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张敏宁就被噩梦惊醒过来。额头上,身上都是汗水淋淋的,张敏宁觉得浑身不舒服。张敏宁走到窗户旁边,习习的凉风从窗户吹进来,张敏宁整个人总算觉得清爽了不少。
突然,张敏宁借着夜晚明亮的月光看到远处有个肥胖的身影朝着这柴房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来人越走远近了,张敏宁眯着双眼总算把那人的面貌看清楚了。那人大约四十岁左右,一脸蛮横样。身上的赘肉可以和韩嬷嬷媲美了。张敏宁在月光下看清他的神情,只见他的双眼微闭,眼神迷离,脸蛋酡红,似乎是喝醉酒了。
他走到柴房门前,开始大力的敲打着被韩嬷嬷封上的柴门。张敏宁心里一个哆嗦,这人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在张敏宁感知到危险的时候,她已经把自己藏在那木床底下了,还推了些柴木把自己瘦下的身躯掩盖住。
那胖子久久打不开柴门,开始狂怒的拍打着柴门,嘴里骂骂咧咧的。那敲门的巨响声终于引来了醉红楼的门卫的注意。那些门卫站在柴门面前似乎费了很大尽才把那胖子拖走。柴房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张敏宁狂跳的心也终于跟着平静了下来。张敏宁看了看自己那双手,苍白无力,没有坚定的力量如何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一想到这,张敏宁觉得自己心神激荡,似乎再也睡不着了。于是,她坐在木床上继续打坐,继续今天被打断了的内功修练。
韩嬷嬷跟昨日一样的时候来到这柴房的时候,发现张敏宁早已精神抖擞的等待着自己开门了。她发现张敏宁虽然脸上,身上还是疤痕累累的,但是眼睛却熠熠生辉,一脸自信淡定的样子,似乎跟往日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很不相同。韩嬷嬷觉得有些奇异,恍然间,她突然觉得这小丫头其实也不算太难看。
张敏宁迎向她审视的眼神,神情间毫不怯弱。张敏宁开始说话了,声音不卑不亢:“嬷嬷,可以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吗?”
韩嬷嬷有些惊讶,怎生觉得这丫头透着一股迫人的压力,让韩嬷嬷不得不和她对等起来了,可是对方明明是个卑贱的丫头呀。
韩嬷嬷假装咳了咳,声音带着股威严:“商量什么?你这丫头不要又油嘴滑舌,小心我打断你的双腿,割了你的舌头!”
张敏宁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嬷嬷,醉红楼还需要琴师吗?”
韩嬷嬷挑了挑眉,似乎不太明白张敏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敏宁优雅的走到韩嬷嬷的面前,不紧不慢的说道:“嬷嬷,我要你聘请我当醉红楼的琴师!”
韩嬷嬷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你说你要当琴师?哈哈哈,这是本嬷嬷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你这山野丫头,见过琴吗?认识琴谱吗?”
张敏宁无视她的嘲笑,依然一脸平静,眼神里面那坚定的神情似乎更甚。
“请让我演奏一次吧,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实力,我也会让你把这嘲笑亲自吞咽下去的。”
韩嬷嬷瞳仁紧缩,嘲笑褪去脸上神情一派肃穆,咬牙切齿的对着张敏宁说道:“我会给你一次机会试试!如果不行的话,你就等着自取灭亡吧!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我,嬷嬷生平最厌恶此类人!”
张敏宁爽快答应:“好的!如果这次我再不行的话,嬷嬷就赏我一刀好了!”
张敏宁平凡的脸上绽放出一抹自信满满的笑容,迷离了韩嬷嬷的神智。
韩嬷嬷隐隐有个感觉,这叫金银的丫头似乎真的有什么变了!是什么呢?韩嬷嬷答不上来。
只是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看轻这名叫金银的山野丫头!
醉红楼,只适合夜晚纸醉金迷的生活。
于是,这大清晨的早上,阳光还未穿透过薄雾的时候,整个醉红楼里面一片静谧。
娇艳如花的青楼姑娘们显然还沉醉在未曾惊醒的美梦当中。
韩嬷嬷领着张敏宁往醉红楼里的琴座走去,那把上好红木做成的古琴就显露在张敏宁面前。
当然眼前这古琴和张敏宁心爱的落霞比起来还是稍显逊色的,但是张敏宁知道自己不能吹毛求纰。
张敏宁随手拨动了几根琴弦,苍白的手,弹奏出琅琅的琴音。
琴色很唯美,不错,张敏宁心生满意。
熟悉了这把古琴之后,全部前续工作已做足,张敏宁开始那双细小的双手开始灵巧的在古琴上弹奏起来。
起初叮叮咚咚悦耳的乐曲像清澈动人的潺潺流水,乐音渐渐激昂,如坠地的瀑布,险峻的激流,最后又汇成为的滔滔巨浪响彻耳际,起承转合,一气呵成。张敏宁停下手中的动作,韩嬷嬷却仍觉得那袅袅余音,历历在耳,不绝如缕,不绝于耳,真可谓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啊!
