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也是我的不是,罚我讲件逸事,给大家赔罪。可好?”若岫笑眯眯的看着众人,也不等人答话,便自行说道,“前些时候听闻某地有一个性情古怪的书生,读了两页书,便以为自己通读圣人之言,做了首半吊子诗,还到处夸耀,惹来邻里嘲笑。”
“是什么诗?”袁漱玉开了口帮腔,一脸兴味。
“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若岫煞有介事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齐人与攘鸡,原是比喻,不足深究,但最后这两句,只怕起孟夫子于地下,亦难自辩。这吴圣学之前听闻若岫到吴家的经历后,一直对她百般轻视,若岫闲适散漫惯了,本不愿理睬别扭任性的小孩子。如今他却变本加厉,找来一个酸儒,借题发挥来说她与子默单独相处二日不合礼教,若岫虽不是爱计较的性子,却也从不会任由别人欺上头来撒野,偏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他说不合礼教,她便要说礼教也是信口开河的浑说。
女人不能惹呐,一旦报复起来,那小刀子捅得,可是比谁都利落,只可惜吴圣学看来并不了解女人。若岫当仁不让的接下乐水赞赏的眼神,淘气地冲他挑眉而笑。
一时间四下无声,转过一会儿,却是那文瑾笑了出来,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若岫道:“虽则狂狷,却是妙语,那书生你在何处见得?”口气竟有几分急切,想来他也是江湖中人,自有一份豪放不羁,平日对这礼教世俗不甚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一直帮她说话,而今听得这首诗,怕是有了那得遇知己的心思了。
若岫心道,便是在一灯大师处,黄蓉口中见得。黄药师这个颇有魏晋遗风的古怪家伙,一直是她最喜爱的小说人物,却是在这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人物了。
她看向文瑾,配合的露出一脸惋惜道,“我只是偶然听人说起,也没细问过,怕是无缘见得作者了。”
这边文瑾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得那边咕咚一声,是那个酸书生,他之前被若岫说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听了这诗,竟煞白了脸色,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连桌带人向后仰头倒去,旁边的人看了,惊呼出声,忙围上去,扶桌搀人好不热闹。
那书生因为之前的辩驳缓不过来,这诗正是最后一根稻草,他情绪大起大落,难免会如此,又兼此时日头正烈,他穿衣又是恭谨之至,连盘扣也系到最上头那颗,又不肯从权的精减着衣,自是更透不过气来。
那边已然乱作一团,围成一个严严实实的大圈,若岫见了不禁微微皱眉,乐水和吴圣学被围在最里圈,看不到人。
她转头看见断剑山庄一群人,张志远在那里哈哈大笑,几个姑娘也笑成一团,文瑾和袁漱玉低声说了些什么,看到她往那边看,还冲她颌首微笑,离若岫最近的路浩眯着眼,唇角带笑地看热闹,若岫想了想,低声对他说,“大家都围成一团,里面不得透气,怕是对那位反而不好,不如拉了大家让出空儿来。”
路浩扬眉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走过去,慢吞吞的疏散人群,然后走回来,递过来一个交工的眼神。若岫笑着冲他欠了欠身,便走近里面的乐水身边。
吴圣学在书生旁边一手扶着他,一手正掐他人中,若岫忍不住建议,“把他领口松一松吧,我看像是憋着气了。”
乐水回头看见是她,竟笑眯眯地摇头道:“这样不合礼数。”
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若岫也忍不住笑骂:“都什么时候了,怎地还贫呢。”
乐水还是满是笑意,吴圣学却是一脸的不在乎地道,“怕什么,男人哪儿有那么弱的,放心,一会儿就好。”
若岫见他这么说,只得作罢。三言两语间,那书生也悠悠转醒,面色极差的在亭子里歇了歇,吃了杯茶,也不再提作画议论什么的,便起身告辞离去了。袁漱玉的几个朋友恰好邀请她去了另一边,一群人呼啦啦的散了个干净,只剩下若岫、乐水和吴圣学三人在原地。
“今天这算哪一出啊?”乐水冷笑着看吴圣学。
“你总是说你妹子好,我便考她一考又如何?”吴圣学回了个无赖的笑。
“没你这样考的。”乐水沉下脸色。
“也没你陶家这样报恩的。”吴圣学也冷笑道。
乐水听了这话有些迷糊,又恍然,摇头无奈道,“你这家伙。”
若岫有点没明白过来,问乐水,“什么报恩?”
