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大叔突然问:“如果我们要找寻什么,循河而下,大概费时不久吧?”
白飘云点头:“一天功夫就够了。”
燕铁衣开口:“这个教中之人都身怀武功?”
白飘云点头,“功夫深浅,路数如何因为没有比划,难下定言。但他们教中所谓圣主、四法师,五接引等首要人物,皆是精气内蕴,目光如电,看来俱非等闲之辈。”
燕铁衣再问他们教徒多少。白飘云摇头,只说当天在血殿当中出现的就有数百人。但黑图腾教知名度不高,而且教义怪诞,应该人数不会太多。
屠大叔有些不解,认为这事并不见得一定得与阴大叔失踪的事联系起来,我们也没办法肯定佟双青是否与这个邪教有关。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徐飞临死前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老鬼河与大王庙,应该是有人故意告诉他的。对方很有可能特意留下的线索,引我们过去。目前看来,黑图腾教至少也与这件事情有关。”一席话说得屠大叔与白飘云默不吭声,我心中也有些焦急。毕竟线索太少了。我就不信,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别人只是想让我们去看风景的。
燕铁衣看了我一眼,“如果佟双青与这个邪教有关。那他肯定是因为父亲的死亡而恨上青龙社,想借力报仇。”
“仅仅为二十藤鞭与六个月的监禁,佟双青是不是太……”屠大叔的话说不下去了。
燕铁衣也叹道:“有些人为了几钱银子便闹出命案,有些人不能忍受数句讽言即拔刀相向。长牧,人世间有些事情确实不可思议。你我认为事乃区区,说不定别人便视为奇耻大辱,不共戴天。立场与观念的迥异,人与人之间的感受也就不大相同了。”他的表情戚然而阴沉。
我却冷笑不已。“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欲/望总能促使人类做出非常奇怪的事情。灵长类动物自从有了智慧,便有了纷争。佟双青纵使加入了这个什么邪教,也只能证明他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他利用黑图腾教报仇,黑图腾教又何尝不是利用他来打击青龙社,借此立威。”
白飘云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我淡然相视。“这只是一种可能,而且可能性非常大。我们必须亲自走一趟才行。证据总是要自己去找的。”佟双青,如果真是你带来的灾难。我一定要让你生死两难。
燕铁衣又轻声叹了口气,“是啊!我们动身吧。但愿负咎还活着,等得到我们赶去。”
白飘云毅然道:“燕老弟,我与狼妞便陪你们走上一遭。大忙帮不上,至少替你们领领路,打个接应还不成问题。”
燕铁衣愕然,还未来得开口。一直站在墙角听我们谈话的狼妞突然急忙穿门而出,兴冲冲地丢下一句话:“我这就去收拾行囊。”
燕铁衣考虑了一下,就在椅上欠身:“白老,多谢鼎力相助,我也不推托了。”
白飘云认识其中的一个教徒。如果能找出对方当内应,我们可以知道很多线索。燕铁衣应该是考虑到这点,才没客气的。只是,我瞧了一眼狼妞的背影。这个小丫头的武功看来与我相差不远。人多倒是多,只是加上我们两个,估计也只有当废物的料。算了,我回头多看着这个小丫头一些。人家是来帮忙的,总不让人家带伤回去吧。
几乎是没休息,我们又一路往老鬼河去。那里离我们较近。其实按我的想法,想直奔大王庙,最好能找出白飘云的朋友问问看,总比现在毫无头绪来得好。可是,既然老鬼河比较近,我们也就顺便搜索一下。
这条长河河水果然湍激。河里布满了回旋,一个接一个。我们赶到时,天已经渐黑。燕铁衣提议不如好好休息一会再行进。其实,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生怕阴负咎在我们赶路之时便已经丧命。
不记得剧情,我恨恨地咬着下唇。我什么都不记得。除了燕铁衣一直活到小说结束,我什么都不记得。而且,我更不知道,有我加入其中后,会不会有什么改变。至少我嫁给了他,就是改变之一。我就一只蝴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不知道自己扇动的翅膀会不会改变这个世界。所以,在秋云事件时,我才会拿着自己性命去要胁秋云。我是一个强加进来的人物,纵然我的身体是这个世界的,但我还是害怕。
燕铁衣突然握住我的手,轻声问:“怎么了?冷吗?”
抬头朝他一笑,我摇摇头。不是冷,是心底控制不住地害怕。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哥哥会离开我。我一直当他是我最后的依靠。以往,受了委屈,心里难受,我第一个想到永远是他。可是,看到他虚弱地躺在床上时,我才知道,哥哥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心中好恨,为什么无法为他解除痛苦。哥哥,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一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小妮!”燕铁衣的声音突然有一丝严厉。
我茫然抬头,看到他素来平静的眼睛里突然透出一股怒意。怎么了?
