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系于他,既然决定要争取他的一心一意,决定要帮卢智正名,她总有一日会直面同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对上,还有什么比同自己的另一半有着相同的奋斗目标,更让人激动的汗毛战栗?
所以,她要变强,她要尽快地追上他,同他并肩,帮助他,也就是帮助自己,这是一切的前提!
然,她没有强健的体魄,没有绝对理智的头脑,不善兵道,不善布局,没有名师调教,没有显赫身份——看似一无所有的她,其实恰恰拥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能力。
她隐藏,因为她自以为没有欲望,可亲人一个个地离去让她认请现实,恋人的遥不可及,让她心生忧恐,她如何还能自弃下去,平安闲足的生活是她的梦想,可是梦醒之后,她才惊觉,自己同样能够适应紧致饱满的人生,去争取去保护,才是更适合她的生活!
在这药房的书架最上层,搁置着一本老旧的书册,上面仅用三段话,不足百字,提及了一种在后世淹没于历史荒流的技者,他们不如毒师很辣,不如医者心慈,没有望闻问切之能,他们靠着辨百草,制药而生,他们的药可以治病亦能健体,可以解毒亦能伤人,相传神农是他们的鼻租,他们有个通俗易懂的称呼——药师。
药师,这便是最适她的选择。
血液,是她隐藏了九年的秘密,她谨记着黄泉
来客的警告,从不滥用,但每日一两滴,也足够让她在药学上走的更远,只要有来源,她大可以奢侈地用千金不换的珍稀药材去研究厉害的药物。
头脑,她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敏捷的,但是足够让她保持谨慎,足够支持她在药师一途上的进步。
历史,是她最后的一张底牌,她知道的不多,可是既然她下决心去改变,便会小心地参考已经被扭曲的历史,去避免,去预防。
最后,便是心智了,八年的密密亲情让她的心灵停止在了上一段人生结束的时候,这颗二十岁的心,曾经险些被摔碎,但当它重新聚集在一起,却是比以住更加坚韧。
她骨子里埋着的,是不甘于人下,她中规中矩的性格潜藏下,是不比任何人弱的欲望,不是金钱、不是权利、不是自由,是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娘亲、哥哥们、还有他。
“咚咚”两下敲门声,遗支心道是下去沏茶的平彤上来,她视线跳到下一段文字,开口道:“进来。”
李泰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盘膝坐在窗下的人影,她今天穿着一身浅黄素面的襦裙,细密的黑发在脑侧梳成两朵髻,未饰珠玉,仅几朵嫩黄簪在上头,像是每年都会在院墙上见到的迎春,单看背影,很是娇小宜人,他背着手走近了几步,见到她侧颈上的一朵嫣红,眼神变了变,正要伸手去碰触,她却回过头。
“把茶放在——呃。”
一句话没说完,她看见来人是他,白皙的小脸上霎时涌上一层粉嫩,眼神想要躲,可最后还是滴溜溜地迎上他,眼梢一勾,难掩羞涩可依旧大方地浅笑道:“我还当是平彤,你怎么学会敲门了?”
这少见的打趣,让李泰本就不错的心情好了两分,走到她身边,摊开手掌托着两只小巧的锦盒递过去。
“给我的?”遗玉尽量不让自己露了怯,不去多想昨天在风伫阁露台上的事,可任谁被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嘴巴看,也会浑身不自在吧,更何况她涂了药膏的嘴唇,这会儿还是有些肿痛。
“看看是否合适。”
遗玉将两只盒子分别打开,看到第一只里面的银镯子还罢,见到第二只里头的宝石戒子,脸色就有些古怪了,她抬头瞅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心下咕哝一句,便将两样东西都戴在左手上试了。
倒是意料之中的合适,尤其是那颗浑圆的红宝石戒指,就像是为她量指订做一般,让她不禁怀疑,他是打哪里来的情调?不过,他下面的解释便证明,纯属是她多想了。
“戒面藏有毒针,镯子是暗器,我教你怎么用……”
一番手把手的讲解之后,他看她爱不释手地摆弄那两件东西,便从她手上将两件东西拿过来,道:“好了,去收拾下。”
“要出门吗?”
“先去天霭阁用饭,然后我带你到东郊马场。”李泰把镯子戴在她手腕上,开口道。
“你真要教我骑马啊?”遗玉仰着脸问道。
“不想学?”他反问道。
“当然学了,你等等,我这就去换衣裳。”生怕他反悔的遗玉,并未留意到,在她起身之前,手指上多出的戒指,却刚巧是被他轻轻套上的。
第四二八章是要作死吗!