乐水睨了一眼吴圣学,转头对若岫道,“那天你们回来,子默什么也没说,只要了他的马便走了,连一宿都没留。这个自诩侠士的书呆子以为我们过河拆桥、嫌贫爱富,把救命恩人轰走了。这些却是我没和他说,因为……”他停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那边吴圣学听了,有些微微发楞,低头半天,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忽然下定决心似的走过来,冲着若岫长揖到地,“如此,近来多有得罪了,在此当众道歉。还请妹妹责罚,吴某定无二话。”
若岫偏头想了想,虽然觉得他之前很讨厌,但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赔罪却也诚恳,便淡淡道,“无妨,我刚才不也反击了么,两清了。”
若岫这么说着,却见吴圣学看着她的目光似乎带着些愧疚,还有些异样的同情,她觉得有点头痛,完全不明白他脑袋里究竟怎么想的,索性开口问乐水道,“我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么?怎么他那样看我?”
乐水支吾半天,吞吞吐吐的道,“平时你也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绕不过来。也难怪之前冠文猜疑……照理,子默是该向陶家,提亲的……”
若岫听了差点跌倒,果然她这个现代的脑瓜完全没转过这个弯儿来,吴圣学的猜疑,乐水的隐瞒,竟是为了这个,如今他俩倒是要开始同情她了,因为子默完全没有流露出提亲的意思便走了。报恩的话,果然要以狗血的以身相许作结尾么?
若岫头大的看着乐水和吴圣学两人闪烁的眼神,哭笑不得。她思索了一阵,开口道,“你二人却是想岔了,我和子默已经商量过此事。”
乐水讶异的扬了扬眉,吴圣学也古怪的看着她,她继续道,“当初我和他困在山崖下面时,也曾讨论过礼教问题。”
“那,是你不愿意?”乐水问道。
“非也、非也。”若岫摆摆手,“若当初我与他因为拘泥于礼教,不敢互相扶持,就这么困死在那山崖之下,百年之后,待得世人得见我二人尸首,我的名节不是照样受损?两条人命换一世污名,你道是值是不值?”
她举手阻止乐水插话,又道,“若他为我名节着想,舍下我径自去了,我一人死于山崖下,虽是名节得保,他便背上一生骂名,苟活在我死亡的阴影之下,又有何益?”
“再者,若我那时便以礼教相迫于他,让他不得以而答应娶我,多半他会心生抗拒,由抗拒而生厌恶,由厌恶又生怨怒,最后变为终生怨侣,抑郁不得所终,岂是我所希望?再有甚者,他心生怨忿,便将我中途害死以求自由,弃尸于荒野之中,我此生难道是为了果那野兽之腹而来?”
若岫看着两人道,“若是助人者和被助者,都以此为念想,天下焉得太平?施恩不求回报,报恩不以己身,方是正途。”
乐水见她振振有词,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丫头这张嘴,益发刁钻了。”
吴圣学也笑道,“如今总算见识了陶家五小姐的厉害。”
第十九章月晕础润
一直垂涎的清谈,被吴圣学的捣乱闹得半句珠玑也未听得,便狼狈回来,还被乐水当成笑料嘲笑了她小半个月,若岫简直要恼羞成怒了,索性呆在屋里闭门生气,偶尔也会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非要一时兴起,把那书生气晕才罢休,这么一折腾,却是不知何时才能有下一次机会出去了。
乐水不知最近找到什么新乐子,镇日的往外窜也不着家,只偶尔过来瞟她一眼,陪她吃顿饭,常常还没说两句话,便飞也似的飘出门外。
听丫头如心说,吴老爷的大女儿似乎和丈夫吵了架,前两天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因她来了之后闭门不出,若岫并没有见到。乐山却因为他们母子的到来终于找到了小伙伴,两个小家伙整天滚作一团,玩的不亦乐乎,竟也没空理会若岫。
最奇怪的是那吴圣学,不知抽住了哪根筋,一改往日的白眼翻飞,对若岫另眼相看起来,若不是他还是喜欢咬文嚼字的,也没见着忘记什么,若岫几乎要开始怀疑会不会又穿越了一枚。