张敏宁弹奏的正是《流水》一曲,古有钟子期是伯牙的伯乐,现在张敏宁弹奏这曲,也不过想知道这韩嬷嬷是否是具慧眼的伯乐,可是,看到韩嬷嬷那陶醉的表情,张敏宁知道自己已然成功在望了。
张敏宁演奏完毕之后,那三三两两的姑娘们好奇的走进了大厅。原来那还在睡梦中的姑娘们被张敏宁的琴音给吵醒了。
大家看到坐在琴座旁边的张敏宁的时候,脸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张敏宁巧笑嫣然的坐在那里,对打量她的姑娘们一一微笑点头致意。那叫玉华的也带着惺忪的睡眼走进了大厅,看到那张敏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阵怪异和惊悚。
张敏宁依旧很有礼貌的对着她微笑,可是那玉华却带忿恨状似的瞪了她一眼。张敏宁忽略掉她的白眼,还是很有涵养的面带微笑。但是心底可没有忽略掉玉华对自己的敌意。看来以后要好好了解她为何对自己那么有敌意,知己知彼,才会在将来的路上走得顺畅一点。
但在最后一个姑娘走进来的时候,张敏宁脸上的笑容几乎无法保持。
那现在袅袅娜娜走进来的不正是张秀宁吗?
那招牌的娇纵的神色不见了,脸上多了抹楚楚可怜的动人风情,现在的她有着无法言喻的成熟韵味和沧桑味。
她不是逃走了吗?为什么会身在醉红楼?
为什么还会成为醉红楼的招牌名妓余香?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曲折的故事?
张敏宁的心中疑窦重重,但还是按捺住自己满脑的疑问,对着张秀宁露出粲然一笑。
来日方长,答案总会水落石出的,不是吗?
第31章
张敏宁最终以琴师的身份留在了醉红楼。终于最后的最后她再也不用再睡在那破败的柴房,也再也不用洗那堆积如山的衣服。
她每月现在一两的俸禄,事实上本来是每月五两俸禄的,可惜据韩嬷嬷说金银本人前前后后再上卖身契共欠下醉红楼五百两银子,所以要每月抽回四两银子还债。张敏宁心里当然清楚这五百两肯定是韩嬷嬷胡掰出来的。想金银这样一副臭皮囊,即使把她整个人都卖了,也卖不出五十两的高价,所以想当然尔,以金银每天给她干活住柴房这种待遇是无论如何也欠不到五百两这样的天价。当然张敏宁很识相的没有戳破,反正韩嬷嬷她是明着敲诈了,也不能奈她何,于是张敏宁表面上一脸开心的接受了,但还是要跟韩嬷嬷立下欠债的字据——五百两。张敏宁认为自己要还清这个数目并不是难事,但是怕韩嬷嬷贪心不足蛇吞象,张敏宁还是觉得立下清清楚楚的字据比较好。
基本上张敏宁是个知轻重的人。她明白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干巴巴的身体给养好。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于是张敏宁把这强身健体作为头等大事。强身健体,对张敏宁来说主要就是修练内功,对于武功招式,她自己已经烂熟于心了。只是再纯熟的招式,也要有足够的内力才能发挥巨大的威力。不过,具体来说,现在张敏宁身为琴师,白天都不用演奏,那也意味着张敏宁有充裕的时间来提升自己的内力。
张敏宁的重新分配到的房间位于醉红楼的最角落里。那房间并不宽敞,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的东西都一一完备了。但是最让张敏宁开心的还是那软塌暖衾,想到前两天那简陋的木板床,张敏宁就觉得自己的后背隐隐发酸。房间的光线很充足,没有柴房那不见天日的阴冷,空气的流动性也很好。张敏宁在房间内外巡视了一番,觉得很满意。她也有心存怀疑是不是住过那柴房之后,自己的性子居然也不那么挑剔了。
沐过浴之后的张敏宁觉得全身通体舒畅。那脏兮兮的粗制麻衣早被张敏宁扔掉了。韩嬷嬷派人送来几套崭新的质料不错的衣裙给自己。张敏宁倒也不会说很感谢她,给她换上新衣服也是想要她在一旁给姑娘们伴奏的时候不会丢脸。毕竟这是衣香鬓影的醉红楼,有最上等的佳酿,最娇俏的美女,最华丽的服饰,虽然自己的衣裙还远称不上华丽,但起码还算体面。
风清月朗,繁星闪烁。
奢靡的夜晚终于降临到醉红楼了。
醉红楼的莺莺燕燕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扭腰摆臀,嘤嘤细语,对醉红楼的恩客们都格外的殷勤。
今晚,余香将会登台献舞,于是醉红楼沸腾了,就连醉红楼的那是宽敞的甬道上也显得格外拥挤。而今晚给余香伴奏的就是初次登台的金银,也即是——张敏宁。
张敏宁一脸平静的坐在琴座旁边,对于那些热闹嘈杂的场面充耳不闻。张敏宁在翠烟楼浸滛了很久,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男人的追求嘛,不外乎就是权势,金钱以及——美女。
对于张秀宁为何会沦落红尘,张敏宁发现自己对这个妹妹实在很淡漠。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轨迹和命运,事已至此,张敏宁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需要了解。最起码,她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也坚强了很多。人总要真正面对现实的残酷的时候,才会真正的成长起来。事实上,张敏宁也从来没有想过与这个妹妹相认。张敏宁既然不在了,就让她永远过去吧。再说了,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自己会安全多了。而且也不是她不信任张秀宁,而是她不再信任任何人。
冷淡坐在舞台偏左方的张敏宁感觉到有股炙热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张敏宁抬起头来,迎向那人的眼光。那人赫然就是在醉红楼当保镖的太平。感觉到张敏宁用坦然的眼神回望着自己,太平的脸上不由得抹上一丝红晕,于是头也跟着低了下来。而那边另一抹强烈的忿恨眼神此时也投注在张敏宁身上,张敏宁露出个淡淡的笑容。这世事真是无奇不有,没想到太平看上的是金银这平凡的丫头,可那高傲美艳的玉华竟然看上的是憨厚的太平。
当然张敏宁也无意于耽搁太平的后半生幸福,看来找个机会自己向他表明吧。张敏宁对待事情一向不喜拖泥带水,尤其是感情!