“夫人,你与狼妞赶路也累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吧。”屠大叔突然打岔。
我点点头,与他们吃完干粮后,正准备埋头膝中。却被燕铁衣一把揽过。朝他轻轻一笑,我微闭着眼睛小憩一会。白飘云说起了老鬼河名称的来历。据说很多年,有一个老人在夜晚独自驾舟返家。因为河水湍急,不幸船倾人亡。多年来,老人阴魂不散,总是在河水里呼喊哀叫。燕铁衣一直没吭声,我感觉得到他一直在思考。
狼妞突然开口问:“大当家,你在想什么?”
燕铁衣淡笑:“我在想,我们到底能在这里找到什么。”
众人有些疑惑,还未开口寻问。燕铁衣突然倾耳向河边聆听。
白飘云目光四扫,低声道:“燕老弟,你可是听到了什么?”
我立身坐好,紧紧地盯着燕铁衣。他有些迟疑:“好像有人在呼喊……”
呼喊?有人呼救还是老鬼的灵魂?看到大家的惊讶,燕铁衣摇头道:“声音不像在河里,像是在岸上。”
屠大叔站起身,侧走数步,静静地倾听了半晌,点头道:“我也听到了,是在岸上,隔这里还不远。”
话音刚落,白飘云也听到了。他吩咐:“似乎是个受伤的人。狼妞,你过去看看。”
燕铁衣立即道:“长牧,你也一起去。”
我刚一动,被他按了回去。没吭声,依他的意没再挣扎。过了一会儿,屠大叔与狼妞竟然搀扶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转了回来。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皮肤黝黑。透湿撕裂的布衫下,混身尽是淤伤,还有几处伤破皮肉,血水涔涔。他满脸是惊怖疲惫之色,嘴唇哆嗦,双眼圆瞪,仿佛被什么事情吓着了。
打量着这个汉子,燕铁衣平静地询问:“你好像吓坏了。不用怕,先坐下烤烤火定定神,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我没有直视他,一直用眼角打量着这个汉子。出现得太过突兀了,我们刚到就遇到这种事。难道是燕铁衣的吸怪体质发作?或者……
对方僵硬地坐下,仿佛惊魂不定地看着我们。好一阵子,粗浊的呼吸才算稍渐平复。
白飘云笑得和蔼可亲,温和地问他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模样,是不是遇上强盗,或者是船在水里翻沉了。也许我们能帮得上忙。
他一听,刚刚平复下的呼吸声又开始急促,惧意又浮上了脸颊。急得狼妞直说,亏他是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用。即使是老鬼要拉他当替身,也犯不着吓成这样。
白飘云笑呵呵地道:“不必怕,老弟台。即使有什么事,我们也会替你担待着。”
见我们实在没有恶意,这个汉子才哆嗦着开口:“你们,都是好人吧?”
狼妞没好气地说:“难不成我们几个脑门子上还刻着一个坏字啊!”
瞪了女儿一眼,白飘云赶紧安慰,说自己确实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助他们。
在白飘云的连声安慰下,他才定下心。说:“你们不知道,我可是死里逃生啊!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我就被那些恶鬼抓住了。各位大爷姑娘看来不是本地人,还是不要在附近盘桓得好。这条河下游不远,就住着一些恶鬼,吸血砸髓,杀人不眨眼。我今天傍晚驾着我那尖头小舟,在前面水缓处下网捞鱼,突然出现一个人。他从岸上滚下来,半扒在石滩上,混身是血,用一种不似人声的嗓调哀呼着求我救他……”
白飘云细心地问:“哦?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汉子干咽了一口口水,“约莫近五十岁,细瘦细瘦,天光晕暗里看不真切。我在吃惊之下当然会救人。哪知刚刚把他拖上小船,几个彩衣光头的恶鬼已经出现。他们尖叫着扑过来,模样像要生吃人肉一样。我知道他们的厉害,急切中也顾不得那人,只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连蹿带翻才险险逃出性命,只要被他们抓着,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屠大叔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迫切地问:“那个人曾否与你交谈?可告诉了你什么?他有没有任何表示?”
汉子愣愣地傻了一会儿,才犹豫道:“当时情形太急太险,还来不及说什么。呃,他好象叫我快走,还好像问了一个什么,什么角岭往哪个方向走……”
“楚角岭!”我轻声接道。
呆了片刻,那人连连点头,“对了对了,就是楚角岭。我哪里会知道这个地方啊!”
屠大叔激动地道:“负咎!魁首,是阴负咎!”
