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後,妃暄和王大夫所说的话,向晚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想著,她以後该怎麽办?腿废不治又不能用武的她,峨嵋还需要她吗?今後,又该何去何从呢?
向晚晴在想著这些问题的同时,妃暄也和王大夫说完话,然後又和往常一样,背著向晚晴离开。
一路上,向晚晴默然不语,无论妃暄怎麽说话逗她,向晚晴仍然一言不发。
一直等到回去暂居苏州的宅第之後,向晚晴才开口说:「妃暄,帮我找张轮椅来吧!」
「…为什麽?」妃暄脸上强扯著笑容说:「难道晴师姊信不过我,还是怕我会把你摔著?」
「妃暄,我总该习惯的,不是吗?」向晚晴平淡如水的眸子,直盯著蹲在她面前的妃暄说:「我腿废不治既然已是事实,我便该接受,而不是逃避。所以…为我找张轮椅,除了我行动方便之外,也省下你很多麻烦,这样不好吗?」
「…晴师姊─」妃暄欲言又止,但已被向晚晴伸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语。
「妃暄,就这麽决定了。」向晚晴微转过头去,淡淡地说。
「…好,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帮晴师姊物色一张好轮椅。」说完,妃暄就先行离开,不然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而哭了出来,这样只会令晴师姊更难受而已!
而妃暄一走,向晚晴仍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幽远地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066鲜币)壹之八十六
自从严妃暄替向晚晴找来了轮椅之後,向晚晴不再依赖著妃暄,开始适应著自己腿废不治的事实。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向晚晴还是得麻烦其他人帮忙,但凡是她能做到的,她都尽可能不假手於她人,只因为她不愿成为别人的负累。
而这一阵子相较於向晚晴的适应,严妃暄却反而愁眉不展,於是趁向晚晴习惯x在庭院赏花时,招手询问帮忙看顾向晚晴的祥叔祥嫂俩口子。「这几天,我师姊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吗?」
「向姑娘这几天和平常一样,早上用完膳之後,便到庭院去照顾花草,下午则会到书房看书,一直到晚膳时间。」祥叔老实回答严妃暄的问题,不敢有所隐瞒。
祥叔和祥嫂俩夫妻,是严妃暄到苏州之後,特地请来料理家务的,又看著这俩口子老实诚恳,所以她若是出外去请大夫过府一趟来帮向晚晴诊治时,通常都会拜托他们夫妻帮忙照顾向晚晴。
而向晚晴自从坐上轮椅之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往一样,但妃暄却还是感觉得到向晚晴变了,变得不喜欢接触人群,眉宇之间则多了道淡淡的愁绪,整个人也没有以往神采飞扬的模样,彷佛被剥夺走了生命力,只剩下一具空壳留在世上。
看著这样的向晚晴,严妃暄有著说不出的心痛,所以更焦急地找大夫,可是向晚晴却再也不肯出外接受治疗,使得妃暄只能请大夫过府一趟,偏偏向晚晴不肯配合治疗,所以也惹恼了不少大夫!但即使如此,严妃暄仍不愿放弃希望,因为她不忍向晚晴的馀生,就这麽在轮椅上渡过…
「祥嫂,这几天…我师姊的饮食情况如何?」妃暄看著在庭院发呆的向晚晴,悄悄地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後转身问起祥嫂问题。
「向姑娘这几天三餐正常,只是…她的食量好像越来越小了,常常只吃了几口饭,便不再用了。」祥嫂如实说。
而听著祥叔祥嫂的汇报,严妃暄的眉头却皱得更深。
祥叔见妃暄脸上神情凝重,以为她是在担心向晚晴,於是开口劝说:「严姑娘,你也不用这麽担心向姑娘,依俺看来,向姑娘除了食欲不振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毛病。俺从没见过有女人像向姑娘那麽坚强,说真的,俺很佩服向姑娘,因为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俺身上的话,肯定只会自暴自弃甚至是寻死,绝不会像向姑娘这麽淡然处之地面对这一切。」
「…我就是怕她太坚强,太替人著想,迟早有一天会崩溃的…」严妃暄喃喃地说。
这种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绝不可能像向晚晴的反应如此平静,也是因为向晚晴太轻易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才让严妃暄感到不安,她害怕向晚晴其实是将所有的苦和痛都掩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
「严姑娘,你说什麽?」由於妃暄的音量过小,祥叔并没有听清楚,所以才有此一问。
「不,没什麽意思。」妃暄收敛自己的情绪,转而郑重地拜托祥叔祥嫂一件事,「今天下午我打算出发去药王谷请大夫,我不在的这段期间,还请俩位帮我照顾晴师姊,妃暄感激不尽!」
「说什麽傻话呢?这是我们夫妻俩人的本份,就请严姑娘放心去请大夫,向姑娘就交给我们俩口子了!」祥叔拍拍x脯,做出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向晚晴的日常生活起居。
而得到保证的妃暄,也放下心中大石,再和祥叔祥嫂閒聊些事情之後,便著手收拾自己的包袱,并雇了辆马车,打算下午就出发到药王谷,无论使出什麽手段,一定要让药王谷的大夫和她来一趟苏州!
