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没错,”内侍总管笑着凑上来,道,“陛下说了,四殿下离京两年,这才回来个把月,坐的近些,好方便同他说话。”
遗玉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去看李泰,没发现半点异常,倒是楚王李宽就席坐下,冲李泰呵呵一笑,道:“也是,四弟你这一走,连年都不回来,我每次回宫,都听父皇念叨你。”
“既得父皇所期,便要终事。”
“然,善始善终者,当敬。”李宽端起酒杯,朝李泰一敬。
两人喝过一杯后,陆续又有来人,携了驸马的公主们,还有五皇子齐王李佑,七皇子蒋王李恽,八皇子越王李贞,都上前同李泰和李宽见过,看见遗玉,几乎是盯着瞧了,被李泰瞥过去一眼后,才同她客气地见过,哈哈着回了座位,也就是曾同遗玉有过交际的城阳公主和临川公主多看了她几眼。
遗玉见着陪在城阳身边的年轻男子,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那少年杜荷,便冲他点头笑了,可对方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礼,便和城阳落座,好像两人不过是头一次见面的生人,而不是曾在国子监念书的朋友。
这后来的几人当然都发现台上座次里的玄妙,可没人吭声,遗玉感慨着杜荷的生疏,也没发现杜荷在后排坐下后看着她背影时那一眼的复杂。
“咦?”一声扬起的疑惑,遗玉扭头,越过齐王李佑那案,就那名两年前曾在东郊马场见过,眼梢有些阴气的六皇子李谙,挑着下巴望过来,“四皇兄,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李泰正听李宽说话,被点了名问到,回过头,只扫了一眼李谙,便侧过头去,继续听李宽说话,并不理会,李谙脾气暴躁,还想再说什么,可被五皇子站起来拉了一下,低语了两句,李谙哼了一声,暗瞪李泰一眼后,便坐下了。
两人这小小不对,是引了四周的皇子公主们注意,可想象他们也知道李谙同李泰不对盘,便都没有惊讶,不当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遗玉不动声色地几眼将四周的皇子公主们留意了一遍,他们身前摆着的一张镂花精雕的矮案略长,能纳三人,她在李泰南边坐下,中间的空余尚能容下一人,这时有宫娥端了茶盘在一旁跪下,一样样摆上银器盛放的果子点心。
遗玉看了,那两碟颜色鲜艳,特意用花辨装饰过的点心,是她在魏王府都不曾见过的,另有两碟干果,松子和花生,大的小的,颗颗都很饱满,泛着炒熟的香气。
再就是两碟果蔬,洗净拨皮的肉白色龙眼,最让她意外的,便是那珊瑚珠子一样的小小红果连着梗茎,带着晶莹的水露,摆出一副诱人的样子,二十余颗,躺在雕着花纹的银色小碟子中,挺着圆圆的小肚子,个个都被遗玉看的羞红了脸,这是——
李泰扭过头倒酒,正看见遗玉盯着他跟前那盘子小果看,道:“这是红灯果,又叫会桃,味酸甜,应合你口味。”说着,便将那只银盘端到她面前。
但凡是女子,都喜欢这种生的可爱又颜色鲜艳的小果子,遗玉不例外,捏着细细的粳茎送了一颗进嘴里,嫩软的口感,随着酸甜的汁液在口腔里轻轻炸开,叫她微眯了眼睛,轻舔了下嘴唇——记忆虽有些久远了,但这的确是樱桃的滋味儿,很久以前,她最爱吃的东西,也是她久远的记忆中,少数的快乐之一。
陷入短暂回忆的遗玉,眸色染着一层愉悦的弧光,被李泰捕捉到,眼神微闪,端着酒杯的手指在杯身上弹动两下,问道:“喜欢?”