东郊马场,出金光门东行五里,南依园林,北傍河溪,地处开阔,占十余倾之地,间有水草肥美,是贵族青年们闲时最爱去骑马游玩的地方,常客们有一部分甚至将爱马寄放在马场,交由其照看,是比养在家中更健。
遗玉昨日和李泰在马场一隅,待了一个下午,他让人准备了一匹小牡马与她骑座,教了一个下午,她才能一人坐在马背上行走,这进度对于学骑的人来说算是慢的,不过她先前便对骑马有惧,第一天能够克服负面心理,已是不错。
第二天下午,两人又来了马场,按李泰的话说,既然是学了,至少这几日要能骑御,也就是骑着跑。
今天下午李泰没再手把手教遗玉,而是让阿生也牵了一匹马过来,他们各自乘了,李泰或会带着她小跑一程,她因为昨日两次翻下去都被李泰稳稳接住,便没了什么惧心,握着僵绳遛马,也能分神同他说几句话。
“说实话,我有些意外。”
“什么?”
“你的马,”遗玉下巴点点他身下的枣红马匹,道:“我先前还以为,你的座驾会是那种看起来就很威风很厉害的马。”
“威风?”李泰御术极佳,离她仅有一臂之隔也不怕撞到,伸长手臂扶正她姿势不大正确的手肘。
“是啊,书上不是写有吗,三国时,吕奉先有一马名曰赤兔,毛赤如炭,身长一丈,高足八尺,嘶咆有腾空入诲之势,”见他侧耳聆听,她也生了话兴。侃侃谈道:
“刘玄德有一马名曰的卢,据说此马可跨檀溪,弓身乃有雷建弦惊之势。曹孟德有二马,一名曰绝影,身中三箭尤能载主脱困,一名曰爪黄飞电,其势磅蹲,可镇鸟兽。”涉足人物传记典故,她是头头是道,毕竟从小到大的杂书没有少看。
“杂文记载,无究可考,是真是假,白纸黑字说不清楚,倘若三国能出如此多神马,我大唐岂不亦有七八匹会名于天下,可我却未曾闻得一二。”
惊奇地发现他竟然在同自己拌嘴,遗玉扭头瞅他一眼,眼珠子一转,便摇头道:
“空|岤不来风,三国乱世堪比而今太平?乱世自有豪杰出,就是兽类,也不乏珍稀。”
“太平、乱世。”李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正待再说什么,却听见前方不远处,一阵马蚤动传来,仔细听辨,是人在吵闹。
“走那边,”李泰扯动马僵,示意她朝南转弯,她笨拙地调转了马头,就在这时,耳中便由远传入了一声怒喝:
“阿智没有杀人!你若再乱说话,我一定把你的牙打掉!”
程小凤!遗玉耳力是没李泰的好,可程小凤这一声是扯着嗓子吼的,叫她怎能听不见,听请清那吼声的内容,她脸色当即寒下,扭头对李泰道:
“去看看。”不是询问,不是请求。
“好。”李泰点头,略一顿声,补充道:“有我在,无须忍让。”
“嗯。”心中流过暖意,她低应了一声。
在昨日之前,她还会担心给他惹麻烦,可现在却不会了。
树林边的空地上,有左右两拨人骑在马上对峙,仔细一看,便知事件中心是正在隔空斗嘴的两名少女,而她们身后的几个人,或是一脸兴致,或是交头接耳,或是面有忧色,却无人上去劝架。
“程小凤,你是吃傻了不成,为了一个杀人凶手同我这么讲括,你若敢动手,就试试,再说一百次,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卢智他是杀人凶手,他死的活该!”
长孙娴冷笑着看着对面马上快要气炸的程小凤,半点不怕她的威胁,两人不对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会儿在马场偶遇,因为卢智而争吵起来,看似无意,也是必然的。
“好!我今天就打的你满地找牙!”
程小凤咬牙抽出了腰间的长鞭,隔空挥去,当是时,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的一群人,叫的叫,拦的拦,那长长的鞭子却没挨着长孙娴的边儿,便被一条马鞭甩来缠住,一扯一带,鞭子便从她手中脱出,但听对方其中一人阴声道:
“程小凤,你眼瞎了?本王面前也敢放肆!”