另一边厢,离开襄阳的穆言,也不再多做停留,一路直奔她的目的地新野!
来到了这临近於襄阳的小城,穆言心里不无感慨!还记得她当年离开药王谷,一是气向来和她亲近的师姊闻人慕白欺骗她,二是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除了娘亲之外,还有第二个女人,俩人甚至共同孕育出一个女儿,这让她对自己早逝的娘亲抱不平,所以才负气出谷!
而她当时只想亲眼看看,那个迷惑了父亲,让他甘愿背叛娘亲的狐狸j,到底长得什麽模样?还有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璇儿,会不会夺走父亲对她的宠爱呢?
当初出谷的原因是这麽的简单,却没想到这趟旅程,足足晚了三年,她才抵达…
一进新野城,穆言按著印象中的地址,很轻易地找到了那对母女居住的地方,但她绝对没想到,堂堂一个药王谷谷主的女人和女儿,竟然会住在这麽破旧不堪的房子,让穆言相当的意外!
起先,穆言还以为自己的情报错误,於是高价向璇儿母女隔壁的房舍主人,租下一间屋子,让她方便就近观察璇儿母女。
连续暗中观察了几天,穆言越来越感到这对母女的怪异!
深居简出,不和邻居打交道也就算了,那名妇人从早到晚就坐在门口,目光呆滞,只是不停地遥望著远方,似乎正等著何人归来一样?可是等到妇人见到是女孩回来,反应总是异常的激动,甚至会情绪失控地大声责骂或是抽打,一直等到妇人回过神来,才会紧紧抱著那名女孩,然後不停地叫她“琰儿,对不起,琰儿…”
而听到这里的穆言,总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女孩该是叫“璇儿”而不是“琰儿”,难道是她记错了?
某天晚上,穆言终於按奈不住心里的疑问,开口问起她的房东。
「那个小女孩确实是叫璇儿没错,只可惜她娘亲发疯,常把她认错成另一个孩子。」房东似有所感,接著说:「那个女孩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便到药铺学医,甚至还存钱买医书,听说将来立志当个大夫呢!」
立志当大夫?「为什麽呢?」
「我曾听女孩说,只要她的医术好或者当上一名好大夫,她娘亲或许就会恢复神智,正眼看待她,而她一直在异地的父亲,或许就会回来和她们一家团圆吧!」说到最後,房东忍不住笑了出来,「孩子就是孩子,所以许的愿望才会那麽天真啊!」
可是听到这番话的穆言,却怎麽也笑不出来。
那一夜,穆言失眠了,因为她想起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总是百般地宠溺著她,而父亲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一样的疼爱,可是…那个名叫璇儿的女孩呢?常年没有父亲的陪伴,还被自己的母亲视若无睹,这又是何等的悲哀?
在还没见过璇儿之前,穆言觉得自己该是憎恨她的,但等到真的面对时,穆言又不知道自己该恨璇儿什麽?尤其是看到璇儿无意间露出一块古玉,上头刻著“缘定三生”的古篆时,穆言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
璇儿是无辜的,这是穆言在新野城的结论。可是穆言也不想出面认回这个妹妹,因为她现在还无法正视璇儿的存在,总觉得一承认璇儿的身份,就是对自己娘亲的背叛,所以她做不到。
最後,穆言留下百两纹银给房东,要他暗地里接济璇儿,让她的生活好过一点。而她则转往药王谷的路上,决定抛下这纷纷扰扰的一切,回到药王谷继续做她的药王谷少主,慕容琰!