“恩。”
不光是遗玉,在座的女子们,好像也都是初识樱挑,对这可爱的小果子十分喜爱,可因为就那么一小碟子,看着场上击鞠的热闹劲儿,就着几下就吃没了,临川公主更是叫来了一名内侍,指着那空了的碟子,皱眉道:“这怎么做事的,装这么一小碟,是给鸟雀吃呢?”
内侍惶恐地躬着腰,被几名贵女一齐盯着瞧,道:“回公主,这是今年新进的贡果,是稀罕物,本就不多,也只给几位殿下们上了。”
也是这内侍不会说话,听在临川和城阳的耳朵里,就像是在说:您且知足吧,那对面坐着的大臣们,还没有这口服呢。
“啪!”城阳在临川冷脸之前,就拍了桌子,“你们这些混账奴才,胆子倒是大,没人管着,现在连主子们都敢瞎胡打发,是活到头了吗!”“奴才不敢,公主恕罪!”
这内侍被吓得脸色刷白,立刻跪下,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声音发抖地告罪,身子打颤,头都不敢抬,自长孙皇后去世后,这位嫡公主,便忽地得了皇帝重视,三五日话入宫中用膳,还特意将她的驸马杜荷封为郡公,喜爱之意,不言而喻,场地上打球的两拨人也都停了下来,望向看台。
“公主息怒。”
四周本来还在侍候的宫娥们,也都放下手边的东西,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这宫里当差的下人,谁不小心翼翼,尤其是对得了皇上喜爱的主子们,一句话,便能叫他们活去死来,这是头一次接触宫内的遗玉,一时无法了解的惧意。
城阳脸色难看的站起来,指着那空碟子,斥道:“既然这东西连让人分都不够,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这点规矩都不懂,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拿这破烂货来敷衍我们!”
“是、是……”内侍急了一头汗,支支吾吾地说不上,众人旁观,同城阳熟悉的,是有些不明白想来庄重的她怎么今日忽然发这么大的火气,正有人要开口劝,便听见从旁一道柔婉的女声笑语传来:“这是怎么了,跪了一地,哪个又被惹了火气?”
第七十六章还是要适应啊
“这是怎么了,跪了一地,哪个又被惹了火气?”
遗玉没见过杨妃,听见声音扭过头去的时候,看见那一袭翡翠大袖宫装,被一群宫娥簇拥而来的娇美妇人,压根没往杨妃身上想。
“母妃。”
“淑妃娘娘。
待李谙唤了、宫人们趴伏在地上转过身子拜见,遗玉才知道这面相只有三十出头的倩笑妇人,是李恪同李谙两个大小伙子的娘亲杨淑妃,比年过四旬的卢氏小不了两岁。
长孙皇后去世后一年,后宫妃嫔无首,四妃之中,以韦贵妃位份最高,育有皇十子纪王李慎和临川公主这对子女,可是淑妃一位历来都是半公开的皇后替补人选,处在这个位置上的杨妃,颇得皇帝喜爱,又有李恪这个争气的儿子,身份自然微妙,于是,表面上是韦贵妃掌权的后宫,眼下实则是两头大。
城阳刚才发火,杨妃一来,只冷着脸也不打招呼,伸手指着地上跪的内侍,咬牙道:“这些奴才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说着,左右一顾,就见四周矮案上,只有一桌上还留有那么一碟子樱桃,想也不想就上前去端了,转身一递给杨妃看,
“就盛这么一小碟子,不知是哪个给他们出的混账主意,是把我等都当成了啄食的鸟雀羞辱不成!”
“啪!”说着,竟当着杨妃的面,将那精致的小银碟子摔在了地上,于是遗玉先纠结了一下,因为那可怜的小碟子正是她的,李泰蹙了下眉,众人静悄悄的,只有李谙恼了一声:
“城阳,你干什么!”
“呵呵,好了,本宫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杨妃的笑声不大,可却让人忽略了李谙的声音,她左右看了下着台上的侍从,道:“福东呢?”
