染到他,许箬荇将我地手握住:“青廷,你不要乱,慢慢说,你是怎么看见的,看见了些什么。”
我将醒来以后发生地一五一十告之,从不见他的人影,赤色的蟾蜍再次出现,引出早应该入土为安的花莺歌,顺便将我亲眼所见花莺歌死去的场景向他叙述了一番,将她的背景身世暂且隐去,否则要说的事儿的细枝末节庞大到能说一天一夜的。
许
捕红第3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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