而在返回药王谷的途中,穆言习惯x地往偏僻的道路行走,只因为身处在热闹人群之中,她总无法感染到欢乐的气氛,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感,萦绕在心头。尤其是看著别人双双对对,更显得她的形单影只,心里头空空的,彷佛遗失了什麽一样…
穆言不让自己多想,也没有勇气去探讨答案,只是按著既定的行程,往药王谷出发。
但或许真是天意使然,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穆言绝没想到自己会在梅县见到严妃暄出现!
一见到严妃暄,穆言下意识地躲藏起来,不想让她发现自己也身在梅县里。可是在躲避自己踪迹的同时,穆言又对位於她不远处一脸焦急的严妃暄,有著说不出的好奇。她和严妃暄在峨嵋相识近三年,印象中的妃暄,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鲜少将她真正的情绪泄露於外,所以穆言看到严妃暄现在风尘仆仆的样子,眉宇之间有著藏不住的烦忧时,让穆言忍不住生起一些好奇心,好奇严妃暄究竟遇上何事,才会让她方寸大乱呢?
当下做出决定的穆言,只是雇了辆马车,然後吩咐车夫说:「跟著前面那名斜背著剑的女侠,不要让她发现。」
也亏得梅县本来就是南北往来密切的交通要塞,所以路上来往的马车商队也多,以及妃暄因为c劳著向晚晴的病情,正处於心力交瘁之际,所以一上马车交代目的地之後,便打起瞌睡,才会对穆言明目张胆的跟踪,一无所察。
只是尾随著前头严妃暄的马车,路径越走越偏僻,四周的景色也越来越熟悉之後,穆言皱起了眉,然後吩咐车夫说:「停车!」
受雇於穆言的车夫,依言停下马车,然後在前头问说:「姑娘不追前面的女侠了吗?」
「我大概知道她要去那里了,所以不能再追下去了。」穆言淡淡地说,心里头则想著再往前走,就是药王谷的范围了,若再这麽明目张胆地跟下去,严妃暄势必会发现,而药王谷的守门弟子,也会发现她们的踪迹,这对穆言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车夫大哥,我要向你买一匹马。」穆言下了马车之後,不顾车夫的意愿,直接将原先的双头马车变成单头马车,然後很快地就骑上马背上,并扔下一锭银两给车夫,当做买马费,便策马往另一条通往药王谷的方向驶去。
既然已知道严妃暄的目的地是药王谷了,所以穆言当下便决定走捷径,这样便可以先严妃暄一步到药王谷的势力范围,还可以绕开守门弟子的戒备,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最後,穆言选择藏身在一座视野良好的小山岗上,可以从这里掌控著严妃暄马车的行经路线,也不会因距离太远,而听不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042鲜币)壹之八十七
严妃暄离开苏州时,并没有告知向晚晴说,她要来药王谷一趟,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向晚晴,早就不在乎这些事了,可是严妃暄却无法不在意,所以便瞒著向晚晴,偷偷前往药王谷。
但是药王谷真正的所在地,却鲜少有人得知,所以严妃暄在梅县逗留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名药王谷的弟子,将他威逼利诱,屈打成招,才得知药王谷入口处。
而得到消息的妃暄,更是立刻就吩咐马车出发,一路上不肯多做休息,只因为她怕自己稍不注意的耽搁,就会误了向晚晴的病情,所以不愿休息。可是严妃暄再怎麽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已,所以她向来从容自若的脸庞,有著掩不住的烦躁,整个人也憔悴许多。
「严姑娘,要不要先休息片刻?」从苏州载著严妃暄到梅县的车夫,忍不住开口劝道。
「不用了,我们得把握时间,立刻赶到药王谷才行。」严妃暄仍带著稚气的脸庞,有著说不出的疲惫,但一双眼眸却散发著坚定的色采,心里早已盘算好若请不到药王谷大夫,那麽她便要硬闯药王谷了!
已最好最坏打算的妃暄,一路上只是闭目养神,让自己尽可能的休息,以便自己接下来有足够的体力应付一些事情,而事实证明严妃暄的顾虑是正确的,因为她的马车已经被一群臂膀上绑著以绘有玉葫芦为标志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来者何人?前面是药王谷禁地,若阁下没有药王谷的请柬,执意擅自闯入,就别怪药王谷不给情面了!」一名黑衣男子,代表药王谷的守门弟子发话。
而严妃暄从容地走下马车,然後淡淡地说:「我今日若决定硬闯药王谷的话,你们几个又能奈我何?」
妃暄挑衅十足的话语,果然令药王谷弟子目露凶光,恨不得将妃暄千刀万刮,以泄心头之恨!