“奴才在。”闹这么大动静,本来还在别处忙活的内侍总管巳跑了过来,只是得于城阳发飙,不好开口罢了。
“去将剩下的红灯果都洗洁了,给城阳公主盛一盘子来,余下的,包起来待会儿让公主带回府去细品。”杨妃似是半点不因城阳在她面前摔东西和指桑骂槐恼怒,又扭头对其他一众皇子公主们,和蔼道:
“这是益州今年的贡果,皇上是喜欢食的,分量本就不足,若是有多的,一早就会派人送到你们府上去,本宫今日做了主让内侍拨了一半给你们尝尝鲜,没想却是扫了兴致,是本宫有失了,你们也别见恼,这回就只能让城阳带回去尝尝。”
原来呈上这樱桃做茶点,是杨妃的主意,遗玉恍悟,再着一眼得了所剩贡果,脸色却更难看的城阳,心下揣测,这位公主,别是故意在找事吧,也是,眼瞅着杨妃得宠,有可能登到后宫之首的位置,身为巳故长孙皇后的嫡女,怎会心甘,且李承乾现在不争气,李治年幼,李恪被之官离京,风头依然正劲。
那杨妃可真是好手段,两三句话,便将事情揭了过去,忽略了城阳先前的指桑骂槐,既显了自己大度,顺便还摆了城阳一道,说什么皇帝喜欢吃,又全包给城阳一个人,传了出去,闺女同老子争吃的,这便是在恶心城阳,偏又让她驳不上话来。
“好了,都别在这儿围着,咱们自家人闹闹就罢,可今日来的人多,叫人看见,难免乱说话,你们都起来吧,把这乱的收拾收拾,等下皇上来了,就当是没事,别平白坏了好心情。”
“谢淑妃娘娘。”宫人们纷纷站起来,多是感激地偷瞄一眼杨妃,尤其是那个先前没将这红果安排是杨妃主意说出来的内侍,一头冷汗,更是红了眼睛,恭恭敬敬地拜了,再下去做事。
城阳可不是高阳那蛮横不通情理的主,吃了闷亏,便绷着脸重新在杜荷身边坐下了,李谙摸了摸腮帮,冲杨妃道:
“母妃,这果子是儿臣那里进来的?”
李谙获封蜀王,是益州的都督,这樱桃便是益州今年的贡果之一。
“自然,”杨妃笑瞪他一眼,“你这个不理事的,多学学你皇兄罢。”这个皇兄,指的无异是李恪了。
杨妃被一群宫娥簇着,拐了弯落座,片刻后,四周的皇子公主们又说笑起来,就像是没发生过刚才的事一样,遗玉若有所思地捧着茶杯。
这长安城里,宫里宫外,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都是圈子套子,男人阴谋阳谋,女人勾心斗角,就好像是家常便饭随处可见,她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开始适应这个圈子,又想起了李泰两年前在她生辰说过的话——
若你足以承受一切的压力和波澜,足以站在我的身旁,我承诺,只你一人。
他能做到吗,或者说,她能做到吗?