与其这样莫名得到别人的一份敌视,不如说清楚也让自己落得轻松。
醉红楼的气氛越来越炙热,男人们的眼神在烈酒的洗礼之下,显得愈加狂野而不羁。
韩嬷嬷忙着游走在各个桌前抚慰恩客们躁动的情绪,嘴里不停的嚷嚷着:“余香姑娘快出来了,再等等!”
那些恩客此是那么容易糊弄的,眼看夜晚都快过去了大半,可那余香姑娘还未出来表演,嘴里不停的骂骂咧咧,拍桌子翻椅子的,整个醉红楼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饶是张敏宁素养很好的人也不禁紧皱眉头,说起素质,看来还是翠烟楼得居第一,不像这里鱼龙混杂的,什么层次的人物都有。
也饶是韩嬷嬷那么久经风雨的人物,也觉得快要稳不下这群快要暴动的男子。
男子是雄性动物,男子的脾性也最爆裂,喊打喊杀是他们最直率的反应!
韩嬷嬷走到张敏宁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先奏一曲,让他们安定下来!我先去楼上把那位娇娇女给“请”下来!”说完,那肥胖的身影似乎怒气不轻的向着楼上移去。
一向纵情声色,过着纸醉金迷的滛靡生活的这些放纵的恩客,有什么乐曲能够真正打动他们的心吗?张敏宁并不清楚,但她觉得也许已没有什么能打动他们的了吧。
她不了解他们,也不想了解。
但她只是凭单纯的直觉弹奏出《思乡》这首曲子。声声哀诉,那凄切哀婉的琴声在众人的耳里静静清晰起来。那躁动的人群的也逐渐安静下来,被佳酿熏得迷离的双眼似乎也渐渐变得清明。
张敏宁那白皙细小的手指继续弹奏出的苍悠凄楚的音符,在全神弹奏的时候,张敏宁想起了母亲那温柔的面容,想起了绣姨逝去时那哀婉的面容,想起了天牢中那苍苍的白发,佝偻的身躯,她还想起了很多很多……
在楼上静静描绘着自己眉形的张秀宁,不,应该是余香,眼神空洞麻木,脸上的表情接近于虚无。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想到即将又要到下面面对那群色眯眯的眼神,张秀宁感到一阵厌恶。
是的!她厌恶这样的自己,也厌恶这样的生活!
如果当初自己死去的话,现在也不会活得那么痛苦了吧!
有时候她很羡慕张敏宁,为何会有轰轰烈烈死去的勇气!
如果她也有这勇气,她现在也不会任那些色眯眯的男人抚摸她的双手,亲吻她的嘴唇,碰触她的身体……
只是她没有勇气,一点也没有。
每当她把那薄薄的刀片靠近手上那纤细的血管的时候,她就开始发抖,她就开始逃避。
所以至今为止她还活着,以青楼名妓余香的身份活着,以自己的肉体承欢他人的方式耻辱的活着。
有时候她甚至会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了,当她母亲放开她的手的时候。
她和母亲有一天突然离开那舒适的家里,她们一直在逃亡,一直向南方逃亡。
后面有群虎视眈眈的男子一直不放过自己和母亲。
大哥和二娘她们也早已不知道到底逃散到哪里。
她只有母亲了,现在也只剩下母亲陪伴在她身边。
后面有凶残的追兵,前面是湍急的河流。
她和母亲毅然跳进了那险峻的河流里面。张秀宁被呛得好难受,水一直不停的涌进她的鼻子里,嘴巴里。
可是她还是不放弃的捉紧母亲那唯一的手!
对不起!母亲是这样对她说的。她听到她的对不起,然后就把自己的双手给甩开了。
张秀宁渐渐向黑暗中坠去,她想自己也许就要死了!
可是她没有死,她醒来的时候被关在一个乌漆吗黑的马车上,同车的还有很多嘤嘤哭泣的少女。
她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哭泣,也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哭泣。
当她进入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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