「那麽姑娘就别怨我们几个以多欺少了!」说完,药王谷弟子按著五行八卦的方位,将妃暄困在其中,然後渐渐将阵形收缩,步步往妃暄逼近。
而严妃暄心知眼前的剑阵,乃药王谷引以为傲的先天八卦剑阵,一共七七四十九种变化阵型,是一种可以将个人低下的武功修为,藉由剑阵变化莫端的方位,相互截长补短,各自将自己的功力提升至极致,务求将敌手困在阵中,不得逃脱,最後因力竭而失手被擒。
过去有多少无数的英雄豪杰,皆输在这先天八卦剑阵,可见剑阵的威力,不同凡响!所以妃暄也不敢掉以轻心,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观察著剑阵的变化。
良久,一直处於被动的妃暄,看出了剑阵之中多馀的空隙,药王谷的弟子还来不及补上空位,於是暄足尖一点,抽出斜背於身後的风华剑,当下决定往露出破绽的东南方位破阵,务求速战速决。
而相较於妃暄的来势汹汹,药王谷弟子则面露惊讶,似乎不敢相信严妃暄这麽快就察觉出剑阵的破绽之处,但还是不慌不忙,俩俩成对地改换阵型,轻松地迎接妃暄的剑招攻势。
只见药王谷弟子的攻势,一波更胜一波,前者退下後者立刻补上,毫无间断地攻击,反而让单打独斗的妃暄渐感吃力,最後因後力不足,让妃暄只能在半空之中,拼著最後一股馀力,狼狈地退回到原处,险险躲过药王谷弟子的攻击。
「七─二─九」躲在剑阵中的一名药王谷弟子,眼见妃暄退守,立刻发布合拢的阵式暗号,务求将妃暄一举擒下!
而妃暄因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体力早已不支,又面对威力如此强大的剑阵,顿时头大如斗,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正当妃暄心慌意乱之际,只听见有道熟悉的女声说:「阵眼在西北方位第三个弟子,将他捉住,此剑阵立刻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话音一落,妃暄没有时间分辨真伪,身体已自动地朝那女声所指示的方法做,所以才一眨眼的时间,便捉住了西北方位第三个药王谷弟子。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天空落下无数暗藏内力的石子,将一些无辜的药王谷弟子打得头破血流,原先井然有序的剑阵,立刻乱了起来。
「混帐!是谁暗中c手管閒事的?!」一名药王谷弟子,忍不住朝石子扔来的方向瞪去,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小山岗上,有一名蓝衣年轻女子,正好整以暇地拿起手中石子扔向他们药王谷弟子。
「你到底是谁?竟然管我们药王谷的事,是不想活了吗?!」
「呵呵~~我就是要和药王谷作对,你小小的一个守门弟子,又能奈我何?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看门狗而已,嚣张什麽呢?」蓝衣女子说完,手下动作更是不留情,活生生地将药王谷弟子当成靶子一样练习。
而药王谷弟子认不出蓝衣女子的身份,但妃暄却一眼就认出,那个嚣张至极的蓝衣女子,不就是相识近三载的穆言吗?
妃暄心里虽然激动穆言的突然现身,但也知道眼前脱困才是最重要的事,於是趁著药王谷弟子不备,先将手上捉拿的人敲昏之後往外扔去,然後足尖一跃,踏著临近的药王谷弟子的肩膀,一下子就脱离剑阵包围的范围。
而穆言一看严妃暄成功脱困,也停下手中的石子攻击。「你们负责发号施令的弟子已经被打晕了,先天八卦剑阵也组不起来,还不赶快逃跑吗?」
「你─!俩位姑娘的无礼,药王谷记下了,下次绝对加倍奉还!」烙下狠话之後,药王谷弟子才三三俩俩地撤退,现场只剩下严妃暄和穆言俩人而已。
而穆言眼见无关紧要的人走了,也暗使轻功,轻松地跃下小山岗,好让自己方便和严妃暄面对面说话。「严妃暄,你是不是傻了?擅自闯入药王谷,是嫌命太长了吗?你难道不知道过去有多少人擅闯药王谷,最後只能被扔到乱葬岗吗?」
妃暄不理穆言的打趣,只是目光通红地看著穆言说:「穆言,算我求你,救救晴师姊,好吗?」
穆言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你说什麽?」
而妃暄只好简短地交代向晚晴身上所发生的事,只见穆言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038鲜币)壹之八十八
一边听著妃暄的叙述,穆言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本来早已死寂的心湖,又因为向晚晴的事而掀起波澜,又开始为了向晚晴的事,让熟悉的痛感从心脏深处蔓延至全身。「你说…我师傅她的腿…废了?」
穆言似乎无法接受自己从严妃暄那里得来的讯息,只能再次开口询问一遍,就怕她自己听错了。「这…怎麽可能?不是说她去执行秘密任务吗?怎麽会变成这样?!」
「我说得是真的,穆言。」妃暄一脸凄楚,目光泛著泪光说:「我…找了好多大夫去看晴师姊,但个个都说没办法,所以只好铤而走险,私闯药王谷。可是没想到我连药王谷的门口都不能进去,不过幸好…我遇上你!」
「穆言,我知道晴师姊曾伤过你,可是…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算我求你,治好她的腿,好吗?」妃暄上前握著穆言的手,苦苦哀求,就怕她记仇,不愿医治向晚晴。
「你在说什麽傻话呢?不用你求,我也会去医她,无论要付出什麽代价,我一定会治好她的!」穆言连考虑也没有,就回答了严妃暄这番话。「严妃暄,你马上带我去找她吧!」
再一次,慕容琰又因为向晚晴的事而做出偏离人生轨道的决定,只是这次的抉择是正确的,还是又一次换来心伤呢?