李泰侧头着了身边的人一眼,见她脸上思索之色,就知她已是看懂城阳和杨妃闹的这出,不需他再解释,便闲适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一刻钟后,三面看台几近坐满,下面的头一场击鞠也比到了急头白脸的白热状态,遗玉这边,又陆续来了几个小皇子和公主们,被宫女带着,规矩地同各位兄长姐姐们问了好,才去坐下,遗玉在他们中间注意了一下,是没见着他想见的那个人——后来继承李世民皇位的九皇子,晋王李治。
关于李治还有其他人,她好奇,可却从没多向李泰打听,她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历史的轨迹太过诡异,不可琢磨的纠正能力,早在他们母子同房乔断艳关系,韩厉又寻了对假母子顶替卢氏和房遗爱的时候,就让她惊心了一回,在还没有观察清楚之前,她是不敢轻举妄动,更是下死了心不能乱说,李泰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倘若真察觉出什么,那便是弄巧成拙了。
东看台上,最后来的人,不是李恪,长孙夕挽着一名在她这“一夕绝颜色”面前,毫不失色的女子。
“皇姐。”
城阳公主的叫声,让遗玉明白过来这一身挑李颜色的少妇人,正是李世民同长孙皇后的嫡长女,下嫁给了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的长乐公主,李丽质。
同临川的媚、城阳的傲、高阳的纵不同,长乐生的很是娇柔多情模样,一双眼睛,看人一眼,便像能解语一般,她笑着同众人点头见过,遗玉知道不是错觉,在望向自己的时候,长乐眼里是有那么些冷淡,也是,凭着她同长孙家的新仇旧怨,她要看自己顺眼,那才怪了。暗暗自嘲了一句,遗玉面上却正经地问了安好,余光瞟到四周一张张看热闹的脸孔,就听长乐道:
“早闻卢小姐大名,今日才始得一见,果然是有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这是在夸她呢还是暗讽她,遗玉轻声道:“公主过誉了。”罢,只当是在夸奖了。
长乐又笑看她一眼,便领着长孙夕在李泰后排那张空席上坐了,驸马长孙冲没有同来,不知是否在对面坐,这边的皇子公主们,都是见惯了俊男美女的,对长孙夕的美貌,是有了免疫,不至于像外头人那般看痴了去。
而遗玉呢,察觉到身后多了两双眼睛,心里不自在,面上是半点不显,低头瞄见案腿边一点朱红,捡起来,却是刚才洒在地上没收拾干净的一颗樱桃。
可惜了,难得见着最喜爱的水果,却是没有口福,而且这还是李谙那阴小子的地盘上贡的,她撇了下嘴,捏着那软嘟嘟的红色果皮,若是她那奇特的本事还在就好了,有一粒种子,她就能让它发芽,单凭现在的载果技术,是很难实现种樱挑的想法了,要不怎么益州那么大的地方,才进宫上来那么点儿呢。
李泰没错过遗玉撇嘴的动作,这是她的一个习惯,每当她郁闷时候,便会下意识地做这小动作,又扫到她手里捏的红果,便淡着面孔开口道:
“既然喜欢,等下本王给你要来。”
要啥?遗玉迷茫地回望他,这今时候,有宫娥端着两掌大小的一只盘子上来,在城阳面前摆上,引得邻座的长乐同长孙夕相看,城阳被杨妃反扳一局,这会儿见了这小红果哪里还吃得下,正要让宫娥端到长乐那桌,就听人道:
“把盘子端过来。”
抬头,就见李泰后倾了身子,侧头对她这边说话,城阳一时没弄明白,道:
“皇兄同我说话呢?”