燕铁衣神色深沉,双眉紧皱,没有任何表示。我嘿嘿直笑:“是啊!是阴大叔。他说的分明就是青龙社的大执法阴负咎。”
燕铁衣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仍然没有吭声。
139、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白飘云轻咳一声,“燕老弟,若是依此人所述,似乎再度落入魔掌的不幸者就是贵组合的阴大执法。否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我点头,确实很巧合。巧得到我们刚一到老鬼河,就听到阴大叔的消息。老天爷可真是照顾我们啊。见我笑得开心,燕铁衣轻拍我的手。
见燕铁衣半天没怎么说话,狼妞凑过去低问:“大当家是怕那人不是阴大执法,徒劳往返,耽搁了我们的时间。”
我抬眼看了看这个小姑娘,还不错,挺机敏的。
燕铁衣点头:“多少有这层顾虑。”
屠大叔有些着急:“宁可救错,也不能冒险不救。魁首,否则就会令我们抱憾终生了。”我瞄了他一眼,屠大叔,说的有道理。按目前的发展看来,我们确实要去一趟。这个汉子说得已经这么明显了,年龄,求救地点外加那几个彩衣光头……
我温柔地问:“这位大哥,那几个穿彩衣的大汉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他摇头,一脸的茫然,“不知道,他们那么凶恶,我一个普通人,哪知道是什么人。”哦,原来是这样啊!
转头看向白飘云,他点点头:“估计就是那个黑图腾教吧。”
屠大叔已经心急地逼迫这个吓慌了神的大汉,要他带我们去。他的黑脸膛仿佛泛了青紫,直说家里有老有小,不能冒险。屠大叔无奈之下,干脆吓唬他,不带我们去就打死他。
我看着这个汉子,“屠大叔,小心别让他跑了。这个男人胆子这么小,不如先给他些厉害瞧瞧。最好,先砍下他的双手才保险。为了阴大叔,我们纵使错杀一千,也千万别放过一个。”
白飘云与狼妞惊讶地看向我,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如此冷血嗜杀。燕铁衣转头看了我一眼,“小妮,别胡说。”
胡说吗?我淡笑不语。我还真想砍下他的双手,现在谁跟我提有关于刺杀的事,我都想杀人。既然你不动手,那就算了吧。
那个汉子明显吓坏了,嗓调里带着哭声:“各位英雄好汉,你们别,别杀我。我带你们去就是了。”
你带我去,我也想杀掉你。冷冷地看着他,一直看到这个汉子惶恐不安地转过头去。燕铁衣一把牵过我,“那你就带路吧。”
于是,这个走路都有些不稳的汉子领着我们在浓黑的夜色中行走着。走了约摸半个小时,他才停住脚步。我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他停住脚步,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说就是前面一点,那些彩衣恶鬼才扑上来的。
屠大叔极目望去,黑暗中仍然看不分明。他掏出一锭金元宝,往汉子那里塞去,示意他可以走了。汉子紧张得连舌头都僵硬了,谢也没说一声,撒腿就跑。
我身形一动,却被燕铁衣紧紧抓住。他带着我侧身轻移,刚好拦住这个汉子的去路。我阴冷地笑道:“想走吗?拿了钱,你可要留下命哦!”
汉子慌张下,差点撞上我们。听到我的话,他几乎要哭出声来,“姑娘,你就放过我吧。我没得罪过你啊!求求你,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我哈哈直笑,笑得眼中干涩一片:“那谁放过阴大叔,谁放过章正庭与徐飞,谁放过我哥哥!你们若是真是仁心待人,又何必怕别人不过放你!”
燕铁衣也冷冷地道:“你还是乖乖地留下吧。我们还有话要问你。”
汉子连连喊冤:“你们不是好人吗?怎么可以硬往我头上扣黑锅。姑娘,我只是一个打渔的,就住在附近的木头镇上。冬天冰寒时节,我便到前面镇上批些杂货到村子里卖。我叫贾大贵,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白飘云三个人愣住了,其实这个汉子露出的破绽也不算多,只是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他。
我缓缓地道:“你们这戏码也太逊了。我们前脚到老鬼河,后脚就出现一个人直接告诉我们阴负咎的线索。演技确实不错,我瞧了这么久,也没看你演砸了。你既然敢孤身一人来骗我们,在教中地位应该不低才对。彩衣光头?哼,黑图腾教吧!下面应该就是黑图腾教布下的陷阱。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你还想跑。未免把青龙社的看得太低了。”
屠大叔突然出手,汉子别说招架,连躲也不会,闷吭一声,便手抚心口一屁股坐倒下去。我轻笑:“屠大叔,不防再打重一些。”
燕铁衣和悦地说:“你装的真不错,应该是你的专长。相信你的同伙会来攻击我们,围杀我们,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反应。只要你超出贾大贵的身分,你就离死不远了。”
汉子眼神古怪地瞪着我跟燕铁衣,一言未发。仿佛突然间就不像得痛了,他突然笑了起来。黑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狠厉。突然之间,一个淳朴的打渔郎仿佛脱胎换骨般地变成一个邪气的恶魔。
惊得狼妞低呼:“天啊!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快就变了样。”
“相由心生。剥开那层伪装的皮,腐烂的心如何再遮掩得住。”我冷冷地道。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闪烁地盯着我,语气也变得阴冷:“我真是遗憾没能瞒过你们。杨语妮,似乎你跟燕铁衣从开始就在怀疑我。即使我达到目的,把你们带到了这里,也不能掩饰我的失误。告诉我,我的破绽露在何处?”
燕铁衣平静地说:“你不了解阴负咎的个性及为人。他怎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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