自从在苏州暂居之後,向晚晴的时间彷佛被规划好一样,什麽时候该做什麽事,向晚晴都按著计画行事,所以生活虽然过得比往日在峨嵋时閒适,却不是向晚晴心里想要的!
打从进入峨嵋,她已经习惯每日啼的同时,自己也在小竹屋的院子里,提起冷月剑演练几套剑法。她也已经习惯忙著打理峨嵋的事务,然後学习著要怎麽当一个优秀的未来掌门人,好让峨嵋能更上一层楼。而她也很早就把自己视为江湖人,认为自己的将来,一定和江湖脱离不了关系,所以向晚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避免自己留下什麽把柄,或者落人口实,反而给峨嵋招来麻烦。
由於向晚晴想得多,对事情也想得较为深远一些,所以也逐渐养成她严谨凛然的x格,甚至习惯地将峨嵋的责任,一肩扛上。而对於这些本不该属於她的事情揽上身,向晚晴却不以为苦,因为当年若不是掌门师尊救她,向晚晴绝对不可能成为峨嵋冷月,所以她无怨无悔,反而努力地想要达成华清对她的要求。
换言之,向晚晴的前半生,几乎都在为别人而活,为了华清的期许以及峨嵋剑派,所以她努力锻鍊著自己的能力。可是当时的她绝对没想到有这麽一天,她会被剥夺掉早已立下的目标,本来充满光明的人生道路,也转瞬化为乌有,让向晚晴开始感到迷惘,如果没有这些期望和责任,那麽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每每想到这个敏感的问题,向晚晴淡雅的面容上,总是不自觉地浮现一抹苦涩的微笑,眼眶则是蓦然地泛著泪光。过往她所习惯的、熟悉的生活方式,再也不适合她了,那麽接下来她该怎麽办?
向晚晴坐在轮椅上,人则待在书房里,但她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书案上的书本,反而目光茫然地看著自己因遭受酷刑而伤痕累累的双手,突然忆起稍早之前,自己看到祥嫂在客厅里忙著针线活,让没事做的向晚晴也心血来潮,向祥嫂借了一些针线,打算绣些东西,顺便打发一下这漫长的时间。
可是向晚晴没想到她的手指因受过张凯施予的针刑,导致拿针的食指指节的骨头有些畸形,手指再也没有以前的灵敏,所以连一些最简单的图案,无论她花再多的时间,还是无法绣好,反而将手指头弄出了许多伤口时,让向晚晴又心冷了几分。
在她的一生中,从未有过这麽痛苦绝望的时候,看不到未来,甚至连一点希望也没有时,让向晚晴沮丧不已,心灵也变得十分脆弱和敏感。不能用武的她,已经回不去峨嵋,再也不是威风凛凛的峨嵋女侠了,偏偏现在的她,连最基本的女工针黹也办不到,难道她向晚晴就真的成为一个废人了吗?