李泰颔首,没端酒杯的手抬起,指了下那盘红果,“想你这会儿也吃不下。”
于是纠结的人换成了城阳,她是吃不下,众人心知肚明为何,可也不能这么大白话就说出来吧,面色尴尬了一下,并没感到恼火,她心里清楚,能对杨妃发飙,可对这喜怒难辨的四皇兄,却是不行的。
便让宫娥分了两小碟出来给了长乐那桌,将那盘子端到了李泰案前。
遗玉看着案上多出的一大盘樱桃,很想干笑两声,就知道李泰是随性惯了的,当遇到简单的事,他就不会去废半点脑筋,像是这样别人做来有些没面子的事情,可换了他,就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了。
就连李谙留神到这边动静,也没啥特别的反应,唯一神色有异的,便是低头去倒酒的长孙夕了。
第七十七章都到了
“皇上驾到——”
上午辰时末,春阳高照,由远至近的一声尖锐的传报,几声马鸣,场上的击鞠男子们勒僵下马,看台上的众人站起身来,绕到案前,左右一望,见着东北角的红毯梯口几道人影出现,当中一身赭黄入目,便听四下衣物“唰唰”声,除了有一品官爵在身者躬身行礼外,其余人皆屈膝拜下,遗玉也不例外。
规规矩矩地行了肃拜之礼,若是忽略掉她因为肌肉紧绷有些僵硬的动作,这礼行的,可是这满看台上,最标准的一个。
“参见陛下。”
行礼的众人,大部分是没错过一幕,李世民在落座前,身后跟着的一对模样乖巧的孩子,被宫娥分别领了,绕到东边看台去寻座位,这俩孩子是谁,在场的少有像遗玉一样不清楚的,长孙皇后故后,年幼的九皇子李治和新城公主,便被他接到跟前亲自教养,亲眼见了,便知恩宠不假。与之相反的,便是又被禁足在东宫不能出门的太子。
“平身。”
四周静谧,让这透着威严的声音更加响亮,众人静待了片刻,约莫着皇上是落座了,才接连直起腰,站起身来,多是飞快地瞄一眼在北面着台上,在靠东那张铺了明黄刺绣桌布的酒案后的君主,不管是看得清看不清楚,便都重新扭回头去。
“坐吧。”
“谢陛下。”
说来,遗玉只见过李世民一次,那还是在李泰府上的中秋夜宴,时隔两年多,再想起来,记不清那位君主的模样,可对方举手投足带给人的惊人压力和气势,却让她记忆犹新,那是一位真正的君主才会有的威严。
皇帝难见,若非世事难料,她这一辈子,怕也只有那中秋夜宴有幸见一次龙颜。托李泰的福,他们位置靠前,离李世民相隔只有两三丈,比起旁人只能着到一个身形,遗玉却能将他脸庞尽收眼底,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垂下头去,缩进衣袖里的十指抠进了掌心。
就是这个人,就是因为这位明君贤主,她大哥才会惨死。
遗玉的异样,旁人看不出,李泰是察觉到,他扭过头望去,正对上李世民的投来的目光,眼皮轻抖了一下,众人便听到皇帝开口,心情是不错的样子。
“李泰,朕知你好静,不喜击鞠,可往年放春就只下去跑两圈做做样子,真是白费了那好骑术。”
这么多王公大臣坐着,就只挑了李泰说头一句话,直唤着名字,可话里的亲切之意,显而易见,遗玉压下心情的波动,坐在李泰身边,立刻就察觉到上百只眼睛盯过来,就是隔得老远,也让人觉得不自在。
“父皇见笑。”
李世民摇头一笑,又一扫东边看台上,便侧头问内侍总管:“谁还没到?”
坐在李世民右手边的杨妃听了,不等内侍答话,便温声开口道:
“高阳早起犯了头疼,臣妾便做主让她在宫里歇着了。”
李世民点了下头,并没多过问,并没说,诸如是否请了太医之娄关心的话,显然,这位公主已是不如当初受喜爱时候被重视了。
这态度,叫他左手边的宫装妇人,端酒杯的动作迟钝了一下,这位便是四妃之首的韦贵妃了,不如杨妃保养的得宜,除却淑静的样貌,已现中年之态。
“那边怎么还缺一个?”李世民又指了李泰下手边的一个空位,引得众人看去,见着李泰上面坐了楚王,下面空着一个,邻座却是五皇子李佑。
遗玉暗惊,更确认李世民对李泰非是面上那般纵宠,这说是为方便说话安排的座位,这会儿却明知故问,让人看了,想不多想,都难。
“回皇上话,吴王殿下还未就坐。”内侍应道,杨妃这回是没插话,左右瞧了场地上,像是在找什么。
“李恪去哪了?”李世民直接扭头问杨妃。
“恪儿他——”
“父皇,儿臣在此!”
遗玉闻声寻去,就见不远处那群站在马匹之间的击鞠男子中,大步走出一人,那穿着皮甲护具,一手持着偃月仗,绑着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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