这年岁约莫十七八的青年,髻罩金纱,一身劲装,五官不甚突出,眉眼稍带戾气,听他自称本王,原是六皇子蜀王李谙,与吴王李恪同出杨妃,是为同胞兄弟。
程小凤并不是没有着见李谙在这儿,可是她被长孙娴先出言挑衅,又不听身后之人劝说,方才吵得不可开交。
“蜀王殿下见谅,小凤只是性子冲了些,并无冒犯之意。”
李谙看着对面开口调和的翩翩公子,冷哼一声,道:“杜公子,本王竟不知,你何时同程家走的这么近。”
李谙会同长孙娴一起,放在以前,并不奇怪,杨妃向来在长孙皇后面前恭敬,在皇后的默许下,又叫两个儿子同长孙家的子女交好,只是前阵子太子和李恪在朝堂上大打出手,他们眼下还这般同游,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蜀王最近也可说是春风得意,先是他母妃杨妃在宫内频频受宠,两兄弟又各得一块厚禄军封,不少官员阿谀迎上,加之太子隐有弃兆,本就猖枉的性子,在外说话做事更加肆无忌惮。
杜若瑾对忍怒的程小凤摇摇头,方要答他话,却被长孙娴抢过话头:
“若瑾哥,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这阵子避而不见,又是称病,又是远行,闹了半天,是同这些烂泥搅和在了一起。”
“你说谁是烂泥!”程小凤到底是压不住火。
长孙娴毫不避忌道:“自然是你们兄妹、卢智、还有那个卢遗玉!”
“你、你——”程小凤嘴巴笨,根本就说不过她,想要骂人,可急躁时找不出半句词儿,任杜若瑾和程小虎在旁劝慰,也是不听,伸着手指着长孙娴,气的直打哆嗦。
“怎么,我说错了吗?无修无德、无尊无卑的你们,不是烂泥又是什么东西?”
“背后嚼人舌根,长孙小姐,几个月不见,没想你还是这般无礼。”
正陷入二女争斗中的众人,并未发现远处两匹马的靠近,待听这横空一句话插进来,方才齐齐扭头看去。那枣红马上玉簪碧眼的李泰他们都是认得,那小牡马上的遗玉,有几个认得出,有几个却没见过,见过的脸色都各有古怪,没见过的却是一脸迷茫,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眼生的敢同长孙娴叫嚣的少女是谁。
但这一群人里,最先变脸的还是长孙娴,最先叫出声的是程小凤。
“小、小玉!”程小凤既惊又喜地叫了一声,便从马上翻身而下,飞扑了上去,她个子高挑,凑近那小牡马跟前,一把就拉住了遗玉的手。
“小凤姐。”遗玉被她抓着,下不去马,只好低头对她笑笑,两月未见,此地亦不方便叙旧.她抬头扫了一眼对面的众人,对杜若瑾和程小虎点了点头,便被程小凤拉着问东问西。
就在两人说错的当儿,剩下的人也都纷纷下马像李泰行礼,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面色不愉的李谙。
“皇兄。”李谙过去两年待在封地,每年过年才回宫来,今年一住到现在未走,和李泰并不常见,但这不妨得他对李泰的敌视——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年过二十还不之官,准许在京城开府留住,常年伴在天子左右,同生一父,有此宠待,谁不嫉,谁不妒?
“嗯。”李泰仅是瞥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杜若瑾身上,常年挂笑的温谦公子,见了魏王,反而僵起了脸。
“小凤姐,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到溪边去,好吗?”
“好,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程小凤是个忘性大的,刚才还和长孙娴叫骂,这会儿见了遗玉,一时喜过头,便把别的事都忘在了脑后。眼看人家就要扬长而去,长孙娴怎甘这种无视,她神情复杂地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李泰,自尊却不容许她在此刻避退。
“卢遗玉!”
遗玉扯了一下想要回头的程小凤,示意她去牵同行,程小凤迟疑地去拉自己的马,一边打量着长孙娴,见这将才还将她说的哑口无言的人,这会儿却脸色发黑,心情陡然大好,笑嘻嘻地让程小虎跟着杜若瑾,自己则牵马走向了遗玉。
“卢遗玉,不要装聋作哑,你没听到我在叫你呜?”
遗玉摸摸小牡马的鬃毛,侧头看向长孙娴,似笑非笑道:“听是听见了,可我不愿同无礼之人多说半句,生怕自己沾染了劣性,便只当你是鸡鸭之流。”
“哈哈!”毫无疑问的,这大笑出声的定是程小凤,方才受了长孙娴憋气的她,这会儿可是逮着机会,对脸色怒然的长孙娴咧出一口白牙,道:
“我们不同你说话,你是鸡鸭之声,”话毕,还觉得不够过瘾,又搞怪地学了两声鸭叫,“嘎嘎”地直把长孙娴气的脸红。
“六哥。”长孙娴使劲儿一咬嘴唇,对一旁的李谙委屈地叫了一声。
人人皆知,蜀王最爱面子,眼见他这边的人被欺负,若非李泰在边上待着,恐怕早就发飙,这被长孙娴一叫,怎能再忍,一甩手将方才缴来的长鞭甩在地上,厉声道:
“没规矩的东西!见了本王都不知下马,是要作死呜!”