「…向晚晴,你怎麽这麽没用?既然连这麽点小事都办不到…」向晚晴并不想哭,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水,控制不了从眼角滚落而下的泪珠。
正当向晚晴正躲在书房里,暗自垂泪的同时,书房外头则传来刚抵达家门的妃暄声音。「晴师姊,我回来了!你在那里?」
妃暄异常兴奋的语气,让原本在书房里流泪的向晚晴,迅速用手抹掉脸上的泪痕,然後稍微整理了衣襟,才缓缓开口说:「妃暄,我在书房。」一说完话,向晚晴觉得自己的语气正常,脸部表情也和平常一样,应该不会让妃暄看出端倪,所以才放心让妃暄来书房找她。
而向晚晴才刚讲完话後不久,妃暄就兴匆匆地打开书房进来。「晴师姊!」
对於妃暄脸上过於开心的神色,向晚晴心里有些讶异,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妃暄这个表情了,「妃暄,你在外头有遇上什麽好事吗?你怎麽看起来这麽开心呢?」
「嘿嘿~~我在外头没遇到什麽好事,倒是遇上一个故人,所以把她带回来见晴师姊,相信晴师姊也会很高兴地见到她的!」语毕,原先站在房门口的妃暄就侧著身子,好让在书房里的向晚晴可以看清楚在她身後的人,究竟是那位故人呢?
而向晚晴则是照著妃暄话里的意思,目光往门口瞧去,所以也看到一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蓝色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也让向晚晴脸上保持的笑意,突然消散不见…
(04鲜币)壹之八十九
向晚晴眼睁睁地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这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她却没有意想之中的喜悦,整个人情绪失控地大声说:「出去!我不要看到你,穆言!你给我出去!」
而站在门扉处的妃暄,似乎没想到向晚晴的反应会如此的激动,整个人也愣在原处。
「师傅…」随著严妃暄回来的穆言,并没有被向晚晴的动作吓到,只是等她往前走一步的同时,向晚晴已经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书本,直接朝穆言的方向扔了过去。
「我叫你走,你没听到吗?!穆言,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向晚晴向来和善温柔的五官,此时已扭曲在一块,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大动肝火,似乎并不愿意见穆言出现在她面前。「妃暄,你为什麽要带她来见我?我不想见她,你还不叫她走吗?!」
而严妃暄此时才回过神来,急忙扯著不愿离去的穆言走,就怕再待下去,向晚晴还会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来,那麽就不是她所乐见的情形了。「穆言,我们先离开这里。」语毕,妃暄顺便将书房门关上,然後不顾穆言的意愿,就拉著她远离书房的范围。
良久,待在书房里的向晚晴,听到逐渐远离的脚步声,她过於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而此时的她,彷佛浑身被抽走了气力一样,双眼有著前所未有的空洞,「…言儿,为什麽在这个时候,你要选择回来?」
为什麽穆言现在要出现在她面前呢?
不可否认,在初见穆言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向晚晴的心底有著说不出的喜悦,可是等她高兴地想接近穆言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腿无法行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废了。
她是个废人,这个残酷的事实,令向晚晴瞬间感到难堪,让她只想躲起来,不被人找到!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穆言所憧憬、喜爱的峨嵋冷月,她只是个连生活都无法自理,需要依靠他人帮助的废人而已!
试问现在这麽落魄可怜的她,又怎会希望她这一面被穆言看到呢?
她不要穆言看到现在的她,也不想在穆言的眼里看到同情和怜悯,她宁可在穆言的记忆里,她还是那位严谨凛然的峨嵋女侠,而不是现在这麽凄惨潦倒的向晚晴!
所以言儿,请原谅她的自私,不要靠近她。
向晚晴淡雅的容颜上,突然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早已止不住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掉落。
另一边厢,被严妃暄以不情不愿的态度拉走的穆言,在远离书房的回廊上,终於忍不住一甩衣袖,挣脱开妃暄的拉扯。「我们已经走很远了,这个距离应该够了吧?」
妃暄看著一脸y郁的穆言,脸上难得显现笑意。「穆言,我们谈谈吧!」
穆言淡淡地瞧了妃暄一眼後,便把视线移往书房的方向。「…她…是不是变得很讨厌我了?」不然以前总是宠著她的人,为什麽现在连一面也不想见她呢?
妃暄不用猜也知道穆言口中的“她”是谁,「你想太多了,晴师姊是这世上最不可能讨厌你的人。」
「…那麽为什麽她刚刚这麽急迫地轰我出来?!」穆言的语气,不自觉地高了几分,显然刚才向晚晴的举动,让她受了不少伤害。亏她再次因为向晚晴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却没想到向晚晴是如此的不待见她,那麽她又何必来这一趟呢?