话说就在清谈回来的第二天,吴圣学就给若岫下了帖子,请到书房叙话。本以为是鸿门宴的若岫小心翼翼的蹭到书房,却发现那小子一扫平日的轻蔑藐视,端出架势来要跟若岫切磋诗文,若岫勉强拼着老底跟他周旋了几回,他却益发的喜欢缠着她辩,今天辩了杨朱,明儿就得辩坚白,今儿说了咏絮之才,明儿竟还要说彭泽酒狂,诗三百和汉乐府更是一首一首的颂读探讨过来,末了还对若岫下了定义:好读书不求甚记。
若岫两辈子加起来统共也没读几本古文,就算读过的,也只是知道而已,或是零星的背上几句,不可能像他那样从小诵读,熟记于心,自然招架不住,便索性认输说自己学识浅薄,根本难以胜任,吴圣学却吹胡子瞪眼起来,一副要跟她挣命的架势,若岫在人屋檐下,只得屈于滛威低头,每日与他这般缠斗,古文水平终于在吴圣学的强势压榨下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说来还得感谢这个刁钻古怪的少年。
吴圣学此人,用刁钻古怪来说他真是一点不亏,他确实有些偏才,为人极好学,饱览群书,学识渊博,却不喜欢经纬世故,还有些愤世嫉俗,崇尚古风,为人却随意而为,任性至极,他心中自有一番是非定论,对朋友可以说是直言不讳,对不喜欢的人,便只有白眼和嘲弄,他还偏偏没有那种高洁之士的不屑,反而号称以笑遍天下俗事为己任,他还自称学而不厌,毁人不倦。
关于那句笑遍天下俗事,乐水有很经典的注解,就是立誓捉弄尽天下他看不顺眼的人,上次若岫遭遇的儒生,便是他专门请来的,对一个姑娘都如此刻薄,可见此人之恶劣。
若岫每每提到清谈二字,便恨得牙根痒痒,免不了狠狠奚落挖苦吴圣学一番泄愤,他如今接受了若岫是友人,倒脾气好,笑嘻嘻的听着,只偶尔凑趣似的辩上两句,若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乐水,一场大战如焉开始……
清晨,若岫又一次愁眉苦脸的坐在妆台前,如果说现在的若岫和前世的她有什么一样的地方,那便是头发了,都是又细又软,还非常多,整理起来特别不方便,偏若岫还是个怕疼的,一扯到头发就龇牙咧嘴,她的头发一般不让别人乱动就是因为怕疼,加上发质细软,更容易打结,每天早上起来的梳头便像是酷刑一般,这是古代,又不能随意剪短,每天起码要花将近半个时辰来梳头发,真真磨死人,她只好自我安慰,这样的慢活儿能修养性情,不易动怒。
若岫小心翼翼地抓着发梢,轻轻用梳子通开打结的部分,忽然想起来乐水昨晚上让人传话说今天来陪她吃早饭,便对丫头如心道,“过会儿乐水少爷来用早饭,还是吃碧粳粥罢,那个上次他吃着喜欢,嗯,上回他还说若是就着初晴那几样斋菜就好了,你去初晴那里问她要三样斋菜来。”
“是哪三样啊?”如心睁大眼问道。
若岫无语,她也就吃过那么两回,只记得其中一个叫未展芭蕉,似乎主料是豆皮儿,还有一个叫半帘雾,却没吃出来用了什么材料,若说起来,她以前也算是个嘴刁的,怎么到了这里,喝茶也变作了解渴的蠢物,吃饭也尝不出什么名堂来,真是令人伤感。
三夫人礼佛十数年,她的贴身丫头初晴做斋菜的手艺简直可以用登峰造极来形容,色形味样样俱全。那丫头向来明慧,还跟着三夫人读了书识了字,便央着三夫人给每道菜取了雅名儿,三夫人平日谁都不理睬,竟对她另眼相看,真就应了她,还每道菜名都能说得有来到去的,真是不易。
若岫记不住一来因为初晴会做的太多,光名字就起了百来个,哪儿记得住呢,二来也是斋菜太过好吃,她脑海里只有美食,顾不上其他许多了。为这,她可没少被乐水嘲笑,她却不好意思对小丫头说自己贪嘴又忘性大,只道,“你跟她说,要乐水少爷素来爱吃的那三样,她自然知道。快去吧。”
如心应了一声,便出了门。留下若岫继续和头发做晨间斗争。
乐水却似乎有了心事,吃饭的时候一直若有所思地。饭毕,若岫让如心泡了茶,便开口问道,“大哥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唔……没什么。”乐水尴尬的笑了笑,似乎不愿多谈,便把话题扯开,“说起来,我听说断剑山庄的庄主年前遭人暗算,似乎中了毒。”
“哦。”若岫不感兴趣的随意点了个头,又道,“近来觉得老爷似乎脾气有些暴躁,不是说好过了年便走,怎得到现在傅家那边还没过来人,难道又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咱们回平源?”