这说的是谁?一溜人,除了李谙李泰,便只有一个人坐在马上了。
第四二九章你敢比吗?
“没规矩的东西!见了本王都不知下马,是要作死吗!”
众人一溜儿把目光移向马上的遗玉。李谙是不认识遗玉的,尽管二月十一,朝会时下了一诏指婚,他也在场听过,方才长孙娴又口口喊着“卢遗玉”,可他留神着李泰,哪会去想那么多,何况,他之所以会斥骂出声,一是因为长孙娴求助,他要护全面子,又一则是忍不住在同李泰较劲儿了。
然而,边上几名在国子监读书的少年却是知道遗玉,去年十月的五院艺比,一人出尽风头的书学院卢小姐,又是卢智的妹妹,可以说在国子监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在长孙涣一案后,那种“知晓”就变了味道,在指婚诏文下后,变了味道的“知晓”,更不是味道了。这会儿眼见蜀王责难魏王的未婚侧妃,心知待会儿必是有好戏可看。
听见斥骂声,遗玉意外地侧头看向那劲装青年,一瞄他头顶的金纱罩,方才长孙娴称呼他六哥,想这必是六皇子蜀王李谙了。说实话,一开始他们闻声赶到这边,她刚巧漏听李谙训斥程小凤那段,注意都被长孙娴和程小风引去,加之她的小牡马个头不高,李谙站在七八个人里头,被遮住了视线,李泰又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有必要提醒她,她还真没注意到这陌生的蜀王。
李泰听见李谙的骂声,皱了下眉头,薄唇待动,但余光瞥见正搂着马脖子笨拙地翻牙下马的遗玉,目光闪烁,便没开口。
“小女初见蜀王殿下,未能识得,非有意失礼,望您海涵。”遗玉下马躬身,规规矩矩地朝李谙揖了一个学生礼。
不管在场的人对遗玉是什么看法,这会儿见她周全的礼数,多是心生感慨,思及那记忆尤深的一场礼艺比试,还有方才遗玉的嘲讽,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一眼长孙娴。有时候,人就是要放在一处比,长短才更突显。
长孙娴察觉数道视线投来,又一盯遗玉那恭谦的模样,便知原由,只把“惺惺作态”的她恨得牙痒痒,想要开口,又怕会被她揪住话柄,一时竟是进退不知!
李谙亦然,他本就想讨个面子回来,现在人家低头服小,他难道还要死咬着不放,这不是显得他没有气量吗!
这在场的,恐怕也只有两个明白人看懂遗玉这以退为进的一步,杜若谨眼神复杂,李泰眼底则是染上一层浅笑,他瞥了一眼众人身后密密的树林,神色冷淡地开。扛破僵局:“免礼吧,他不说起,你是打算揖他到天黑么。”
“是。”遗玉便不等李谙叫起,站直了身子,重新牵过马僵。
李泰这才抽空看向面色阴沉的李谙,“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平白丢了皇家脸面。若是不知礼数,那就不要出门。”
好么,这一句,可是骂倒了三个人,程小凤压根听不出李泰话里有话,可不代表长孙娴不懂,她愣了下神,盯着李泰,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哼,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这一声讥诣,就连遗玉都感到诧异了,方才见这蜀王被长孙娴一挑就上,便觉得他少根筋,这会儿再看,乃是少了两根筋才对,半点状况都摸不清楚。
她能讥讽长孙娴,那是因为她们同为士族.又无亲属长幼之分,李谙斥骂她,她之所以伏小,那是因她确实行为失妥,按眼下身份,她该当对李谙行礼,再说也可以顺便恶心恶心长孙娴,她何乐而不为。李泰身为兄长,训斥行为失当的李谙,那也是半点儿错都没有的,李谙可以当没听见,可以在心里不爽,可是皆着这么多人的面反唇相讥,这不是闹皇家的笑话给外人看么,前几天太子和李格当朝打架,一个被撤了一块封地,一个被宫禁两月,足可以看出他们的皇子老子是有多讨厌自己儿子内讧。
不知道这长安城里有一种官叫“御史”么,今天李谙这一句话传出去,肯定会有闲着没事干的御史去皇上那里奉奏,跑不了挨一顿批了,这还是轻的。在
新唐遗玉第10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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