「我不知道。」妃暄轻摇著头,接著说:「自从你离开峨嵋之後,其实晴师姊一直很想见你一面,所以我以为带你回来,应该会让她开心才对。」
「严妃暄,你别哄我了,她有多讨厌我,我自己心里有数。」穆言淡淡地说。
「是吗?如果晴师姊讨厌你的话,为什麽当日你一离开峨嵋,晴师姊就吩咐我要跟著你,而她自己却在大雨滂沱的天气里,在紫云观外,当著所有的同门面前向掌门师尊恳求饶恕你所犯下的罪行。如果她真的讨厌你的话,为什麽在晴师姊昏迷的时候,她会一直喊著你的名字?」妃暄脸色凝重地望著穆言,然後才说:「穆言,你告诉我,如果这些行为都代表晴师姊讨厌你的话,那麽什麽才叫做喜欢呢?」
「…你没骗我?」穆言听著突如其来的讯息,一时间消化不过来,因为严妃暄说得若是真的,那是不是也代表向晚晴的心里并不是没有她呢?
「从晴师姊受伤之後,我就告诉我自己,只要能让晴师姊开心,其他的都不是那麽重要了。所以穆言,我必须坦白的告诉你,晴师姊心里有你,她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麽无情。」妃暄上前抓著穆言的肩膀,神色凝重地盯的穆言瞧,「我可以放心地将晴师姊交给你吗?」
「你放心吧,在这世上我宁可受伤害的人是我,也不要她有丝毫损伤。」穆言的目光,此刻泛著红,说明她正处於激动的情绪之中。
「听你这麽说,我就安心了。晴师姊就拜托你了,至於峨嵋那边,你不用担心,交由我来应付就好。」妃暄笑著说的同时,也松开抓著穆言肩膀上的手。
「…严妃暄,我先过去看我师傅了,其他的事…就麻烦你了。」说完,穆言就踏著先前离去的步伐,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而妃暄看著穆言离开的背影,心里也为她祈祷著,希望穆言能让现在身处於绝望之中的向晚晴,可以感到一点希望。妃暄知道穆言一定会成功的,因为从以前向晚晴对穆言的态度就格外的不同,那时候她年纪小,读不懂晴师姊有时看著穆言,眼眸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情意,代表著是什麽意思。可是现在的她长大了,回想起向晚晴昔日的种种表现,才发现早在最初,向晚晴就对穆言动了心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虽然妃暄还是不懂向晚晴为何喜欢上穆言,但既然是晴师姊喜欢的人,那麽她就将穆言带到晴师姊身边。因为她相信穆言的爱,是向晚晴现在唯一的救赎…
(042鲜币)壹之九十
穆言听完妃暄的话之後,选择回到了向晚晴所在的书房,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打开书房门,只是在门口前坐了下来。
而在书房里走神的向晚晴,也因为穆言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知道有人再次回来了,立刻让她回过神来,也令她本已平复的心情,又高高地悬了起来。
「师傅…」
穆言以一如往常的音调呼喊著向晚晴,却让後者的心情更为紧绷,不知穆言去而复返的目的,所为何事?