乐水冷笑,“傅青云一直拖着不来,估计就是为了我方才说的事情。”
若岫皱了皱眉头,“我怎么听说,断剑山庄在奕城,和傅家向来没什么关系啊。”
乐水笑道,“你自然不明白这些。断剑山庄在武林相当有威名,历代庄主皆是冠绝一时的高人,山庄里出色弟子众多,良田商铺俱全,若是平常,傅家断然不能越过断剑山庄的,怕是就要趁这段时间做点什么才行,自然急于寻找出头的机会啊。”
若岫撇撇嘴,“所以说,我们就先被撂在后面晾着了?”
乐水笑道,“也未必不是好事,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啊,成天里游山玩水,喝酒赏花。”
“谁的日子过得那么悠闲?”吴圣学走了进来,“可是有日子没见你了,最近是不是又忙着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去了?”
“我可不像某人,成天琢磨着如何损人不利己。”乐水一脸不屑。
“汝乃燕雀,安之我鸿鹄之志?”吴圣学一挥手,摆了个大义凛然的姿势,笑倒了旁边两个人。
“以后喝茶的时候不许逗笑。”若岫好容易缓过劲儿来,看着泼了大半碗的茶杯,欲哭无泪。
“谁与他说笑。”吴圣学一脸悲愤,又做忧郁状,仰天长叹道,“微斯人,吾谁与归。”
“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才子,私底下竟是这般模样。”若岫摇头道。“真该让他们瞅瞅。”
吴圣学还待要再说,便听见乐水道,“得走了,今天还要出门。”两人同时探头看了看外面,便向若岫道别,匆匆离去。
第二十章觥筹交错
一方素笺搁在案上,若岫指着,笑对乐水道,“今日可是不巧,好容易你来寻我,偏我这闲人却有了事,昨儿个袁家送来的,说是今儿个摆了宴,请我去呢。”
“我却也知道这个。”乐水笑答,“正是来寻你同去。”
“竟也请了你?”若岫奇道。
“我也不知何故,方拉上妹子壮胆儿啊。”乐水虽也有些莫名,却还是笑着凑趣。
“我却知道。”一旁的吴圣学似乎不满于自己被无视,忍不住插话道。“月前陈家茶铺来了一批南边的货,加上文瑾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二两贡品雨前,前儿个那几茶痴约了点茶,我还去了,袁家小姐夺了魁。今日是状元还席,她也是个怪脾气,摆宴就摆宴,请的人却乱,看得顺眼的,贩夫走卒都能叫来,看不顺眼的,任是世家子弟也不让来。想来你二人是入了她眼了。”
若岫斜睨着他,“旁人说她怪,我倒还不觉得,偏你这人说不得这个,要论起怪来,谁还能超了你去?”
“这话我却爱听,想来是你面皮薄,想夸我两句却说不出口,只好旁敲侧击,亏得我明悟,换了旁人,还领会不得。”吴圣学笑眯眯地道。
“点茶,我怎么没听说?”乐水问道,“听来似乎蛮有意思。”
“别人不知道你们,我还不明白么,别看你们兄妹二人皮相清雅俊秀,骨子里却是两个俗物,别以为能分出‘莲心’、‘雀舌’,听过两句说茶的戏文,就算会茶了,单是水这一项,你们都不行,光说的出没用,还得尝得出,这才算入门。”吴圣学鄙夷的看着乐水和若岫,哼了一声,“说起来,上回人家请我的时候还问要不要请你们,我为了你们的面皮着想,好心帮你俩挡了回去。”
若岫和乐水面面相觑,乐水没好气地道,“那我还得感激你了?”
“好说。”吴圣学一挥手,换来乐水一颗拳头。
若岫却苦哈哈的拿起那个素笺道,“那,今天这……”
“今天却是无妨,据说还请了些其它闲人,也就是凑个热闹罢了,刚好这两日没什么乐子,去尝尝袁家的梅沁也好。”吴圣学一脸向往。
“我却不知道原来他还是个酒狂。”若岫嘀咕。
进得袁家,果然那几个断剑山庄的也都在,却远远见到一个圆滚滚的老头杵在门外,一会儿气呼呼的看着文瑾,一会儿又可怜巴巴的看着袁漱玉。吴圣学清咳了一声,低声对若岫道,“那便是袁家老爷。”
若岫有点傻眼,跟着乐水他们向袁老爷行礼的时候都没缓过来,袁家小姐明明一副清新可人的样子,怎么会有一个看起来如此乱七八糟的爹?若岫的目光从那只红扑扑的鼻头转向圆滚滚的肚皮,再转向他不断变化也不嫌累的包子脸,不由得抿了抿嘴角。
“爹,他们是我请来的朋友,您别这样。”袁漱玉似乎也对他很无奈。
“反正我闺女绝对不去,我自己养着自己心疼。”袁老爷还是嘟嘟囔囔,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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