而在书房外的穆言,也不在乎向晚晴愿不愿意回应她,反而迳自说了下去,「师傅,你知道吗?我离开峨嵋的那天,我真的恨透你了,恨你的无情,也恨自己怎麽会喜欢上这样的你?所以最後,我选择离开,甚至想过永远不再见你!」
「…………………」听著穆言说出这些话,向晚晴淡雅的容颜,瞬间变得苍白许多。
「在和你分离的这段时间里,我去了一些地方,可是无论是热闹繁华的城市还是单纯简朴的乡间小镇,都没有引起我想久留的欲望,甚至看到那些脸上带著快乐满足的人,我的心情反而变得更为烦躁。最後,我眼不见为净,专挑一些僻静的小路走,可是…却还是感到了寂寞。」顿了一下,穆言以带著自嘲的笑意说:「我想离你远远的,最好是永生永世不再接触,可是这麽想的我,却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你,还是无法不关心你,所以一知道你人在襄阳,我犹豫了许久,最後还是去了一趟。」
「……………………」向晚晴依然不发一语,表面上似乎对穆言的话毫无反应,但她不自觉握住的拳头,却出卖了她真正的心思,她其实还是在意著穆言所说的话。
「在襄阳我没有找到你,但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我竟然在梅县遇到了严妃暄,所以我想也没想就和她回来了。」穆言此时站了起身,面对紧闭的门扉,仍是缓缓地将她想说的话讲了出来。「师傅,你知道吗?和严妃暄回来的这一路上,我想起了很多我们一起生活的片段,包括…我想起自己当初是怎麽喜欢上你的?」
「还记得那次是我在峨嵋和你分开最久的一段日子,但那时候不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只是一直不断地想著你。然後在严妃暄一番无心的话语,我才惊觉到自己对你的感情,似乎已经超越了师徒的界线。我还记得刚得知自己喜欢上你的事实之後,我很慌张,因为我从没想过缺心少肺的自己,竟然会爱上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不仅是我师傅,还和我一样是个女人!」想起了往事,穆言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些许幅度,「我为了这个不能向人倾诉的秘密,纠结了很久很久,最後才想通一件事。」
「…什麽事?」向晚晴最後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打破沉默,开口说话。
「我为什麽会喜欢上你?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向晚晴,所以我才会深深地爱上你。无论是你温柔多情的一面,还是你扳起脸孔说教的模样,或是怕药吃苦的时候,我通通都喜欢!所以明知同为女子的身份,还有我们无法抹灭的师徒关系,都无法阻止我喜欢上你。」穆言缓缓地诉说著自己的心情,「我喜欢的向晚晴,一直以来都是心慈手软的,偏偏责任感又重,而且还是个喜欢将峨嵋这个重担一肩扛下的笨蛋!好几次看著她为峨嵋的事c劳的同时,她可知道有人会心疼?看著她为了峨嵋出任务所受的伤,可知道有人恨不得代替她受伤呢?她到底知不知道,在这世上还有这麽一个人,将她看得比自己的x命还重要呢?」
「………………………」向晚晴再次默然不语,只是眼眶里却泛起动容的泪光。
「可是却有一个比她还要笨的笨蛋,偏偏就是喜欢上这样的她。」顿了一下,站在门前的穆言接著说:「师傅,我说了这麽多,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无论你变成什麽样都好,只要你还是向晚晴的一天,那麽我对你的爱将永不止息,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可是…你还希罕著言儿吗?」还希罕著我对你的爱吗?
这一次,穆言说完话之後便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伫守在书房门前,等著向晚晴的决定,是否愿意打开心扉,让她真正地走进她的心呢?
良久,书房门终於缓缓开启,只见坐在轮椅上的向晚晴,此刻早已泪流满面地望著穆言的脸庞。
而穆言看著眼前的向晚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珠从眼角旁滑落下来,最後整个人乾脆跪了下来,将头伏在向晚晴的大腿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你总算开门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不开门?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不要我了?!」
向晚晴只是一手轻抚著穆言柔顺的黑发,「傻言儿,我怎麽可能不要你呢?」在听到你说的那番心里话之後,她怎能再次将穆言的真情实意,践踏在脚底呢?她不舍,也不能,因为那是她最珍贵的宝物啊!
听言,穆言此时才笑中带泪地抬起头来,看著面前的向晚晴,缓缓地道,「你瘦了很多。」是肯定而非疑问,代表著穆言对向晚晴的心疼!
向晚晴轻点了下头,然後扬起自从腿废不治之後,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可是我的言儿长大了。」
而穆言先是笑了笑,然後将向晚晴搂入自己的怀里,「是啊,我长大了,所以师傅也可以试著依赖我,好吗?」
人在穆言怀里的向晚晴,鼻间蓦然一酸,原先止住的泪意,又在眼眶里涌现出来。
「师傅,别害怕,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陪著你…」穆言一句又一句宽慰的话语,终於使向晚晴在她的怀抱里,将这段时间隐忍下来的泪水,尽情发泄出来。
无论她给人的感觉有多麽的坚强,多麽的可靠,她向晚晴始终还是一个平凡人,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青女子而已,在卸下所有光鲜亮丽的光环之後,她也会脆弱也会害怕,也会希望在她难过的时候,有一个肩膀可以让她依靠,让她知道她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言儿言儿」
「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穆言只是紧紧地抱著向晚晴,希望藉著拥抱,可以填满向晚晴心里的空虚,让她不会有孤单的感觉。
至於站在不远处的严妃暄,看著这幅深情相拥的画面,她就知道找穆言回来是最正确无误的事!再看著向穆俩人一眼後,妃暄决定转身离开,不打扰在这一刻心灵相通的她们,留给向穆俩人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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